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钟,门里门外的人面面相视,一时间房间里竟然鸦雀无声。
半晌,神情有点呆的圣…拉琪尔斯…荣才骇异叫了声“God!It’sFerny!”。
一旁陪同而来的高级督察颇为无奈地道:“各位,现在你们明白叶达先生希望CLIE与警方合作尽快破案,以及我坚持你们有必要见一下目击证人的原因了吧。”
没有人理会他,圣…拉琪尔斯…道格跨到床前,小心而仔细的查看周蕙喉间的淤伤。稍后,他眉头拧起,脸色凝重地道,“那个什么邻居再晚出来三秒钟,芬妮便死定了。”他转过头,示意泰和荣上前来看。“凶手不是不想杀人灭口,而是只差三秒钟便已杀了她,那家伙想必受伤不轻,否则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欧阳毅听了他的话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握紧了周蕙的手,象是要借此确定她此刻还是活生生的。
注意到他的动作,原本发现证人是周蕙时已经很恼火的荣更是当场破口大骂出来,“好大的狗胆!居然在CLIE总部所在的城市动到韦恩的总裁特助!这个混蛋最好不要被我逮到!”
而泰和道格已经开始询问一旁的警官整件事件的始末。
我的视线一直锁定在最后进门的丹身上。
这是我头一次近距离看到圣…拉琪尔斯…丹。
老实说,我真没想到这位同事们口的CLIE保镖大队长是这样的。
爽利整齐的西式头,长方面孔,浓挺的剑眉,纯黑的眼珠,高度大小都适中的鼻子以及跟挂历美女借来的嘴唇,还有高挑强壮的体育家身材。
还有他的气质。
一眼就看得出来,这种人俊烈、孤傲、挑剔、绝对高位,虽然举止优雅绅士、态度温文亲切,但冷漠的气质依然无处不在,可望不可及,令人乍一看便觉根本无从接近。
单以第一感官而言,以纽约魏氏或是CLIE那样的背景,圣…拉琪尔斯…丹完全不似个终日游走黑白之间的边缘人,根本就是个豪门二少。
但……很早很早之前,爷爷就教会我一件事。
凡事永远不能只看镜子的正面,还要多多关注镜子的另一边。
我发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从圣…拉琪尔斯…丹出现开始,周蕙的视线就跟我一样,始终胶着在站在门口与督察低声交谈不时转头望她几眼的丹身上,其中的情绪跌宕复杂汹涌简直呼之欲出,而丹时不时回应她几次的眼神,却与荣他们截然不同。
他的眼神与其周身冷漠的气质颇为相得益彰——阴冷之余,尚带着几分莫测高深。
3
这四位CLIE最高层人物并未在医院久留。
简单的了解些基本状况,他们恳切地安慰了周蕙及其家人一番,便就告辞。当然,谁都知道,这只是开始。
且不论叶达对此事的关注,就如荣所说的——竟有人能在CLIE总部所在的城市动到韦恩的总裁特助,这足已令CLIE觉得威名受损。
他们不会容忍这个。
上午十点多,两面豺狼的验尸报告刚刚出来,CLIE已经指派出专门的安全行动人员取代了康城山庄原本的物业保安。
虽然我们警方一直对CLIE非议多多,但有一点是连我们都无法否认的——这个商业安全机构的行动力的确迅速惊人,尤其是在有必要的时候,或最高管理层直接下令的状况之下。
上头压力大,除了原有的人手外,又加调小邱去为韦恩的总裁特助作24小时贴身保护,而我回到警局后,仍然在作资料收集。这方面我颇有点门道,到午餐光景,我的电子邮箱内已拥进了无数信息,若不是边收边整理,邮箱怕都已被挤爆几次了。
到餐厅吃饭的同事替我打包工作餐回来。
进门时,就听到他们尚在咋舌地议论,“……吓!接到指令后72小时内,全球所有高级职员宿舍门禁系统必须全部替换完成,本城的得在48小时内完工……”见我望向他们,便把工作餐递给我。
我接过午餐,道声谢,顺便听听他们自餐厅里带来最新“八卦”。
“除了接管高级员工宿舍的安保,CLIE现在又开始更换所有高级员工宿舍所在住宅区的保全系统,还下了72小时的最后时间。尤其是康城山庄。据说,CLIE四天王下了严令,必须在韦恩总裁特助出院前将替山庄的保全系统进行彻底重装,每幢物业都将安装目前国际最新款的生物密码门禁系统……”
唔!亡羊补牢,犹未晚已。
恐怕,警方已经无法在案发现场再找到任何有关凶手逃逸方面的有利线索了吧!不过,有些事发生了,即使全力弥补也不见得就真能挽回。
我望着显示屏上跳动的空港海关出入境记录,不由的扯起嘴角。
下午三点四十,小邱自医院打电话来说周蕙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我立刻丢下手上工作,赶了过去。第一时间要求她口头再给我一次口供。
刚刚恢复的周蕙,声音非常沙哑。
她很合作。
录完口供,我特地找小邱出来,关照她一切小心。
“会有什么事呢?”她笑道:“陈,你自己看看,我们的人,再加上CLIE调过的人,这个病房围得跟铁桶似的,还能有什么事?”
最怕就是她这种想法。
我沉声道:“能干掉两面豺狼的人绝不会是新手,那样的职业杀手绝不会留下目击证人……”说罢,才突然省觉自己竟然无意中引用了圣…拉琪尔斯…泰的原话。
我的严肃令小邱不得不跟着板起脸,她给我一句“知道啦!”眼神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若不是觉得似眼下医院这般铁桶般的阵仗是没甚可能会别人有机可趁,我一定不会放过她,饶是如此,离开前,我还是低声追了一句,“要特别留意所有人的言行举止。”
小邱闻言一怔,随即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她跟我三年自然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又回了局里,手头的资料已经颇为壮观,急待整理。
我集中精神工作。
时间飞逝,转眼就是晚上九点。
目前初步可以确定,这一个月来,那15个能与两面豺狼一较长短的专业猎人中至少有十二个没有与其有过任何形式的接触。剩下的三个——“红鬼洛云”在人间蒸发不知所踪已有两个多月,“山猫”曾在十八天前与两面豺狼同时出现罗马国际机场,还不能确定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冰狐”二十四天前曾通过多重中间人向“两面豺狼”发出要求会面的消息,但没得到回应,这件事亦还不能肯定与发生在康城山庄的命案是否有关。
办公室里早就只剩我一个,我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关掉计算机。
桌子上摊着周蕙的背景资料。
韦恩的这位总裁特助原来是孤儿。
她九岁暑假全家出游,发生旅游巴士倾覆事故,母亲虽然因为留在宾馆避过大难,但她却因为这桩事故失去了父亲和视力。罹患精神性障碍失语。
周家的环境原本颇佳,周父做小生意,开一间贸易公司。意外发生后,周蕙的叔父周仁亚先生当仁不让地伸手帮忙,所以最初在小叔的支持下,周母尚能维持公司的生意,只是好景不长。庞大的治疗费用,令周母多年的积蓄化为一空,最终不得不将公司转手,以筹集费用,继续周蕙的治疗。
车祸后七个月,周蕙终于能够重新说话。再十一月,前后经过九次手术,她终于复明。本以为噩梦就要过去,不过才三个月,周母就因子宫癌病逝。周蕙变成孤儿,被叔父收养。
周仁亚的家庭与周蕙原本家里一样,也是单收入家庭。
先生在进出口洋行里任贸易顾问,夫人的全部时间都奉献给了丈夫和包括自己三个亲生儿与周蕙在内的四个孩子。
除了周蕙,周家的其他子女——
长子周齐大学一年时因个人设计的计算机程式在世界大学生计算机竞赛中崭露头角而被麻省理工延揽,但到美国留学的第二年便转入生物科系,目前在攻读生物血凝细胞之类的课题。
次子周迅继周齐出国后,在当年的大学联考中,以理工科榜首之姿被本城著名的老牌著名高等学府——格致国际学院录取于生化系。
小女周筠自小在音乐学校读书,专攻过钢琴和小提琴,初二时转成横笛专业,就在三个多月前,成为纽约朱莉亚的秋季新生,当时也引起过不小的轰动。
显然,周家的子女都是极为优秀。
相形之下,只得一张本市二流大学三流科系文凭、原本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助理的周蕙,若非后来平步青云,摇身一变,升作了总裁特助,与弟妹相比,其实是略有些逊色的。
但……为何我会隐隐觉得她不简单呢?
周蕙对手语的熟练甚至与某些聋哑人士无异,周迅也能熟辩手语,可见她当年的失语状况有多严重,绝不会似今天那样才十多个小时便恢复过来。一个因为过度刺激而失语的九岁女孩失明之余,尚能在指导下很快学会并熟练地使用手语,这里面说明的是什么?!
我点起一支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反复听着周蕙口供的录音,心里揣摩着“精神性暂时失语”这个名词,脑中浮现下午自医院出来,拜访心理专家时的情景。
当时,我请教对方:“什么是精神性暂时失语?这种症候除了暂时性失去语言能力,还有什么其他的表现?能否根治?”
专家对此心理症候的解释为——“精神性暂时失语是精神性官能失衡的一种表现,其他诸如失明、失聪、某部分触感消失或味觉消失等等也叫官能失衡,这些症状有时单一出现,也有时会同时几种感官一同丧失,通常都是由于极度惊吓和精神刺激而造成的,一般很难根治。很多病人经过治疗,表面上虽然已经恢复,但心理却往往留有阴影,承受力大不如正常人,稍遇刺激便会复发,程度不一,严重的还会彻底失去意识,”
我问:“如果……我是说假如有这样的一个人,早年曾有这样的病史,目前已经完全康复,但出于某种原因,她伪装成发病的样子,表示自己的某一段意识不清,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分辨?”
专家先是诧异地望着我,而后温和地讲:“虽说不能讲成绝对,但精神性官能失衡的病人发病时,眼神与常人有很明显的差异,那是人体在保护自身时最原始的下意识物理性反应,正常人要装几乎是没有可能,”
的确,周蕙以手语作口供的时候,眼神就十分诡异骇人。
也许她并没有在假装,可……她的口供总令我觉得不妥。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看了看时间。
九点二十了。
按熄烟头,把桌子上的资料收好,我决定再往医院走一趟,看看小邱那里有何新收获。
车子停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泊位上的时候,我终于能够承认,其实自己跑这一趟根本没必要。说穿了,这一整天,我跑东跑西,找资料,看报告,做分析,为的只是不想让自己静下来。
我不想让自己有机会静下来。
静下来,就会想到爷爷。
虽然我跟爷爷并不很亲,平时见面也不多,但十五岁前,全是他来管教我……他毕竟是我最后一位亲人。现在,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
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我长长的吸气、呼气,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提起精神来。
我下了车,出了停车场,沿着医院花园内的走道往住院部大楼的大门走去。这条走道以“S”型环抱着整个花园,其右侧正沿着住院部大楼流线型的建筑外墙,走到距离大楼东头正门还有约五十来米的时候,我突然听到“咕”的一声很轻的鸟鸣,心头立时模糊地觉得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EDEN不是那种有山有林的城市,虽然政府为求城市美观,建造大批公园,但城市里的野生鸟类依然很少,没有猫头鹰。那声鸟鸣分明是鸽子。现在已近晚上十点,鸽子早该睡觉了,怎还会发出叫声?
电光火石间,我浑身一震,本能地仰头往传出鸽鸣的方向看去。
大约是在三楼的高度,有一抹月色照在玻璃上的反光忽然自大楼的建筑阴影里闪而闪,跟着便是个黑色的人影猛的弹出。
我错愕地屏住呼吸,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在半空中张开双臂如鹰般在清朗的夜色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轻巧地落在距离我三百步远的花园草皮上,而后借着两个侧身抱膝翻滚便轻易而无声地卸去落地时的巨大冲劲。
所有的动作如行云如水般流畅优雅。
如果这是在体育馆,我会以为这是某个国家体操名将正在表演哪组高难度动作,但是这里不是——这里是医院住院部外的花园,这个鬼魅般无声无息的黑影几秒钟前就在我眼皮底下自三楼一举跃下而毫发无伤……
我震撼而呆愣地看着他自草地上轻盈地跃起,跳过灌木丛,消失不见。下一刻,我骤然回过神来!三楼!老天!是住院部的三楼!
周蕙的病房就在三楼!
我立刻全速朝那黑影失去踪迹的方向追了过去。
灌木丛后是另一片下坡式的草皮,尽头是段3米多高围墙,围墙外便是条幽静的小马路,看不到半个人影。
我以为自己已失去了目标,但眼角后一秒钟在马路拐弯处的地上瞄到黑影一闪。
在这里了!
我尽可能不发出声响,远远地吊住这倒影子。
只要能成功地跟到对方的藏身地,料他跑不出警方的围捕,就怕似他这般级数的高手,要跟踪他并不易,最糟糕的莫过于事出突然,起步时我已慢了半拍,要追住对方并保持一定距离着实有点难度。
这家伙对城里的地形路线了如指掌,真不知他是事前做足了功夫,还是真正原本就熟。而且他并不是净往那些偏僻无人的静巷钻,有时他甚至会堂而皇之地穿过一些聚集中下等夜生活娱乐场所满是光怪陆离的街区,或是行人并不多但空旷明亮的大马路。不知有多少人与行色匆匆地他擦肩而过,却没人注意到他的特别,显然,他熟知大众心理,也懂得如何利用。若不是一直紧抓着他行径的方向,借以对城中各街道地形的熟知,不时地迂回跟进,我早被他甩掉了。
我直追了他近三十分钟,目前的位置已从医院所在的市中心跑到中城与下城交接的地方,转弯后本该晃过的黑影没有出现,我顿时觉得不妙,立刻加速追上去,再一个转弯看到了那个影子,
果然,他发现了,正不规则的加速。
我急奔而上,与对方在这片夜色的都市中展开一场迷藏般的角逐。中间,他见普通地形难以将我甩脱,便开始在居民区里蹿高落低,翻墙下院的到处游走。
如果对方是个什么国家的特种兵,借助特殊的专用工具,别说是飞檐走壁,就是弄得跟蜘蛛侠一般,都不足为奇。问题就在于,跟在他这么久,我很清楚对方凭的完全是自己的真功夫。这样惊人的弹跳力和好体力几乎要令我怀疑对方是否武侠小说中的轻功高手。
否认都没用,他这招我应付不来。
没多久,我便只能捧着似要炸开的胸口,眼睁睁看着他翻越入某间独立民宅的围墙,再直接自民宅背后的围墙翻出,跑得无影无踪。
强捺住要大声咒骂的冲动,我一边以深呼吸来平稳自己的呼吸,一边掏出行动电话,按下小邱的电话号码,铃响一声,她便接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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