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水-半掩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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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水-半掩容-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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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来师父传他内功,一方面调理弱骨,一方面练武强身,十几年来,他只专注内息循环,久而久之,内力便较为精纯,外功则差强人意。
            发现她也在流汗,他略略犹豫,微叹息,终究是轻握住了她的小手,柔声道:「我……醒来後,完全不愿与人接触,都是师兄们主动,不嫌弃我,花了好几年,我才慢慢地愿意说话,才有表情。」
            这些是他从师兄那边听来的,那一段很封闭的日子,他并不太记得,感觉很像有著意识,却是沉睡在自己的空间里。
            其实,现在也是他头一回说这麽多话。是准备敞开心胸,也是对她无悔的感情作回应。
            「可是,那也仅止於你的师兄,对不对?」她也握紧他修长的手指。
            「对。」他突然觉得她越来越靠近,她身上的馨香一直弥漫在空气中,影响到他的呼吸,还是有些不习惯。稍稍坐直身,他拉开她紧迫盯人的凝视方式。「除了师门里的人,我很少下山,很少跟人认识。师门里的人是家人,好多年的相处,我慢慢接受。而你……」
            「那我也跟著你十几年!」她赶快大声地宣告。「不只十几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我都跟,跟到你也能接受我是家人!」怕他不相信,她站起身增加说服力,却没站稳,正面往他身上扑倒。
            「小心。」他接住她温软的少女身躯,脸颊好热。「不是才扭伤脚?」他缓语,心中却震荡不已。
            是因为刚才那一席话,那一席像是私订终身的话。
            有好机会,她当然不愿放手了。搂著他的颈子,把脸埋进他肩窝中,呼吸著他的气息,想赖在他怀里一辈子。她闷声道:
            「跟你一百年,好不好?」她像是被烫著了,气息乱得吓人,心跳声大如擂鼓,手又开始在抖了。
            尉迟昭正想拉出两人的距离,听她这麽一讲,动作停在半空中。
            她吐气如兰,萦绕在他颈项边,让他有些心神荡漾,他几乎不曾感受过这麽贴近的体温,只有她……
            「不要有其它理由,不要任何藉口,你只要想你对我有什麽感觉……你知道吗?咱们两个逃命的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你的脸,可是却又好像没看到。」她声音更小了,也抖得更厉害了。
            尉迟昭轻楞,虽不太明白什麽意思,还是静静地听她说著。
            「我明明就瞧见你脸上的疤了,但是我那时候却只想著:你不能死、不能死,我急著找药救你,然後,你醒了,我看著你的眼睛,知道了。」她让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同步。「知道你的长相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在乎的是你,不是你的样貌,即使那时看到你脸上的疤,也好像没看到一样。」他……会懂吗?懂吗?
            尉迟昭深受感动,他眼角有些酸意。闭上眼,回忆著她所带给他的每一次震撼。
            这世上再没第二个小十了。
            不会再有一个曾看到他的容貌,却又好像没看到的小十。
            他不能再推开她了,因为他知道她会一直追上来。
            她都能如此真诚无惧,他还有什麽好担心的?
            有困难,就要去面对,她也会陪著他的……有一百年啊。
            一直以来,他只知道亲情,可是现在,他知道了另一种明显不一样的情。
            他可以学的,因为她会一点一点地教他。
            缓缓地,他启眸,笑了。
            「好。」他放下手,任她撒娇地抱著,不再划出隔线。「一百年,不弃,不离。」他的声音,好柔。
            她只是抱得更紧了,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没有空隙。
            「你……又害我……站不住了。」她的嗓子怪异,且不成调。
            他没再说话,脸上始终有著微笑,让她埋在自己的颈间,好小声地,好像在笑,又在哭。
            秋末的早晨,有阳光,风也好凉呢。
            「呜……十妹啊,你也终於如愿了,可是……」姑娘家怎能抱男人抱那麽紧?窗外一颗头在晃动,七少趴在窗边,低低泣诉。
            「你们家的人都有偷窥的恶习吗?」三师兄无预警地在他身後冒出,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
            「嘘!」七少示意他小声点,别打扰到房内的人。拉著他一起蹲下,见他用扇柄打开他的手,又只好站起来。「我、我担心嘛!不过你那个小师弟……」望一眼那大开的门扉,他咕哝道:「还直一是守礼教,反而是我家小妹在吃他豆腐了。」啊啊,要是被爹知道,会揍扁他出气的。
            「你也知道!」三师兄瞪他一眼。这麽明显的事实,到现在才看出来!
            七少又往里面看了会儿,沉吟了下道:「其实你小师弟的脸、呜啊!」
            一柄扇直刺他咽喉,还好他问得快,不然铁定被戳中呕吐。
            「你干嘛!?」他压低声恼道。
            「你最好不要说一些我不想听的话。」三师兄阴森地眯起眸,俊美邪魅的脸上正经得教人头皮发麻。
            「我哪知道你什麽想听、什麽又不想听!」无理取闹!不过他还是急著解释:「我只是想说,你小师弟的脸根本没有我想像的恐怖,我大江南北走那麽多地方,背上长怪驼的、脸上有肉瘤的,我看得多了!你小师弟还算美的!」这是真心话。
            「喔。」三师兄挑眉。虽然他比喻得很奇怪,不过,他大致能懂他的意思。「所以你是说,你跟你妹子一样,一点也不在乎你这个未来妹夫的容貌了?」这麽简单的话,拐那麽多弯!
            「是啦!咱们家都是武人嘛!应该是不会计较太多……而且咱们可都很疼小妹的……」他搔搔头,有点不好意思。「只要他也疼小妹,小妹喜欢,我是没意见的……咱们快变成姻亲了,也是亲戚,你就不能对我友善点?」他突然想到,便转了话题。
            「亲戚?」三师兄美美的面皮歪了一下。「谁跟你是亲戚?」也太会攀关系了吧。
            「咦?可我已经把你当好兄弟了啊!」他不自觉地放大音量。「喂喂!你要走去哪里啊?好兄弟!」他呼唤著三师兄离去的冷淡背影。
            「七哥!」容湛语红扑扑的脸蛋突然从窗口出现,又把他吓了第二次。
            呜哇!回家要去收收惊。
            「十妹……我没偷看、没偷看,不不……我……」七少冷汗涔涔。
            她没理他的语无伦次,只笑道:「七哥,咱们回家吧。」
            「咦?」他傻眼。
            「我说,咱们回家,绕远一点的路,好不好?」她笑得更灿烂。
            绕……远一点?
            「啊?」
            ☆★☆
            什麽绕远一点!
            根本就是绕了好远好远!
            一路上赏景赏花又赏鸟,老牛拖车似,两三天的路程走了快半个月……早知道这样,出发前就别先写家书告知了!
            他完了!死定了!爹会说他办事不力,活生生地剥他一层皮下来。
            七少很哀愁地跳下马车,抬头望著自家镖局的匾额,背脊一阵冻寒,脑子转了转,他彷佛瞧见生机。
            啊,拿挡箭牌来挡就好了啊!
            跑到马车後,他唤道:「十妹,到家了,快点下来!」
            「知道了。」
            帘子後传来娇嫩的笑语,只见修长的男性手指替她掀了门,让她露出一张娇美的脸蛋来。
            「急什麽呢,」容湛语嘟嘴道:「坐了这麽久的马车,颠得我有点头昏呢。」她一身简单轻便的衣装,长发也只扎了个辫子。小脚一跨,正想下去,听到身旁男子的轻笑声,她脸一红。「我跟你说过了……从小到大,我就只有九个哥哥和那唯一的爹,还有不会计较这种事的姑姑,所以……」动作比较不像姑娘嘛。
            「我知道。」这麽久的相处,他怎会看不出来?男子温柔地轻语,一旁连忙抓著马车上的木柱…险些腿软地站不稳。
            男子下了车,他头上戴著覆有面纱的斗笠。微微侧首,他朝容湛语伸出手,微笑道:「小心点。」
            「谢谢。」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中,她脸红红的,让他搀扶而下。
            七少有些受不了两人的含情脉脉,只催促道:「先走吧,你们两个先进去。」
            容湛语狐疑地望他一眼,「七哥,你有点奇怪。」
            「啊?有吗?」他紧张地陪笑,「我是想,爹一定很念著你嘛!」
            「是这样吗?七哥,我好像看到你有写信……」
            「欸欸,那是、那是在报平安嘛!」他满头汗。
            「只有报平安吗?你该不会——」
            「会?会什麽?」他好心虚。「十妹,你想太多了。」
            容湛语眯起眼,看得他全身都被汗湿透了,最後才决定不理会他。
            昂著首,她看向身旁戴著斗笠的高瘦男子。「昭哥,等下会有很多人……你如果不喜欢,那我——」
            尉迟昭低头,让她能从面纱下看见他淡扬柔和笑意的唇。
            「这里是你生长的地方,我很期待。」轻轻地,他说出更挚的心里话。
            容湛语凝望著他,然後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嗯!」她握紧他的手,重重地点著头。「咱们一起进去!」
            尉迟昭任她牵著,对於她这种爱抓著他的举止已经十分习惯。
            甚至……贪恋。
            他微微笑著,和她一同走上石阶。
            还没跨进门,门仆一看到她,先是张著大眼,然後揉了揉,确定不是眼花,捏了捏脸皮,发现会痛,才俊呆呆地像是看著救星般喃道:
            「小、小姐?」
            容湛语顺手就敲了下他头,「你又作白日梦了啊,阿正?」
            阿正摸著被她打的地方,如梦初醒。「小姐!小姐!真的是小姐啊!」他跳起来,往内厅跑,边跑还边喊著:「小姐啊!小姐回来啦!他们不用再被迁怒的主子欺负虐待啦!
            接著,就像是空谷回音似的,一颗颗头随著惊讶声不停地冒出来——
            「什麽?十妹回来了?」
            「你总算到家了。」
            「十妹?在哪里?」
            「十妹,你可真会跑。」
            「咦?你旁边那个男人……」
            七嘴八舌、叨叨絮絮,一群人聚在大厅,或坐或站,悠闲喝茶的,好奇打量的,热络微笑的,算一算,共有九名男子。
            容湛语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另一道吼声就杀到——
            「十儿!」一个中年男子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见到她,老泪马上盈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之前的那桩糊涂婚事让他险些把女儿推到火坑,所以他现在重话也不敢讲一声。眼角越过尉迟昭,直接瞥向那想偷溜的七儿子。「老七!你搞什麽!这麽晚才让十儿回来!」他怒吼。
            罪魁祸首站在那里,为什麽只骂他啊?七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关我什麽事?是十妹她——」
            「你少把责任推给你十妹!」
            「我哪有!」他好想哭啊,爹直一是太偏心了!
            「老七,你不是写信说十妹会带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吗?」一名坐在椅上的男子好整以暇地端著茶杯浅啜,唇边有著不怀好意的笑。
            七少频频摇手挤眉兼用嘴型暗示,没想到手足还是无情地陷他於不义!
            「七哥!」容湛语马上瞪著他,一副被背叛的表情。「你不是答应我不要先讲了吗!」这样她会不好意思啊!
            「男人!?」容老爹跟著发难。「什麽男人?老七,你给我的信里为什麽没有写?」原来有两封信!
            「就十妹喜欢的男人嘛。」有人凉凉地插了一句。
            「什麽!?」容老爹狮吼,总舵主该把持的沉稳威严一丝都不剩。「在哪里!?」他伸长脖子往门外张望。
            「在你面前。」另一个儿子好心提醒。
            容老爹彷佛直到现在才察觉到容湛语身旁有个人,他盯著尉迟昭的面纱半晌,随後转头朝已经躲到内室里的七儿子大喊:
            「为什麽他要遮著脸!」
            七少翻了个大白眼。「你不会直接问他!」
            「哼!」容老爹啐一声,又重新打量起始终安静无声的尉迟昭。
            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突然,他发现他女儿的小手,他这个爹从她十二岁过後就再也没摸过的小手,居然牵著这个陌生男人!
            青天霹雳、青天霹雳啊!她还没出嫁啊!虽然他之前跟玉泉庄谈婚事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但是那姓玉的王八羔子却想害死他女儿,他听到的时候多害怕!
            还是家里好,所以他决定把最最怜爱的小女儿再藏一阵子的啊!
            怎麽现在又冒出个程咬金?
            容老爹正卷起袖子想一掌劈开此人的恶狼行径,就先被一旁的容湛语打断——
            「爹,就是他救了我。」她娇软的语调有著安抚和恳求,容老爹一愣,动作就停了。「他是我爹。」
            仰头对上尉迟昭,她用力地握了下他的手,然後放开,朝著他绽出鼓励的笑。
            「十儿,他——」
            「爹。」她向容老爹眨了眨眼,示意他等会儿。
            只见一直静静站立的尉迟昭缓缓地抬起双手,动作似乎有些不习惯地,将头上的笠帽取下。
            慢慢地抬眸,他看著每一个在注视他的人,心跳有点快,他拿著斗笠的长指也略微僵硬,感觉身上的袍子被轻扯了下,他垂眼,顺著那白瓷般的玉手,望进她的灿瞳。
            不要紧的,她陪著他。她的眼里,这样写著。
            优美的唇线有著淡淡的弧度,他深吸了口气,抬起眸,正视满屋子的人,用他一贯的温文轻声道:
            「在下复姓尉迟,单名一个昭。」
            寂静,连蚊子拍翅仿佛都可听闻。
            厅堂中,每个人都张大了眼,只觉得身上好像有哪里……软掉?直到茶碗掉到地上破碎的声音响起,大家才回了神。
            「哎呀,茶杯太烫。」刚才坐在椅上喝茶的男子歉疚地笑。忍不住甩了甩手,他摸著自己的腕骨,奇怪地审视。
            「我、我是不是病了?脚好软…站不住!」有一个人惊恐地出声。
            「咦?我也是!」另一个震愕地点头附和。
            「该不会是你们两个传染给我的?」家族怪病?
            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微微心惊地交换感想,然後一致朝尉迟昭站立的地方看去。
            容老爹更是险些坐倒在地。
            「你……咳!」糟糕!喉咙怎麽哑了?他顺顺气,试图压低声音,却走了调:「你、你这小子是唱曲的吗?」不然讲话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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