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下去就是周六,行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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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下去就是周六,行动日。
烟草大王的私人宴会自晚上七点半正式开始。
因为顶着礼仪公司调酒师的身份,我上午得先到礼仪公司报到,简单的了解一些公司规章条款以及此类大型高级宴会场合礼仪服务人员的工作要求之类的,而后下午一点跟随礼仪公司大队一同先赴宴会场地,进行各种准备工作,直到宴会正式开始。
洋人正式会宴形态其实与国人的大同小异,但整体的氛围和进行方式仍有些文化传统上的区别。一个不设主题的交际性大型宴会无论宴请的宾客来头有多大,身份有多尊贵,宴会的过程便如一场大型的情色派对一般,高尚的衣着,优雅的举止、彬彬有礼的对白之下,是所有人心知肚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糜烂和浪荡。任何形式的寻欢和耍乐只要你情我愿都是被允许的,这里没有所谓的道德限制,取而代之的是应用范畴被无限延伸的“浪漫”。当然,这种全无秩序和顾忌、半公开性质的声色犬马正是各种幕后交易、冒险活动的最佳掩护场所。
宴会正式开始半个钟头,作为宴会主场供应区中的一个鸡尾酒酒保——拥有最佳看戏位置的我已经十分清楚,以丹目前的伪装身份而言,这场宴会无疑将提供他足够上佳的演绎空间,必能神不知鬼不觉,或巧取或豪夺地从任务对象手中取得他需要的东西。
条件是他就如这场盛宴中任何一位风流自赏的浪荡子一般。
事实上,我想丹原本的策略必然也是如此。光看他直把少爷架子摆到十足,宴会正式开始已近中场,还不见人影,就已不难想象。
问题是,他恐怕没有料到自己的出现将会如此引人瞩目吧。
我虽然比他早“入场”近十二小时,但也是在他现身前不久,听到两个站在水吧台前的浪荡子的闲谈后,才意识到这一点的——不知是谁泄露了丹获得本次宴会正式邀请的消息,不少对卡…雷…诺球的主人有兴趣的人闻风而动。
他们各通门路,弄来宴会的“入场许可”,如猎犬般守侯在这里,真不知是想伺机“一亲芳泽”,还是仅仅想要“一睹而快”?!这些无聊的男男女女中颇有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这段时间酒吧里的常客……他们或三五成群,或单独交际地与自己的熟人闲谈着,浸溺着酒色浪荡之气的眼睛却无一例外的暗暗流露出搜寻之色,还动不动就跟自己的友人交换一两个暧昧的眼光……宴会的气氛已经在不知不觉发生转变,蠢蠢欲动着,只待某个关键的人物出现,以点燃整个宴会的高潮……
这样的诡异的氛围令我感到不妥。
先不说是什么人刻意走漏的风声,宴会开始至此已近三小时,丹没有现身不排除正身处行动之中的可能性,但如果不是呢?如果……他本来就打算摆着他那大少架子,到宴会中场后才出来晃一晃,直接找到任务对象秘密接触一番,就不动声色地全身而退呢?他预备怎么在这么多双期待已久的眼睛地注视之下,不落痕迹地去找他的任务对象?
虽然一早与丹有过默契,要保持自己旁观的超然,但这一刻的异常令我无法保持超然于外。我跟礼仪公司的另一位调酒师打了一声招呼,借“尿遁”躲到厕所中,往丹的行动电话上发了一条“参加宴会消息外泄”的中文消息——希望这为时已晚的信息对他仍是不无小补的。
回到宴会厅里的时候,我在人群中中瞄到法赫和儒纳熟悉的魁梧身影一闪而没。
再二十多分钟,我看到里舍。
明明是正式典雅的黑色吊带晚礼服,偏偏将她那玲珑曼妙的身材包裹得一派妖娆,媚力迫人。
她在宾客中穿梭着,谈笑风生,眉眼中却明显的流露出找人的神色。有人打趣,她也不避讳,一个“心知肚明”的捉狭媚眼,一句宛若耳畔呢哝似的“我找的人不就是大家正等着的那位”,再加上一个令人遐想无边的诱惑眼波,足以任何“有心”人双眼一亮。
而且,里舍寻人的姿态随着她的应酬“进程”越来越堂而皇之。到最后,将宴会厅兜完一圈,她索性便与身边的人自言自语般地抱怨道:“奇怪?他应该已经到了呀!让我到楼上去找找看。这个人……真拿他没办法……每每要拉他出来一次不知有多难……”然后转头,与诸多暗暗追踪着自己的目光交错着,互换一个暧昧微笑,轻轻提起长裙,款款地拾阶而上,上楼找人去了。
随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消失,宴会厅中嗡嗡的交谈声转大起来。
我冷眼旁观——很明显,被里舍这一番故意挑弄,不仅是那些年轻的浪荡子(女),连一些原本不知就里、正经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也开始对这个状况好奇起来,开始向其他人打听“可是有特别的人物会出席今天的宴会”。
这是什么意思呢?
冰狐应该算是丹这边的人吧?
她这样故意挑动群情,弄得人人心痒难当,目的何在?
里舍很快回到了宴会厅里,美女的脸上已经有了怒怨交错的表情,匆匆地如先前般将宴会大厅又“搜”了一遍,拉长着脸再度消失了。之后没多久,宴会大厅里的宾客少了大约五分之二,原本有点拥挤的厅堂顿时显得有些空疏起来。
再不久,我看到了丹。
还以为为了配合那个外放的伪装形象,他会有多惊人的修饰,哪知也就一身对这一场合而言简单普通得近乎随便的黑色礼服而已。那头已经长到肩下十多公分的乌黑直发随意的散在脑后,格外惹人注目。
他与宴会的主人一同出现在宴会大厅的门口。随着有人察觉到他们的出现,整个大厅里的人声没什么道理地逐渐变低,似乎人人都忽然开始将自己的嗓门压到细不可闻,宴会主人的声音混在刻意压低人声中溢逐渐变得清晰可辨。
他们说的是英语。
我听到那位烟草大王以带有明显西班牙语调的英文,问候丹“旅途可还愉快”,回忆自己前次途经纽约,获得魏氏殷情款待,并请他转达自己对其父母最真挚的问候,中间穿插无数近乎外交辞令般客气的交际常用对白,最后再请丹今晚尽情享乐,祝他有个“愉快的夜晚”。
丹作为聆听者,至始至终客气地洗耳恭听着,英俊的面孔维持着一个礼貌的表情,眼中有一种我很熟悉的容忍——厌烦但仍尽量按捺的隐忍。那是在EDEN,每当他做为之韫的男伴,陪她出席一些不得不出席的商业聚会,却被某些与魏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机构负责人缠上时,眼中常有的神情。
至主人终于结束了他那篇滔滔不绝的欢迎词,丹也只是简单地欠一欠身,完全没有要跨入大厅享受“愉快夜晚”的意思。前者能够做生意做到被外头冠以“大王”的称号,自然知情识趣,他见状,便笑着与丹说了声“抱歉”,请他“随意享受”,退开了一步,转身与跟自己最近的一对夫妇模样的宾客招呼寒暄起来。
而丹,在应酬过宴会主人后,竟然半转身,一副要离开的样子。刚好附近一个机灵(或憨愚)的服务生见状,一手托着放着饮料的银托盘,向他微微倾身。丹看了看那个服务生,伸手在他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香槟。
这几秒钟的停顿显然为某些大胆热情的人提供了一个机会,我看到一位外型颇为出众的宾客大步抢到丹的身边,对牢他“嗨”了一声。声音不算很大,却足以引来大厅门口附近所有人的暗中瞩目。
丹转头向他望去。
我清楚看到他右眉微微上挑,带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疑问表情,回了声“嗨”。
真不晓得是否我的错觉。
明明隔了那么长的一段距离,这声轻而沉的“嗨”却仿如贴着我耳畔响起一般。略带懒散厌烦的绵长语调,普通得可以在任何一个玩世不恭的风流公子哥的随意招呼中听到,却奇异地带着某种诡秘的魔魅力量,令我浑身一震,一线酥麻沿着脊背中间的那条凹线,由下自上似快还慢地爬上后颈,没入脑后炸开,隐隐地带来某种类似遭遇电击瞬间的麻痹和发胀。
整个大厅在这一瞬间如电影凝镜般停顿下来,定格了半秒。
我看到那个勇敢的搭讪者失神地瞪视着丹。后者一个诧异而厌烦的睨视立时叫他半回魂,殷情地与丹说了些什么,丹不置可否地看了看他,随后……身形动了动,走进宴会大厅里来。
乐队们演奏的背景音乐和周围宾客嗡嗡的低语交谈又轻柔地重新钻进耳朵,我疑惑的微微甩头,摔掉脑袋里那种诡异的麻痹感,看着丹逐渐溶入这个宴会,客气地应酬着每个前来搭讪寒暄的人,眼神却渐渐带上疲惫无聊的色彩,越来越深邃隔阂,好象游离于另一个时维空间似的心神不属。
谁都知道,“心不在焉”其实是社交场合中,最易得罪他人、不可取不礼貌的行为。旁人即便真的只是敷衍,也要装个诚恳的表情,但这一点在丹的身上全不是适用。他的不专心明显……而且往往被旁人理所当然地理解成为“其实是真没兴致,但只因为是你,我愿意迁就忍耐”。
与伪装形象相适应的任性骄纵气质被丹假借着彬彬有礼的举止彻底散发出来,他的表情越来越疏离隔阂,且不加掩饰,在那种愈发不耐的眼神下,众人显得更加小心翼翼,渐渐如那些卡…雷…诺球里客人一般,体谅而识相地不再肆意与他交谈。
至于最初的那位勇敢的人,更是早就不知被丹甩到了哪里。
我其实很为在座的诸君不平,哪一个没有过百上千万的家身,那一个不在自己的领域中执掌一方牛耳,哪一个不具个人独特的魅力风格,都是风流人物,偏偏在这里众星拱月似的捧着一个架子搭足,来路不明的酒吧老板……人长得好,就能获得大众如此纵容?
我看着丹如此一路漫不经心地晃到自己管理的水吧台前,把手里的郁金香型长管酒杯往吧台上一推,向我要求,“请给我一杯柠檬水。”
我照办。
他举起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我忽然冒出一个无稽念头:丹为何好象特别偏爱柠檬水?
除了矿泉水,他通常只喝这个,我很少看到丹选择其他的饮料。
尽管很想问丹行动进行得如何,但……此刻真不是时间。
里舍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糖似的粘上丹,狂喜地嚷一声“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丹递给她一个忍耐的微笑,不动声色地要将美人吊在自己臂膀上藤蔓般的玉臂拉开。她大嗔,索性投怀送抱,赖着他不肯松手。热力四射的火辣媚眼混着我见犹怜的幽怨,一五一十地朝他递将过去,没把丹电晕掉,水吧台周围一些有幸得见的绅士们倒是阵亡了一大批。
“陪我。”这尾妖狐如此与丹耍赖地说:“你答应过的,今天陪我。”
“我这不是来了吗?”瞪了怀中人一眼,他如此说道。
叹息似的口吻,似有若无的夹杂着一丝纵容和无奈,连同愈家加头痛和恼意地瞪视,看上去反要比那狐狸恼恨郎心似铁的幽怨更要没来由的怨上几分……加上他那似笑非笑的嘴角泄露出些许逢场作戏的玩世不恭……我左眉骨上一阵跳动,几乎没要受不了的转过头去。
里舍仍在兴师问罪:“可是……你这么晚才到,而且泰伦提斯先生告诉我,若非他在外面的花园碰巧截到你,你已经要偷偷溜走……”
她口中的泰伦提斯先生就是今天宴会的主人。
这狐狸揪住丹不放,“陪我,”我听到她说:“你今天至少要陪我跳一支舞,否则休想我放过你。”
丹叫她“别闹”。
她怎会肯?我暗暗嗤之以鼻。平时在酒吧里,板着面孔,她都能缠上来,今天难得天时地利,这妖狐怎肯轻易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跳舞?!哈?!
我听到她求他,“就一次。”她仰起俏媚的脸,尖尖的下巴和着颈部的曲线构成一副无限优美的图画。我看着她无声地唤着丹的名字,求他:“带我跳舞,就一次。象你带她那样,带我跳舞。”那流转在宝石般绿眸中欲罢不能的迷恋和哀怨简直连铁汉都要心软。
呵……这样的美女苦苦哀求,所奢望的也仅仅只是一支舞而已。
听到这一段旖旎的邀舞过程,水吧台周围投过来的不相干目光里都带上几分同情。
我在心里替丹叫惨,这狡猾的狐狸,真懂得如何以退为进。
丹看里舍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冷锐,但随即又转为一种我前所未见的邪魅,他微微扯起嘴角,略略倾身,对牢里舍做了一个优雅的邀舞手势。后者绽出一个不能置信的欣喜笑容,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让他就着背景音乐带她滑出舞步。
老实说,常年在破案与查案中打滚,并无太多消遣经验的我,对风花雪月其实一窍不通。跳舞一事,在我看来也就不过是一男一女搂在一起,或快或慢的挪着小步子而已。我听不懂探戈与狐步的舞曲有何差异,也看不出所谓的国际竞赛华尔兹与普通的交际三步圆舞的舞步有什么区别,更想不通透那些热中旋转快步的女郎们如何能在斯特劳斯的名作下快速旋转着,保持头脑清醒。即便如此,对跳舞全无灵性可言的我依然能够在几个简单的滑步和旋转中,看出丹和里舍都是此道的好手,虽然……他们的风格明显不尽一致。
丹每一举手投足莫不中规中矩,尊贵庄重,风度翩翩。里舍的舞步则完全如她的绰号,带着狐狸的精灵狡赖。普普通通的三四混拍舞曲硬是被她加出诸多余韵了了的小花式,百看不厌的媚惑风情尽数在这方寸间的旋身摆腰中展现。难得如此截然相反的风格之下,这两人居然还能舞得合缝合笋,移形换位间全无滞凝生硬之感,合拍得简直可称完美。
连我这种门外汉也晓得,这叫舞棍对上了行家。
宴会中本来就时不时的有不少对男女在轻柔抒情的背景音乐下翩翩而舞,但自这一对的加入后,除了原本那些就暗暗好奇注意着丹的宾客之外,不少慢舞中的男女也渐渐停止了足下的舞步,转为观赏。
我不知道这些在场伫足旁观的人真正更为关注何人,坦白说,虽然我是个男人,可我看丹比看里舍更多。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邪浪魅笑,转身晃圈,黑发飞扬地情挑全场佳人,那种表象端正优雅,骨子里放浪形骸的模样无端地令我恼火。
这到底算是在干什么?
今天明明是他的行动日……身负大任的人居然在这里不务正业地卖弄个人魅力,肆无忌惮地到处放电。
就算是演戏,也该招摇得适可而止,这样的自得其乐惹来这么多如饥似渴的垂涎,自己的行动全被盯死之余,我看他怎么去完成任务!
还有这见鬼的舞曲……我几乎没要瞪视演奏中的乐队——哪有长得这样离谱的舞曲,跳到现在还没完结的?!
要是被周家小弟知道,少不得又是一条罪名。
周迅会怎么说?采花淫虫、黑道色魔、吃软饭、小白脸,再加……那个闷骚的……“骚包。”我忍不住小声低咒。
“哦?”吧台前响起一个同样音量的戏谑声音。
我抬眼,对上儒纳那大块头捉狭的蓝眼睛。他向我要了一杯惯例的龙舌兰,眼中全是笑不可捺。“骚包?”他压低了喉咙,用自己那带着法语腔调怪里怪气模仿着我的发音,“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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