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红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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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红莲-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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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苏潮湿的头发还渗着水滴,他对当时的秀远微微笑了。
那个时候,和苏忽然很清楚的记得王子翊宣的哭声很大,有些孩子任性要引起旁人关注的意味。和苏本来想觉得他很讨厌,但是当和苏看着翊宣小小脸上染着溷浊暗红色血液的时候突然有些说不清楚的伤感。
也许,在这个禁宫中没有人可以活的幸福。
上次他给自己桃花而被自己拒绝的时候,翊宣也哭了,但那个时候的他,与其说是哭,更不如说是闹。而如今翊宣被箴王后搂抱在怀中,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和苏看。这是和苏第一次从翊宣的眼中看不见和煦的笑容,而只剩下一种恐惧。
和苏很想留下来哄一哄这个弟弟,他甚至已经向他不自觉的伸出了手。箴王后一声尖叫阻止了一切温情的发生,她恐惧地看着和苏,歇斯底里地叫着,“走开,你这个魔鬼,不要夺走我唯一的儿子。”
和苏习惯眯着眼睛来掩饰自己内心翻动的情绪,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恭敬地给王后行礼,然后说,“王后受惊,和苏多有冒犯。和苏退下了。”
说完甩了袖子和秀远一起回东宫。
从此他再也不轻易主动伸出自己的手。
箴王后无法原谅血溅朝阳殿,但是郑王将这件事情消弭于无形中。他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再次在后宫发生。也许箴王后真的得到了郑王严厉的旨意,从此,她对和苏退避三舍。
从此和苏在后宫中度过了一段相对安宁的日子,一直到他七岁,奚朝大祭祀接他到大郑神宫。
离王后身后给和苏留下一本书稿,据说那是王后产下和苏后身体一直不好,卧床两年期间写的,记录了大郑宫这些年来的一些往事,还有离王后想对和苏说的话。和苏进学后就一直在看,里面包含了一个母亲对无法看着儿子成年的遗憾,但是更多的是期望和祈祷。
这些都是用蝇头小楷在洒金雪浪纸上写就的,十分的工整。
和苏每都夜深之时都会细细的看,看着看着,他居然会感觉也许母亲就是身边,没有远离。
“我曾经祈祷上苍赐给我一个孩子,于是我看见了你的出世。那是一个飘雪的夜晚,神把你带到了我的身边。你幼小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衣襟,一双黑黑的小眼睛看着我笑。也许从那个时刻开始,我对你的爱超过了我的生命……”
“……看来我是没有缘分参与你的未来,和苏。这些天来我感觉胸口就如同刀割一般。我的儿子,在孤独的成长,我的心比现在任何病痛带给我的痛苦都要深重……”
“和苏,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看见我的时日不多。这些天愈加感觉身体的寒冷,但是外面御花园中的红莲花已经开了,现在已然是盛夏。我看见了张氏家族的箴妃走进了王宫。我也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还有日渐隆起的肚子。我在祈祷,如果上苍垂怜,你将得到一个妹妹。”
最后的几页写的非常潦草,和苏知道,那也许就是母亲最后的时刻了。
和苏每次看到这里手都是颤抖着。
“孩子,这也许是我最后对你说的话了。今夜你就在我身边安静的睡着,我真的很想亲亲你,但是我不敢,我怕吵醒你……”
“……和苏,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这些天我都不敢入睡,我贪婪的看着你,一直看着你。我想把你的样子刻入我的脑中,陪着我走完最后的人生。”
“和苏,终于到了最后,我的手几乎无法承受毛笔轻薄的重量。孩子,母亲舍不得你,但是最终还是不能不放手。和苏,我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的生命必将是残缺的,我得到了你的父亲立你为储君的承诺。他在神明和历代先王面前发誓,你必将是下一代郑王,永不更改,如果他违背了誓言,整个大郑王朝都会遭到诅咒的。”
“大郑宫里没有失败者,在这里,失败的人是没有资格生存下去。只有成为唯一的胜利者,你才能有尊严的活下去。”
“所以,孩子,勇敢一些,无论多么困难都要坚持下去,你必将是下一代郑王,你的名字将做为一个国家的年号被载入史册,而不是被那些无聊文人在感慨历史的时候偶然提起。”
“我会为你祈祷……”
第四章
    三月,当雍京桃花盛开的时候,太子和苏代郑王在岐山神宫祭祀天地。五王子翊宣也一同前往。翊宣发觉跟随他们的人马都是东宫侍卫的时候,本来想要拒绝太子的邀约,不过当他看着和苏的那双眼睛的时候,无论如何,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微微点了头。
和苏笑了,笑的很轻微。
岐山上长满了须弥衫,这样的树并不开花也不结果,但是这并不妨碍它们可以长的高大而繁茂。整个岐山都被这样的参天大树覆盖着,冰冷的绿色让山显出几分神秘幽远。
山路并不好走,所以到了岐山脚下,和苏让一小部分禁卫军在那里扎营,并且他留下了一些笨重的东西在那里,自己带人骑马上山。由于路上遇上了大雨,所以太子和苏一行人到达神庙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奚朝迎出了神庙大门外面。
奚朝是历代大祭司传承的称号,其实他们曾经每代人都各有名字,但是当他们成为郑神庙的祭司后,他的名字就如同风中飘散的碎纸一般,消散在所有人的记忆中,现在人们仅仅知道的就是奚朝这个称谓了。不过历史总有例外,唯一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刻入神宫祭坛的是一位占星师同时也是第一代大祭司,他的名字是楚空,那是和文御王金戈铁马走过来的神秘人物。
现任的祭司看不出年纪,中等身材,清瘦的面颊上镶嵌了一双暗夜一般的眼睛。他穿了一件很普通的蓝色袍子,轻软的衣襟在早春的冷风中被吹起,微微翻动着,素白色的手握在一起,一记长揖几可及地,同时对和苏说,“殿下,一路辛苦了。”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厚重,如远山传来的暮鼓晨钟。
到了神宫内,奚朝早就准备好了晚膳还有浆洗的热水。和苏住在御华殿,他们先用热水擦了脸,然后就在正殿用晚膳。夜间他们分别在御华殿那殿的东西偏室安寝,禁卫军围绕在整个御华殿周围。
奚朝说,这里前后都是空地,很好防卫。
翊宣却感觉和苏的神经总是紧绷着,眼神黯淡。
夜里翊宣似乎听见有动静,起身出来,内殿一片寂静,对面的侧殿熄灭了蜡烛,黑洞一片。不知道和苏睡的是否安好?
怎么这么想,是在担心他吗?
翊宣有些吃惊自己为什么这样想,随即好似要甩掉什么似的摇头。
殿外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小雨,一丝丝的凉意飘了进来,翊宣想看看外面,于是打开御华殿的雕花门,却意外发现和苏站在外面,抬起的手似乎正要推门。
和苏穿了一件被雨水打湿白色的袍子,头发一缕一缕贴在脸上,腰间用一条丝带随便系上,右手拿着他那把飞天剑。
翊宣第一次可以仔细看到这把剑。早就听说此剑曾经是大郑神宫的珍藏之一,剑是亚光色,并不耀眼。剑鞘是黑色鲨鱼皮制的,而宝剑本身是用一种相当罕见的金属冶炼而成。剑身雕刻着繁复而优美的花纹,那是神话中的舞姬还有纠葛在她们身上的红色莲花。而在剑柄处镶嵌了一颗湛蓝色的宝石,宝石中间是一点殷红。
蓝色宝石的名字是“沧海日升”,而这柄剑名曰“飞天”。
据说这剑很锋利,可以仅仅在空气中劈一下,就可以夺人性命。
不过无人见过和苏出剑,所以对于它的一切描述都是传说。
他似乎有些惊讶看见翊宣,那个样子的惊讶也只是一瞬间,随后他笑了一下,抬腿走入大殿。
翊宣发现他的身后没有忠犬秀远。
他很难形容自己对秀远的想法,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翊宣也很难形容和苏跟秀远的关系。不过他总在自己的心中把秀远说成是忠犬。
“和苏,衣服怎么都湿了,赶紧换下来,不然风寒入骨……”
此时的翊宣背对着和苏,他本来想要出去向外院侍侯的人要一些热水,但是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身后直刺他的心脏,本能的向旁边一躲,那柄寒气刺入他旁边的木门中,仅仅是微弱的“嗤”的一声,就好像插入水中一般。
那剑是匪夷所思的锋利。
翊宣侧身发现拿剑的人是和苏,他的脸一半在月光下,一半隐藏在阴影中。翊宣此时能看见和苏的眼睛闪动着异样的光泽。
很阴冷。
和苏要杀了他,这是翊宣目前最为确定的事情。
翊宣的长剑并不在手中,此时的和苏已经从雕花门中拔出了长剑,又是一击。
这次他对准是翊宣的前心。
翊宣此时肯定和苏要杀他,而且无丝毫犹豫。
“和苏,我没有想到你现在动手……”翊宣一边说着一边闪躲。其实他的武功在和苏之上,不过一来和苏攻击实在过于出其不意,翊宣根本就没有提防,他方才甚至还在担心和苏淋雨后的身体。二来和苏手中的飞天剑相传是上古神兵,一般的利器都不能抵挡,更何况翊宣手中什么都没有,血肉之躯怎么会是剑的对手。
“我还以为这些天来,我在你的心里是特别的呢。”不过翊宣毕竟是经过了生死劫难的王子,他可以在瞬间控制心神,并且总是设法说什么来扰乱敌人的心智。“我们一同喝酒,那些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和苏却没有听清楚。此时他的心全在夺翊宣性命上面。
翊宣,我的弟弟,我只能杀了你,因为你不但是我宿命的敌人,更重要的是,你知道了你永远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我的秘密。
和苏的眼睛看不见翊宣的惊愕,也看不见翊宣的失望还有伤心,他看见的全是眼前之人身上的最致命的地方。他的进攻越来越快,逼的翊宣狼狈招架,逐渐已经被和苏逼入了墙角,这里是死角。
翊宣知道此时对和苏说什么都没有用,和苏的眼睛是枯涩的,他的神志已经被疯狂蒙住,看不见任何的清明。
想到这里,原本有些慌乱的翊宣安定下来,他一面闪躲着和苏的进攻,一面找寻和苏招式中的破绽,突然他在和苏的攻势中发现一处空挡,他冒险从两招进攻的空隙中钻了过去,还是被飞天剑的剑锋刮伤了左手臂。
一阵冰冷的触感,然后就是火热的血涌出。
和苏被眼前的鲜红色刺痛了双眼,他眯着眼睛,横剑在手中。
“……翊宣,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还你一命,随你怎么杀死我都行……”和苏的声音是嘶哑的,而他的眼睛比黑夜更加的迷茫。
到了如此地步的翊宣忽然感觉自己的悲哀,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清楚自己也许在一刻爱上了和苏。和苏的眼睛也许如同狼般血腥,但是翊宣就是可以从那片猩红色的浮躁之下看见和苏的窒息。
此时他最想做的事情居然不是反败为胜,或者是逃命,而是抱住眼前这个疯狂的和苏,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早已被冰封住残破的心。
为什么呢,是上辈子我欠你的吗?
也许,上一世,是我杀死你的,所以今生我来还债。
翊宣倚靠在身后书案,他突然笑了。
他的右手捂住自己受伤的左臂,对和苏说,“和苏,我说过,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死。我想和你一起过剩下的人生,但是我不会祈求你的仁慈。因为,我坚信,你杀不了我。”
翊宣的笑容中是轩辕王子特有的傲慢。
和苏也笑了,他们是如此的相似。
“是吗,翊宣。那就看你我今晚的结局了。”
说完他翻转手腕,又是一剑直刺过去。
翊宣忽然拿起书案上的玉纸镇冲着和苏的剑锋劈过去,而他自己就趁着这个空挡款速闪进内室从墙上取了下自己的佩剑。
和苏只感觉眼睛一片破碎的玉片,他连忙躲闪。
翊宣已经拔出来了长剑,他的身体由于失血变的冰冷,手逐渐无力,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手中长剑的颤抖。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软弱,不能后退。如果今夜让和苏得手,看样子他也无法活下去。
如今翊宣感觉自己手中的剑上悬的是他跟和苏两人的性命。
护佑大郑的神明,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就让我手中的剑可以挡开和苏的利剑。
因为我想,救他……
郑的王子研习都是相差不多的招式。不过时间长了,翊宣流的血也越多,他已经感觉自己提剑的无力,眼前开始出现虚幻的景象。和苏的脸在他的眼前开始晃动,就在这个时候他踩到了方才丢在和苏剑锋上的玉镇纸碎片,脚下一滑,在大殿上的“明镜”砖面上划出一道痕迹,腿再也支持不住,用剑点着地面,他跪了下去。
和苏的剑近在眼前,翊宣转身倒地,翻滚到书案上,突然抬头,他看见方才折的那枝桃花,那是傍晚的时候他折下来的,本来想给和苏看看,就插在了一个瓶子中,同时,诩宣也看见了桃花下的那个玉瓶子。现在那个玉瓶是唯一可以暂时抵挡剑芒的硬物,于是他抄起那个瓶子连着桃花一并丢到和苏的面前。
和苏感觉眼前一片碎乱的桃花,玉瓶子在他的剑锋下破成碎片,而那些桃花却似乎自己拥有生命一般飞荡起来,环绕在他的周围。
意识中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很多迷乱的场景,他的思绪就好像从幼时一直飞快的穿行。
那个明朗的午后,御花园中的桃花也是如此的繁茂。
一个年幼的声音对他说,“……美丽的哥哥,这株桃花给你,希望你快乐……”
在一个他自己也不清醒的夜晚,身边一直是很温暖的身体,让和苏那在酒醉后大雪中冻的冰冷的身体还有脆弱的意识得到第一次的安眠。那个夜晚是如此的安谧,和苏想忘却怎么也无法忘记。
迷惑了。
刹那间,翊宣已经书案边上跃起把和苏扑倒,用手压制住和苏握剑的手,自己用身体压制住和苏的反抗。
“和苏,冷静一下,你这样不好,会疯掉的。”
翊宣的声音经过了刚才的激战还有些颤抖。
和苏的眼睛迸射出精亮的光芒,他冷笑一声,起腿一下子踢到翊宣的手伤,翊宣吃痛,没有按稳和苏,和苏翻身就把翊宣踢倒了,手中的剑直指翊宣的咽喉。
方才为了压制住和苏,翊宣手中的长剑已经扔掉,此时的他,看着和苏的逼近,慢慢向后退,终于退无可退,身子已经抵往了前面。翊宣看了看和苏,叹了口气,对他说:“和苏,如果我命绝于此地,你一定要活下去。然后每年的祭奠记得给我带些酒来……”
和苏的眼睛一如既往的茫然,他没有想到翊宣这样说。
“……那枝桃花本来是为你折的,希望你看了喜欢,结果被劈碎了……
“和苏,你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过,美丽的哥哥,桃花送给你,希望你快乐,如今我就要死了,不过我还想再对你说……和苏,希望你幸福,也希望你,活下去……”
和苏似乎又看见了那年春天,翊宣穿着绣工精致的小小王子龙袍,头发软软的披在背后,坐在石椅上脚还在一翘一翘的,他的手中拿了一大把的桃花,不顾身边侍从的阻挡,冲着和苏这边跑了过来,他把手中的桃花举到和苏的面前,对他说,“美丽的哥哥,这个给你,希望你快乐。”
和苏看着翊宣,那张笑脸上充满了期待。和苏问过自己,为什么只有翊宣会是这么的天真?为什么只有他会生活的如此幸福?
但是他又想起秀远剑杀告密老妇的时候翊宣小小脸上染着溷浊暗红色血液,他们经历过的血都是肮脏而腥臭的,没有人可以脱离那个漩涡。
但是为什么此时此地,快要死去的翊宣仍然能笑出来,仍然能笑着对他说,“……和苏,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和苏的剑直直插了下去,翊宣闭上了眼睛。
然后……
翊宣感觉自己左肩一阵剧痛,他突然挣开眼睛,看见和苏闪动着银色光辉的黑色眼睛就这样看着他,和苏手中的剑擦过了翊宣的左肩插入他背后的宫墙内,那是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们两个人的衣服。
和苏的脸还是那样的苍白。
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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