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落落寡欢?
他看着我,眼中似有深意,“你们两个从出现到现在,丹看上去越来越高兴,你倒越来越低落。”
也是,我不想否认。的确,参加这个聚会至此,我的情绪已低落到谷底,全因人比人。
就从回到圣…菲达庄园开始,魏夫人、魏立峰,甚至河西公墓,再至回到EDEN,见到荣、泰、道格、修……还有周蕙,我看着丹因为重新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回到自己养父母、兄弟、友人和情人中间,任务中受创而紧窒的精神一层层的安定宽松下来……但是我呢?
在圣地亚哥,多少我还有儒纳这个前搭档,回到EDEN,回到这个我出生、也曾居住生活数年的城市,我还剩下谁?
从没有哪一刻,象此时这样,令我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孑然一身。
如果只是孤独,倒也罢了,但……人家回来,精神尚可得慰籍放松,我却反要更加提防小心,这个城市已经不再是我落脚暂歇的地方,对我而言,它亦已变成战场。他“苦尽甘来”,我却还“路漫漫,其悠远兮”!我想换了任何人是我都会感慨丛生,情绪低落的。
最惨的,莫过于这样的伤怀,我甚至无法宣之于口。
欧阳问我:“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这次公差发生什么事?”
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幸好,与古董商扎一堆的修发现了这一头的“好景致”,立时引发新战争,转移了欧阳的注意力。
这位克莱缔家族的二号人物最见不得丹与周蕙神态亲密。那简直叫他气不打一处来,马上新拿一柄古剑,要求第二回合。
当然,满意而愉快地挨着周蕙的丹不会理他。
一旁的道格见状离座,随手操起一柄西洋剑,笑嘻嘻地迎上去,刷刷几剑,便与修缠在一处,可后者岂肯如此轻易罢休,拣个空挡,硬是将古剑对牢丹脱手掷过去。丹搂住周蕙,连人带椅后仰倒翻让过,古剑“咄”的一声,声势惊人地插入地板两寸,强烈的余劲使剑身不住地前后晃漾着。顺着让剑的动作,丹一手将周蕙就势推至荣和泰的那边,一手侧伸,把剑拔出带过,大喝一声,向修当头劈去,修再抽起一把波斯长刀,“铛”的一记架住丹的攻势,两人似双被踩了尾巴的大猫般,横眉竖目,凶狠而滑稽地狠瞪着对方。
一个悻然道:“你少在我面前有风使尽帆!”,另一个虽不答话,但随之而展,细凉炫耀的微笑却恶劣无比,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呕得修狂吼一声,相交的古刃迸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力与力失衡,兵刃位移的瞬间,爆出一连串震耳的金属交鸣,那一刹,两人都使出了真功夫,飞跃翻腾的身影中至少混杂了十多次快如闪电的硬击,看得一班学生哗然大叫,情不自禁握紧双拳,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的样子简直比看最新档高科技功夫片都投入。
余下被撇在一旁的道格拎着西洋剑,啼笑皆非地朝那两个忽然打起兴的人呼喊:“喂,你们就这样把我挤出局么?”
回应他的是半截横飞而去的断剑。
第二回合的急斗,修与丹都打得大开大阂,满厅的飞蹿腾挪,结果是总共毁掉了7把练习用西洋剑,3把古刃,两把露易十四样式的榴木椅子和一张长桌,弄得满地断刃和支离破碎的家具残屑,一干旁观看戏的学生团跟着他们一边忙不迭的闪避,一边兴奋地尖叫大笑,上蹿下跳,疯得忘乎所以。
因为丹是那个刻意挑衅的人,下场自然稍微狼狈些,恶拼至力竭气喘的最后,足下一没留神,踩上一柄断刃,滑了个踉跄,摔坐倒地,修趁此良机,下手绝不容情的对牢他头顶全力劈下,气势之狠冽,惊得好奇宝宝们个个惊喊出声,连我都差点以为他真有杀心。
他们罢手的时候,修站着,一手劈下古剑凝停在丹头顶三寸,丹则背靠着墙壁,跌坐地上,手中的断刃好整以暇地指着修的咽喉,两者间不过只得一寸。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我看着修眼中的戾气逐渐淡化,转为笑意。稍后,他们一个拿开古剑,一个丢掉断刃,修伸手去拉他,拉了两次,才把丹拉起来,后者脱力般地扑在他怀里,呼呼喘息着,歇了半多分钟,两人才勾肩搭背的走回来。而且一个看到周蕙含笑的脸,马上又张开手,汗淋淋地粘过去,另一个立时气结,伸手一把拽住他不肯放,气咻咻地与他咬着耳朵,使劲咕哝,“你什么时候抱她不行?就非要在我面前这么亲热?你是存心刺激我,嗯?!”
一旁耳尖的人无不嘻哈绝倒,连一惯拉长面孔的周迅都板不住脸。
那一刻,我清楚的感受丹越来越愉悦放松的心情。看着他与修嬉玩笑骂,争夺古刃,与阿荣他们有事无事的脑袋凑一块,嘀咕地咬着耳朵,间或的与周蕙交换一两个无声胜有声的旖旎眼神,不晓得是否是错觉,我总觉这个聚会的气氛要比最初刚开始的那一会热闹惬意的多。
不过,真算是应了中国人那句“乐极生悲”的老话。
聚会上最后一个出乎意料的事件发生在大约是11点左右。
当时,我心头忽然升起异样的感觉,直觉的看向正厅的大门,几乎是同时那两扇橡木雕花大门和朝南落地长窗突然轰然的爆裂开来。
当学生们为这突发的事态而发出的刺耳惊叫统统过去,大厅里除出那十几个多出来全副武装身着黑色紧身衣的闯入者,仍然保持原位的人恐怕就只得圣…拉琪尔斯、修和我。其余人等已在周蕙和欧阳的示意和提点下,各自蹲到尚还完整的桌椅之后去了。
这种老套的突袭方式,很难说效果是否经典,我也并不太清楚他人乐此不疲的原因,但……这些夜行者又是哪路人马?意欲何为?
我疑惑地向丹他们看去,他们全是一副见怪不怪油气定闲的摸样,道格甚至冲我捉狭的挤了挤眼睛。我无暇理会他这个滑稽的表情,一个黑衣人打出一个手势,我尚未猜出那手势的意义,丹随即还了一个“请便”手势。下一秒,那些黑衣人便已开打,但他们的目标中显然并不包括我和修。
事后问过阿荣他们,我才知道那些人是一个十分著名的杀手学校的学生。而且你别不信,这所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杀手学校就坐落在哥伦比亚,与一般私人学校无意异,拥有经营许可,公开教授各种暗杀、“捕猎”技巧,学生毕业考试的内容即为成功捕猎一人,手法不拘。他们可以选择路人为自己的猎杀对象,亦可行刺道上著名人物。当然,如果失手也是他们作法自毙。拜持国天这一次圣地亚哥的密勤任务所赐,这十多位面临毕业、追求一鸣惊人的即待毕业的杀手们就将自己的毕业考试目标定在了圣…拉琪尔斯的身上。他们使用的那个手势,即道上要求公开的对决刺杀手势。
换了是一年前,我决不会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荒唐事,亦没有可能眼看着这样这一群无法无天的闯入者肆意攻击他人而袖手旁观,哪怕他们攻击的是圣…拉琪尔斯,哪怕明知道他们应付这些游刃有余。
但现在……我的注意力全在周蕙、欧阳和包括周家弟妹在内的那班好奇宝宝的身上,以防他们这些普通人被波及,意外受伤。
我全不在乎丹他们与这干立志将“杀人”当作自己今后人生的第一职业的人战况如何,无论他们打得何等惊天动地声势惊人,都不能教我掀动半根眼眉毛。
这些“毛头小子”哪会是丹他们的对手。
事实上,那些威力惊人的自动步枪、机枪还没一逞威风的机会,便已被圣…拉琪尔斯们劈手夺过,一丢老远地摔在地上,剩下的拳脚功夫或是那几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军刀恐吓一下周蕙他们,大抵还有几分成效,要拿来威慑CLIE的四大天王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连修都没出手的胃口,看了两眼后,就净站在一边闲闲地喝着冰啤,嚼花生米。
这干人能一打十多分钟,我看还是今晚丹的心情实在不错,与自己三个兄弟童心未泯闲情十足地陪他们过场玩玩而已,否则,早就三拳两腿将他们摆平一地了。
包括那些大概是生平头一次碰到这种打杀场面的好奇宝宝们大抵也有这样感觉,最初的惊吓过去,便缩头缩脑地自桌椅后面探出头来,一看究竟,只有周蕙拉着自己弟妹和欧阳,蹲在沙发背后,决不好奇张望。
但……做人真不能太铁齿。
即使自己没有做过杀手,也永远不能忘记“不择手段”是职业杀手工作之不二法径。
真正致命的危机发生在道格和泰各自踢开最后的两个闯入者的同时,那群被圣…拉琪尔斯搁倒在地的黑衣人象是受到什么暗示一般,突然不约而同地扑向散落厅堂各处的枪械,随后齐齐指向周蕙所躲避的沙发背后,扣下扳机。
那一瞬间,我看到丹周身迸出凌冽的杀机。
他飞身抢出,扑向沙发背后,用自己的身体掩住蹲在沙发后面的周蕙,且一手抓住周迅的一只脚踝,将他拖倒在地。同一刻,脸色骤变的荣则向丹扑了过去,他魁梧的身体至少挡掉丹的大半身体,泰和道格也同时分别跃起,前者挥出一张茶几,横掠过荣的身前,替他挡去大半子弹,后者则随手抓起几把古刃,朝那些开枪的黑衣人飞掷而去,本在闲坐的修亦跳将起来,劈手夺过距自己最近的一个闯入者手中的便携式自动机枪,一梭子反扫过去……至于我,当然也不会闲着。
还是那句老话,这种情形之下,通常我的身体要比我的思维反应更快,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随手抓起横扫出去的一根槟铁狼牙棒,已经一举将三个闯入者搁倒在地,另外右脚下还牢牢踏住一个,左手按下一个男生的头,使他避脑袋开花的厄运。
而这所发生的一切,前后绝不会超过半分钟。
一时间,子弹射入四周天花板、墙壁、家具、地板,密集非常的“哚”“哚”声,混着众学生的惊喊尖叫、家具翻倒碎烈的声音,肉身彼此冲撞,重重摔倒在地的声音,各式的痛呼惨哼全都掺杂在一起。练习厅中人影叠叠,混乱到极点。
下一秒钟,我看到丹搂着周蕙,自沙发背后猛然跃起,他一脚踏上一张翻立的茶几,借势飞起一腿,“砰”的将一个持刀迫近的闯入者踢至半空,同时反手拔起一把斜插在地上的三尺古剑,朝那人大力挥出。
古剑“嗡”的飞旋出去,在半空中便已追上那人,如掼穿皮鼓般“嘭”的一声钝响,贯穿了该人右肩,且去势未竭地夹着大蓬的血雨,“怦”的将他离地两尺地牢牢钉在墙上。凄厉的惨号回荡在整个练习厅中,久久才沙哑的低弱停顿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喘息和哭号哀叫。
黑红的鲜血汩汩地沿墙淌下,空气里全是甜锈的味道。
仿佛经魔杖点过,所有的混乱在这一刻,嘎然而止。
一干学生,连同欧阳在内,都为这暴力而血腥的一幕而惊呆。
只有周蕙,因被丹牢牢按在怀里,而未亲眼目睹。但她惶然的双眼却因众人惨白而震骇的表情而越睁越大,丹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妥,忽然抬手,闪电般在她颈后利落地一击,她眼神一窒,随即失去意识,整个人柔软地倒偎在他的怀里。
至于其他的闯入者,彼时早已在修和阿荣他们几乎一拳打飞一个的真正反击下,全都化作一地的辗转哀号。
练习厅中除了呻吟和低弱的惨号,再无第三种声音。
一直背对众人的丹转回身来。
我看着他抱着周蕙,一步步向着众人慢慢走来,衬他身后那副应是地狱中才有的景象,加上那种阴寒肃杀的冷锐眼神,一时间,披散着一头黑色长发的他真是宛如十殿阎王般,几乎令人生出骇怕错觉。
随着丹步步走近,我听到一种奇怪而微弱的咯咯声,转头四顾,终于在一组陈列柜旁,发现脸色青白,浑身发抖的古董商。
这可怜的人,看他那样子也有六十出头了,好端端的做做生意,居然也会碰上这种狗血的混事,也难怪他吓得……慢着,他因何满头冷汗?为什么丹荣刀泰,连同修在内都冷冷地盯视着他?为何他两腿发软,已经摔倒在地,望着丹的眼中充满恐惧和绝望,颤抖开翕的嘴唇似乎随时都会崩溃的爆出哀告与号叫?
眼前的情景一幕幕的倒回去,停格在一个瞬间的画面上,画面中有个躲闪委琐的人挨躲在陈列柜旁,暗暗向那些闯入者指了指周蕙躲藏的沙发背后……我豁然抬头,原来是他!
这个古董商与那些闯入者有什么关系?
我疑惑地望向丹,他看了我一眼,随即又与荣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看住修。他向他点了点头,无声道:你先走,这里我处理。
丹最后冷冷的瞥了那古董商一眼,而后以自己的右臂穿过周蕙的肋下,再兜过她的腿弯,单手将她抱起,腾出左手则一把拽过呆笃笃的周迅,同时眼角扫过缩在欧阳身边,面孔发白的周筠,周家那位最为精灵的小妹,立刻乖觉会意地奔出,一手捉住丹的衬衫衣角,跟着他离去。
直到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厅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之外,厅堂中凝滞的空气才似乎又慢慢开始重新流通。那个叫卡基尔…奥马拉尔的古董商终于瘫软在地,沙哑地辗转哭号哀告起来。没人有兴趣再多看他一眼,除了修。修走到他面前蹲下,不理会后者涕泪齐流,颤抖而急切的大串鸟语,径自以同样的语言问了他一句什么。
后来,经泰的说明,我才知道他们当时说的是意大利语。
修当时与那古董商说:“何苦呢,奥马拉尔?你知道我是那么的信任你,难道说我给你的佣金还不够?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机会,如今给你们这么一闹,他又会把他的女人牢牢地藏起来!”
老实说,我并不真懂这话的意思,但我对此也没什么兴趣。
照道格他们的意思,我其实可以跟丹一起先走一步,但这一点在丹先前以眼色问我时,我便已拒绝。
我感“兴趣”的是整件事的善后。
他们是这样分工的——荣他们负责将一众学生连同欧阳分别送回家,修则处理这些毕业考试不及格的新新杀手和那位不知为何出卖圣…拉琪尔斯行踪的古董商,以及那些侍者。
我要留下,当然并不是担心欧阳和那些学生。
时至今日,我可以肯定,即使他们目睹了这样一场意外的暴力冲突,荣他们也不会对他们有任何不利。我只想确定身为克莱缔家族二号人物的修会如何处理那些闯入者和古董商。
对此,修很直接地与我道:“陈,他们有胆行刺纽约黑道仲裁,就得接受纽约七大帮的联合制裁,这是我们道上的事。”
言下之意是叫我靠边站,只当不晓得就好。
我当然不会理会这样的说法,同样很直接告诉他:“他们是谋杀未遂,我不管你比较中意哪一边的警事机构,总之,你得将他们交给警方,他们必须按照正当的司法程序受审服刑,轮不到任何人私设公堂。”
修闻言错愕的瞪住我,那种呆愣的表情好象这辈子从没听过这种话似的,他颇有几分无措地望向荣他们,后者无不对他报以略带尴尬的微笑。他们都知道,我依然坚持一个警察的操守和职业道德,它们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一种本能,根深蒂固地盘踞在我灵魂的深处,只要是正常状况之下,我不可能坐视任何非法行为发生,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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