“长皇子的将来如何,全仗淑妃娘娘你,如何!”
蕊初的问话,把我
“鼎儿,我的鼎儿,他朝必是人中龙凤。本宫宁作瓦碎,也不为玉存!”
“好!淑妃娘娘,说得好!”
蕊初,递来一盅莲子甜汤。
“此刻,大皇子正与嫡皇子在中宫读书习字……”
听了蕊初所言,我冷笑点了点头,
“来人啊!摆驾中宫。本宫要往之探望大皇子!”
步出未央宫,已经是日上三竿。
映入眼帘的,是那在拂晓下的梧桐,碧翠沁绿,苍苍郁郁,晨风吹过叶隙,纱纱作响,它使我想了那一方被我焚毁了的,古琴。
段帝段彦:
在琅懿的身边醒来时,已经是三更天。
轻轻拔着她额前的刘海,望着熟睡中的琅懿,仿佛间,我看到的是当年孤独、无助、在黑暗中流泪等天明的那个,我。
默默地,我低下了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因为,是怕自己波动的情绪,继续。
悄悄地从塌下坐起,来到未央宫的窗前。
透过窗纱,映入眼的是一轮如钩明明的弯月。人心如月,清清冷冷,几许寂廖,几许圆缺。
静静地步出了未央宫,召上兆福,踏着月色,我回到自己的寝宫玄武殿。
其实,我的目的地是御书房。
我想只在那儿,才可以心情平静一些,只有每每拿起自己玉玺国宝,在文武百官上呈的折奏上盖印的时候,才让自己觉得:我,还是一个九五之尊。
望着前面,宫人分列着提着大红色的宫灯开路。
那两个迎着宿夜的风开路的灯笼,我很容易地,想起了,皇后秋水。
她就是那个灯笼,对于我而言,我,则是宫灯中的烛火。
但是如果,一天如果没有了灯笼的话,我,是否就不能够笑傲寒风而燃烧呢?
而我也知道,这个疑问的,答案。
寒,因为迎面吹来一阵寒风,还是,因为高处,不胜寒?
步入御书房时,我见到一个人,看到她面上的倦色,知道,她应该久等了多时。
“皇上吉祥,微臣有礼!”
我微微笑了笑,抬了抬示意她平身免礼。
无言地坐到了书案之前,拿着一朱砂笔,正想签阅折奏。其实这,无疑是一个无声的逐客令。
因为来者,正是商穆,皇后身边的女官,商穆。
可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商穆这皇后的贴心宫人,绝非平庸之辈。只见她转身离开,一会儿,她沏好一杯暖茶,恭恭敬敬地奉到我面前。
我接过茶碗,打开碗盖。
只见茶汤橙黄、清澈、沿着碗壁显金黄色彩圈。
轻轻闻之,天然的花香,芳烈持久。
这是凤凰单枞,是属于凤凰水仙中的极品,以其“形美、色翠、香郁、味甘”称著。
“凤凰单枞。”
商穆,微笑着作了一万福的辑儿,殷切地说,
“万岁上好眼力,此是皇后娘娘命下官为皇上冲沏的,凤凰单枞。”
商穆特别在“凤凰单枞”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皇后娘娘曾经讲道:‘如果没有君夫眷顾的女子,即如这凤凰单枞,形单只影,所有的韶华光辉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的心骤然一缩,眉头也为之皱了一下。
闭着双目,叹一了口气,放下茶碗。
抬头望着眼前的商穆,一时感概千万样,示退了兆福及一众宫人,唯独留下商穆。
“当方才看到皇后掌刮淑妃时,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爱得多一些的,就是秋水皇后。”
我语气平静,商穆神色一腹疑狐。
“你应该非常奇怪,朕当时偏护的是琅懿,痛斥的是皇后;安慰关爱的淑妃,冷落弃离的是秋水。可是,朕的内心中更在乎的却是皇后秋水。”
我,第一次直舒心意,讲叙着自己所有,在一个毫不相关的宫人面前,而不是在她,皇后面前。
大概是,因为自己一个帝王的颜面,一个夫君的尊严,一个男子的自私。
我走来御书案的台阶,转一个圈,回身再望着商穆,
“你知道吗?什么这玄武殿从来未有摆放过镜子吗?甚至连普通一个水器的都没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商穆,摇头。
“是因为朕怕,怕照镜子。因为皇祖母与许多老宫人都说,朕长得神貌皆似先帝,朕的父皇。”
商穆更加迷惑不解,正欲言问,我又再打断了她。
“你一定会问父子相似,有何不好?朕就是恨,恨自己不但貌父皇,朕的软弱、懦虚也十足如父皇。”
商穆动容地继续摇着头。
“朕知道,朕有今天,全仗秋水皇后。她越来越精明能干、坚强无畏,而朕,却越来越黯然。朕越来越怕,怕她重蹈皇祖母的覆辙,更怕她终有一天背朕而为。”
商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惊恐地说
“不会的,皇上,皇后娘娘绝不会如此的。何出此言啊!”
我,苦笑着问商穆。
“你是否曾记得三个月前,秋水皇后的母亲因病而逝之时。”
商穆不止地点着自己的头,也等待着我的答案。
“那时,皇后冷静地打理着她母亲后事的一切,可是由始至终,没有落过一滴泪。想起朕当年,丧母之疼每晚流泪至晓。”
我侧过头,不让商穆看见自己湿润的双眼。
当时,我将皇后搂入怀中,劝她哭吧,或许哭出来会好受一些的。但是在我身边,皇后强咬着唇,苦苦地勉着自己,不放自己流下半滴。
怜悯她的同时,我更害怕,因为,她的坚强,令人不觉得思及,皇祖母,琅瑾。
“答应朕。今夜之事,你绝不可对皇后提起。”
话毕,我从自己的颈上解下一块玉珏,递与商穆。
“此乃段氏代传的至宝,代朕交与皇后吧!”
那块玉珏,是稀世的翡翠冰种玉石。红为翡,绿为翠。这冰种玉石本来就是罕见之物,更珍贵的是晶莹剔透的冰种玉石中有红色与绿色两个八卦相生相克的形似玉色沁纹。
商穆,平淡地双手接过我的祖传珏石。
说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不知道皇上,有没有想过或许皇后娘娘的想要的并非这些?”
之后,留下默言的我,静静的离开玄武殿。
因为皇祖父与秋水母亲的仙逝,为之守孝的三年过去了。
这天,在太庙,册封夔日为太子的大典隆重的开始。
“嘟!嘟!嘟!”
号角嘹亮,钟鼓齐鸣。
当我正把东宫的储君冠放在嫡子头时,一旁窜出一黑衣武士。
只见他手持一寒刃,直冲皇祖母琅皇太后而来,大声吆道,
“琅瑾你丧尽天良,吾要替铁门死去的所有人讨回公道。”
事出突然,大家都在惊恐中失去所措。
说时迟那时快,剑直取皇祖母的方向剌去,但离去皇祖母还不到半寸时,皇祖母身边的蕊初纵身飞扑向歹人尽全力将刺客推开。
黑衣刺客失势跌倒之际,他奋力转身掏出数枚金针再次掷去。
“啊!”
然而,刺客此次却掷错了方向,我听到皇后惨叫一声时,心顿然好象被狠狠剜去一刀,仿佛间所有都不重要了,我不顾一切地冲向秋水。
“秋水,秋水!不要啊!”
第十二节 疑是故人来
皇后侗秋水:
“母后,你看,你快看熙月画的牡丹。”
熙月兴冲冲地奔到我面前,骄傲地举双手上的一幅丹青,不停地急急嚷着,圆圆的眸子,殷切殷切盼望着我,去看看自己的杰作。
“好!好!母后来看看我们小熙月画的洛阳名株。”
我微笑着取过满纸墨香的画笺,慢慢展开,我的笑意更浓了,并不住地点着头。
好一幅玉笑珠香的国色天香,在画中映着雨后轻雾,摇曳容冶。
“呵!呵!呵!”
熙月秀丽娇柔的小面儿,得意地笑若芙蓉,甚是可爱。
虽然,不到五岁,她自小便有这丹青妙绘的天赋。
“母后,因为每次我想画雨中的牡丹,母后都说不好呢?睿王妃娘娘不是常道,‘谷雨三朝看牡丹’吗?每年谷雨节一到,御花园的牡丹就最是烂漫开放啊!”
孩童的岁月,最是天真烂漫的。
看着熙月疑惑地皱着眉头,嘟着小嘴儿的神情,我不禁舒一笑。
“牡丹最怕下雨了,因为一着雨,就会低下头来,分外的楚楚怜人。有一名士说过,这洛阳的名花瓒放时的圃园比当年富可敌国的石崇建下的金谷园。但是‘颇憾雨师无赖,击碎十尺红珊瑚耳。’由此可见,娇艳欲滴的牡丹一遇风雨,就会香消玉殒,花容失色了。”
熙月沉默了好一会儿,而之后却一本正经的如一小大人儿地说,
“母后,熙月以后再也不画这矜贵柔弱的牡丹了。”
我轻轻地把熙月揽入怀中,好奇地问她,
“那么,告诉母后,熙月不画牡丹,又要画何物呢?”
熙月用小小的手,指向窗边宫墙隅边上。
“熙月画就要画,慕枫叔叔栽的风雨花,每次风雨来际,唯独就是它们在开花。”
顺着熙月的手指向的方向,我望去。
宫墙隅上是那几丛迎风的含笑花蕾,无畏洗礼与历炼。
一时,泛起良多感概,望着这傲雨的风骨,我想起了自己,风里来雨中去的宫中生涯。
“是的,要画就画风雨花吧!”
我坚定地朗笑着对熙月,道出自己的心语。
“皇后娘娘,嫡皇子与大皇子突然高热不退。”
冲冲而入禀告的,是在中宫侍候嫡皇子的俾女,她颜色惊慌,六神无主。
我,心也为之一紧。
稍稍整整妆容,就随着来报信的侍俾一起往中宫赶去。
一边一边我在想,大皇子与嫡皇子,在我与义母的悉心照料下,向来皆是身体康泰,少有风寒或发热等之疾的。况且最近,我还吩咐商穆多多到中宫走动,关照一下两位皇子的起居饮食。何故会突然发热不退?
“两位皇子出现病症前,可曾进食过什么不洁之物。”
我忽地停下来,询问了中宫的宫人。
“回禀皇后娘娘,不曾啊!两位皇子之前只是吃了一些淑妃娘娘送到的莲子羹。”
莲子羹!
骤然,我的心被什么东西哽塞了一下似的。
在那一刹那,我想了梓童。
“梓童的家父,就是当年为嫡皇子断诊的御医。家父当年含冤莫白,但不甘背上轼储的罪名,入狱前,曾偷偷验查嫡皇子之尸首……”
梓童当年身为御医的父亲发现,真实令嫡皇子致死的原因是用药过猛。
当年铁皇后所出的嫡皇子之前的的确确有出现发热的症兆,但,梓童的父亲在嫡皇子尸体的胃中发现了大量的江南莲子,及,梧桐籽。
这才是引起嫡皇子发热的病源,因为适量的江南莲子与梧桐籽混合在一起服食的话,出现发热不退,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的症状。
即使不用药石治疗,在大约两个时辰后,所有不适都会不治而愈的,只是出现暂时的虚弱乏力罢了。
当嫡皇子其服食下御医的药之前,其实热症等已经消失无恙。
所以对于本身已经虚弱嫡皇子而言,败毒退热的凉药,无疑就是一味杀人不见血的毒。
汗,冰冷的汗,无声地沁湿我的内袍。
然而,更为之寒悸的,是我的心。
不知不觉,我来到中宫,一踏入宫门,就看到琅淑妃胸有成竹并,有条不而紊地指挥着忙碌的宫人,或倒水替两位皇子用湿布巾降温,或去请御医诊断,或喂一些汤水等。
一切看来都是那样地合理,那样地井然。
但是,这一切,在我眼中却是有着不祥的预兆。
“皇后娘娘,琅懿有礼。”
其实,按照宫中日常的礼数,我应该立即上前挽起琅懿,或者至少,也挥手示意平身免礼。
但是在此刻,我却纹丝不动,静静地冷眼看着她,面前谦谨有礼的琅懿。
“皇后娘娘,琅懿有礼。”
见到我无动于衷,她又再次行礼作了个辑。
我依旧默然注视着眼前的琅懿,好象时光在这儿定住了。
琅懿失去了耐性,她自顾自地站前来,一面焚急地步近我,神色略惊慌地说。
“回禀皇后娘娘,琅懿,已经遣人去请御医了。”
御医来了。
琅懿马上迎上去,
“御医,先去替嫡皇子把脉诊治吧。”
我按住琅懿的手,那是一双冰润无骨的玉手。
“不!还是先请御医替大皇子诊治吧。夔日一向少有发热,应该只是乳牙落换的小儿热症罢了,想必无什大碍。”
玉手不禁颤抖了下,
“嫡皇子的册封大典不日即临,此时真是不容有失啊!先让御医替嫡皇子把脉吧。”
一时间,我的心被莫明的愤怒充斥着,高声质问她,
“何故如此。”
琅懿绯红的面容,开始稍显苍白。
“皇后娘娘,琅懿不知道,皇后娘娘此话怎讲,何由出此言。”
“琅淑妃!你何知道。常言道,虎毒也不食儿啊!”
我更进一步,逼近她。咫尺之间,我看到,那俊秀绝丽的粉额上,密密麻麻地沁着微汗。
正在我们两人对峙之时。
“回禀皇后、淑妃娘娘,二位皇子已经开始退热。”
中宫的宫人从寝殿奔出来,喜盈于色地说。
“母后,我要母后。”
我一听,那是大皇子鼎儿和小夔日的呼唤声。
母子血脉相联了,和琅懿,两位母亲马上径直的步入内堂。
“夔日,你吓杀母后了。”
搂着夔日时,我的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从才悬空处放了下来。
“母后,我也要母后。”
大皇子,朝着我们张开自己的手,一面令人心折的楚楚可怜的病倦之态。
“母妃在这,鼎儿快快过来啊!”
“你不是鼎儿的母后,鼎儿不要你。”
大皇子,一下子拔开琅懿的手,急急地冲到我的怀中,撒娇的嚷着,
“母后,不准你只疼惜夔日皇弟。鼎儿也要母后,要母后。”
我微笑地摇着头,温柔地将鼎儿也一拥入纳怀中,弓着食指,轻轻的勾了他小巧的鼻子一下。鼎儿一缩,不久但与夔日嬉戏笑闹在一团。
琅懿戚然地望着此情此景,颓废地跌坐在冰冷的地上,两行清涕,污了妆容。
我,也一阵难过的落漠。因为知道,对于她,一个母亲而言,此已经是最残酷的惩罚了。
“琅淑妃,快快起来吧,不要坐在地。本宫听御医讲,你又怀上了身孕,要好好保重身子。”
离开龙塌,我走近琅懿,想去扶起她。
然而,我的手被生硬的挡开了,依旧是一双充满着仇恨怨意的眼睛。
“哼!假仁假义,莫非又想将琅懿腹中的骨肉再抢去吗?”
望着她跚跚离去的背影,我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是日,在太庙内,夔日的册封大典中,我默然地坐在琅皇太后、铁皇太后两宫之侧。
木然地接受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道贺。
一个念头,不断地脑海暗涌浮动:夔日,我的孩儿夔日,让他升上那个万人仰息的宝座,他幸福吗?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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