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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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的另一边-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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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丹已经见过修。

    他本来是直接约下了格杀令的方靖,但最后见到只有修。这位克莱缔家族二号人物虽然坚持格杀令令出“法”随,但也暗示格杀令毕竟是六十年代黑手党大规模火并时期的产物,其意义与现在已有不符,克莱缔家族也无意将事态无限制扩散。他们最终只追究直接参与绑架一案的人与其直系亲属。等于是接受了圣…菲达庄园这边的调停。

    但我仍不能接受。

    那些家属何尝不是无辜的?

    对此,丹也觉得无奈——克莱缔家族毕竟是全美,尤其是东部的第一黑帮,用他们这些边缘人的话来说也就是——黑道自有黑道的规矩。

    凡事总有个底线,就CLIE或黑道仲裁而言,的确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可这一切,不是我能接受的。

    就是这一天,原本自魏东平清醒后产生的朦胧想法突然清晰起来——等魏少复腱结束,真正康复后,我对之韫的承诺也就算彻底完成了。

    或许,EDEN的警界未必能再接受我,但我一定会做回警察。

    克莱缔家族既然已暗中收敛打击目标,外头的局势已无那么先前混乱,丹说各处状况基本都在控制中,要我索性到CLIE大厦,直接把出来看热闹的之韫送回庄园。

    我照办。

    之韫和我是大约快八点回到庄园的。八点是魏家历来的晚餐时间,她要赶回去,监督她的未婚夫“食补”。结果我们回到庄园,却发现平日原本热闹温馨的氛围不知所踪,大屋里的气氛僵凝压抑无比,连管家仆人都比平时沉默非常。宽广的客厅里,只得叶达小猫一只,丹他们都还没回来,魏东平连同魏立峰夫妇都不见人影。

    之韫问她不是兄弟的兄弟,“发生什么事?东平呢?八点多了,还不吃饭,是等丹他们么?”

    叶达神情有点阴郁,他先回答一句“他们有打过电话回来,说晚点回来,不用等的。”随后又道:“东平和伯父母都说不吃了。”

    我和之韫闻言都是一怔,后者当即便问:“怎么回事?”

    叶达无声地吐口长气,“今天正好人都不在,他逼问伯父母为何要向丹他们隐瞒真相。”

    这个“他”,自然就是魏家大少。

    叶达讲:“我到时,他跟伯父争执正剧。”

    顿一顿,他望着之韫又道:“我们都以为最先叫他炸起来的事,若非你的病,就是丹的事,哪知偏是这个。”

    之韫听罢,坐倒在沙发里,一语不发。

    别说是她,连我都说不出话来。

    关于魏家因何把魏东平未死一事连丹他们四个一并瞒住,当日发现魏东平生存,在克里罗斯诊所时,魏立峰夫妇就有过解释和说明。该时之韫等人兴奋过度,加上魏夫人一向对丹他们疼爱有加,对他们的解释自然深信不疑,但这群人终究个个都有颗开了七个窍的玲珑心,事后仔细想一想,谁没有对魏家大家长起过疑心,只不过那样并不难推敲证实的真相未免太令人辛酸伤痛。

    道上的流言确非空穴来风。

    当初,魏氏安全部门之内确实有人怀疑是圣…拉琪尔斯策划了该起车祸,而这个怀疑甚至一度说服了魏氏掌门人。魏立峰向养子隐瞒魏东平假死一事,只因对他们有了疑忌之心……至少曾经有过。

    即使身为当事人心里明白在当年车祸初初发生,很多细节因为魏东平意外亡故带来的噩痛而来不及澄清解释,各方一片混乱的状况下,有这样的疑忌产生也属客观,事出无意,但对照丹他们这四年来的种种磨砺,仍是无法不悲凉感慨的。

    丹荣刀泰虽然自眼见他们大哥健在后,就没再多问,但很多时候刻意的忽略也是一种受伤至重的表现。既然他们都已选择漠视创伤,旁人自然也都知情识趣,决口不提。

    谁都不会去残忍地痛揭疮疤。

    谁都明白,有些事虽然令人心灰感伤,但是不说出来,它虽痛也不见得就会痛断肝肠。

    与之韫的病况相比,这无疑是另一个说不出的禁忌。

    即便是魏东平清醒后问及,大家也都默契地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个事实。没人直接了当地告诉他,假死的事,丹荣刀泰如外界每一个人般四年来被深瞒在鼓里。

    我自然也没说过。

    虽说当初丹只在禁口事项中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却也教我隐隐觉得这是圣…拉琪尔斯们一个碰不得伤口。与魏少谈话时,便以车祸发生时,我还没加入CLIE,对当时的状况和前后因果不清楚而坚持、刻意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谁会想到,到今天,那个忍不下这份隐痛的人竟然是魏家大少。

    就在今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为全球格杀令和突然亮出真实身份的克莱缔族长吸引的时候,趁着丹荣刀泰难得统统都不在庄园,他避开众人,对着自己父母炸了起来。

    大抵是习惯了在众人簇拥和保镖围绕下的生活,亦或是为三三强人组合服务的人都深谙禁口的技巧,无论是魏家上下,还是之韫叶达苏雪都说话都没有避人的习惯。与这些人相处日久,我竟也渐渐习惯这种奇怪的状况。平时他们说话,若不刻意要求私蜜,便会

    静静在一旁听着。

    该时,之韫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问叶达:“他很激动?”

    后者道:“我到时,还在屋子门口,已经听到他的声音,他质问伯父的声音。他说——爸,是你从小手把手教会我一切。自大伯叔叔出事后,更是你一个人撑住魏氏内忧外患最为虚弱的二十年,你要我相信这么简单的事,你会事前料想不到?”

    他问他:“你会想不到?”

    魏东平当时与他父亲道:“……你想不到之之会宁可放弃韦恩,叫雪儿带着韦恩的流动资金跑来美国,搞出一个格林来当魏氏的挡箭牌,一个人顶下所有台面台下的所有压力和危险;想不到雪儿真肯为之之两肋插刀,把所有已有的名誉成就统统牺牲掉,还被荣冤枉,结果不得不带他们的感情也放弃掉;想不到叶达为了撑住韦恩,不得不把自家的企业问题搁一边,引至韦恩与叶氏之间本来就有的麻烦愈演愈烈,最后终于火并一场;你想不到这些不奇怪,可是你会想不到为了丹,跟我们明整暗抢这么多年的克莱缔家族会放过这个离间丹他们与我们感情,拉他们重入黑道的上好机会?你想不到一旦他被克莱缔家族拉下了水,国防部那群一直只愁没下手机会的卑鄙小人不会乘机落井下石,要挟他当他们的杀人工具?”

    叶达跟之韫道:“我从没见过他那么激动过。听他哑着声问——丹会怎么想呢?丹会怎么想?真有种心碎的感觉。”

    我顿时想起自己与魏少谈话时,他那种极之特别的忧郁。

    呵,那种切肤之痛的感觉……

    之韫弯起嘴角,大而深遂的眼睛却已泛出几分心痛的潮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与他们一直友爱。连我们最初反应过来,都替丹他们心酸酸,何况是他。”停一停,再问:“他现在人呢?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叶达向她摊手:“你认为这样穷吼大叫一通,谁还能在丹他们面前若无其事,笑嘻嘻地吃饭?”

    真是的,再怎么说,魏立峰夫妇对丹他们的真心疼爱并不亚于魏东平。纵然有过一时糊涂,也不能抹杀这多年的拳拳溺爱呵护之心。痛惜、愧疚、懊悔和百般努力仍然无从补偿的无挫交相夹攻下来,谁又能说他们这四年不是生活在煎熬中,如今还要对上自己儿子的质问……

    难怪庄园的气氛一下变得那么压抑。

    可难道就这样让他们僵持下去?我忍不住提醒这两位自己的大老板:“丹他们可能很快就会回来……”难道要他们回来面对这个被魏东平一手揭破,弄得鲜血淋漓地创口?

    对坐于沙发上的那对“兄妹”一怔,对视数秒,忽然齐齐转过头,对着我露出释然的笑容,“说得不错,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们讲:“就让丹他们几个去哄东平吧!”

    ……
18、上
    18

    丹回来时,已是两个多小时后。

    庄园有异的气氛令神情间掩不住疲惫的他疑惑,看到我仍在,他当下便皱着眉头问我:“怎么回事?”

    荣他们早他半个多钟头回来,已经自叶达口中晓得一切,不待我开口,便已将发生的事跟他说一遍。另再补上最新情况,“之之回来后,把晚餐端到房间,一个个地劝,伯母说没胃口,头痛,提早休息了。伯父要在书房静静,大哥把房间门锁掉了,谁都不理。”

    刚说完,正见之韫端着重热的晚餐与叶达一边说话一边自厨房方向过来,看到丹,她头一句便问:“吃过东西吗?”且不待他回答,便将晚餐往他手中一塞,“没吃过的话,就吃吧。”

    丹看了看手中的菜色:“这是大哥的药膳?”

    之韫摊摊手,“难得大厨那么有心,特地跟我学了这手中国药膳,今天才试验成功,偏偏不知撞上什么黑煞日,居然碰到他绝食。”

    她跟丹讲:“就算真不饿,也替东平吃两口,就当给大厨面子。”

    丹看了她一眼,一语不发地端着那一托盘魏家大厨操练多日、特地炮制的中国药膳,转身直接往魏家大少的房间大步走去。

    没人说话,众人听着丹走到魏东平的房间门口,敲门叫大哥。

    他叫了几次,没人应他,便将餐盘往地上一放,转身从走廊另一头的楼梯上了二楼,稍后二楼某个房间传来一声清晰的开窗声,下一刻整幢大宅的保全预警系统突然蜂鸣起来,没出三十秒,值班的保镖队长便冲了进来,被之韫一句“是丹少,把警报关掉”,马上又给打发出去。

    我冷不丁地想起魏家夜间大宅外墙开通的静电防暴和红外线预警系统——一楼外墙静电安全网完全张开,防止暴徒直接穿窗而入,自二楼起外墙上的静电网收张以半分钟为频率随机移换……呵,我忍不住微笑。除非魏家大少能眼睁睁看着丹触电而亡,否则无论他心情再怎么不佳不想见人,见丹自二楼爬到一楼,也必得替他打开窗户,放他进房间。

    果然,没隔两分钟,预警系统安静下来的同时,魏东平房间那边传出一声开门声,有人将餐盘端起,随即“嘭”一声又关上了门。

    厅里的所有人等互望一眼,全都无声的吁一口气。

    挨下去,我看到之韫一个叫人双眼暴叠的动作——她自衣袋内摸出一个外型犹如时下年最新式小巧的随身音乐播放器的小东西,往茶几上一放,打开播放键。

    只听到魏家大少低落的抱怨声自那银灰色的小盒子里清晰地传出来,“……我不过是想安静一下,你们却一会来个人敲一下门,紧张得什么是的。”他骂丹:“你居然还给我来这招,那么不要命!刚才真想干脆成全你——不开窗放你进来!”

    所有人豁然转头地瞪住之韫。

    后者怡然自得地径自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坐进沙发,慵懒地一手支颌,摆出一副倾听广播剧地样子。

    叶达头一个忍不住,发声问道:“这是什么,之之?”他很讶异,“这屋子不是有反监听系统,你这个窃听器是怎么带进来的?”

    “那是技研部刚弄出来的新玩意。”他这个皮皮的“小妹”冲他狡黠地眨眨眼,还得意非常地主动“招供”,“他们原本是要向丹领功的,刚好我今天去CLIE,就先弄了个测试品来玩。”

    荣终于忍无可忍,对牢之韫发作:“你在那些餐盘上搞鬼?”

    连泰都皱起眉头,“干么偷听大哥和老大说话?他们若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们。”

    之韫哪会把他们放在心上。“那又怎样?”她嚣张地对牢荣回瞪过去,“你这家伙当年不也在雪儿衣领上放过窃听器,让东平偷听我们说话,我不过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一刻,我真是服了这个女人——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思玩玩玩,要报那不知猴年马月结下的一箭之仇。

    想当然,这样的“解释”怎有可能被接受。

    荣鼓起牛眼,张大嘴巴正待要说,却被道格拉了一把,按坐在沙发里。“闭嘴吧,”他“嘘”了一声,讲:“听丹说什么。”

    所有人中,大概只有我和他,除了一开始对之韫的行为有点侧目,其余的注意力全在监听器传出的声音。

    丹肯定没发现CLIE技研部这个最新款武器的存在。

    他的声音听上去毫不设防,魏少骂他,他也不以为意,只说:“连之之叫门你都不理,我怕你根本不在,又自己偷跑出去散心……”

    他大哥没好气,“偷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还在坐轮椅。”

    丹咕哝:“你想做,什么事做不成?”

    这话大抵触到魏东平痛处,他有一会没出声,良久才轻声道:“我也不过是个人,总有些事,不是我想,就能做到的。”

    一时间,为着这句无奈而现实的话,监听的两头一片异样的静默。

    看到荣他们由此沉默下来的表情……呵,即使不似丹那样敏感,一样从小自腥风血雨中挣扎求生,其余那三人再迟钝,也要比常人心思灵巧不知多少倍。只因很多时候,丹比他们想得更更早多,便习惯事事以他为主,由他出面交涉而已。至少,我不认为“爬窗进魏少房间”这样简单直接的“逼宫”手法只有丹一个人想得到。之韫和叶达寄希望于丹能够安抚魏东平的情绪,还不如说——他们希望他能安抚所有的人。

    我听丹跟魏少说:“叶达讲你跟伯父母大吵……”

    他问他:“你很介意?”

    后者反问他:“你不介意?”

    魏东平问丹:“难道你不介意?”

    他说:“别告诉我你不介意,丹。你从不会对我撒谎,最多是不肯坦白说出来。你从来不对我说假话。你、阿荣、泰、道格都是如此。”

    他再问他一遍,“难道,你不介意?”

    “是,我介意。”丹终于坦白地承认,“我非常介意这件事。”

    停一停,又补充:“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说:“我介意很多事,却又没法跟荣他们讲。”

    丹跟他的大哥如是说道。

    “你出事后,有很多天,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干过什么。”

    他没有连贯的记忆,所有的都是片段——之之的凄厉尖叫、碰撞翻车的巨大撞击声、空气里浓郁的汽油味和血腥气、医生面无表情的摇头、你苍白冰冷的面孔、之之吐血软倒的瞬间、手术室长明的红灯、之家众人绝望沉默的等待表情、直升机螺旋桨扇起的急迫风声、伯父母近乎崩溃的面孔、叶达近乎哭音的嘶喊——“冷静?!我最好的朋友和兄弟死了,之之到现在还生死未卜,你要我冷静?!”

    直到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那位魏东平的前未婚妻——科妮…霍林冲过机场保安设置的隔离线,跌摔在捧着骨灰盒的魏夫人身边,绝望地瞅着他,随后扑上去,揪住他的衣服摇撼狂叫:‘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摇撼他、荣、泰、刀每一个人,指责地哭喊:“为什么不是你们?!为什么?!你们究竟都在做什么?!为什么?!”

    丹说:“那一瞬间,我看着她跪在地上,抱住你的骨灰盒撕心裂肺地哀嚎着,与伯母哭作一团,突然有了真实的痛感,所有麻痹的感官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他跟魏少讲:“在这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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