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有权知道这件事。”
她也知道呀,但他们一个星期见不到几次面,往往天一亮即不见他的人影,她要向谁去说?况且身体的变化使她的情绪渐趋暴躁,她也很怕自己会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因而阻碍他的复仇大计。
“他很忙,我们一天见不到一次面。而且这只是我们自己的猜测,未经医生证实,我不宜乱说。”终究她还是摆脱不了现代人的习惯,崇尚科学。
“相信我,你绝对是怀孕了。”真搞不懂她那颗脑子在想些什么,怀孕的征兆都如此明显了还矢口否认,一点也不尊重小生命。“不管维阴斯是如何忙碌,你都该告诉他,或许他会因为这即将到来的小生命而放弃复仇计画也说不定。”换做是他,他一定这么做。
“不可能。”她苦涩的说。“复仇的欲望已占满他的心房,况且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他忘了过去,毕竟他才是被剥夺一切的人。”
的确,被迫长大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在一连串陷害之下,不是身历其境的人是很难了解那种感觉。但耶稣被钉在十字架时应该也有相同的感觉,身为他最忠实的子民,他还是认为宽恕才是正道,太强烈的仇恨往往引人步向毁灭之途。
“我还是认为你应该告诉他,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你不能擅自决定小孩的未来。”
她也不想,但维阴斯脑中此刻只容得下“复仇”两个字,其余全部次之。她该怎么处理?她能任孩子在她的子宫中一天天长大,而孩子的父亲却终日在外寻访复仇的线索吗?她不知道!她的心好乱,就连腹中的孩子也感染到她的情绪般焦躁不安起来,哭闹着翻搅她的胃!
“珍妮!”大卫再一次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脸色更形苍白,无助的神情教人不忍。
路耕竹忍不住靠着他哭了起来。她好累,有个可信赖的肩膀靠起来的滋味是这么的美好。这一瞬间她不禁想念起二十世纪、想念起父亲来。她和父亲虽然时常斗嘴、呕气,但他一直是她的避风港,她心中永远的巨人。如今她不但陷入一个陌生的年代,陷人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还怀了一个不该在此时出现的小孩。
“大卫……”她紧紧攀住他,不知道是否该让自己已然到达临界点的绝望决堤。
“相当感人的一幕,需不需要一条手帕帮忙止住泪水?”
突然而至的声音划破这温馨的一刻,路耕竹和大卫不约而同的抬头,映入两人眼际的是维阴斯那张恨怒的脸,上头正写满背叛的字眼。
“你误会了……”路耕竹试着解释,却遭受到莫名的拒绝。
“我没有误会什么!”原来所有人皆不能信任,包括他的爱人。“我倒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告解方式,大卫,你的神告诉你应该用这种方式安慰信众吗?”
“维阴斯!”路耕竹倒抽一口气,对一个神职人员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最侮辱的说法。
“当然不。”大卫无视其侮辱,反倒露出一个神爱世人的眼光。“天主教导我可以用任何方式安慰信徒,只要对她有所帮助。”
“是吗?”维阴斯相当不以为然。“那么你应该看得出来此刻对珍妮最好的帮助就是滚蛋,她是我的人,你碰都不该碰!”虽然他们早已分开,而且只是互相扶持而已,但他就是不爽。
“如果你还当她是你的人,就应该多关心她。珍妮不是物品,也不是什么该死的小厮,你若还珍惜她的话,就不该忘记这一点,否则就放她自由,她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方式,我也会尽全力帮忙。”
两个差不多高的男人当场用眼睛打起架来,冷厉的绿眼迎战温和的褐眸,谁也不让谁。维阴斯气愤的察觉到他竟无言以对,他对路耕竹的漠不关心使他失去应有的立场,唯一能保有她的方式只剩“枕边人”三个字。
“滚!”毫无立场的维阴斯一如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突来的状况地大吼,像个怕失去的孩子将他的界线标示得一清二楚。为何他生命里的每一件事物都必须像这样来来去去?为什么?
“我走了。”大卫无奈的对着路耕竹耳语。“需要帮忙的时候别忘了到圣路易修道院找我,知道吗?”
她点点头,眼中泛起不舍的泪水。
“我特地带了件礼服送你,就放在玄关的柜子边,你有空的时候可以试试看。”他又说。
路耕竹再度点点头,十分庆幸她有这么一位好朋友,连她至今尚未试过女装他也知道。
“保重。”
大卫高姚的身影就这么随他温和的语气消失在她眼前,路耕竹凝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你们像这样有多久了?”待大卫走后,维阴斯立即发飙。“你们是不是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做出什么苟且之事?是不是?”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捉起她的左手猛摇,表情凶狠。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也火了。他可以终日不在,却不许有人关心她。“在你的心中除了复仇之外可还容得下其它?你最近瞥正眼看过我吗?曾注意到我的存在吗?在你忙着找线索的同时是否还记得有人在家等你,为你担心、受怕,害怕哪一天抬回来的是一具尸体?”为何男人就是这么自私,总以为自己的决定一定是对的,他们在冒险的同时往往忘了自己对家庭的责任,忘了在家等待的人的心情。
他的确忘了,在看见她和大卫拥抱时涌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们,就是背叛,因而忘了深究在事情的背后是否还藏有另一个故事,比如:宣泄。他被这一连串的事件搞乱了,乔治有可能才是真凶这个刺激使他对人性的信心荡到谷底,直觉的将“背叛者”这个名词套到她身上。
“对不起。”他做出令路耕竹备感惊奇的道歉,紧紧的拥住他心爱的人。
“没关系。”她也拥紧他,享受风雨过后的宁静。“我和大卫之间没什么,我们只是朋友。”难得他这么讲理,一定要好好运用。
“我知道。”他眷恋的吻她的峨眉、眼险,闭上眼将她的影像刻入心中。
“我已经……”她本想说出她怀孕的消息,却在他睁眼的那一刻打消主意。
“嗯?”
“算了,没什么。”她拉下他的颈子回吻他,不想在他这样的时候再增加他的负担。
两人的热吻持续进行着,原本还阳光普照的天空此时台起一阵漫天烟雾,笼罩住伦敦的天空,似乎在预告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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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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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夜一向宁静。
少了通宵达旦的舞会和衣香鬓影的贵客穿梭,街头只剩下零星的过客和浓妆艳抹的流莺,使劲摆动着身躯和手中的手帕努力招揽客人,到处都闻得到醉客的酒臭味和廉价的香水味,充斥于烟雾弥漫的街头。
刚从酒馆出来的维阴斯脸上的神色如同失去光线的大街一样昏暗,脱离了令人目眩神迷的灿烂之后,一切似乎都变得清晰起来。这是一六五四年的伦敦,亦是他生命中最寒冷的冬季。经由从前工匠的口中一切都得到证实,原来当日的运送资料真的是乔治放进他书房的,亏他还把他当做亲兄弟,想不到是引狼入室!
冷风持续约吹着,但是再冷也不及他心中的感觉。他想起以前在大学的种种,和乔治一起做过的坏事、恶作剧。年少轻狂的日子一一划破他脑中的记忆之网,不愿想起来的往事却有如成形的飞鸟无法禁钢,直往他最怀念的方向飞去。
他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乔治的想法,但他信任他的想法却一直不变,即使当时他的心中早已埋下怀疑的种子,他还是选择不去理会。但事实永远不会消失,背叛依然存在,他确实被出卖了被他最信任的朋友出卖。
他是如此的难过,以至于未曾注意到自己正走进一条羊肠小径,这里是伦敦最黑暗的角落,任何一个正常的伦敦人都不会走近它。
突然间,一道银光闪过,挥剑声和树叶被风扫过的声音和成一气,一般人很难注意到有何不同,但维阴斯注意到了,不仅注意到还迅速拔出原本挂在腰际上的剑,挥剑掠开突来的暗算。
“乔治,躲在背后算什么英雄好汉,该是你现身的时候。”维阴斯冷冷的说,对着躲在杀手背后的过去式好友放话。
“你终于知道了。”在多名杀手的簇拥下,乔治自阴影中站出来,脸上挂着阴冷的笑容。“可惜,我还以为可以瞒你一辈子。”没想到他还满精的嘛,居然让他识破。
“一辈子很长,我想笨了三十年也该够了。”维阴斯很想桶自己一剑,居然会相信乔治这么久。
“那倒是。”乔治挤出一个厚颜无耻的笑容,看向维阴斯愤怒的眼脾。“你这个人向来不笨,甚至还是个高材生,唯独对人没有防心,认为每一个人都应该臣服于你的魅力之下,这就是你这一生最大的败笔。”
“那就是你对我的看法吗,乔治?我想我闻到了嫉妒的味道。”想不到乔治对他竟是抱持这种想法,过去他真是瞎了眼。
“啊,嫉妒,人类最古老的语言。”乔治阴阴地笑了,彷佛很满意维阴斯所使用的字眼。“我的确是嫉妒你,你拥有最好的一切,而我却只是个小跟班,只能跟在你后面捡你留下来的光彩,听别人为你而起的掌声。你知道那滋味有多难受吗,维阴斯?不!我猜你不知道,因为你是天之骄子,如何能了解身为凡人的滋味。”
这一连串带酸带讽的字眼不仅让维阴斯寒了心,也让他自我反省。
在别人眼里他就是这样的人吗?随意的任性,从不管他人的想法和他们眼中的落寞?曾有几次他的确注意到乔治不一样的神情,却又选择忽视它们,因为他自私,不愿停下来关心周遭的朋友,以为他们跟他一样快乐。
乔治说得对,他从未曾体会过平凡的滋味,因为他生下来就不平凡,拥有最好的一切,但这是他的错吗?仅仅是嫉妒就能构成犯罪的理由?
“你或许说对了,但那仍无法磨灭我对你的恨。”一想起他父亲的惨死,他忍不住临走前还行了个贵族礼,信心。
维阴斯连忙压低身影,振作起精神全神贯注对付来自前方的银剑,由这几个杀手的紧紧握住手中的剑。若说他曾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这些年的教训也教够了他人生的丑态。
“你尽量恨我好了,我一点也不在意。”乔治的眼神隐隐流露出杀机,为维阴斯的九命不死感到厌烦。“我比较在乎的是你什么时候才要交出你的性命,你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很烦了。”他简直比藤蔓还难缠,无论杀他几次都杀不死。
“抱歉,你可能必须等下去,老友。”维阴斯的脸色也不遑多让,他是真的被惹毛了。“在我交出性命之前恐怕你也不会太好过,因为我已经掌握到足够的证据翻案,你和雪尔夫等着吃牢饭吧。”他要让这两个鼠辈也尝尝失去一切的痛苦。
“等着吃牢饭的人恐怕是你吧,伟大的鲁德尔船长。我记得这个名字好象名列海盗要犯的榜首嘛。”乔治根本一点也不怕,今日杀他不死还有明天,总之这次一定要让他尝到死亡的滋味。
“的确是,但谁会相信你呢?”维阴斯一点也没料到他们会有的把戏,仍是一派的自信。“等我将证据交给克伦威尔,他自然会明白这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
“很遗憾那天恐怕不会来临,因为我正打算取你的命。上!”边下令边退场的乔治
宛若在对维阴斯道别,看得出他对雪尔夫高价聘来的杀手极具身手判定他们的剑术不弱,稍一不慎可能会魂魄归天。
然而,他也不是省油的灯。经过了两年海盗生涯的磨练,他的剑更利了。原本只是朋友之间的刺剑游戏到了战场即成为生死保卫战,这是一直待在伦敦养尊处优的乔治所想象不到的。
他数了一下对方的人数,一比三,有胜算。比起两艘海盗船对战动辄出动数十人,这等场面显然是小意思,他有把握冲出重围。
突然,他的脑海中出现路耕竹的影像。她顽皮的调笑和带泪的倩影重重的敲痛了他的心。他有机会再见到她吗?他再也不敢说他有绝对的把握了。生命中的一切往往在他的极度自信之下跳出它们原有的设定包括他和乔冶的友情及父亲的生命。
猛地,他想起父亲问绞前说过的话孩子,不要为我的事报复,也不要挑战你无法达成的使命,这不是属于我们的年代,我只希望你能看得透世情,过快乐的生活,那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可惜年少轻狂又冲动的他听不下父亲的这些话,只看见不公平的对待及背后主使人的影子,他却忘了一点他们都是政治阴谋下的牺牲品。父亲与克伦威尔不合已行之有年,克伦威尔不过是藉乔治和雪尔夫之手除去鲁德尔家族而已,就算他找到证据也没用,只是白费力气。
在这荒谬的一刻他却想通了,他想大笑却笑不出来,原来他所做的一切还抵不过人家随便扳扳小指头来得有用,真是愚蠢得可笑。
忽地,随之而来的剑影使他无法再分心下去,他尽可能压低身体与杀手们对峙。经过了大约一分钟,位于他左手边的杀手终于出手,右脚一磴用力一击,尖锐的刀锋削过维阴斯身体的左侧,他微微往右边闪避过这致命的一击,利用对方急于攻击的空档反刺一例,这俐落的一剑刚好刺中对方左边的肋骨,划开一道约三十公分长的伤口,对方立刻弃剑而逃。
此时,另一个杀手接踵而至,长剑一挥急于取他的性命,他照例掠开给对手最猛烈的回击。另一个杀手见苗头不对拔腿就跑,当场弃正躺在地上哀号的同伴不顾,赶紧逃之夭夭。
收拾完了这摹败类的维阴斯心中没有任何感觉,既不觉得愉快,也没有任何气愤。相反的,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渴望拥抱更真实的身躯,渴望拥抱他的爱人。
他要回家。
※※※
这真的是人在穿的衣服吗?
路耕竹的手臂快断了,腰也快不行了,胸部更惨!即使她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地无法把自己的胸部垫得像宴会中的淑女那样有对高傲的双峰,都怪她那32B的可怜身材!
不过,古代的衣服真的很难穿耶,而且出奇的重,莫怪乎宴会上那些淑女个个僵挺得像殡尸,她都快受不了了。
她使劲的拉着裙摆,想象自己拖着裙摆摇曳生姿、千娇百媚的样子。她觉得很奇怪,为何人家的裙摆膨得像朵花,唯独她的垂得像窗帘,厚重得像有一千匹马在后面拉一样。
“那些淑女到底是用什么玩意儿将裙摆架起来的?”她闷闷地自言自语,彷佛空气能给她答案似的一脸莫名。
“竹藤架,再有钱一点的就用鲸骨架,她们就是用这些玩意见将裙摆架起来的。”
顷刻间发出的声音差点吓掉她的魂。她连忙放下裙摆抬头一看,维阴斯带笑的嘴角正绽放出暖意,双手抱胸倚着门框,双腿交叉而立,优闲的模样教人很难相信他才刚经历了一场打斗。
“你……你回来多久了?”路耕竹的小脸迅速涨红,像被当场逮到偷吃糖的小孩一般不知所措。他曾说过不希望看见她变成淑女,结果她却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穿上淑女的衣服,他……会不会讨厌她?
“不很久,但已有足够的时间看见你玩的变装递戏。”他又懒懒的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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