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辛丽和莫烈的幽会总是不回避李衡,以至于李衡很多时候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缺乏一点雄性。星期六晚上,李衡接到辛丽打来的手机。
“小李,有事吗?”辛丽问。
辛丽平时对下属都是指名道姓,李衡只要听见辛丽的“小李”称呼,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他看了看手表,七点半。
“我是不是现在就必须过来。”李衡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可能用这样的语气对辛丽说话。
“嗯,谢谢。”辛丽收了线。
李衡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辛丽的别墅,坐在出租车里的李衡感到自己就像是个拉皮条的老手。
十多分钟后李衡来到辛丽的豪华住宅小区。
辛丽像往常一样已经把车开到小区的大门外,李衡付了车费,穿过路口,来到辛丽的车头前。
两人很有默契地点点头,辛丽便挪到副驾驶座上。李衡钻进轿车,根本不用问要去哪里,就把车往西南方向开走了。
李衡用眼风迅速扫了一眼去幽会的辛丽。
辛丽今晚的着装风格一如既往地简洁明丽。
李衡喜欢辛丽淡雅、简洁的穿着,对她的服饰总是抱欣赏的态度。其实,李衡从来不知道辛丽身上的衣服到底是什么品牌,如果他知道都是一些类似于阿玛尼、范思哲、卡门、古奇、埃格诺娜等等世界顶尖名牌时装,他就不会毫不吝啬地在心里给辛丽许多的赞赏了。他仅仅知道的就是这些看来没多少特别处的服装,穿在辛丽身上总是能展示出她女性的美艳和个人魅力。
如果他知道辛丽今天穿的这件高领毛衣是七千多元的喀什米尔羊毛衫,他就一定不会把车开得这么又平又稳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男人要什么样才叫性感?”
有一次,李衡在醉酒之后问辛丽。
“专情、温柔、沉默、才情的男人就性感。”
辛丽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回答道。
“噗……”李衡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这样的男人在我们男人眼里是姆姆,是娘娘腔,你懂不懂?”
辛丽冷笑了一下:“我的观点代表着真正女人的观点。而你呢,哼哼,不过是没有希望的小男孩式的男人观点。自以为是的那些男人……其实嘛,说句不客气的话,让真正的女人找不到作为女人的感觉。”
李衡憋憋地把一杯酒吞下肚子。
跟着辛丽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李衡左观察右思忖就是弄不明白辛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妖女,一个货真价实的妖女!”李衡盯着后视镜,心里说。
不是出于嫉妒,也不是出于愤慨,李衡真的不明白毕澹有什么出色的地方。
“不过,至少莫烈这家伙还算性感,屁股上那两驼圪塔肉还是论证出有点床上功夫。”李衡盯着后视镜继续在心里说。
后视镜里的辛丽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在后视镜里狠狠剐了他一眼。
可是李衡不怕。
李衡仍然盯着后视镜,在心里痛快地说个不停:
你们女人都是些水性杨花的货色!
昨天和红桃老K山盟海誓,今天和黑桃老三如胶似漆,不过移情别恋不是你们的错,因为谁叫男人生来就那么贱?
世界上相信爱情的人已经不多,不相信爱情的人倒是正在增加,可是谈情说爱最热烈的恰恰是最不相信爱情的人——例如你!
后视镜里的辛丽对李衡的这套把戏显然失去了耐心,她移开目光,转过头去看窗外。李衡紧盯着她的目光转动,直到无奈地发现自己已经被辛丽遗忘才悻悻然收回眼光。这时候,他就想到了那个曾经是流浪汉的毕澹。
毕澹,一个货真价实的音乐流浪人!
辛丽把他从大街上领回家,给他好吃好喝不说,还把公司总经理的头衔送给了他。当时李衡莫名其妙有一种受侮辱的感觉,公司里职员倒无所谓,谁当谁不当总经理不都一样,只要每月薪水照发。
但是,李衡要辞职。
辛丽拿着辞职书不动声色:“他只是挂个名而已,不会干涉你的。”
李衡用挑战的眼神直盯着辛丽,毫不退缩。
“你今年多大了?”辛丽突然问。
“二十八。”
“不对吧,我记得你是下半年的,应该只有二十七岁。二十七岁,多好的年龄啊……”
李衡不吭声。
“你知道我多少岁了吗?我比你整整大六岁。”辛丽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我爱毕澹,他值得我爱,有些事你是不明白的,但是,请你帮帮我,不要离开公司好不好?”
李衡去年才从一场失恋中挣扎出来,最怕听见爱呀爱的。他抬头望了望屋顶,很老气地叹出一口气来。
可是这对野鸳鸯,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走完了他们的一生。
毕澹在一个雨夜突然出走,十多天后有人在郊外的一条河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当时还是李衡陪着辛丽赶到现场。
不过,辛丽几分钟后就昏死在河堤上了。
李衡此后经常看见辛丽坐在车里掉眼泪。
他什么也不问,只是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有时候绕着三环路转圈,有时候绕二环路或者一环路,只是在他的怜悯之心还没有来得及彻底挥洒干净的时候,辛丽就和莫烈勾搭上了。
李衡知道辛丽不爱莫烈,因为她从不让莫烈到她家里去,每次都是让李衡送她到莫烈的宿舍去。
李衡就是不明白——
她为什么选自己开车而不自己驾车去?
这种事情应该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吧?
莫烈来路不正?
怕遭绑票或者暗杀、抢劫?
如果这样,她为什么不选择我做情人呢?
李衡把眼光下意识地投向自己的两只手臂,那里的二头肌微微突起,李衡又瞟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的小伙子又干净又帅气。
她为什么放着身边的好男人不要,偏偏去勾搭一些流浪汉、小白脸,难道就仅仅因为我比她小六岁?这又不是我的错。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李衡宁可马上到更年期。
车开到了一栋普通居民楼下面。
“你去对面的酒吧玩一会儿。”辛丽下车时说。
“快去快回。”李衡知道这时候他说什么,辛丽都不会和他计较。
辛丽过了街,远远地向着斜对面的大门走进去。李衡朝着她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便开始放音乐。他几乎把声音开到引人抗议的程度,其目的是克制住自己不要去想象辛丽那边的情景。
事与愿违。
辛丽的影子怎么也无法驱走。
她怎么会如此愚昧!?她简直忘记了李衡作为一个男人所具有的性别意识!李衡突然就非常生气了,就仍然用两只拳头敲击方向盘,就仍然在心里发誓下次不再来,就仍然会想到明天一早去辞职……但是,想总归是想,他知道自己其实在心理上根本无法拒绝辛丽——不只是她的美艳、魅力、卓而不群的个性和能力,还有让李衡难以启齿的是她每月开出的高薪和那个副总经理位置。
辛丽知道李衡的心思吗?
知道又怎么样?
她总是高高在上地凌驾、掌控着她身边的一切!
李衡开始用怪怪的眼光打量车窗外面的女人。
一个腰身很细的女人骑着自行车一晃而过,李衡的心像一下被悬在了空中下不来似的。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忘记那位初恋情人。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最后一次约会。
那是一个雨夜,当他离开她那间小小的带玫瑰花香的房间时,她把右手的五指张开,紧紧叉在他的手掌中,她的手是那么小巧温热。
“小心一点,路太滑。”她低着头说。
李衡居然一点没有察觉到她的反常,他点点头,轻飘飘拉上门走了。回到家还没有上床,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他纳闷着是谁深更半夜打电话。
“喂……”
“我们今天是最后一次在一起了,再过二十分钟我就要离开这个城市。”她平静地说。
“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答应嫁给老K了,我们先去新马泰玩一转,然后再去欧洲……”
电话从李衡手上滑落下去。他听她说起过老K。老K是本地海鲜生意市场里的老大,一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拜金主义女人!她不会看上穷光蛋,她的爱情建立在物质的满足上,她知道花男人的钱比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容易。她的平静、从容不迫还是让他震惊,如果她再继续伪装下去,例如她哭、她祈求、她悲伤、她无奈……他也不会至今无法走出愤恨的阴影。
事实证明,一个付出真情的男人是愚蠢的。
他开始恨她!
无法言传的憎恨在那一段时间里紧紧控制住了他!
但是,在恨的另一面,他的心还是身不由己地被她带走了。他突然之间垮掉了,心紧缩成一团,泪涌上了眼眶。接下来的时间,起床、吃饭、上班……心里无时不被她的身影牵连着。她曾经的说、她曾经的笑、她曾经的恼、还有床上曾经留有她的体香,枕上有她的发香……他愤怒、诅咒、狂笑。
一个月后,他终于等到满面春风归来的她。
他控制不住要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打过去。
他知道她不爱老K,他不愿意就这么被人击败,否则也太掉价了。只是,李衡很轻易地又发现了阔太太的新的私生活:她过着非有夫之妇的生活,她的新男朋友和准新男朋友比她衣柜里的衣服还多……
一个把男人当玩物的女人,一个懂得利用女人的天赋来让男人心悦诚服的女人,一个从不同的男人身上获取不同的需要,同时却巧妙地让每个男人都以为是她的最爱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却更让男人迷惑,更让男人失去辨别自己的能力。
李衡的世界终于在瞬间倒塌。
那时李衡才25岁,已经尝到了感情世界里的酸甜苦辣,在饮下一杯杯的苦酒之后,为了挥刀彻底斩断如藕丝般的情怀,李衡甚至去了一家地下色情场所。
打扮得妖里妖气又暴露无比的小姐们,在阵阵浪笑声中与穿戴体面钱包鼓胀的男人们调情打骂。
在这样的场合下,什么人生、情感、友谊、爱情……统统都是天方夜谭。今朝有酒今朝醉,在暧昧的氛围下,他和卖笑女频送秋波,打情骂俏,借着酒壮色胆,他把卖笑女人搂进怀里……
现在,女人在李衡心里没有多少重量了,他对女人的口味明显提高,而且,最重要的是,面对除了辛丽以外的任何一位女人,他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学会了如何去识别女人和高姿态地驾驭女人!
最真的爱随着第一次流逝了,当然不会相信什么爱情了。
他的爱情字典里再也没有“惟一”这两个字,他再也不会让女人牵着鼻子走了。
虽然,他付出的代价是如此的惨重。
辛丽还没有回来。
李衡继续浏览女人。
“妈的,好女人都死绝了!”李衡暗骂道。
恰好一位长得有些丑的女人这时从车旁走过,李衡借着车窗的掩护,肆无忌惮地把眼光放在女人身上最突出的部位。
“啪!”他甩了一个很响的榧子。
女人眼睛一斜,看见李衡怪怪的眼神,惊得一跳,仿佛李衡要冲出来强奸她似的。见她一脸珍惜自己的表情,李衡心里嘲笑不已,便故意“嘭”地一声推开车门。
“啊啊……”女人立即慌乱成一团,飞快地趿着砖头厚般的鞋子跑远了。李衡这才看到她的衣服后背上的图案。
居然是一只长着硕大耳朵的兔子!
于是,李衡一下又想到了林丹丹。
有人说:女人一定不要太聪明了,太聪明的女人让人害怕,但是太不聪明的女人又会让人感到泄气。
林丹丹就是聪明里带着那么一点点傻气的女孩。这种适可而止的介于聪明与傻气之间的本质,成了这位既不漂亮又无出众气质女孩最可取的资本。可惜的是,这位傻女孩一点也不知道。
从林丹丹的着装上,我们可以充分了解她的性格。
她从来没有穿过具有雍容华贵风格的品牌时装,也就更不谈简洁中蓄含高贵(这是要具有相当阅历、相当底蕴的女人才能做到的)。她的衣服几乎清一色的廉价,但上面的装饰物却令人眼花缭乱。亮片、细得像刷把的流苏、时髦的不值钱的串珠,既不浪漫又不青春,如果她稍微动点脑筋,也不会这般的一塌糊涂。
认识林丹丹完全是因为她的愚昧。
几个月前,李衡就发现公司新招进的一批新员工里,有一位经常穿得花里胡哨的年轻女职员。
黄色虎皮花纹裤装本来就已经让人咋舌了,上面还套一件鲜红的套头羊毛衫,羊毛衫的边沿缀满一大堆悬垂感极好的亮片,最下面却搭配着一双黑色的尖头平底皮鞋。
后来开每周例会时,李衡的眼风扫过一排排的座位,最后在倒数第二排瞟见了她。难怪那天她没有抢李衡的眼风,原来她穿了一件灰色的双排扣长风衣,虽然任何人都能一眼看穿它低劣的质地,但还是让李衡松了一口气。
林丹丹却还是出彩了。
在开会休息的时候。
李衡刚从卫生间出来,就发现几步外的她居然在窄窄的过道上踩起了模特们的猫步(她一定自以为没有人看见)!?
从翻飞的风衣下摆可以看出,她的自我感觉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临到进卫生间的门,还自得其乐地演绎出一种风情媚态,把李衡看得一愣一愣的,立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等她再次从卫生间返身出来时,她已经脱下了灰色的风衣。
李衡差点昏过去。
橘色的针织宽松萝卜裤,慵懒、闲适,还可忍受,上面却是白色男式三片开衩西装,让人咂舌。
“你过来一下!”李衡终于忍无可忍,“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的?上班时间谁让你穿得像个熊猫似的。”
“公司不是没有规定怎么穿吗?”她使劲眨巴着眼睛反问道。
“但是,总应该整洁吧?”
“整洁?喏……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的衬衣后面好皱啊,简直就像泡菜坛里捞出的榨菜。”林丹丹指着李衡的后背,认真地说。
旁边的几位年轻女职员“哧哧”地捂着嘴直笑。
“可是,可是……你也不能穿得像马戏团的小丑啊!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有如此糟糕的……糟糕的妇女!”李衡没有料到林丹丹居然来这么一着,顿时气得语无伦次。
“但是他们都说我这样穿最好看。”林丹丹把描得像熊猫似的大眼睛一瞪。
林丹丹个子中等,从身材可以看出她伙食状况很好,鼻子小巧但鼻梁明显有些塌,一张圆得像苹果似的脸,眼睛倒是很美的杏眼,但又给她糟踏得一团漆黑。
李衡把眼睛一闭:“他们他们他们?是哪些人,指给我看看。”
林丹丹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吭声。
第三章
“既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穿,就朴素一些,简单一些好不好?拜托了。”
林丹丹见李衡如此气愤,便转过身去:“哦,对了,我必须声明,严格意义上目前本人不属于妇女同志的范围。”
李衡差点把鼻子气歪,大声喊道:“你们部门的总监在哪里?”
听到李衡气急败坏的喊声,部门总监只好硬着头皮跑过来。
“给她开一张过失处理单!”李衡吼道。
总监对林丹丹伸了伸舌头,看着李衡问:“李总,过失单原因怎么填?”
“着装不整!”李衡恶狠狠地说道。
第二天早上,李衡打开电子邮件,发现了一封陌生的来信:
李总:
我的悔意——
曾经有许多份真诚的过失单摆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好好地珍惜,当我失去它们的时候我才追悔莫及,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在键盘上打出四个字:“我发给你。”如果一定要给这些过失单加上一个数额的话,我想是——1万份!
另外:
这月薪水本人已经被扣除整一百大钞。
一位妇女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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