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不念一日夫妻百日恩。
彩霞被霸成亲,赵姨娘调唆贾环去讨彩霞,贾环也是无动于衷,一则“羞口难开,二则也不大甚在意,不过是个丫头,他去了,将来自然还有,遂迁延住不说,意思便丢开”。刘备公然声称,妻子如衣服,贾环心里,只怕彩霞连件衣服也不如,倒是赵姨娘去求贾政。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鸳鸯
… 鸳鸯是老太太的左膀右臂,老太太打牌是鸳鸯代洗牌,老太太行令是鸳鸯提着,老太太穿的戴的,使的用的,都是鸳鸯记得,一来知道何时该添,免得临时乱了手脚,二来免了被人诓骗之苦,离了鸳鸯,老太太连饭也吃不下去。自邢夫人、王夫人往下,没人敢驳老太太的回,连凤姐也只敢凑趣,以驳回为名行马屁之实,只有鸳鸯敢驳回老太太。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爱情游戏的规则(4)
因此,鸳鸯成为红楼梦丫鬟中职权最高的一个,三宣牙牌令,何等威风!那一句“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惟我是主。违了我的话,是要受罚的”,虽是玩笑,也透出鸳鸯的气势来。
她还敢跟主子奶奶们开玩笑,甚至敢叫凤姐“凤丫头”,赶着凤姐要往脸上抹蟹黄。螃蟹宴上主子们玩牌,凤姐输了不给钱,鸳鸯作势“恼了”,不洗牌:“二奶奶不给钱。”鸳鸯往贾琏屋里,贾琏回来,反煞住脚赔笑赶着叫姐姐:“鸳鸯姐姐,今儿贵脚踏贱地。”鸳鸯却只坐着并不施礼。
鸳鸯平日里喜欢开玩笑,与凤姐商量作弄刘姥姥,李纨笑着劝她们别淘气,仔细老太太说,鸳鸯笑着回:“很不与你相干,有我呢。”要给平儿送吃的,凤姐儿道:“他早吃了饭了,不用给他。”鸳鸯道:“他不吃了,喂你们的猫。”当着主子,什么口气!拿着棒槌就当真,得点宠,就掂不清自己的分量,轻狂可比晴雯,忘了奴才的本分,所以,凤姐看似与她亲热,心中也暗想“鸳鸯素习是个可恶的”。
大体上,鸳鸯职权虽高,倒只语言*些,从不依势欺人,还常替人说好话儿,邢夫人给凤姐没脸,还得鸳鸯看出来,在贾母跟前回明缘故;撞破司棋的私情,并不泄露,等于救了司棋一命,自己反向司棋发誓:“我告诉一个人,立刻现死现报!”拿着老太太的东西借给贾琏,虽然回过老太太,但也是冒着风险和名誉,可谓有勇有谋,还有些喜欢贾琏的味道。
最见鸳鸯勇谋,是鸳鸯女誓绝鸳鸯偶。剑不出鞘,一出惊人。
长得好自然招人喜欢,然而竟也是双刃剑,如鸳鸯、晴雯,美貌竟成了祸之源。大老爷贾赦看中了鸳鸯的美貌,要娶来做妾,邢夫人来做说客,先着实把鸳鸯夸了一番,“模样儿,行事作人,温柔可靠,一概是齐全的”,然后许诺进门就开脸封姨娘,做半个主子,又体面又尊贵,再放眼展望未来:“过一年半载,生下个一男半女,你就和我并肩了。”又指出错过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不过配上个小子,还是奴才。”左看右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惜鸳鸯死也不说话,任你天花乱坠,我自岿然不动,爽快人积粘,只为非心所愿,碍着大太太的面子,不好反驳。按鸳鸯的想法,“别说大老爷要我做小老婆,就是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的娶我去作大老婆,我也不能去。”誓死不嫁,只为不爱大老爷,连大老婆也是不做的,实非反抗一夫一妻多妾制,也许见到喜欢的,作小也是愿意的。
这时鸳鸯的嫂子得了信,也来做说客,还没说上两句。对于嫂子,鸳鸯就没什么顾忌,破口大骂:“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作了小老婆了,一家子都仗着他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看的眼热了,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我若得脸呢,你们外头横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爷了。我若不得脸败了时,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这一骂,颇有祢衡裸衣骂曹的气势,她嫂子哪里当得住,自觉没趣,赌气去了。
贾赦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派人传话一再催逼:“叫他细想,凭他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他!”
好鸳鸯,这时并不再闹,和嫂子两人来见老太太,可巧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宝钗等姐妹并外头的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儿。鸳鸯“喜之不尽”!喜之不尽,在于鸳鸯意在闹开,唯有闹开,才能绝了大老爷的念头,正如尤三姐破着没脸,大闹了花枝巷,绝了贾珍的念想,得以自拣一个素日可心如意的人去嫁。
第三章爱情游戏的规则(5)
当着众人,鸳鸯拉了他嫂子,到老太太跟前跪下,一行哭,一行说,把邢夫人怎么来说,园子里他嫂子又如何说,今儿他哥哥又如何说一一哭诉,气得老太太浑身乱颤,把邢夫人骂了一通,歇了贾赦强娶之心。
当着众人的面给主子难堪,大约老太太心里也忌讳。气得浑身乱颤,为的是贾赦要了鸳鸯自己吃不下饭:“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不能容忍的,是贾赦的背后算计,并没有要给鸳鸯做主的意思,否则,怎么不由她捡个爱的,或是贾琏嫁了?
鸳鸯、平儿等几个,品貌双全,是罕见的好女儿家。如在寻常人家,很可能被埋没,而落在贾府,固然一时体面,也是烟花一瞬。祸兮?福兮?很难说的。虽不知鸳鸯最终命运如何,还是为她一叹!
潘多拉的希望———金钏
金钏儿很调皮,只怕不在芳官之下,周瑞家的来梨香院找王夫人,金钏儿顾在院门前和香菱玩耍,虽知道有话回,只向内努努嘴。宝玉到王夫人房里见贾政,门口众丫鬟站着,只有金钏一把拉住宝玉,悄悄地调笑:“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吃金钏的胭脂,定非第一遭。
王夫人正在房内凉榻上午睡,金钏儿坐在旁边捶腿,乜斜着眼乱恍。宝玉轻轻地走到跟前,把金钏的耳坠子一摘,金钏儿睁开眼,见是宝玉,抿嘴一笑,摆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
宝玉有些恋恋不舍,见王夫人合着眼,便把荷包里的香雪润津丹掏了出来,便向金钏儿口里一送,金钏儿见惯不惊,并不睁眼,只管噙了。
摘耳坠子、噙香雪润津丹,可见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宝玉又拉着金钏儿说要讨她到房里。金钏儿把宝玉一推,笑道:“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
宝玉专喜破坏他人好事,馒头庵中秦钟正吹了灯,将智能儿抱到炕上,正在得趣,是宝玉进来,将他二人按住,也不作声,唬得二人一动也不敢动。东府看戏闲耍,撞见茗烟按着一个女孩子,干那警幻所训之事,也是宝玉大叫一声,一脚踹进门去,吓得两个抖衣而颤。不知道人家你情我愿,干他何事?金钏估量也知道宝玉这癖好,指点他去拿环哥儿。
王夫人翻身起来,照金钏儿脸上就打了个嘴巴子,指着骂:“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撵了出去。
“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是金钏心悦意肯,称不上“下作”;按老太太的标准,“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环哥儿和彩云也称不上“下作”,再说,贾环彩云在王夫人眼皮底下晃来晃去的,王夫人倒不曾管了,可见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指使宝玉“往东小院子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调唆一个主子去“拿”另一个主子,这件事才是王夫人心中最“下作”的事,平生最恨。
宝玉先摘人家的耳坠子,再喂人家吃香雪润津丹,最后又说要把人家讨过来,如此勾引金钏,等到金钏被逐,宝玉竟无一言,一溜烟遁去,本来漫天玩笑“等太太醒了我就讨”,却变成等太太醒了我就溜,事后也不曾前往探望,令人不齿。
阮咸和姑母家的鲜卑婢女有染,姑母要回家,阮咸听说后,借客人的驴,穿着孝服把人追了回来,这才是有情有义。
没想到金钏儿出去两日,便“含羞赌气”投井自尽。以金钏之心,被撵了出来,名声不好,让她不能见人,羞愧难当,终致跳井。更暴烈的晴雯宣称“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
更有一种可能,金钏不独因自己羞愧,而是因对宝玉的失望,宝玉一无辩解,二无探视,因此跳井,那一溜烟地遁去,才是真正伤了她的心。金钏大约也是不甘心的,因此死了还要向宝玉哭说为他投井之情。三姐饮剑,与同此理,然而三姐更明白:“前生误被情惑,今既耻情而觉,与君两无干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为的也是李甲的无情无义,若是美狄亚,不杀个天昏地暗怎肯罢休?
悲哀啊,两人一同打开的潘多拉的盒子,不但种种恶果全部扔给金钏,连最后那一点儿希望也被宝玉毫不留情地拿走了。只能说,如赤子般的男人,伤起人来更厉害,因为他不但不计后果,而且根本不知道后果的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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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其他红色人物(1)
自己不尊重,怪谁———贾环
宝玉没大没小,甘愿为丫鬟执役,虽不尊重,尚属风雅,求诸于史,在皇宫里摆地摊自充市场管理员的南齐皇帝萧宝卷相去不远。赵姨娘和芳官厮打,“副小姐”司棋勇闹厨房,未论胜负,先输了身段,而贾环更是自贬身份于丫鬟一流。
贾环掷骰子赌钱,输了一二百开始耍赖,伸手抓起骰子来,说是六点自己赢了,莺儿自然看不上这种行为:“一个作爷的,还赖我们这几个钱,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前儿我和宝二爷顽,他输了那些,也没着急。
下剩的钱,还是几个小丫头子们一抢,他一笑就罢了。”贾环身为主子,一月只得二两,一两银子大约就是一千二百文到一千五百文左右,估计还得被赵姨娘抠下一半来,好不容易借了上学的名义,一年另有八两银子的纸笔点心费,又被探春砍了。
而他的兄弟,宝玉开口赏人就是“每人一吊钱”,一吊钱是一千文, 贾政的几个小厮居然还不乐意:“谁没见那一吊钱!”请医生麝月不识戥子,“宁可多些好,别少了,叫那穷小子笑话”,多给了两把银子,直接送给婆子:“多了些你拿了去罢。”而园中下人聚众赌博,竟有三十吊、五十吊、三百吊的大输赢。
经济决定社会地位,宝玉的小跟班茗烟就嘲笑过给凤姐跪着借当头的璜大奶奶。众小厮看不上一吊钱,麝月看不上一两银子,莺儿是皇商薛家的丫鬟,更看不上这一二百钱,自然也就跟着看不上贾环。
贾环道:“我拿什么比宝玉呢。你们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贾环是赵姨娘所生、所养,直接导致其身份、地位不高,老娘的教育和调唆,也造成贾环个性不好,有其娘必有其子。偏生长的又委琐,举止荒疏,文学水平不高,猜谜语猜不中,写个谜语又被打回来,凡此等等,都是贾环不被尊重的原因之一。势利的丫头们不尊重他,渐渐地也使他不知自重,也是另一方面的原因。
人要找理由,那是一定有的,贾环怎么也没搞明白,要别人尊重你,先要自己尊重自己。除了身份、长相、才能和银子,最重要的却是自己 “不尊重”,赌钱耍赖之外,居然还问丫鬟讨东西。
蕊官所赠,芳官自不肯与别人,用茉莉粉替去蔷薇硝出来,贾环见了就伸手来接。芳官便忙向炕上一掷。贾环只得向炕上拾了,揣在怀内,方作辞而去。芳官敢往炕上扔,贾环竟往炕上拾,奴才不把主子当主子,而主子也不曾把自己当主子。同样不是太太养的,谁敢看轻三姑娘?不等探春言语,好事的下人们早将人捆起来等着发落了,连挨巴掌的资格恐也不够。
这种不尊重,慢慢地又转化为自卑,表现为自尊。宝玉、贾环、贾兰给贾赦请安,邢夫人拉着宝玉炕上坐,只叫环、兰椅子上坐,且对宝玉百般摩挲抚弄,贾环当下就受不了,使眼色拉着贾兰告辞。
在王夫人屋里,宝玉拉着彩霞说笑打闹,彩霞不理,贾环故作失手,把那一盏油汪汪的蜡灯向宝玉脸上只一推,幸而没事。后来宝玉承应了茯苓霜,贾环疑心彩云和宝玉要好,把彩云私赠之物都拿了出来,照着彩云的脸摔了去,全不念一日夫妻百日恩。
狐假虎威,陪房列传———周瑞家的、王善保家的
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刘姥姥初到荣府,几个门子爱答不理,还故意使绊子,竟是故套规矩。门子尚且如此,何况陪房,王夫人陪房周瑞家的、邢夫人陪房王善保家的,都自恃高人一等。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其他红色人物(2)
刘姥姥初进荣国府,第一个见的就是周瑞家的,分明是投亲靠友打秋风来,见不得真佛,须先从小鬼拜起。一来周瑞家的念旧,当年周瑞争买田地,多得助力,今见刘姥姥来,心中难却其意;二来也要显弄显弄自己的体面,还没汇报就敢答应,对内自恃有宠,对外显摆身份。接下来又指点时机“这一下来他吃饭是一个空子”,又帮着说话“当日太太是常会的”,又传王夫人的话“也不可简慢了”,帮刘姥姥告到了二十两银子,足够全家一年的开销。
尤氏要大观园的婆子去传人,婆子借口只管看屋子不愿意去,嘴里还露出对宁府的不屑来:“各家门,另家户,你有本事,排场你们那边人去。我们这边,你们还早些呢!”尤氏动了气,众人劝住,毕竟尤氏是好担待的,倒也算了。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老太太千秋,该省点事才是,可巧周瑞家的听见,素日喜欢各处殷勤讨好,听风就是雨,忙地便飞跑入怡红院来,到尤氏跟前又献殷勤又显体面:“奶奶不要生气,等过了事,我告诉管事的打他个臭死。只问他们,谁叫他们说这‘各家门各家户’的话!我已经叫他们吹了灯,关上正门和角门子。”
周瑞家的一时得便出去,便把方才的事回了凤姐,乘机调唆:“这两个婆子就是管家奶奶,时常我们和他说话,都似狠虫一般。奶奶若不戒饬,大奶奶脸上过不去。”得了凤姐的主意,出来便传人立刻捆起这两个婆子来,交到马圈里派人看守。
陪房因为娘家的身份,容易得到信任,陪房们也很乐意运用这样的信任,报复自己平素不要好的人。周瑞家的调唆凤姐捆了两个看屋的婆子,费婆子调唆邢夫人生了嫌隙。
王善保家的本来是邢夫人的陪房,被派来送个香囊的,得了王夫人一句“照管照管”的客套话,正撞在心坎上,开始说副小姐们的坏话。
副小姐的权力来自小姐,陪房的权力来自太太奶奶,小姐出嫁就成了奶奶,升了级就是太太,副小姐们陪着出嫁不是成了姨娘就是成了陪房,还不算有些陪房的女儿成了副小姐,照理,应该相互理解才是,然而鱼眼睛似的陪房最看不惯的偏偏就是珠子似的副小姐,大有副小姐夺走了她们的青春年华之状:“太太也不大往园里去,这些女孩子们一个个倒像受了封诰似的。他们就成了千金小姐了。闹下天来,谁敢哼一声儿。
不然,就调唆姑娘的丫头们,说欺负了姑娘们了,谁还耽得起。”
不过王夫人也知道跟姑娘的丫头原该比别的娇贵些,王善保家的攻不了面,就开始指着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