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心里要是不痛快,就尽管说出来吧。”依晴猜她一定是强颜欢笑。
夏夜雨回头道:“我没有不痛快呀。”她一面举高手逗弄着八哥,一面说:“人生有很多阶段,一个阶段结束了,本来就会进展到下一个阶段,又有什么好不痛快的呢?”
“就算王爷不宠你了,把你送到揽风轩去,这样也没关系吗?”依晴一脸的不明白。
她想了想,“不是没关系,而是那是我人生里的第五个阶段。”或许她会孤单,少了存在感,变回一个瘸丫头,又或许她将什么都不是。
但或许,她可以期望她人生的第六个阶段。
“我不懂,小姐你真的不伤心吗?我是说如果王爷真的不要你了。”
“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很讨厌冬天,因为天气很冷,天空又老是飘着雪,把我的手、脚都冻坏了,最讨厌的是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所以我曾说过希望世上不要有冬天。”夏夜雨对着她一笑,“可是银姑姑说这样是不对的。
“因为如果没有冬天,我最喜欢的春天就不会来了。冰雪溶化后,会滋润大地长出新芽,红花和绿叶会急着醒过来,小溪继续潺潺的流动,动物们通通离开了冬眠的洞穴,因为大家都知道春天来了……所以从此我再也不说我讨厌冬天了。”
依晴不明白,她不懂失去王爷的宠爱,跟小姐不喜欢冬天有什么关系。
但是夏夜雨却认为,正因熬过了严冬,在迎接明春的时候才会更加欢欣。就算有一天他不要她了,冷落她了,她也会为了等待春天而拥抱寒冬的。
他懂。她的无情其实是痴情,而不是不识情。
湛掩袖在回廊的转弯处伫立了一段时间,甚至看到她们如何仓皇的从揽风轩跑出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跟着她们,甚至不知道他为何要在乎她的反应……无声叹口气,他缓缓走到她们面前。
他突然的出现把依晴吓了一跳,她呐呐的说不出话来,“王爷……”
“你下去。”他虽然跟她说话,却是看着夏夜雨。
“是。”她行了个礼,连忙一溜烟的跑掉了,可是还是担心的回头看了夏夜雨一眼。
不知道王爷会不会气她多话?她根本没想到他会来,而且不知来了多久?
“痛吗?”湛掩袖靠近夏夜雨,轻轻的摸着她脖子上的血痕。
“有一些些,不过还好。”她抬眼看他,怯怯的问:“你不气了吗?”
那天她惹他生气,让他说出讨厌她的话,是她太笨了,弄不清楚他要的是什么。
他摇摇头,“不了,不值得的。”他为她动怒,为她的不经心而发火,实在是不值得。
她或许准确的戳到了他的痛处,踩中了他的脆弱,但那只是巧合而已。他不需要以为自己被她看轻,为了急着防备自己而大发雷霆。
过去这三天来,他刻意的疏离和冷落,没有达到惩罚她的目的,却给了他心烦的理由。
“那就好。”她轻叹了一口气,“的确不值得为我这个笨丫头生气。”
“你不是笨丫头。”轻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眸是那样的清澈而纯净,她只需眨眨眼就能揪住他的心。
“夜雨,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名女子?”他的声音泄漏了近乎痛苦的情绪,“你一丁点都不在乎我怎么对你吗?”
他应该对她再冷硬一些!可是对一个不在乎的人,要多冷硬才能击垮她?
夏夜雨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她其实还是有些烦恼的,她当然在乎呀!
“我喜欢你对我很好、很好,可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对我好了,我也没有法子呀!”就像她最喜欢春天,可是每年总是会有冬天来临,那也是无可奈何又改变不了的事。
“如果因为自己喜欢,就可以长久拥有,那人生不是太容易了些吗?”她说得认真而认命。
湛掩袖思索着她的话,有一些些的顿悟。或许,他是太执着了,太执着于一些早该放手的事。可是他又不甘心!她凭什么以为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说几句无所谓的话,就可以左右他的情绪、他的生活?
她不过是他众多侍妾的其中之一,她就跟她们一样毫无特别之处。不同的是,她爱他的方式,他确定她是爱他的,无所谓的爱着。他不喜欢这样,他要她对他爱之入骨也恨之入骨。
“那是不对的。如果你喜欢一件事或一个人,就应该用尽一切手段留住。”他决心教她明白何谓伤透了心,“你怕兔子被猎人抓走,可是一点都不担心我被别人抢走!我到底算什么?你心里真的有我吗?你真的爱我爱到肯为我做任何事吗?”
夏夜雨瞪大了眼睛,有些被迷惑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是的!是这样的!好,既然你不知道什么叫作吃醋、嫉妒,什么叫作占有和独宠,我教你。”他捧住了她的脸,低下头去掠夺性的、惩罚性的吻着她的唇。
他狂乱的吻着她的脸颊,然后尝到某种咸湿的液体。
四月天。4yt。收集整理;请支持四月天
是泪水。
她……她懂了。湛掩袖知道她懂了,他这么用心的教着,她没道理不懂的。
今后,她要为他伤心了。
夏夜雨终于明白了,不在乎不是不爱,而是为了独爱。
为了独爱掩袖。
而他,却不是她可以独有的。原本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经收到衣袋里了,原来它还是会悄悄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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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掩袖!你让我太失望啦!”温雅尔大声的嚷叫,还好他们是在安西王府里的水榭临波亭,旁边没有闲人,只有他们一帮好兄弟,否则可真要引人侧目了。
池里的荷花盛开,美不胜收,尤其此时云收雨歇时刻,池面上罩着一层朦胧的水雾之气,显得空灵且迷人,但此刻三人显然都无心于眼前的美景。
“没错,你的表现太叫人失望了!居然还说谢主隆恩?天哪,太假了、太虚伪了!”他们赶来是想看热闹,可不是要看他欣然接受耶。
湛掩袖一定是脑袋坏了,居然接旨承诺娶上官和雪,真是太令人吃惊了!
“不然要叫我抗旨吗?”
“抗旨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没做过。”温雅尔冷哼一声,“你不肯的话,皇上也不会勉强你。”
“说得是,我们两个都猜你会推辞耶。”上官殿附和着,“你以为娶了公主还能逍遥快活吗?那可真是错得离谱。”
“反正我又没有损失。”湛掩袖耸耸肩,“圣旨都下了,不接行吗?”
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也知道皇上为何这么做。
十九年前的憾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皇上如今想要补偿上官和雪,还有什么比完成她的愿望来得更适合呢?只是不巧的是,她的愿望是嫁给他而已。
皇上待他恩重如山,别说是要他娶上官和雪,就算要他去死,他也不会犹豫。反正他娶谁都无所谓,女人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暖床的工具罢了。
此时乌云又是满天,一阵风吹过,天空开始飘下蒙蒙细雨。雨丝打在池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小小涟漪,就像夏夜雨娇颜上滑落的一滴滴泪。
他教会了她伤心,是对的吗?他让她学会了在乎和对爱的独占,是对的吗?
“可怜呀!我说我们家的丫头也真够倒霉的,人家是正宫元配,她当然得被一脚踢开!才多久时间,三个多月?”温雅尔哀声叹道。
“嗯,差不多。”上官殿点点头,“我早说他没耐性跟同一个女人耗太久。”
湛掩袖冷冷的回应着,“谁说我要丢开她。”
“不用你说我们也猜得到,这是惯例。有了新欢丢旧爱,这可是你的拿手绝活。”温雅尔取笑道:“你不要的时候,干脆送到我府里来,反正她本来也是我的人!”
“住口!”他突然勃然大怒,因为那一句他的人而觉得愤懑!他伸手揪住了温雅尔的襟口怒说:“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掩袖,你做什么!”上官殿大惊失色的冲上前拉开两人,“他是开玩笑的,你这么认真干吗?”
湛掩袖突然的动怒让两人吓了好大一跳,他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不管他们怎么取笑,他也不曾发火。
“哇!是哪一句话惹到你了?”温雅尔也不高兴了,他整了整被揪乱的衣服,“你是怎么回事呀?”
“我是怎么回事,你才怎么回事!”湛掩袖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阵雨,打乱了他平静的心湖,让他想到了夏夜雨的泪。
“你不想把人还给我也没关系,留着就是啦!干么跟我发脾气?”温雅尔嘀嘀咕咕的说:“也没看过你跟谁认真,现在却为了几句玩笑话气成那样,一点都不像你了。”
上官殿也道:“雅尔说得对!大家平常都是开惯了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没存别的心,还跟他认真。”
不像他了吗?他已经受她影响而不像他自己了吗?不,绝不!
“那就还你吧,反正留着也没意思了。”湛掩袖强迫自己恢复冷静的情绪。
“还我?我要她干吗?”温雅尔原本对夏夜雨充满好奇,可是他刚刚看见了朋友脸上未掩饰的苦恼。
他猜,那个夏夜雨已经不是任何人要得起的了,湛掩袖这个无心的浪情王爷,或许遇到了对手。
“我不管你要不要,带走就是了!”湛掩袖冒着雨走出亭子,交代一旁的下人把夏夜雨带来,然后就走了。
“他认真的喔。”上官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你等会若没把人带走,他大概会要你的命。”
“我要是真的把人带走,他才会要我的命。”温雅尔起身道:“走吧,回去了,今天给你瞧了一场湛大爷大发脾气的戏码,也该够本了。”
“说得也是。”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的他,嘻嘻笑着,“往后他大概会常常生气,我那位堂妹公主打明儿起要住到这来了。”
“什么?”温雅尔笑瞠大眼,“这么惨?难怪他心情不好,还没成亲就被缠死了!这几天离他远一点,免得挨揍。”
“说得是。”上官殿连连点头,“那就走吧。不过,他到底为什么生你的气?”
两人一边冒着细雨走着,一边说话。
“你听不出来吗?”温雅尔问。
上官殿摇摇头,“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也常常在说的,怎么他以前不知道要生气,今天就翻脸了?”
“那是因为对象不同。”
“对象不同?你是说他是为了夏夜雨动怒?”他一脸的惊讶。
“嗯哼。”
“所以湛王爷不喜欢你拿夏姑娘开玩笑?”
“没错。”温雅尔相信是这样没错。
“那么,”上官殿不明白了,“他会因为这样生你的气,一定很喜欢她,又为什么要送回给你?”
“因为他吓到了吧。”那个男人大概不相信自己会有钟情于某人的一天,他一定是吓到了,不知如何是好,因此他逃避,以为把“祸首”送走了就会没事。
真是个笨男人哪!
“他怎么可能吓到了?”
正当他们跨出王府大门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
“温大人,请留步!”
“怎么?”温雅尔回过头来,看见喊他的人是王府里的大总管。
大总管陪着笑脸,小跑步的追了上来,“温大人,我家王爷交代要送你一样东西。”说完,他将手指朝后一指。
他知道是什么东西,是一个人,是湛掩袖忙着逃避的人,夏夜雨。正想出声推辞的温雅尔,自然而然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他看见一名少女撑着油纸伞,站在石阶上,双颊微泛红晕,弱态生娇,衣袂在风雨中飘飘,神态清雅得有如凌波仙子一般……他不禁一愣。
此时旁边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知道上官殿跟他有相同的感觉——天女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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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东西嘛,难吃死了!你存心想毒死我吗?”上官和雪手一翻,一盘精致的猪油澄沙馅花糕全翻落在一名宫女身上,接着掉落地面。
那宫女惶恐的一跪,“奴婢不敢!”
“不敢?你们这群死奴才,一个比一个还大胆,巴不得我这个主子死了,你们好去伺候别人。”她怒声骂着,一面伸手把桌上的面食、甜点至扫到地上。
其他宫女见她大发脾气,纷纷跪了下来,“公主请息怒!”这其中也包括银莲。
她发现这个坏脾气的公主是个假货。她多次拐着弯试探的问她,关于她童年和汪公公及其他侍卫的事,但她的回答不是错得离谱,便是干脆不理她。
像她早上帮她梳头时,一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边赞她的头发又黑又柔,被散在肩上的样子美极了,她却骂她多事,说她从小就喜欢将头发挽起来作许多花样,放下来难看死了,还怪她是故意要害她变成丑怪的样子给湛王爷看,并拧了她一把。
在银莲的记忆中,她的公主喜欢散着一头秀发,让她慢慢的梳理。她很伤心的发现眼前的上官和雪并不是真的公主,可是却过着众人捧在手心的骄纵日子,而真正的金枝玉叶,却不知流落何方。
“息怒?我才不息怒呢!都是你们成天跟着我,害掩袖不敢来见我。”她住到安西王府都三天了,别说见到他的人,就连他的影子也没看到!
都是这群死奴才东跟西跟,弄得她快烦死了。她们一定是受皇上交代要好好盯着她,问题是,她是打算来谈情说爱的,这些人的存在只会绑手绑脚,讨厌死了!
“我告诉你们,以后不许跟着我,否则通通砍头!”她不要待在这里等他来,决定主动去找他。
“可是公主,皇上吩咐……”一位宫女为难的说,“公主只能在暂住的射月楼里活动。”
“我不管皇上说什么!我现在就是要出去,敢跟来的我就打断她的狗腿。”
“公主!”宫女们连忙爬过去拦着,“请别为难奴婢吧!”
上官和雪心头顿时燃起怒火,扬起利爪便往其中一名宫女脸上抓去,她惨叫一声退了几步,三条血淋淋的伤口深深的留在她脸上。
“谁再啰嗦,就跟她一样!”她扔下这句话,看着一屋子发抖的宫女,满意极了。
随后,她兴高采烈的走出财月楼,想到能见到湛掩袖忍不住开心的哼起歌来。
“谁!”她察觉有人跟着她,一回头便看见平常话很多,叫作银莲的那个宫女居然不怕死的跟来了,“你好大的胆子!本公主下令不许跟,你还跟来!”
银莲冷笑一声,伸手将她胳膊一拉,双双隐入身旁的假山后。
“干什么!”上官和雪没好气的想挥开她,“你好大的狗胆,竟敢随便碰我?”
她放开了她,问:“范正顺从哪把你找来的?”
“你说什么!你提叛军头子的名字干么?想造反吗?”
“少来了,我知道你不是公主。”银莲道,“范正顺的把戏瞒得了狗皇帝,可瞒不了我。”
上官和雪瞪着她,颤着声怒吼着,“你胡说什么!居然敢对我无礼,你你……”
“我不怕告诉你!我把公主拉拔到七岁,她的一切我清清楚楚,你不是她!”银莲冷冷的看着她,“范将军起兵怕没有理由,于是便找了个冒牌公主,用拥护咸统皇帝的遗孤、恢复前朝的名义起兵,对不对?”
上官和雪冷汗直冒,事实的确如她所说,她原本不过是范府里一个叫郭秋华的丫头,是奉了将军的命令冒充公主。没想到将军失败,她却阴错阳差的成为正牌公主被迎进皇宫,享尽了荣华富贵。
她喃喃的说!“你没有证据,没人会相信你的。”
“是吗?”银莲笑道,“要不要试试看?我们一起到皇上面前说个明白,瞧瞧他会相信谁。”
“不!不要!”郭秋华面如槁灰,若皇上信了这死奴才的话一分,她就全完了。
“真可惜,你这个公主终究当不久!”银莲得意的笑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跟皇上说的。”
“真的?如果你不说的话,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情急的拉住她的手,“什么都可以。”
银莲嫌恶的挥开她的手,“你说的,什么都可以?好,我要狗皇帝的命。”
“什么?”她面色苍白的失声道:“你要杀害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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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鹤顶红就能办到了,只可惜我近不了他的身。”想到主子惨死,银莲眼里进出恶毒的光芒来。
“谋害皇帝要杀头的!你不怕吗?”她居然要害皇上,这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