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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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酒吧-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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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两句歌词和它的曲调,开始伴随我的回归了。 
我像老朋友一样看雅鲁藏布江宽阔安静的河谷,缓缓流动的碧水,看江边虽然矮小但苍劲的杨树和柳树,看隆起的多石的裸露的山,破碎、沉静而荒凉。在如此大气的风景中,我仿佛再一次庆幸自己奇怪的选择。上天已安排好了一切,我们不过照着做罢了。 
当然不会急巴巴到雪酷去找草。我知道,她的双人床是不会空闲的。我找她是为了开酒吧的事儿,如果无法独自开,看她或其他人愿不愿意合伙。其实我讨厌合伙。如果说我不想草的肉体,那是弥天大谎。我很想,像发情期的公狒狒想母狒狒一样地想。但我不会去打扰她和她的现在进行时的男友的生活。这点儿觉悟还有,或文明的虚伪。 
还是决定到八郎学。熟悉的东西总是要亲切些。况且,它挺不错,我又何必换呢。 
相对来讲,拉萨具有保存时光的魔法。八朗学一点儿没变,就像记忆中最好的老同学。我要了一个单间,在任何方面,不想同别人打挤是我的生活方式。我用新鲜开水泡了茶,热乎乎喝了一杯。然后到另一楼三楼的凯拉斯西餐厅坐下,怀旧的要了酥油茶、土豆煎饼和煎鸡蛋。当然,用英文写的菜单。梅子走的那天早上,我就是吃的这些东西。而外面,就是她和三个同伴争论的地方。我当时坐在角落看地图。在成都,我几乎从来没有想过梅子同学。拉萨也许是一个能唤起温情的地方吧,反正没什么急迫的如发怒的野象扑向你身后的感觉。一句话,放松。 
我慢慢吃着饭,享受明亮和安静。餐厅除了我,另有一个老外,坐在那儿沉思,就像在参悟佛法一样。昨天还在想,找到草,尽快把酒吧开起来。现在却没有了那种急切的心情,草也好,酒吧也好,都不必着急。发发呆,晒晒太阳,瞎胡逛,比他妈什么都重要。这是不是我喜欢拉萨的原因呢。不太清楚,至少是原因之一吧。一个人一辈子最好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吃了饭,喝了酥油茶,精神抖擞背上包,在门口看BBS。有一张昨天贴的约人去阿里,南线去,北线回,租了两辆车,还有两个空额,下周去,费用按人头平摊,署名是藏野驴,并留下了手机号码。我才想起这次上来,是有手机的,没卖。于是边走边给芳芳发了短信,平安抵达。又顺便给斗鸡眼和黑妹发了。毕竟是熬大夜、送啤酒、烧咖啡的工友,古时候说,亲不亲,阶级分嘛。 
沿北京东路往西走,看到尽头的布达拉宫,便决定先去那儿坐坐,也许会遇到上次那个神秘的青年或少年。走到布宫广场,在老位置席地而坐,看几个红衣喇嘛的顶礼膜拜。布达拉宫,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它一样,给我难以言说的震憾,它在湛蓝的天空下那样突兀、高大,凸显了世俗人生的渺小。的确渺小。当然,像我这种,也只好理所当然地渺小下去了。 
坐了一会儿,从宇拓路走到了大昭寺广场,想上金顶的愿望很强烈,就买了一张票,先在桑顶大门前看磕长头,再往上爬,到了金顶。金顶上没人,我一个人,太豪华了。大昭寺广场人头攒动,转经者沿顺时针从左到右走过正门。下面,靠近正门的地方,也聚集着一大批磕长头的信徒。我看不见他们的面孔,只看得到他们的头顶和爬在地下的身体。我把包放下来,靠在护墙上抽烟。我的左上方,就是一尊在阳光下金光四射的法幢。 
发呆的时间。我完全是漂浮的,在虚无的空中,没有肉体之沉重的漂浮,轻若羽毛。英格玛的《大门》的音乐,若隐若现,那引领的女声,在无形的天空的核心,金色的莲花的光芒。我双目紧闭,呆若木鸡。哦,如果能永远呆若木鸡该多好。但我听见一声布幅挥动时发出的轻微而响亮的哗啦声。我睁开眼,看见紫红色的僧衣的衣袖的一挥的余影,和那神秘青年或少年的不太确定的面孔(耳朵、额头和牙齿却又分毫毕现)。金顶上一片寂然。风吹在地上,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搅动了10秒,归于平静。 
我大喜若狂。背上包,在舞蹈的脚步中走下去。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喜若狂或大喜若狂什么。 
我没有去转囊廓,我觉得应该起个大早,来转,像上次一样。我出了门。不知道那个德格来的少年和他父母现在在哪里。也许,他们已经朝拜了纳木措和遥远的岗仁波齐,回到了德格,回到了阿须草原。 
我按顺时针沿八廓街漫步,在那些卖藏式门帘的店铺停下脚步。一直想买又没有买,现在就更不用着急。不定几天后,就算是拉萨人了。当然,半个。走到了到雪酷的岔道了。我想,现在可以去看看草了。一年没联系,不知她现在如何。这女人也怪,只要不在她身边,她就会当你是陌生人。不知道这是生活的智慧,还是她的特别的性格,或是她一以贯之的耍弄男性的绝情。   
凯拉斯餐吧与“小薇”(2)   
远远看过去,没变,小小的二层楼的白藏房,临街的窗子上绿色的遮阳蓬。走近一看,却大吃一惊,门当头的“雪酷”的招牌荡然无存,一个大大的以珠峰为背景的店招赫然在目:第三极旅游艺术品商店。莫非,草改了行了? 
店里中间是个类似展示柜的大的平面柜台,堆放着从尼泊尔围巾到尼泊尔挎包的各类东西,另三面靠墙的地方是立柜和立柜前的封闭的玻璃柜台,立柜上有牛角、羊头、藏刀、唐卡、门帘等物品,而封闭的玻璃柜中是蜜蜡、珠宝手饰,以及铜制的各类佛像。总之,来西藏旅游的人们想买的工艺品,这儿都有了。我想草还真能折腾的。 
店里有两女一男的店员,当然没有了迷彩服。站在门口那个女店员看样子比较好打交道,我就问她:“你好,你们老板在吗?” 
“老板?”她有些怀疑地盯着我,“你找他干吗?” 
“她是我的好朋友。” 
“哦。他早就回尼泊尔去了。下个月要来。” 
回尼泊尔?应该是去尼泊尔吧。 
“你的老板,”我不太肯定地说,“是个女的吧,叫草。内地来的。” 
“你搞错了!”她说,“我的老板叫普利马昌达,是一个尼泊尔人,以前在印度。” 
“什么?”我说不出话来。就好像你点的是水果沙拉而别人给你抬出一具烤全象。 
“那,”我有些紧张得结舌,“那以前的酒吧呢,酒吧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想草也许只是搬了个地方,开店的人都他妈这样,搬来搬去。另两个店员围了过来。那男的插话:“酒吧?没听说。我们半年前才租的房子,租的时候我陪老板来的,原来是一家服装店,但生意不好,所以才让出来。” 
难道短短约一年时间,这个地方竟几易其主。不太可能啊,我想,找到房主人,问题也许就解决了。 
“房主人?”男店员说,“在日喀则。这是他叔叔的房子,半年前,他叔叔死了,把这个留给了他。他叔叔没有子女。” 
那也就意味这个在日喀则的房主根本不清楚房子以前的出租情况。但我坚信,草的雪酷只是搬了个地方。因为,有一万个理由她要办下去。好在拉萨不大,能够开酒吧的地方就更是屈指可数,转一下就会找到的。当然,除非她把酒吧搬到了南迦巴瓦峰的冰川上。 
我从店里出来,略感惆怅。一面走,一面想起草去年说的:她要到尼泊尔境内的喜玛拉雅高峰去。去了吗?回了吗?这些,也许不是我能够关心的。我自己就已是满身虱子爬了。到八朗学对面的四川餐馆吃了青椒炒肉、蕃茄蛋汤和米饭,怏怏回了房间。从裤兜里拿出手机一看,才七点半。芳芳没有回信,倒是斗鸡眼和黑妹各回了一则。斗鸡眼说“人往高处走。”黑妹说“我也要上来。”惜墨如金,言简意赅。老芳芳肯定又带什么破团去了,懒得回。我看她也他妈不太正常。对我们来说,是更年期革命性地大大提前了吗? 
听音乐。带了迪伦、斯普特斯汀、大门、甲壳虫、英格玛4、空气供给、阿巴巴(ABBA)和保罗·西蒙。由于遭受了草的忽然失踪的打击,决定听无忧无虑的利物浦穷小子的歌。听到“This is a low”时,睡意袭来,有点儿猛,没洗漱,关了随身听后就蒙头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觉得嘴里粘乎乎的不舒服,还有股口臭,赶忙爬起来,在牙刷上挤了足足2cm的牙膏,拿起洗脸帕,十二分认真地刷了牙,洗了脸,然后泡茶喝茶。老是去三楼西餐厅吃饭恐怕有些受不了,就到昨晚吃饭的那家小馆子,要了一碗排骨面。老实说,面有些泥,恐怕也只能如此,没办法的。据说有些藏餐馆用高压锅压面,压得糊兮兮,怕很难下咽哦。 
上楼收拾好小背包,无非把重要的,要用的东西往里放。穿的行头是去年的,没新买。节约。决定先在北京东路、北京中路、布宫广场和八廓街一带搜索。这是人流最集中的地方,也是游客最多的地方。按理,酒吧就应该选在这一带。 
我沿着北京东路向西走,走得很慢,为的是认真过滤街道两旁的店铺。我十分熟悉的东西都在那儿,我十分陌生的东西也在那儿,但没有“雪酷”,也没有任何新开张的酒吧。我穿过布宫广场,一直走到了德吉路,没有。然后往回走,在布宫广场一侧看了一下。还是那些店:户外用品、冲洗胶卷、兰州拉面,哪有草的臭烘烘的身影。到大昭寺广场和八廓街,除北京东路外,这儿也是重点。况且,它小巷岔路很多,又一处迷宫。广场周围没有。沿顺时针方向,我看了八廓街,没有。我又从玛吉阿米酒馆穿进东孜苏路,向北到翁堆兴卡路,向西到冲赛康巷,穿过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到了丹杰林路,再走,是北京东路。从早上走到现在,已经走了5个多小时了,下午一点半了,又累又饿。左手边正好是凯拉斯餐吧,便踅进去,一屁股坐下来。 
凯拉斯餐吧也是属于拉萨常见的半是藏式装饰,半是西餐厅样式的那种风格。天花板是藏式花纹,墙上是黑白照片,一个吧台,靠背椅,铺着桌布的餐桌。已过吃饭时间,未到喝酒时间,没客人。一个长得帅帅的小伙子抱着吉它,坐在吧台旁唱歌,什么“小薇啊,你可知道我爱你”,见了我,便扔下吉它,拿来了菜单。我要了一杯红茶,一份牛肉土豆烩饭,顺便问了一句:“你是这儿唱歌的?”   
凯拉斯餐吧与“小薇”(3)   
“不,”小伙子眼睛又黑又大,“唱着玩儿的,我叫扎西,是厨师。” 
哦,扎西大厨。不过他唱得挺不错,怎么说呢,自然顺畅。藏民族天生就有歌舞的才能。 
我喝茶抽烟,想这个草真是奇怪,他妈的宛如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无论如何,我也是不想回去的了。烟抽完,扎西把饭端了上来,自然是狼吞虎咽,只想一盘子倒进胃里算了。人一撑饱,自然就舒服。但却忽略了扎西的厨艺,好像还不错吧。至少没有觉得吃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问扎西边上的凯拉斯酒店有没有出租自行车,他说他有,可以借给我。我付了帐,谢了他,骑上他的自行车出去了。干脆把那些酒店、宾馆找一遍。因为很多酒店里都设有酒吧。当然,八朗学、凯拉斯不在此列了。先找了吉日、刚坚、亚、新世纪、山水;然后是高原之宝、日光、哈达、雄巴拉、和平;又上行到宇拓路,看了金谷、品盛、天河、商业。另一个宾馆集中区是北京西路、德吉路一带,拉萨饭店、白云宾馆……反正见一个看一个,太多了,直看得头发昏。到当热西路看了天苑丽景后,实在没精神了。这也叫做尽了人事了。天色已是黄昏,我把自行车架在旁边,坐下来,抽烟。在我的前面,就是拉鲁湿地。对拉萨来讲,拉鲁湿地是非常重要的,它在拉萨的整个生态链中不可或缺,夕阳金色的余晖洒在静寂的广阔的湿地上,草不太密,也并不长,水洼像无数镜面反射着柔和的天光。 
当拉鲁湿地变得一片朦胧时,我骑上车,返回了凯拉斯餐吧。餐吧里人不少,但未坐满。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一个女服务员拿来菜单,我看了半天没点。因为只希望吃一大碗热汤面。没有。但既已坐下,便点了咖喱鸡饭,一瓶拉啤,顺便让服务员把车钥匙还给扎西。我一面喝啤酒,一面等饭,双眼紧盯着玻璃杯里向上冒的气泡。饭来了,大厨扎西也来了。他坐在我对面,指着另一桌一个正说笑的女生,说是老板,广州的。我看了她一下,觉得还是吃自己的饭要老实本份一些,便埋头啃鸡肉。扎西也去厨房忙乎。今晚,估计他是没机会唱那个“小薇”的,就是有,怕也是十一、二点的事儿了。我疲倦了。 
付了钱,没等扎西出来,背上包回八朗学睡觉。 
接近中午才起来,有点不知所措。本来是来找草开酒吧的,结果找不到人;玩几天再走,又不是此行的目的。在房间里踌躇了约半个小时,决定无论如何,先走出去。走在路上想,自己去找个房子开酒吧如何?不是不可以,但囊中羞涩,还差那么一截。如果能借到钱……找谁借呢?父母?不太想向他们伸手;芳芳?也不妥当,她也未必愿意借;银行?哦,那纯粹就是另一次阿波罗计划。毫无目的沿北京东路往西走,路上遇到两拨少年,都在兴高采烈唱“小薇啊,你可知道我爱你”。想起大厨扎西,意识到,恐怕拉萨在流行这歌。对于这歌(可能是港台的),我以前既没有听到过,也不知道是谁的原唱。到了娘热路口,中巴车正在招客,往哲蚌寺方向,就跳上去了。车在哲蚌寺下面停了,不上去,是到堆龙德庆的。无奈,只好走上去,反正无所事事,正好打发精力。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买了票进去,游客很少。又在这座迷宫中东转西转。一个不大的殿内,几个青年喇嘛正在画壁画,用很细的类似毛笔的笔勾线条,画得熟练而流畅。令人奇怪的是,他们竟也在唱“小薇”,实在有意思。一会儿,转到了后山下,又爬到上次和梅子同学一起坐的地方,抽一支烟,看天看云,看这座世界上最大的佛教寺庙。想想人世真的无法把握,梅子、草,以及芳芳,甚至包括虹及以前的女朋友,她们和我,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现在,她们不过只是几个名字和大可怀疑的人类记忆的残片。而我之于她们,也不过是一个模模糊糊,或有或无的词而已。我上面那巨大的摩崖石刻,那黄衣黄帽的佛或上师的造像,是否才能见证永恒与不变呢。 
当我从山上下来,穿过一条窄巷的时候,我看见那个神秘的青年或少年,在我前面5米远的巷口一穿而过,挟带着僧衣的破风之声。我急忙跟过去,两拐三拐,却到了措钦大殿外的平坝。除了灿烂的阳光和高高的经幡上空飘浮的云之外,什么也没有。我向下看,众多僧人正汇聚在辩经院内,准备辩经。我没有试图再去寻找他。我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幻觉。我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幻觉。我想起《美丽的心灵》,纳什不是幻想出一个与他朝夕相处的人了吗?当然,我可不是纳什,我连加减乘除都一塌糊涂。 
走下去,搭中巴回拉萨,有些惆怅和疲累,不知道该做什么或不做什么。所以直接到八朗学,躺在床上出神。天渐渐黑了,不想起来开灯,也睡不着。觉得那黑暗包裹了全身,反而要舒服一点。至少双眼没什么可以看或不得不看的。拿出手机给芳芳发短信: 
——不顺。恐怕这次又搞不成。郁闷。 
我把手机提在手上,但等了很久,芳芳没有回信。而且也没有回信的迹象。想打电话问她,又觉得,既然不回,肯定是有不回的理由的,打电话又有什么作用呢。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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