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被禁足。
晏总管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小小姐。「小姐,妳这回可真让主子气坏了,怎么可以说主子是个爱打人的酒鬼呢?怪下得他听了要伤心了,主子可疼妳疼进心坎底去了,妳想要什么,他哪次不是立即差人去买回来?唉呀!妳怎么可以撒这个谎呢?」
莫雪凤颇不以为然回道:「他根本不关心我,只会买东西应付我。」莫雪凤轻而易举地就将经文抄完,这文章她早早背熟了,实在是罚过太多次了。
晏总管猛摇头,他耐心地口沫横飞地帮主子解释起来。「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他如果不关心妳,他怎么会去注意妳想要什么?他如果去注意妳想要什么,那就代表他有去关心妳的需要,他竟然去关心妳的需要,那就代表他有用心,他因为有用心才会去买妳想要的东西给妳,有用心这就代表有关心,是不是啊?这样妳明白了吧?主子是关心妳的呀,小小姐?」
莫雪凤张大着嘴巴,一副不可思议地模样瞪着他。
晏总管温柔地微笑轻声问:「怎么啦?小小姐?是不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呀?要不要再解释一边哪?」
天哪!莫雪凤眨眨眼睛,她仰着脸摇摇头。「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啰、唆?」
不可以生气,不可以发脾气,对付聪明机灵的小小姐,要用耐心感化她。晏总管深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慈眉善目地微笑道:「小小姐,我是唠叨了点,是苦口婆心了点,但也是为了妳好嘛,是不是?因为喜欢小小姐,所以才会对小小姐唠叨了些,也是希望小小姐学好嘛,如果我不管小小姐,小小姐犯错我也不闻不问,那就代表我根本不在乎小小姐嘛,所以呢,这又可以引申到方才的问题上去了,主子会罚妳,完全也是因为主子爱妳,小小姐,难道妳没听说过,打是情骂是爱吗?是不?」他一脸祥和地规劝着小姐。他看莫雪凤认真地听完他的话,她眼睛睁得大大地,很好,她应该已经了解了。
莫雪凤微笑,露出一口可爱的白牙。「我懂了。」
「是吗?」晏总管大喜,不枉他苦口婆心的一番劝说。
「晏总管——」她眼睛闪闪发亮。「我爱你。」她甜蜜地说。
呀,多可爱的小家伙。他听了心花怒放。「是么?」他笑玻Р'地。
「晏总管——」她问他。「这是什么?」她右手抓着个东西。
他一看答道:「喔、那是砚台……」
匡!电光火石间那只砚台飞中他脑袋,他头一歪,晕倒过去。
「吵死了!啰啰唆唆。」莫雪凤拍拍手,将桌上抄好的经文折起来。
打是情骂是爱,什么歪理,狗屁!看他醒来头上肿了个包,还敢不敢说这是爱?!
第七章
容心蕾昏昏睡睡地足足在床杨上躺了两天,这其间除了服侍她换药的婆子外,就只有一些丫鬟进进出出地照料她的需要,而莫绍擎则是始终不见人影。他就像空气般,消失无踪。
「堡主出远门了是不是?」她抓住丫发问。
「姨太太,堡主人在大厅,他没有出飞云堡。」
「是吗?」容心蕾心中闪过一抹苦涩的感觉。
她身上的伤势已经慢慢好转,她不懂,真的不懂这个莫绍擎,当她受伤时,他凝视她的眼睛,里头分明是有着担心和焦虑的,而那夜他也寸步不离地始终亲自照料她的伤势,甚至和她同榻而眠。但是为何那夜过后他便不再理会她?她嘲笑自己为什么要因此而觉得心受伤了,她告诉自己,莫绍擎是什么东西,她为什么要因他而感到落寞。
容心蕾忍着背部的疼痛试着下床走动,一旁的婆子忙奔过来阻止她。
「姨太太,千万别下床呀!」
容心蕾抱怨:「我再下动一动,骨头就要僵了。」
婆子坚持地挡在床前。「堡主有交代,不论怎样您都不可以下床。」
容心蕾拉长了脸。「他命令你们的?」
「是呀是呀——」婆子忙不迭地点头。「堡主很担心您的伤势哪!姨太太,您就好好地躺着养病吧……」
他真那么关心就不会不闻不问了。容心蕾翻了个白眼又说:「那么,我坐在椅子上,你们抬我去外头园子里晒晒阳光,我在这房里躺了两天,闷死了……」
「不行!」婆子猛摇头。
「为什么?」容心蕾绷紧了脸,火气逐渐在胸中酝酿。
「堡主有令,不可以让您到房子外头,怕会感染了风寒,那么对您的伤可是大大地有害。」
他是存心闷死她是不?容心蕾沮丧地叹气。「那么给我一碗凉茶暍吧,我好热。」
「不行。」
「这也不行?」她气恼地瞪住那婆子。「为什么?」
「因为凉茶对您的身体不好,姨太太,我冲壶热茶给您可好?」
「谁说凉茶对我身子不好的?」心蕾冷冷地问。
「是……」
「算了算了——」容心蕾没啥好气地挥挥手。「又是堡主说的是不是?」
姨太太好象心情很差,那婆子点点头。「是堡主交代的。」
「他还交代了什么,妳干脆都告诉我好了。」
那婆子认真想了想,钜细靡遗地道:「堡主下令不准您吃冷的东西,对您的病有害;还下令不准您下床,怕伤到身子;还下令不准您出房,不准您不吃药,不准您不按时间吃饭,不准您大声说话,怕伤您的元气,还有……还有……」那婆子支支吾吾地。
「还有什么?」她催促。
「还有……要咱们注意着别让您爬墙。他说您特爱爬墙的,他说您会受伤就是因为爬墙爬不好给摔着的。」婆子说罢还困惑地问她。「姨太太,您没事干么爬墙,下回可别贪玩了,瞧您这几天痛的。」
容心蕾玻鹧劬Γа狼谐莸匚剩骸杆鷬吽滴沂桥狼剿ど说模浚俊够胝剩馍朔置魇撬某鹑撕Φ摹!笂呅怕穑刻诼医病!
「姨太太!」婆子惊恐地跪下来。
「干么?干么?」容心蕾被她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慌忙捣住胸。「怎么了?」
那婆子跪在地上,低着头,无比认真无限虔诚地纠正容心蕾。「我们主子从不乱讲话的,姨太太,您这样说可是大大冒犯了主子的神威,实在太不敬了、太不小心了。您万万不可再说这样大不敬的话了。」
「要不然呢?」容心蕾脑袋瓜里仿佛有一座火山正熊熊地冲天燃烧。「难不成他要砍我脑袋?」
那婆子惊恐地仰望着容心蕾,彷佛她是什么不怕死的怪物。
一定是怪物,因为容心蕾一字字清楚地又说:「我坦白告诉妳,我的伤不是爬墙来的,是被您那可爱的、伟大的、神圣的、高贵的、威风的主子打伤的,他打我,让我痛得几天下不了床……」好吧,他可以瞎说,那她也可以乱掰,她认真地仰起脖子,对那婆子秀出她殷红的伤痕。「妳看见我颈子上的刀痕没有?」她瞪大眼睛,恐怖地加重语气。「那是他拿刀子砍的。」她满意地听见婆子狠狠地倒抽一口气,她遂激动得再补上一句:「他差点把我打死!」
容心蕾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这样恐怖的、残暴的、凶恶的、不懂怜香惜玉的主子,妳还要我尊重他吗?」
那婆子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瞪着容心蕾。「姨太太……」
「怎样?」心蕾笑玻Р'地问。
「我可不可以告退一下下?」她一脸惊恐。
「妳也觉得他恐怖了吧?」心蕾挥挥手。「行了,下去吧——」
那婆子迫不及待地冲出房间,迅速且极有效率地往大厅飞奔——她得快点儿告诉主子,姨太太好象病傻了脑袋,神经有些不大正常,怪怪的。
那婆子一走,容心蕾立即笑得扑倒在床,几乎笑出了眼泪。看那婆子吓成那样,八成是相信她的话受到太大的刺激了。活该,谁叫她开口闭口堡主尊贵、堡主伟大之类的,听得她刺耳极了。大大地丑化了莫绍擎之后,她心中的郁闷纾解不少。
她套上衣衫下床走动走动,然后门扉被推开,莫雪凤溜了进来。
「蕾姨!」她一把抱住容心蕾。
心蕾怪叫。「唉呀、唉呀!放手、快放手。」这小丫头碰痛她的背了。
莫雪凤忙松开手,容心蕾皱着眉坐到椅子上喘气。「真要命。」
「很痛啊?」莫雪凤爬上椅子坐到桌面上。她扎着两只可爱的辫子,一身红色软袄子,圆圆的眼睛望着蕾姨。「这一切都是爹害的。」
「没错。」容心蕾啜了口茶,点点头。「全是他害的,妳记得他那夜说了多少废话吗?害我挂在墙上被奸人所伤。」她记得可清楚咧!
「就是啊就是啊——」雪凤拍手附和。「他真是太可恶了。」
「但是——」容心蕾将脸凑进雪凤鼻前,凶恶的瞪住她。「更可恶的就是妳!」容心蕾指了指雪凤的脑袋。「丫头,妳把蕾姨骗得团团转,枉费蕾姨还真的那么心疼妳同情妳,原来全是妳诳的。太可恶了,丫头。」
哼!还说什么堡主对女人多好多好、多尊重之类的,根本是天大的谎话。事实证明他完全是个跋扈自大嚣张骄傲到极点的男人。
莫雪凤低下头,可怜兮兮地模样。「难道我爹不是酒鬼,妳就不疼我了吗?」
「这是两码子事。」容心蕾双手环胸很严肃地教训她。「我疼妳不是因为妳可怜,也不是因为同情妳;而是因为妳很可爱,所以喜欢妳。就算妳没有可怜的酒鬼爹爹我还是会疼妳的。只是如果妳对蕾姨不老实,那么蕾姨以后就很难再相信妳说的话,是不是?」
「所以就算我爹是飞云堡堡主,就算他多可恶多讨人厌,妳还是一样喜欢我喽,因为我可爱喽?」她天真地反问。
容心蕾好笑地捏捏她的鼻子。「是是是。不过妳之前骗蕾姨骗得团团转,我决定处罚妳。」
「不会吧?」雪凤惊恐地看着她。蕾姨怎么才? 繶R相处没多久,马上就学会了爹爱处罚人的习性。
「怕了吧?」容心蕾笑玻Р'地。
莫雪凤难过地问:「妳要罚我什么?」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妳看看我的手……」她伸手给容心蕾看。「手指都肿了,我被爹罚抄一十遍的经文,我好惨,妳还想罚我什么?」
「罚妳把我弄出飞云堡。」她笑玻Р'地。「我要回当铺看看。」
「但是爹不许的。」雪凤眨眨眼睛认真地提醒她。「蕾姨,妳忘了爬墙的教训吗?」
容心蕾露出一抹笑容,她双手抱胸,一脸坚毅。「丫头——」她挺直胸膛,极有个性地昂着下巴,爽朗道。「做人怎么可以半途而废?要有不怕困难不屈不挠的精神,要是被动的等到妳爹点头放我出去,那我头发都白了,走吧,快帮蕾姨溜出去。飞云堡既然是妳家,妳肯定有办法的是不?」
「嘿嘿嘿……」莫雪凤笑了笑,地摊摊手耸耸肩。「蕾姨,飞云堡门禁森严,凤儿也没法子哩!」她才不让蕾姨出山去,她希望蕾姨留在飞云堡当她娘。
可是容心蕾可不是三百两语就能敷衍掉的,她严厉地瞪住雪凤。「当真没办法?嗯哼,妳不会又在骗蕾姨吧?」
她锐利的眸子瞪得雪凤背脊发毛,蕾姨要是别那么凶肯定会更可爱。她这么想,然后妥协地可怜兮兮地红了眼眶。「好,凤儿帮妳逃出这儿,那么妳偶尔要回来看看凤儿。」
「傻瓜!」心蕾笑了。「我回家一趟将买药的银两留给我爹,就会回飞云堡,妳担心什么,真是的。」
「真的吗?」雪凤绽开一朵笑靥,她扑进心蕾怀里。「我就知道妳不会将凤儿一个人扔在这个「恐怖无聊沉闷讨人厌的地方」,妳最好了!」
※ ※ ※
「主子,这些全是您要的医书,方圆百里内,所有的大夫,已经派人去请示过了。不过,没有一位大夫知道怎样解离欢散的毒。」
莫绍擎靠在榻上,他的眉头专注地拧起,腿上搁着几十本医书,他沉默地一本本翻阅。
晏总管也坐在一旁帮着在书堆里埋首翻找,他年迈佝偻的身子几乎隐没在那墙一般堆起的书海里,他疲惫的声音从书墙后头传来——
「主子,这些书没一本谈到离欢散的,这到底是什么怪毒?」
莫绍擎伸直双腿,疲倦的闭上眼睛,他慎重其事地说:「莫慎这些年结交一些塞外的奇人术士,下手更加阴狠毒辣,要摸透他的心思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他甚至可以在飞云堡自由来去。」这几日他一直担心这个问题,莫慎如同鬼魅般阴森难缠。
晏总管中肯地建议:「主子,世事无常,老身以为主子得快些册立新夫人才是。况且,按前堡主的遗言,您必须快些有您的子嗣。这是为咱们整个飞云堡的命脉着想,既然,南院的姨太太中了离欢散,同您结合必有性命之危,那么,就只有考虑册立柳金叶了。」他忠诚地建言,一心为飞云堡打算。
莫绍擎佣懒地倚在榻上,他斟酌了一会儿,睁开眼睛,锐利的眸子变得深邃,他沉声一句:「难道真没有解离欢散的药?」
「难说寻不寻得着,但是——宁未雨而绸缪,勿临渴而掘井。相信堡主睿智,应该比老身更明白才是。飞云堡迫切地需要您的子嗣以防不测。」
「我明白!」莫绍擎脸色阴郁,他倾身哗地将腿上厚重的书籍全数扫落地上。
晏总管担心地趋前收拾满地的书本。「堡主……」记忆中,少堡主自小到大凡事冷静从容,未曾如此失控过,他不禁担心起来。
莫绍擎一语不发地冷冶看晏总管收拾书籍,他身子斜倚,手肘撑在椅把上,手背撑着紧绷的下颚,深邃的黑眸透露出他的不耐和厌倦。他冷冷地凝视堂外明媚阳光,翠绿的树儿在日光下随风儿摆荡,风一吹,树梢的花办儿便因之坠落纷纷,落叶和艳红的花办堆满了一地。
堂前春意盎然,生气勃勃,他凝视着美丽的春色,竟然一股寂寞打心底油然而生。堂内是此等的静,静得闷,静得死气沉沉。
他的七情六欲那么地内蕴,像冷火藏在心扉深处燃烧。他的尊贵、他的地位绑住他的感情,在和容心蕾共寝一夜后,他便逃避面对她的任何机会,他知道他想要她想到心痛!
而当他面对柳金叶积极的投怀送抱而浑然没有反应时,他便明确地知道,他喜欢容心蕾,柳金叶只令他反胃。
他一直以为他的夫人只要听话安静就好,而这条件容心蕾没一点是沾得上边的,她意见颇多,而且老是不平则鸣,毫不掩饰她的喜怒哀乐,她是那么的生气盎然,像坚韧挺拔的梅。他承认,他必须承认,他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她,喜欢她生气时红粉的面颊,喜欢她瞪着他时清澄无暇的丹凤眼,喜欢她刀子般俐落机灵的嘴,她说的话比任何人都有趣都好听,虽然,往往是那么的不中听,往往是忤逆他的,可是,尽管她和他理想中的夫人相差甚远,可是他竟然还是喜欢看着她,喜欢听她说话。
莫绍擎皱眉,他从来没有这样的不清明,这样的矛盾,这都是因为容心蕾的缘故。她给他异样的感受,她害得他心神下宁,害他烦恼,害他担心,她一定是魔鬼,最甜蜜的魔鬼,否则为何他沉睡已久的欲望会瞬间抽芽茁壮?讽刺的是他却不能要她,这该死的折磨!
他瞟了晏总管一眼,晏总管对着出神的堡主忧虑地摇摇头,彷佛已经看穿他的心思——
他要容心蕾,他喜欢她,没有其它女人可以替代她。他渴望拥抱容心蕾的欲望在心底燃烧,但他仍故作一脸淡漠,突然一抹冷笑自莫绍擎唇侧泛了开来,他发现了自己的可悲,亦明白了自己的落寞。
他父亲将整个飞云堡交给他的同时,也为他戴上了枷锁。可笑是莫慎却拚了命的想要这个枷锁。现在,莫绍擎就算想拋却这份高高在上的权力也身不由己了。他背负着众人的命运,必要时,他必须牺牲自己的利益。
他苦涩地安抚晏总管。「你放心,我近期便会册立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