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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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的另一边-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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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坦利…沃尔?!

    他完全明白我的意思,解释地说:“法赫是我的中间名。”随后又道:“原来你就是儒纳常提起的那个拍档?”

    他讲:“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影子陈。”

    我根本不知道他说的那个“影子陈”是什么,我只知道这个斯坦利…法赫…沃尔,是本地的一个很有法门的地头蛇,跟丹这个美国东部黑道仲裁是老友,又很熟近年美国黑白两道的重要人物……而儒纳这个仍在被美国黑道通缉中的大块头Gay佬居然跑到这男人的地盘上来“渡假”,还连我这个前搭档都告诉对方……

    下一刻,我头一个反应就是狠狠地瞪上那个被感情冲昏头的家伙。他心虚得根本不敢对我对视。有那么一秒钟,我很想质问他“你的理智到哪里去了”,但一转念,我只回了法赫一声“呵”。儒纳对我的反应有点意外,他不安地望着我,试图跟我解释:“陈,我其实……”

    我打断他,“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真的,只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我只是他的朋友,又不是夫妻,他没有义务对我解释。

    就算是夫妻,彼此也应为对方留有私人空间。不是没有给过他忠告,如果他依然坚持……只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何必再多言。

    他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我的这种冷淡反应,呆了片刻,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法赫叫了他两声,见他理都不理地往外直冲,忙跟丹打了个眼色,追了出去。我们的谈话声调都不高,一直到这时,才引来酒吧内其他客人的侧目。我透过酒吧的大幅玻璃窗,看着儒纳急急跑远,消失在街头远处,我突然有一丝后悔。也许我应该听他解释的,虽然与事无补,但至少不会刺伤他的情绪。

    收回视线的时候,无意间一转,我看到丹正若有所思的望着我。

    半晌,他忽然向我招了招手。

    我走到他桌边。

    他示意我坐下,随后低声问我:“那是你从前的同事?”

    我没做声。

    因为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泄露儒纳的警察身份。

    他说是来渡假的,但我对他目前的状况到底不是很清楚,乱说话搞不好会替他惹来麻烦。

    丹似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忽然轻声道:“法赫对他是有真感情的。虽然有点麻烦,但‘红鬼洛云’为他就此蒸发,躲到圣地亚哥来也该够了。就算还有人死咬不放,即使法赫现在是半隐退状态,他到底还是克莱缔家族的三号人物,以他的能力总压得下来的。”

    他叫我“放心好了”。

    被他这么一解释,我是放心了,不过也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法赫就是非台面职业猎人世界排行第三的“红鬼洛云”?而他的消踪灭迹居然与儒纳有关?!且,红鬼洛云竟然还是克莱缔家族的头面人物之一?!那么里舍呢?

    我瞪住丹,无声地问:冰狐?

    他微微一笑,略加点头,补一句,“里舍一直都觉得自己才该是排行老三的那个人。”

    我震惊。

    她……也是克莱缔的人?

    我忽然疑心:“这次的事是否很麻烦?”

    接连劳动两位全美最大黑帮的头面人物。

    丹先是一怔,随即失笑地摇头:“中美洲本来就是冰狐的辖区,红鬼洛云也不过近年在此隐居而已,他们是自己得到风声,跑来跟我小聚,顺便帮个小忙,并非我特意召他们过来。”

    我暗暗皱眉。

    中美洲本来就是冰狐的辖区?!美国总统也不敢做此宣称吧!但在黑道,这个马地黑帮的势力就是如此庞大惊人。

    次日,法赫破天荒地一整天都没出现。

    丹玩笑似的讲:“忙着安抚情人呢。”

    挨下去就是周六,行动日。
10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我知道,这是因为近来发生的事对我的感官已经产生巨大影响,很难再保持客观的立场和心态去面对所有相涉的人和事,我已不适合办这个案子……假如不是这个案子,我会申请休假,暂时避开,冷静情绪,整理思路……真的,我一定会……但现在……这已经不单纯是一个案子或一个系列的案件……这里面添加了太多额外的因素。

    我头一次郑重地问自己:要不要先退出来再说?!

    这个问题尚未能有个明确的答案,丹已紧急赴美。

    这是常事,圣…拉琪尔斯们常要往纽约那边跑,丹几乎差不多十天便要在纽约与EDEN之间打个来回。起初,我并未觉有异,要到他特别交代我“不要跟着来”,我才意会——这一次,不同平常。

    下一刻的“坚持跟随”并非我一早就立定的心思,坦白的讲来,那只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挨下去,是丹一反平常的力拒令我更加坚持。事后回想自己当时的心态,其实跟小孩子赌气并无二致——平时如24小时监视般跟进跟出都无异议,这次为何忽然不让跟了?你越是不让跟,我偏要跟。

    就这么简单,完全不似后来外界揣测的那样——什么我与丹为此发生不为人知的大拼斗,愿赌服输,落败的那人必须服从胜方的要求。

    事实不是这样。

    当时,丹坚持单独行动,他离境时使用的甚至不是CLIE的飞机。用CLIE紧急垂直起降飞机的人是我。我光火无奈之余,向之韫“投诉”,她直接通知CLIE大厦空中控制塔,允许我使用紧急垂直起降飞机追人。

    丹后来会允许我的跟随也纯粹出自无可奈何。

    我当然不会以为他会坐着飞机直接飞进什么国防部国家安全事务小组的大本营,可也没想到他的飞机会直接飞往人家的军事基地,而他也没想到我会跟他卯上。

    待他的飞机收到基地“不明身份飞机正在跟踪中”的通知时,我搭载的CLIE飞机已经闯入了美国军方基地禁飞领空,不但巡逻预警机已经发出严重警告,连战斗机都紧急起飞,飞弹发射已锁定了我,丹要是不承认我的身份,我跟自己搭载的飞机便要吃飞弹。落地后,他若不认可我的跟随,我便会被当成军事间谍,直接送去军事单位关押候审。

    老实说,撇开自己突来的情绪问题,收到美国军方预警机的警告,才知道原来找他的是美国官方,那一刻,要说我没有一点后悔是骗人的。我一早为这问题头痛过——密勤人员公务出动,不跟不妥,跟了也不妥。心虚的当口,想起之韫与我的两次长谈,思路才又清明坚定起来。她说过——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于是,铁了心一跟到底。

    饶是如此,人家战斗机升空,飞弹发射锁定我的时候,我也不是不混身冒冷汗的。落地后,看到丹那张恼怒的面孔也不是不紧张的。他要是恶毒一点,完全可以矢口否认,索性来个借刀杀人,让我被当成间谍死得不明不白好了。我甚至想过,他要是真来这招,自己要不要先无赖地抱住他大腿叫“救命”再说……虽然难看一点,可古人不也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么?

    幸好,丹并不是这样阴损的人。

    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还是向基地方面澄清了误会。又气得不得了,命令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准发言、不准侧目,就当自己是个隐形人,敢惹事尽管试试看,别以为我一定会保你到底。”

    我又不是当真憨戆,当然识相地闭紧嘴巴。

    我听到前来停机坪迎接他的那名军官笑问他:“这个家伙哪里来的,你会让他跟到这里来?”我认得那人的章,他是上校。

    丹气道:“不用理他,他做什么都不用管。”

    虽说如此,也不是有他这句话,我就可以在人家的军事重地乱逛。我被安排到基地接待外访人员的客舍休息,但并没被当成危险分子而遭到冷遇,不少大兵和工作人员都表现得很热情友善,这中间,他们对我似乎很好奇,不过凭心而论,我觉得他们对“持国天”更为好奇。我没能跟着丹“旁听”到人家的军事会议,倒是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本次国防部找他所为何来。

    严格的说,他这次的任务不算极端秘密。

    美国军情部门发现苏联解体时流失的一部分危险的小中型武器在黑市出现,被几个极端组织获得,准备向其他的国家进行另外的分销。为避免危险武器的流散,官方决定对这些武器进行缴收,派出海军陆战对的特种分队执行这一任务。原本进行得颇为顺利,武器交易遭到极大破坏,但行动的后期却发生一连串的意外。对方似乎请到高明的狙击手协助,特别针对每次行动的军方指挥官出手,手法卑劣。到海军向国防部提出求援时,已经有一位特种分队大队长、两名副队长中伏,国防部国家安全事务小组前后派出的两位秘密特勤同样在行动中受到狙击,一名重伤,一名重伤落海失踪。国防部震动之余向持国天发出特召令,除了担任下一次教收行动的指挥官外,另外肩负反狙击任务——务必找出对方狙击手,生擒或现场格毙,可视届时情势而为。

    简单地说,就是要丹去当诱饵,牵制住对方的狙击手,让其他的特种分队队员顺利完成行动,随后最好能把那个狙击手生擒,如果情势不允许,就地格杀也可以。为了行动中的默契配合,丹会先与所有出动的特种分队队员进行为期三天的磨合训练。

    我最关注的莫过于丹会成为诱饵这件事。

    对方已经成功袭击了五人,而那五人作为特种分队的队长和国防部的秘密特勤自也不是泛泛之辈,可见整件事的危险程度。

    然而,真不知道是否全因艺高人胆大,丹自己对此毫不为意,他关心的是,“你不会连出动都要着我去吧,陈?”

    废话!不晓得他要去当诱饵也就罢了,如今,我怎有可能不跟去?

    “不用担心。”我与他讲:“我不会令你为难。”

    我会自己行动。

    这件事虽不象两面豺狼那样,要求绝密,但总是件危险的行动,我很清楚,要丹自己答应让我跟,当然是没有可能的。

    大概是我的表情或是语气什么的……总之,我浑身上下有什么地方泄露了我的想法,丹闻言之后,看我的眼神极之恼恨,好象恨不能将我就此捏死省事一样。

    他终于给我下马威,叫基地方面替我安排了一个海军陆战队特种分队的程度测试,说如果我能通过,就让我光明正大地随他一起出动。

    对此,我自然不会拒绝。

    事实上,我也没有退缩的余地。

    早就听说过海军陆战队的测试严酷无比,可但凡一个人豁出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时候,再多险阻大抵最终也是能够克服的。

    时间紧迫,我并没有机会去弄清楚评测的具体细则和结果,它让我吃了不少苦头,但我最后终于能够跟随丹一同出动。

    终此一生,我不会忘怀头一次看到丹一身戎装的情景。

    磨合训练结束,次日就要正式出动。他站在军港码头上,背后是午后的蓝天白云与平静的海水。外形本就俊烈的他在那身正式的军官制服的衬托下,显得越发英姿焕发昂藏挺拔,无形中带着一股令人不可逼视的威严,仿佛连阳光都为之黯然起来。

    有的时候,语言确实是多余的。

    当我们彼此的视线相交的瞬间,我与丹达成协议。

    我知道,他已默许了我。

    若要说在我眼中,此行的最大收获是什么,我想,不是美国海军的大获全胜,也不是对方的狙击手在瞄准丹的同时,被丹先行察觉,反过来瞄准击中,而是我终于获得丹的默许和认可——他默许我可以真正随时随地跟随他,认可我拥有如此跟随自己的实力。

    在回程的飞机上,丹若有所思地问我:“除了特警方面的专业训练,陈,你还接受过什么训练么?”

    我为他这个突兀的问题而怔仲,半晌才反应过来。

    “没有。”我说。

    陈家的人仿佛生来便是要当警察的。为此,各种特警的专业训练自记事起便已开始,从业的时间也不同一般,通常都是从非正式的少年刑事做起,生活中除了追捕罪犯就是制止犯罪,哪来见鬼的多余时间去接受什么其他的训练?

    回到EDEN,小邱例牌追问我整件事的过程。

    对她,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将事情简单的告诉她,她听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地频频追问我一些细节问题。事情牵涉另一国官方行动,小邱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懂得保持沉默的重要,这样的追问不休只为了满足自己小女人的八卦心理,绝不会外传于第二人之耳。

    这一点,我是放心的。

    她问我:“这一次感觉如何?”还有,“任务中的持国天怎么样?”

    任务中的……持国天……我觉得他是个优秀的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服从,所以即使被要求担任最为危险的诱饵,亦不会有所异议。

    但他仍是有特别之处的。

    持国天不是只隶属国家、为国家服务的一部精准杀人机器。

    虽然拥有授命,若不能生擒对方的狙击手,可将其就地格杀,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当时我就在他身边,即使是夜色中也看得分明,丹的反击放了水,他的瞄准器在最后的瞬间偏了一分。事后,在收到特种分队搜索未果的报告后,我曾私下问过他“为什么放过那人”。

    他明明是可以击杀对方的。

    丹没有立即回答我,直到回到基地,在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场合下,他才简单地说了句“除了国防部提供的信息外,我尚未发现此人其他该死的理由”。因为这个,他既不能生擒对方,便索性放对方一条生路。

    很难说他的做法是否正确,也许是有纵虎归山之嫌,但我由此领悟过来——丹不会轻易杀人。

    即使是国家授权,即使能力所及,他也不会轻易杀人。

    小邱对此皱眉不已。

    “你什么意思?”她颇为不满,“他不会轻易杀人?所以你认为他没有问题?我们过去的所有行为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CLIE这个案子可以封挡了?陈栋尧,你要不要我给你面镜子照照,你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和表情跟周蕙有多象,你完了你,你跟她一样都中了名叫‘圣…拉琪尔斯…丹’的蛊!”

    我头痛,“我说他不会轻易杀人,又没说他不会杀人。再说,犯罪一事,又岂非只得杀人一桩!?何况,除了两面豺狼和魏东平的车祸案,我们手上那堆与CLIE相涉的问题宗卷里并无牵涉命案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偏要什么都混一堆来讲,真不知有必要这么毛躁敏感吗?

    小邱被我说得低下头去,不再作声。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随着我跟丹的时间增多,她似乎对丹敌意日增。那天我们分手时,小邱低声问我:“你是否觉得自己变了?”

    老卓也这么说过。

    当着丹的面,他倒也没说什么,等到我们私下说话的时候,却一掌拍上我的肩头,叫我“好好干”。他说:“你们看上去都有点变了,尤其是你,陈,似乎跟丹先生磨合得真不错。你比我行,他接受你的程度一定会比我更多,当年我要是也象你这么能‘跟’就好了。”老实说,他这言不及义的话,我是没全听懂,只懂了最前面的那句。

    当时我就想:只不过短短一周而已,我已有大改变么?

    没想到如今,连小邱也这么讲。

    认真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我想我是……有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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