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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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的另一边-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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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想再想,终于道:“之小姐,有件事,希望你能坦白地回答我。”

    她颔首,用眼神示意:“请问。”

    “我始终没有忘记过自己加入CLIE的初衷,近来一直有个疑惑,CLIE信息库A级权限之上是否还有秘密权限?”

    “当然。”她不假思索地如此回答,“东平发生车祸后,我在其中加注了一个*权限,记录一些友人的历年行迹,为了他们的人身安全,至今我没向包括丹他们在内的任何人透露。待过了这一段非常时期后,你若仍有兴趣,我不介意把它向你开放。另外……”

    她讲:“坦白说,A级权限中还有一个特别的加密层,里面的信息是经过封锁处理的,这一部分的内容需要我、叶达和东平同时使用密码,才能启动。以目前的状况而言,那已成为永远的秘密。”

    我直视着她。

    如果之韫说的是真的,可以说她已毫无保留。

    她望着我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良久,我垂下眼睑,轻道:“谢谢你的坦诚。我将尽力而为。”

    她莞尔,明亮深邃的眼睛忽然浮出水光,但旋即隐去。

    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她问我:“你应该听说过那些传言吧?”

    传言?!她指的是哪个?

    “就是我要你接手丹目前位置的那个。”

    “呃?!”我一怔。她真有这种念头?

    “那是真的。”她说:“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令你为难,中间可能还会有预想不到的困难……我你之间也没什么深厚的情谊……其实是不该拜托你的……所以最初,我就有这样想法,如果……如果你愿意尽力而为,就算将整个CLIE置于你的手心又有何不可?”

    我不能置信地呆看她。

    之韫的眼神和表情是如此的坚定而决绝……将整个CLIE置于我的手心……这已经不仅仅公开CLIE所有内部神秘的问题了,换而言之,这个意思就是把CLIE送我都可以!她究竟可明白这是什么样的代价?

    就只是为了丹?

    说到底,丹也不过只是魏东平的兄弟而已,他们甚至都没有血缘,而她甚至都没有真的嫁到魏家去过,为了丹……冒这样的惊人的风险,不计一切……这……这合理吗?

    我震惊,完全无法掩饰自己匪夷所思的神情,几乎没要生出些猥亵的念头,质疑之韫真正最为重视的男人到底是谁。

    而之韫……我想,她完全清楚我的困惑。

    “太多心血、太多心思……是吧?”她自言自语似的如此轻问。随后顿了一会,忽然道:“我记得曾经问过东平,一人负担着整个家族、集团……所有的一切,可觉得累?换做是我,光是想已觉乏累。但他说不,因为他有兄弟、我、父母、朋友。精神上,他从不感到疲惫。我又问他,如果……只是如果,他有不测,最放不下的是什么?他先是笑,说没有这种事,至少五十年内不会。我坚持,说只是如果。于是他沉吟许久,才道:‘如果有那一日,我是说如果……最放不下的……大概就是丹了。’”

    呃?!

    她看了一眼我吃惊的面孔,微笑:“当时,我比你更惊讶。太出乎意料,甚至忘记吃醋发怒。”

    而魏东平对自己的未婚妻是这样解释的。

    “我是很幸运的人,虽然自小背负责任,但命运并未亏待我,亲情、爱情、友情三全其美,且都有可托付之人。你,之之,真有那一日,若我可以少爱你一点,若那时你还很年轻,我想我会把你托付给叶达。但这不是事实。事实上,我是个非常自私的男人,且无法少爱你丝毫,所以那唯一可托付的人就是丹。父母兄弟家业朋友,还有你,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我都可以放心的托付给丹。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能够撑起整个魏家,安慰爸妈,保护阿荣他们的人必定是他。因为丹就象另一个我。”

    他说:“很多时候,我觉得我们其实本为一体。际遇眷顾我,将世间美好的一面给我,却分外错待他,给他的全是阴暗不幸。我们的相遇,就象在彼此的人生中间立下一面透镜,他映出我的黑暗,我衬出他的光明。我拥有一切,他却除了我,精神上一无所有。如果我发生意外,原本属于我的责任必然会转嫁到他的身上,但他却不似我,尚有朋友、家人、情人堪可寄托。到那个时候,生活对于丹将会是场无休止的灾难。他这个人现实刚强得从不会抗拒抱怨命运的不公,若灾难源于自己,他也许还会挣扎,试着摆脱,就象他以前做过的,但若一切源自我,他只会默默承担,而那时,再没人能似他支持安慰我一样,去支持安慰他。”

    “老天!”他几乎是惊怖地如此惊叫道:“光是想象,这已太可怕!”

    “不不,我决不会令事情变成这样,绝不!”东平当时便这样讲:“我发过誓,我跟自己的心发过誓,我要照顾他们一生一世的。没有如果,否则就算是躺在了棺材板里,都要跳出来。”

    “我爱你们,”他说:“为了你们,我愿意做那活到最后一个的人。”

    我深受震荡。

    魏东平曾经为了自己挚爱的情人和兄弟,立誓要做那活到最后的人……可,命运却是如此残酷——他恰恰是所有人中最早离开的那个。

    如果……人真不能说如果,如果成真……那会是多么可怕!

    泪水自之韫的眼中静而无声地滑下,但她的声音却依然平静。

    “无论东平的愿望是什么,时至今日,没人能够否认他的预见。先是纽约黑道,再是国防部……如果,那时魏伯伯能够及时从失去东平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关注一下丹面临的压力,如果那时我不是那么任性的放纵自己满世界地乱跑闯祸寻衅,丹也许就不一定非要以自己为筹码,为了支撑起整个魏家,替东平继续照顾父母兄弟家业朋友,还有我,与那些东平希望永远不再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达成一个又一个交易……”

    “那天……”她说:“那天,东平虽然一再说没有如果,但他最后还是抚着我的面孔,要求我,假如真有这么一天,之之,你跟叶达一定要撑住丹,他虽然刚强,精神上却很脆弱,阿荣他们对他的倚赖远比丹倚赖他们的更多,他们无法安抚他的不安,若我真不能亲自照顾他,你和叶达一定、一定要设法撑住他,不能让他垮下来。”

    之韫望住我,惨然地问我:“你能想象两面豺狼一案曝光后,我获知所有事态时的心底感受?”

    我无言。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道:“曾经……”

    她说:“我以为芬妮的温柔可以安抚丹,但她实在太爱他,脾气又好得跟团粉似的,只能任他搓揉,根本无法牵制住他。幸好……有你。陈,你明白?幸好还有一个你……我不会忘记自己答应过东平什么……再多代价,到如今,只是亡羊补牢而已。”

    离开之韫办公室时,我心情之复杂,实难形容。

    坦率直白,无疑是种美德,但……之韫……她这种坦率和直白,真教人有点承受不来。说笑中一个假设的问题,带出两个重若千钧的承诺。命运无常,使得其一已破灭,其二……到如今,竟然需要借助我去完成……这样沉重的诺言,我真能帮到当日彼此承诺的人?!

    虽说客观的分析下来,之韫找上我不是没有充分理由的,但我仍是不禁要再问自己一千遍——她怎么会就这样找上我来做这件事?!她是否明白,我真不能向她保证,自己日后肯定不会抓圣…拉琪尔斯…丹去蹲苦窑?!
10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我知道,这是因为近来发生的事对我的感官已经产生巨大影响,很难再保持客观的立场和心态去面对所有相涉的人和事,我已不适合办这个案子……假如不是这个案子,我会申请休假,暂时避开,冷静情绪,整理思路……真的,我一定会……但现在……这已经不单纯是一个案子或一个系列的案件……这里面添加了太多额外的因素。

    我头一次郑重地问自己:要不要先退出来再说?!

    这个问题尚未能有个明确的答案,丹已紧急赴美。

    这是常事,圣…拉琪尔斯们常要往纽约那边跑,丹几乎差不多十天便要在纽约与EDEN之间打个来回。起初,我并未觉有异,要到他特别交代我“不要跟着来”,我才意会——这一次,不同平常。

    下一刻的“坚持跟随”并非我一早就立定的心思,坦白的讲来,那只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挨下去,是丹一反平常的力拒令我更加坚持。事后回想自己当时的心态,其实跟小孩子赌气并无二致——平时如24小时监视般跟进跟出都无异议,这次为何忽然不让跟了?你越是不让跟,我偏要跟。

    就这么简单,完全不似后来外界揣测的那样——什么我与丹为此发生不为人知的大拼斗,愿赌服输,落败的那人必须服从胜方的要求。

    事实不是这样。

    当时,丹坚持单独行动,他离境时使用的甚至不是CLIE的飞机。用CLIE紧急垂直起降飞机的人是我。我光火无奈之余,向之韫“投诉”,她直接通知CLIE大厦空中控制塔,允许我使用紧急垂直起降飞机追人。

    丹后来会允许我的跟随也纯粹出自无可奈何。

    我当然不会以为他会坐着飞机直接飞进什么国防部国家安全事务小组的大本营,可也没想到他的飞机会直接飞往人家的军事基地,而他也没想到我会跟他卯上。

    待他的飞机收到基地“不明身份飞机正在跟踪中”的通知时,我搭载的CLIE飞机已经闯入了美国军方基地禁飞领空,不但巡逻预警机已经发出严重警告,连战斗机都紧急起飞,飞弹发射已锁定了我,丹要是不承认我的身份,我跟自己搭载的飞机便要吃飞弹。落地后,他若不认可我的跟随,我便会被当成军事间谍,直接送去军事单位关押候审。

    老实说,撇开自己突来的情绪问题,收到美国军方预警机的警告,才知道原来找他的是美国官方,那一刻,要说我没有一点后悔是骗人的。我一早为这问题头痛过——密勤人员公务出动,不跟不妥,跟了也不妥。心虚的当口,想起之韫与我的两次长谈,思路才又清明坚定起来。她说过——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于是,铁了心一跟到底。

    饶是如此,人家战斗机升空,飞弹发射锁定我的时候,我也不是不混身冒冷汗的。落地后,看到丹那张恼怒的面孔也不是不紧张的。他要是恶毒一点,完全可以矢口否认,索性来个借刀杀人,让我被当成间谍死得不明不白好了。我甚至想过,他要是真来这招,自己要不要先无赖地抱住他大腿叫“救命”再说……虽然难看一点,可古人不也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

    幸好,丹并不是这样阴损的人。

    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还是向基地方面澄清了误会。又气得不得了,命令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准发言、不准侧目,就当自己是个隐形人,敢惹事尽管试试看,别以为我一定会保你到底。”

    我又不是当真憨戆,当然识相地闭紧嘴巴。

    我听到前来停机坪迎接他的那名军官笑问他:“这个家伙哪里来的,你会让他跟到这里来?”我认得那人的章,他是上校。

    丹气道:“不用理他,他做什么都不用管。”

    虽说如此,也不是有他这句话,我就可以在人家的军事重地乱逛。我被安排到基地接待外访人员的客舍休息,但并没被当成危险分子而遭到冷遇,不少大兵和工作人员都表现得很热情友善,这中间,他们对我似乎很好奇,不过凭心而论,我觉得他们对“持国天”更为好奇。我没能跟着丹“旁听”到人家的军事会议,倒是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本次国防部找他所为何来。

    严格的说,他这次的任务不算极端秘密。

    美国军情部门发现苏联解体时流失的一部分危险的小中型武器在黑市出现,被几个极端组织获得,准备向其他的国家进行另外的分销。为避免危险武器的流散,官方决定对这些武器进行缴收,派出海军陆战对的特种分队执行这一任务。原本进行得颇为顺利,武器交易遭到极大破坏,但行动的后期却发生一连串的意外。对方似乎请到高明的狙击手协助,特别针对每次行动的军方指挥官出手,手法卑劣。到海军向国防部提出求援时,已经有一位特种分队大队长、两名副队长中伏,国防部国家安全事务小组前后派出的两位秘密特勤同样在行动中受到狙击,一名重伤,一名重伤落海失踪。国防部震动之余向持国天发出特召令,除了担任下一次教收行动的指挥官外,另外肩负反狙击任务——务必找出对方狙击手,生擒或现场格毙,可视届时情势而为。

    简单地说,就是要丹去当诱饵,牵制住对方的狙击手,让其他的特种分队队员顺利完成行动,随后最好能把那个狙击手生擒,如果情势不允许,就地格杀也可以。为了行动中的默契配合,丹会先与所有出动的特种分队队员进行为期三天的磨合训练。

    我最关注的莫过于丹会成为诱饵这件事。

    对方已经成功袭击了五人,而那五人作为特种分队的队长和国防部的秘密特勤自也不是泛泛之辈,可见整件事的危险程度。

    然而,真不知道是否全因艺高人胆大,丹自己对此毫不为意,他关心的是,“你不会连出动都要着我去吧,陈?”

    废话!不晓得他要去当诱饵也就罢了,如今,我怎有可能不跟去?

    “不用担心。”我与他讲:“我不会令你为难。”

    我会自己行动。

    这件事虽不象两面豺狼那样,要求绝密,但总是件危险的行动,我很清楚,要丹自己答应让我跟,当然是没有可能的。

    大概是我的表情或是语气什么的……总之,我浑身上下有什么地方泄露了我的想法,丹闻言之后,看我的眼神极之恼恨,好象恨不能将我就此捏死省事一样。

    他终于给我下马威,叫基地方面替我安排了一个海军陆战队特种分队的程度测试,说如果我能通过,就让我光明正大地随他一起出动。

    对此,我自然不会拒绝。

    事实上,我也没有退缩的余地。

    早就听说过海军陆战队的测试严酷无比,可但凡一个人豁出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时候,再多险阻大抵最终也是能够克服的。

    时间紧迫,我并没有机会去弄清楚评测的具体细则和结果,它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但我最后终于能够跟随丹一同出动。

    终此一生,我不会忘怀头一次看到丹一身戎装的情景。

    磨合训练结束,次日就要正式出动。他站在军港码头上,背后是午后的蓝天白云与平静的海水。外形本就俊烈的他在那身正式的军官制服的衬托下,显得越发英姿焕发昂藏挺拔,无形中带着一股令人不可逼视的威严,仿佛连阳光都为之黯然起来。

    有的时候,语言确实是多余的。

    当我们彼此的视线相交的瞬间,我与丹达成协议。

    我知道,他已默许了我。

    若要说在我眼中,此行的最大收获是什么,我想,不是美国海军的大获全胜,也不是对方的狙击手在瞄准丹的同时,被丹先行察觉,反过来瞄准击中,而是我终于获得丹的默许和认可——他默许我可以真正随时随地跟随他,认可我拥有如此跟随自己的实力。

    在回程的飞机上,丹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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