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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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的另一边-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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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竞争手段绝不常见,工作内容清闲,待遇优厚,福利周全,再加上周蕙本来就是个极好相处的人,那的确要比小邱原本在31重案组打熬,替人背黑锅,胜过良多。

    我很为她高兴,小邱自己反而不好意思。

    她觉得:“你是应该生气的。”

    我失笑。

    什么叫“我是应该生气的”?

    是,我承认,她的新工作令我的处境有点尴尬。

    我暂时留在CLIE,因为CLIE方面的调查结果被暂封,警方保持沉默之余,尚还可假称,我任务未完,她加入CLIE难道还能说她加入CLIE是来支援我?她被革职的事从来都不是秘密,这简直就是公开摔了警方一个大耳括嘛!不用说,两位局长叔叔一定以为这是我的主意,只怕会对我留在CLIE的事愈加耿耿于怀!

    可纵然如此,我也没有“应该生气”的立场。

    就象我有选择的自由,小邱也有她选择的自由。无论别人怎么看这件事,或是会借机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作为一个前重案组探员,她失业后,到CLIE这样的机构寻找新的工作机会,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何需任何人“应该生气”?

    那天,我与她闲谈很久,感觉上就象从前我们破了大案,得了短假休闲下来一样,十分轻松。后来被大宋那干特安部同事找到,大家嘻哈一阵,有人提议,于是又转移到曲廊去花天酒地。就在那时,我忽然间明白过来,圣地亚哥的事带给我的种种负面情绪影响都已过去了。

    再过十多天,我的针推理疗终于统统结束,伤势已经彻底痊愈,且生龙活虎,但我篮球协作水准依然在原地打转。我很怀疑这样下去,之韫可会就这样,让我打篮球一直打下去,总算那不是事实。

    我的惩罚性篮球课终于在二月底告以段落。

    大老板讲,虽然我的篮球水准依然不过关,但这个“职训假期”已经够长,是我滚回自己的职位出力的时候了。我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之韫大抵是从什么地方获知了我的伤情,她勒令我补什么篮球职训,固然是要整我,其实也是有意给我彻底休养的时间。

    三月一日,我正式复职。

    多年后,再回顾这一年才发现,那其实是个相当纷乱的十二个月,中间有太多转折和离奇的事故发生,一拨接一拨,令身在其中的人应接不暇。撇开新年一始的有圣地亚哥事件,三月我正式复职后不久,韦恩位于城北远郊楚山工业集装仓库发生了一场严重的火灾,不但囤积的货物统统付之一炬,连整座仓库都被烧塌了屋顶,只剩半只壳,仓库管理员一死一伤。保险公司的调查组和CLIE的分析部门在进行现场调查后,都认为有人为纵火的可能。

    这场火灾导致的最直接结果就是韦恩与王氏以香港成衣市场为最后的对决。跟着由于之韫奇迹般地“三天”夺得香港市场,导致王氏开始全线崩溃,从而结束了两个集团长达近两年的一对一恶意竞争。两大集团冲突、和解、再到最终的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合作,直骚攘到六月中。且就在韦恩和王氏冲突最剧的三月底,多年超负工作的疲累再加上那段时期在冲突争执中的压力和刺激,之韫再次心脏病发。

    这是她结束旅行回到EDEN两年多来最大一次病况发作。

    医生们不得以对她进行了一次大手术,更换魏东平车祸后,她心脏病突发时植入的人造爱婀她大血管,但由于长期超荷工作导致自身的综合健康水准的下降,手术最终的结果并不是很理想。她的健康迅速恶化,新植的血管不到50天便开始有钙化迹象,70天的时候,又通过胸腔微创手术对钙化开裂的血管进行了一次修复。

    至此,之韫再无法对外掩饰自己病况——苍白病态的脸色成为她的一种形象,工作应酬的时间一长或情绪激动些,人就露出虚弱的样子,动辄冷汗、晕眩、心绞痛,甚至昏倒。

    按照医生的意思,当然是要她彻底放弃工作,但之韫从来就不是个会听从医嘱的病人,无奈下韦恩和CLIE大厦内,所有之韫常到的地方如会议室、办公室、行动控制中心……等等都摆上了小型的应急设备和药物,日常与她有频繁接触的人,无论家人朋友,还是职员助手,全都养成一个新的习惯——在自己当天穿着的衣物所有的口袋里都各放上一包心血管异动而引发心脏痉挛的缓解急救药品,以便万一大老板在自己面前发生什么状况下,能够沉着应付那最关键的几分钟。

    之韫那几位因工作而常年逗留在国外的兄姐都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工作方式,尽可能多地留在EDEN,尤其是她的两位堂姐,而丹他们平时对她也盯得极紧。到六月,她虽一方面为自己的大堂姐即将举行的婚礼兴高采烈,另一方面却已对自己每日被牢头时刻盯着抗拒到了极点。

    我每次到韦恩都会听到她的哀叫。

    之韫隔天差五便会郑重要求丹一次。

    她叫他不要再派一队安全人员操兵似的跟在自己身后,总是一再申明“我没事”、“我没那么虚弱”、“我不会在你们面前,在下一秒钟倒地不起一命呜呼”、“你们这样监视我,令我窒息”,但她常常发作的心绞痛却让大家谁都不敢轻忽大意。

    如果可以,我想丹也不会出此下策——用人海战术,出动大量的行动人员去跟着之韫,他会自己暗中跟着她,尽量给她一定的私人喘息空间,可问题是他自己都分身乏术。圣地亚哥事件的结束并不代表着持国天的国防部密勤生涯的终结,相反,赫赫威名带来的是更多更危险的任务和“只要打败圣…拉琪尔斯就能一夜成名或天下第一”的挑衅。

    之韫日益恶化的病情固然令人无法放心。CLIE的规模之庞大复杂,泰管了内部职员的培训和管理已无暇兼顾其他,身为CLIE的行动司令,丹总不见得将机构的对外协调和本身四大职能中心的综合管理丢着不理。他要应付这些,要应付持国天的任务,要平衡纽约七大家族分赃不均的勾心斗角,要应对麦德林针对魏氏家族成员的种种谋动,要时不时地回圣…菲达庄园安慰陪伴养父母……除去这些,甚至连魏氏,丹都不能置身事外。

    虽说我的确是在三月楚山纵火案后,才慢慢在丹各种形式的工作方面都开始扮演起一个真正助手的角色,可丹本人在纽约魏氏方面承担压力并非是至那时才开始的。

    事实上,魏氏的不稳自魏东平车祸以来便日渐显著,各种状况就没断过。他们一直面临来自麦德林麾下企业的恶意渗透,只不过魏立峰受爱子英年早逝的打击后,对魏氏的管理不再象从前那样一丝不苟,谨慎周密,因而造成的危机也就越来越严重。

    业绩下滑、甚至亏损,企业市场综合竞争力日益衰弱,都还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甚至连正常的季度性营收变化都开始被背景模糊立场不稳的股东揪住不放,借口一点市场挫败,企业流动资金周转不畅,便大肆抨击集团现有的管理模式和高层管理人员。

    四年下来,他们私下动作频繁,对集团的努力求存和发展视而不见,却三天两头动议改选,甚至直接把矛头指向魏立峰,从年头一月开始,一再惹出一波又一波愈演愈烈的事端。

    早从两月开始,被养父抓去顶缸帮忙的道格,便已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助魏立峰管理内忧外患的魏氏,但魏氏的问题本来就错综复杂,遇上集团受到黑白灰各种不同方式不同背景而来的多重冲击时,他应付得了一方,顶得住两方,始终还有一方得要丹赶去纽约去帮手。

    丹负责解决多数是些针对魏氏的预谋性商业罪案的调查。

    这跟黑道仲裁或是持国天的任务行动完全不同——商业犯罪大都游走在法律边缘,可不象警察抓小偷那样是非分明立场清楚,很多时候甚至很难去定界它的存在是否违法。针对这类行为的调查不但完全得在法律的范围内进行,跟打打杀杀全不沾边,稍有差池,还会被对方反噬一口——白的那一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变成黑的,捉贼的也随时会被反咬成当贼的,并且百口莫辨得连自己有时都会怀疑自己可是真正代表着正义的那一方。

    因为莫名其妙的变成丹真正的助手,过去没未涉入过商业罪案领域的我也由此一脚踏进了这个充斥着各种高智商犯罪的圈子。坦白说,刑事罪案,我不在话下。就算是什么国际大贩毒、军火走私集团、变态杀人狂……我都视若等闲。面对这一型的调查,我却如同刚出校门不知社会险恶的小毛头般,做起事来的确有点束手束脚,瞻前顾不了后。用丹的话来说,也就是:“陈,收起你依法而论的那一套,商业调查中,法律可不是什么被依据的东西,那只是双方都可应用的工具。谁用的好,谁就是正义的,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印象里,整整半年,每天都象在打仗,丹忙得一佛出世,跟着他扑进扑出的我则整日觉得焦头烂额,老是想不通那些莫名其妙的涌出十桩八件必须得丹亲自过问、处理、应付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发生的。CLIE下属的5架紧急垂直起降的小型飞机只少有一架处24小时待命出动状态,平均下来,几乎五六天便要在EDEN和其他国家城市之间打个转。

    私下里,连周蕙都忧虑得忍不住告诉我,“……常常倒下去半多小时,紧急电话又跟着来,你也知道他那个失眠的毛病,他一直睡得很坏,又不能把电话都拔掉……”

    我不似丹,我并没有失眠症,可那段日子里,我每日睡眠也不足五小时。后脑勺一挨到枕头就能扯起鼻酣,跟待宰的猪没两样,可任人鱼肉。若有人要杀我泄愤,那绝对是最佳契机。

    这么忙,丹仍然不肯对报仇的事松一松手。

    是的,报仇。

    丹从来都不信魏东平的车祸是意外。

    虽然线索不多,调查异常困难,可他私下一直在进行这事。

    他跟国防部的交易包含许多条款代价,其中亦包含调查魏东平车祸所需的一切便利。这一项在其他合法或非法的强权势力组织与他私下达成的各种“利益置换”中都是名列首项的一组条款。

    整件事,他没有向养父母、兄弟或是之韫透露过丝毫。

    即便是我,也是在一个非常偶然的状况下,才撞破的。

    当时,他在杀人。

    我并不是没有看到过他杀人。

    为持国天的任务、纽约黑道的平衡,很多次,我亲眼目睹他杀人惩凶。我们之间达成的默契使他即使杀人也并不避我,但那一次不同。

    那一次,他是故意支开了我,制造了一个空白的时段去做这件事。

    跟他走到今时今日,我对他的信任可能早已超出了自己所知的程度,我完全不疑有他,其后会去校准个人定位信号纯熟偶然。我发誓,在发现他避开了CLIE的信号捕捉采集体系时,我都绝无丝毫认为他在做些不法勾当的念头。我会调头重新在那些犯罪区的暗街穷巷间找他,纯粹是出于好奇和担心,所以真没想到找到他的时候,会看到那个。

    黑暗中,被他一刀割断喉咙的人面目不清、混身充满委琐气息,即使根本不晓得他的来历背景,凭我多年与罪犯打交道的经验,仍可一眼看出此人不过是个混迹底层的小混混。他那种人根本不属于平时需要持国天或纽约黑道仲裁出手的阶层。下一秒钟,我与他面面相对的时候,彼此都心知肚明,刚才那一幕就是我当初加入CLIE时,一心要寻找的。

    这是有目击证人的现行杀人,凭此我可以“一级谋杀”的罪名直接把圣…拉琪尔斯…丹送进联邦监狱,而且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外交官跑出来申明这名死者是哪国官方要秘密捕杀的对象。

    然而,我自己都无法置信,我居然没有质问他杀人的动机,我只是问他:“为什么要支开我?”

    就在那刻,我突然记起当初道格对我说的——“我知道你不信丹,不过那没关系,因为我也不信你。”

    这句话,他曾当面与我说过两次,此刻我终于恍然过来。

    他当时真正要说的是:“我知道你不信丹所作的每件事都有足够理由,但那没关系,因为我也不信你最终真会将他送进监狱。”

    而后,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已永远失去了重新穿上警服的资格。

    道格没有说错,无论丹给我的答案是什么,甚至即使他不回答我,我也不会把自己看到的公诸于众。

    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我马上离开了那个暗巷。

    心情恶劣到极点,我漫无目的地在曼哈顿游荡了整夜,再看到丹的时候,我正坐在曼哈顿轮渡码头上,天色已渐渐发白。

    码头上就我们两个人。

    他站在我身旁,沉声道:“若不支开你,你就是我的共犯。”

    我知道他误会了——他以为我在闹情绪。

    我当然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但那不是对他,而是对我自己。

    我并不想他继续误会下去,本想坦白地说明,不想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逼问。我逼问他,那样一个不入流的混混究竟犯了什么天条,要他特地支开我,去割他的喉咙?坦白说,当时我并不认为丹会真的告诉我什么,但……无论是因为什么,他最终向我说出那死人向制造魏东平车祸的人提供了偷渡中介,我就此才知道他的复仇行动。

    四年来,他可自由支配的时间不多,本身又杂务缠身,常常分身乏术,但他从来没有中断过调查,查到一个确实参与过此事的人便杀一个,无论那人是否主谋、是否现行、是否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中介人的跑腿,时至被我撞破,他已杀了十一个人,追踪范围遍布五大洲。

    他跟我说得很清楚:“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你见我行凶不加阻止,便是同犯,虽然我们是有过默契,但这件事我不可能做在你的眼前。”

    他认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我只当自己从不晓得。

    对此,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若是从前,我想我会质问他——非要亲手杀人才能泄愤?或许……我还会建议他把那些人按照法律来惩罚。可时至现,我知道他并不是个会以杀人为泄愤手段的人,而且……我知道,只是把那些从犯按照法律的限定,关进大牢里几个月,对丹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不仅是他,这对很多人都是不够的。

    介入魏氏的事务越多,我看到的秘密也日多。

    有些事已根本不必去向之韫追究什么A级阅读权之上的那个权限,它就在那里,若有人会说看不到,不是他没长眼,而是他没有心。

    那个时候,虽无正式宣布,但在相关业界中,谁都知道纽约魏氏获得了格林工业组合暗中的全力支持。这个总部设在费城、集团年龄只得四载,却频频能与圈内老牌大集团较劲的宇航军工集团的崛起是圈内公开的传奇故事。人人都知道——创始最初,这个以童话命名的工业组合就只得当家人自己一双手和六亿钞票,是那个被自己下属们直呼为“苏”、谜一般魅丽的首席执行官,以一种只有真正的实干家才可能拥有天分和令人无法置信的毅力,一手一脚撑起格林今天的事业版图,甚至……还有纽约魏氏。

    格林工业组合的市场取向使它的产品一部分是需要消耗魏氏产品的机械,一部分则是魏氏产品需要消耗的重要半成品原料。这使它成为魏氏最重要的供货商兼购买商。每次魏氏发生风波,丹在解决各式各样的问题和麻烦之余,动不动便会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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