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酒馆情歌 作者:卫小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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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月酒馆情歌 作者:卫小游-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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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嗯?」

「我听他说你这里有空房间,我想……想跟你租一间房住。」

「你要跟我一起住?好啊好啊,反正这么大一间屋,但是……」朵夏脸上明显写着困惑,而后她看向穆特兰,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我不了解的视线,当她再转过来时,脸上大大的笑容已经取代了困惑。「你要住进来我很欢迎,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问。

「我不要什么租金,朋友之间还谈钱,多市侩,起码我是不能忍受的。我只要你搬进来跟我作伴。」她说。

我迟疑地看向穆特兰。只见他浅浅一笑:

「搬进来吧,这小妖精晚上一个人不敢睡觉。」

「才没有呢。」朵夏立刻抗议。「我只是不敢起来上厕所而已。」说着还对我眨眨眼。

这是阳光吧。我想。

暖和的,整颗心都快融化了。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真情存在的,我似乎不应该太快放弃希望。

***

「苏西……苏西,醒醒……」

耳畔传来清脆的嗓音,我睁开眼,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直到看见朵夏忧虑的睑,才想起一切。

「你在哭呢。」

「是吗?」我摸着脸颊,感觉到潮湿。「我作恶梦了。」

「很可怕的梦吗?」

「不,是个很悲伤的梦。」

我想我一定是在梦里哭出声音来了,住在隔壁房间的朵夏才会听到我在哭泣。

朵夏在床畔坐了下来。「是吗?我也作过很悲伤的梦,我梦见我爸爸妈妈。你知道吗?那真是会让一个人觉得像要死掉一样的难过。」

我沉默了许久。「还好只是梦,不会悲伤太久的。」

「嗯,老板也这么说……」她口中的老板便是穆特兰。「苏西……」

「嗯?」

「今晚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啊,可以呀。」我挪到床的左半边,让朵夏钻进棉被里,挨着我睡。

「好温暖,我好喜欢有人睡在旁边的感觉。」

她偎着我,很快地呼吸恢复均匀。

我不禁想起穆特兰说她晚上不敢一个人睡的事。

是开玩笑呢,还是确有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过去这么多日子以来,这女孩是怎么度过这许多黑暗的?

「他送我咪宝……」像是猜透了我的思想,朵夏喃喃了声。「现在他把你借给我了,真好!苏西,我真高兴你可以过来和我一起住。」

我没作声。

「我要睡喽。」

「嗯。」

朵夏睡了,我却无法再合眼。

这是搬进来的第一晚,我住进朵夏卧室隔壁的房间。这屋子很大,上下两层楼,空房很多。

我原本很纳闷何以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一个少女一个人住。与朵夏熟稔以后,我才明白个中原因。

这女孩是独生女,父母亲在几年前出国登山时遇到雪崩罹难了,留下一大笔遗产和保险理赔金。成为这么一大笔财产的继承人,幸好她没有什么亲戚,否则大概会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吧。

看来缺乏跟拥有各自有各自的麻烦。

我总是担心钱不够用。

唯一的差别是,我早已成年,必须想办法解决问题;但朵夏如此年轻,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还太难以负荷。

***

朵夏其实不算蓝色月亮的正式眼务生,她还太年轻,穆特兰只让她在课余时间到酒馆里消磨。通常也不让她待到超过半夜十二点。

不过——

「老板今晚不会来。」下午的时候,她喜孜孜地说:「今天是酒馆的Jazz之夜,有很棒的乐团会来表演,酒馆里也会有很多人哦。」

所以我们坐在蓝月的高脚椅上,看着一民、维和小季忙来忙去,准备五点钟开门营业。

酒馆的营业时间从下午五点到凌晨三点。

平常不营业的时间,酒馆也不寂寞。

他们这群人常常聚在酒馆里聚会。上回我到这里取画具时刚好就遇上朵夏跷课的日子,所以得以看齐了所有伤心酒馆里的常驻人员。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我好奇地问。

朵夏笑了笑。「维说他一大早就到高雄去了。」

「所以他交代我别让你待太晚,最多十一点。」这时杰克从吧台后冒出头来。

朵夏一愣。「十一点?精采的才刚开始耶。」

「十二点。」杰克又说。

「两点。」

「没得商量,别讨价还价。」

「我才刚刚考完试,轻松一下也不行吗?」

杰克笑了。「未成年的人最好安份点,丫头,万一警察来临检,你要害死老板啊。」

朵夏没话说了。「好吧,就十二点。」其实已经违法了。

我看着杰克俐落地摆着酒杯,便问:「需不需要帮忙?」

杰克抬起头看着我。「不用,你坐着喝酒。」说着,调出一杯淡绿色的「哈瓦那之光」给我。

我就着杯口喝了一口。「好好喝,里面有些什么?」

「猜猜看。」

我再喝了一口。舌尖品尝到柳橙的味道以及凤梨和香瓜的混和甜味。

「应该有柳橙汁、凤梨汁、香瓜汁和一点椰子酒。」杯底冒着气泡,唔,「还有苏打水。」

杰克露出惊奇的眼神看着我。「我怕你不能喝酒,所以酒放得比较少,你倒全说对了。」

「我还是学生的时候参加过一学期的品酒社。」后来因为忙着准备毕业展览,没时间,也就不了了之。

「那你一定是个很有天份的品酒师。」杰克笑着。「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学调酒?」

「我——」

「呴,杰克你这偏心的家伙。」一民突然凑了过来。「我跟你求了那么久,要你教我几招,结果你只会指使我洗杯子,现在苏西才说几句话,你就要收她当徒弟啦。」

小季捧着一叠盘子走过来:「别忘了上回你耍起花式调酒,结果摔破多少瓶高档威士忌。」

「那是意外、意外。」一民申辩。

维泼了盆冰水过来:「那上上回伏特加事件又怎么说?别说人家没给过你机会。」

真是凉飕飕。一民红了脸:「那是、那是……」

朵夏咬起手指。「那些酒刚好抵你一个月薪水,可是老板都不忍心扣,他说你还要缴房租。」

冤有头、债有主。杰克总结道:「所以喽,我收徒弟是要看资质的。」

「呜呜呜,抗议啦,我要抗议。」一民嚷道。

「抗议无效!」众人旗帜一致对敌。

「呵,呵哈哈。」忍不住地,我笑了出来,但这实在没礼貌——发现所有人都瞪着我看时,我连忙捣起嘴。「唔,对不起,因为实在是……」太好笑了,这群人,好宝。

「不用道歉啊。」朵夏说:「老板说你很久没笑过了,这样很不健康哦。」

我放开捣住嘴的手。「他说我很久没笑?」他怎么会知道?他常常注意我吗?

朵夏转头看看众人,又转回来看我、「苏西,你会不会离婚?」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笑意逸去,阴影笼上心头。

应该已经痊愈的伤在我身上隐隐作痛着。

原来,我并没有逃离开太远。不管我再怎么不愿意面对,终究我还是得回头来,到最初的地方寻找答案。

见我沉默,似乎有人说了这么一句:「笨喔,你提这个做什么?」

而朵夏似乎也回了一句:「总要有人说啊,不然……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回过神,看着他们。

朵夏突然噤声了。

一民?他也不说话。

维?小季?杰克?

什么怎么办?

他们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每个人似乎都成了一尊化石。不动如山。

酒馆里唯一还活动着的,似乎就只剩下咪宝这只挪威森林猫。只见它一会儿冲刺,一会儿缓缓漫步,悠闲的姿态似在嘲弄这纷扰的人间世。

「嗳。」杰克突然醒了过来。「伙计们,开门营业了。」

***

存摺里为数不多的存款被盗领一空。

手边只余少许现金和一张空白的离婚协议书。

理智提醒我不能放任现况继续下去。

我试着重拾画笔,但对着空白的画布画了几笔后却又无力地放下。

我没有热情。

昔日那股对于绘画的热情似乎消失了,我觉得我的整个灵魂像被抽干。

几日反覆思考下来——其实也不算「思考」,大多时候我只是在发呆。

我知道我应该要下定决心,但那很困难。我的心底仍有一部份是放不下杰生的。

我瞪着手上的戒指,犹豫了许久,才将戒指拿了下来,谨慎地收进抽屉里。

朵夏念专科学校,一早已经出门。

我待在空荡荡的屋里和一只猫作伴。

偌大的屋子从外头透进几丝日光。咪宝蹲坐在我身边,在光与影之间有鬼魂在飘荡。

我知道咪宝也看到了,它金绿色的眼睛追逐着光影间的缝隙。

这屋子里有鬼魂。

正如我心底也存在鬼魂一样。

这么静的一个地方令我不安,我决定出门,咪宝跟随在我身后。

这是一只会认人的猫,不介意亲近它主人的朋友。

蓝色月亮下午五点营业,结果养出一群夜猫,我四点钟到酒馆去,如往常一样已经有人在里头忙。

开了门,不意外地又看见一民这几个人。

「嗨。」互相打了声招呼,我熟稔地来到吧台后,不意没看见杰克,反而看见穆特兰。

他坐在椅子上,腿上架着一组萨克靳风,正在保养。

「嗨。」他抬头看我一眼。

「嗨。」

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杰克说他以前常常会到酒馆来,但最近却不那么辛勤了。反而是我经常没事就晃到这边来,跟杰克学学调酒技术,变成这里的常客。

「杰克跟我提过了。」他说。

「可以吗?」我问。

「你确定你真的想在这里工作吗?」

「……」

「苏西?」

「我画不出来。」

他放下手中的绒布。「我是问,你真的想工作?在这里?」

我点点头。「我喜欢蓝色月亮。」

他沉默了会儿,点头说:「那好吧,你来帮杰克的忙。」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令我感觉窝心。「谢谢你。」

「嗯。」

我睁大眼很认真地说:「我会努力学的。」

「那很好。」

他语气平淡,令我安了心。

如果我曾经误以为他……那么我是误会了,他并没有向我索求我付不出来的东西,例如灵魂——我没有灵魂。或者是感情。

感情这种事正是此刻的我不想碰触的。太伤人。

「我调杯酒让你尝尝看。」

「好。」

我翻出一瓶伏特加,倒出一盎司左右的份量加上1/2盎司加利安洛茴香香甜酒和四盎司的柳橙汁,小心翼翼估算份量,搅匀后倒进一只高球杯里,最后在杯缘加上柳橙片和红樱桃作装饰。

他已经收起萨克斯风,修长的身体坐在高脚椅上,双手交叠在膝上,看起来像是一个专业的品酒师,等着替学生审核成绩。

当然了,蓝月的主人当然懂得品酒。

我捧着酒杯递给他。「呃……我技术还不是很纯熟。」

「没关系。」他举着酒杯仔细地看。「哈维撞墙?」

我点点头。「嗯。」我才学了几种花式调法,这是其中之一。

「好像比较适合女孩子暍,」他浅浅啜了一口。「有点甜。」

「啊……是吗?「

「我比较怕甜,你自己喝看看,女孩子应该会喜欢。」说奢,把酒杯递给了我。

我伸手接过,喝了一小口。「还可以。」我说。但不知我的「还可以」在他的评价里是什么等级?

我惶惶地看着他,担心评价不高。他给我打几分?

但他并没有评价,只说:「下次帮我调杯KICK,那是我最喜欢的酒。」

所以,这是表示……「你很难捉摸。」

他笑了笑。「谁不是如此?」

我被他的笑容迷住。有那么一瞬间,他给我的感觉像一片广大的森林,充满了神秘感。

「苏西,老板怎么说?」一民一伙人凑了过来。

「他说「好」。」我告诉他。

「就这样?」一民又问。

穆特兰笑着重申:「我说:「那好吧,你来帮杰克的忙。」」

「啊呀呀!」一民立即道:「苏西,我们来交换。」

我洗杯子他调酒?也是可以啦。

维挤开一民。「不必理他。」

小季则纳闷地说:「怪了,杰克怎么还没到?快营业了耶。」

说人人到,推开门走进来的不是杰克又是谁。「来了来了,再不来耳朵要痒死了。」语调虽然轻松,不过他的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

两个高大的身影跟在杰克身后进来。

杰克在众人中找到我,又看向穆特兰。他眼色忧虑地说:「苏西,警察找你。」

两个警察神情严肃地走了过来,其中头发已经灰白的那位隔着吧台看着我说:「苏小姐,我们有事情要通知你。」

警察的神情、语调所带来的不安,令我前一刻仿佛还在温暖的南太平洋小岛上,下一刻便坠入冰冷的北极世界。

「什么事?」

灰发警察直视我。「韩杰生昨天晚上被一群身份不明的酒客群殴,脑部受创,情况很不乐观,我们需要你到医院确认他的身份。」

一切就像电影中的慢动作镜头一样。握在手里的杯子突然间滑落,锵地一声摔破在地上,黄澄澄的哈维撞墙泼了出来,而我的视线没离开过警察一眼。

「在哪一家医院?」

灰发警察说:「我们送你过去,同时也要请你帮忙过滤一下可能的凶嫌名单,殴打他的那群人现在还没落网。」

我不知道我怎么有办法保持镇定。「我知道了,我跟你们去。」

匆匆地,我绕过吧台。

穆特兰捉住我的手,我回过头,看见他眼神里的忧虑。

「我陪你去。」

我摇摇头,挣开。「我自己去。」

我茫然地跟着警察离开蓝月,无暇去感觉身后众人关切的目光。

啊!我想尖叫。

***

许多年以后,我仍然无法忘记那一天的梦魇。

杰生全身是伤的躺在白色病床上,正如当时我无助地被送进急诊室的情况一样。差别只在于,他或许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他脑部严重受创,医生宣布他成了植物人,苏醒的机会微乎其微。

不该是这样的。

我早已经知道我们之间没有未来,可是不该连我们各自的未来都被剥夺呀。

杰生,杰生……过去我们有那么多梦想……是你说你要成为一个成功画家的呀,多少年来我的梦想寄托在你的梦想上。

我紧握住他的手。「求求你,醒过来……」

白色病房里,回应我的只有氧气帮补的声音,第6章

6 千万记得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我都待在医院里,只有很累很累的时候才回到家,摊下来便睡。

我不确定我有没有睡着过,只时时刻刻感到深深的绝望。像杰生还留在画室里那幅悚怖的画。

我没回朵夏那边,窝在以前的家,睡在乱七八糟的画室里,一种空洞感觉在四周盘桓不去。

我觉得我像是一具倒在暗巷里的尸体,等着发臭,等着腐朽,且没有被发现的希望。在不见光的世界里,只有过去的回忆不断地在侵蚀着残存的意识。

直到我想到,我需要钱。

杰生庞大的医药费……

我从泥泞里爬了起来,想着钱。

我找到几支笔,想到只要我还能画……

啊,是的,我必须要画。

我调着颜料,在画凳上坐下来。一股力量支撑着我,让我一笔一笔地在画布上留下痕迹。

我连续画了一天一夜,直到再也撑不下去,凳子翻倒,我倒了下去,手中的血红颜料泼开来,沾满我一身。

***

「苏西,你站得起来吗?」

我仰躺在地上,呆滞地看着俯在我上方的脸。

他叫我站起来。但是我做不到。

一再站起来又一再被打倒,令我既挫折又沮丧,我好累。

我不想再站起来。

穆特兰试着把我从脏污的地板上搀扶起来,但他一碰到我,我就开始无法控制地歇斯底里的尖叫,用残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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