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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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藻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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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中的苏惠仍然觉得,也许自己听到的那些,不过是传闻,不是事实。   
海藻花第十三章(一)   
一起吃宵夜的有一个15岁的小男孩子,苏惠好奇地看着他,他好像刚才演出回来,于是苏惠问他,原来他已经不再读书。 
她问他为什么呢?他很不耐烦地说,因为不喜欢,因为不读书可以挣钱了,开始他的表演民族歌舞的生涯可以赚很多钱。 
她心里有丝难过,开始觉得他们是那么的愚昧,她习惯性地用老师的口吻教训他:〃你现在是可以不读书,觉得读书没什么用,可你30岁、40岁以后,你靠表演可以挣钱吗?〃 
苏惠想起自己曾经在一个乡村小学教的那些孩子,那么多年过去,他们可以脱离贫困吗? 
但是大家却笑起来,把为什么不读书的事情一笑而过。 
她忽然也觉得自己可笑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说读书呢,本身意识已经决定,她何必杞人忧天。 
正想到这里,肖珍带上她姐夫以及弟弟来找她,她换了个地方,又开始喝酒,那天夜晚,苏惠喝的这已经是第四道酒了,她有些醉意。 
崖辉也跟着她换了个地方,一齐喝酒。期间,她看见肖珍的姐夫与他低声地说了些什么,他开始哭起来。 
她在后来才从肖珍嘴里听出崖辉为什么要哭。 
崖辉对肖珍的姐夫说他喜欢苏惠。要晚上去敲她的门。她姐夫训斥了他,说他也喜欢上苏惠,不准他与他抢。 
苏惠绝没想到,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地方,以为远离了烦恼与悲伤,以为可以借一些事情来淡忘谢染的离开,可以借自己的善良来为谢染以及家庭的磨难积一些德。可是,却把自己送进了一个可怕的旋涡,惹出无法言齿的隐痛。   
海藻花第十三章(二)   
那天夜晚的前半部分,苏惠是很快乐的,她看见有个男人喝多了,掉在了湖水里,她们一阵大笑。 
她端着酒杯,心中充满诗情画意,她喜悦地想,他们是多么的爽朗和充满善意啊!她无限的信任他们对她的善意,她想她真的走入到一个大家庭,不分民族,敞开胸怀的交往。 
那是她梦想中的家园啊。苏惠很满足这样的一个夜晚,异域风情的地方。 
苏惠喝得有些飘飘然,正在陶醉。却忽然听到大家说散便散了。 
她还没看清楚她们去了哪里,人便都不见踪影,只有肖珍的姐夫站在她身边。 
苏惠喝多了,肖珍的姐夫提出送她回去,她恍惚着回头看看,发现他们不在了,她想既然有她姐夫送她回去,他们在后面会马上回来。 
她很放心地跟着他回到客栈。 
可她真的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一切,这绝不是她想要的,她不需要这样的形式来发生肉体上的沉沦。 
她想,她不应该有记忆,因为每当想起此时,她都忍耐不了的悲愤。她真的很愤怒。对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掠夺了她的身体愤怒。 
她深深地感受到她被自己以为的纯洁的民族感情的暗示误入歧途,她不该轻易信任人。人,无耻的时候,他们一样的无耻和无赖。 
她终于明白,人都是有非常丑陋的时候的。 
人就是人,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也许会被暂时迷惑,倾慕于某些爽朗的外表。其实,人要肮脏之时,何须分民族。 
那夜,苏惠一边无力挣扎,一边哭出了声音。 
她绝望地想到,她为之保持了很久没让男人碰的身体,那么珍惜的比较洁净的身体,被一个少数民族的不相识的不相爱的面貌模糊的男人玷污了。 
可她全身无力,只能任由他进入。   
海藻花第十三章(三)   
第二日清晨8时,苏惠起来,同行的人,自己的汉人同胞,抛弃了她。 
清华大学物理系毕业的高贵学生,义正词严地对她说:〃你还是自己搬个地方住,不要住在这里了。你影响了我们。〃 
苏惠一下子被激怒了,她反问:〃为什么要我搬,我住什么地方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在这山里,在这个关口,她想到了一些凌乱的断句: 
〃关于弃与被弃,不过是一种利用之余的借口, 
谁是谁的救世主, 
谁又是谁肯定要我,或者你离开? 
在这日,黑白于世界, 
黑白于我,都全不能辩白。〃 
苏惠知道昨天夜里的事情动静很大,醉酒后,全身无力的她被强奸。尽管当时她哭泣得声音很大,却让人误会是叫床声,当她在清晨5点完全清醒过来时,她把那个男人赶走了。她甚至于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她说,你走。马上走。 
在黑暗中他摸索着穿好衣服,悄悄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转过身,闭上眼睛。她无法接受天明的来临。 
她希望时间停顿在昨天中午。一切都变了。 
她害怕面对白天,面对同行的人。 
事情已经发生,她虽然强辩,可内心是虚弱的。她得不到同情,或者理解。这样的事情,她如何去辩解和解释?一切都是无用的。 
她只有忍耐。在这里,是不存在强奸一说的。 
法律是无用的,这里连警察都没有,村长就是管事的。找谁去说?就算抓起来你又能得到什么?失去的已经失去了。 
她猛然醒悟过来,原来传闻都是真的。那些逃掉的女孩子,不过是好运气罢了。还有多少女子在这里遇上了这样的情况,出去之后,不过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于是都绝口不提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曾经走出这个山沟是需要三天时间,就算是杀了人,再呆上几个月只怕都没人知道,何况她喝了酒,她得不到同情,也不能说明白。 
她悲痛无比,却毫无办法。 
他们要她离开,说因为主人不欢迎她。 
〃一个借口。〃苏惠当时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样。 
她冲到肖珍面前,愤怒地问:〃你不要我住这里?我们不是朋友?〃 
苏惠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人的战争了,她很愤怒,她决定要面对所有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她感觉被全世界抛弃,可错真的不是她。 
她孤独地游荡,因为有这样被全世界抛弃的感受,所以反弹起一种非常强烈的对抗心理,她要一个人好好的,无视所有人的鄙视在这里走动,她要坚强。 
她坚决不搬,她搬走了说明她错了,她认错了,可她没做什么,她没错,为什么要走开?她其实是一个受害人,可没人知道。 
她要坚持,哪怕后果可怕。 
她知道这样事情发生后的后果,外人会以为她的人品是败坏的,对两性关系是糜烂的。可她不是,她是无辜者,且是受害者,就算是没有人支持她,她也不会妥协。她是无辜的,她宁愿大家都抛弃她,她也不会认错。 
她不搬走,绝对不搬。她不妥协,在人生这样的关口。   
海藻花第十三章(四)   
苏惠在阿天看见了自己的日记后,倾诉了这一切。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当时愤怒的样子,一定很像一个疯子,一个有妄执症的疯子。 
苏惠想,为什么女人,都要经受一些这样的命运?谢染,自己,晓露。 
逃脱不了的命运,让远在山区的苏惠备受打击。那天她在落日下,无意识地就走到湖水里,身后,那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再次响起。她听到他说,其实,一切都可以过去,何必为难自己? 
她不为难自己,可又可以依靠谁呢? 
苏惠本想为人做些事情,到头来除了自己受损,还让别人受损。   
海藻花第十四章(一)   
千万人之中,我们始终会交错相会。只是,我们彼此都不知道,你与我的背影在彼此身后,只相隔一线。 
这里的傍晚7点,天还是那么蓝,苏惠坐在湖水旁的木凳子上发呆。 
光线有些刺眼,她转过头,眼睛死死盯在院子里那棵结满了青核桃的大树杆上,思维停顿了。挂在红色油漆大铁门上的风铃叮当响着,云和着蓝天静谧的浮在空中,她找不到一丝危险的痕迹。 
可她内心无法平静,就算在这样一个好像时间都停止流动的空间里,她仍然是紧张着的。 
湖面上的海藻花开得那么张扬,张开着白色的花瓣,平铺在绿色的湖面上,根茎纤细却韧性极强,从一两米的水深处单单就伸出花瓣来,霸占着湖面大片的水面。乍眼瞧去,还以为是打鱼的浮漂成片的浮着。 
苏惠脑海有些迷糊,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看着起风的水面,她想下去,没有意识的,没有目的的,就是想下去水里。 
她的嘴唇有些发乌,风吹过的时候,她还是知道冷的。 
那么水里冷吗? 
她卷起了裤脚,把黑色的鞋子脱下,赤足走过尖锐的碎石地,坐在石头砌的堤边。她慢慢把脚伸下了水,水不过一尺来深,看得见底。 
有个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刺激了她的神经。 
她眨了眨眼睛,记起这个声音,记起这个声音里发出的信息是她的名字,〃苏惠。〃 
是的,苏惠是她的名字,她站立在水中回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岸上,固执得像棵柳树,她嘴角扯动了下,想张开口,可没有成功。 
那声音又响起来,还是她的名字,简洁肯定,加上了些执著。 
她头一下开始疼起来,她感觉得到太阳穴在跳动,激烈地跳动。 
湖水在波动,很快很激烈,拍打在岸边起了浪花,她脚下的水也在滚动着,翻起的浪打湿了她卷到大腿根部的裤脚。 
那声音清晰地在她耳边再次响起,她听到他说:〃其实,一切都可以过去,何必为难自己?〃 
她回过头,眼神空洞。 
她说:〃你看,其实我对你说谎了,可我内心不安。〃 
她想,我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不可言说的事情,屈辱却被同族人误解的事情。 
她对他说谎了,可她不说谎,事情的过程要怎么才说得清楚? 
他站在岸上,笑了起来,没有继续她有关说谎的问题,他一直说过,那是你的事情,你该自己处理。 
他的声音随着湖面上的海藻花一起浮动。 
他说:〃我带你去采海藻花吧。夜晚,它就沉入水底了。〃 
他说海藻花的时候,她眼前出现了谢染,晓露,何融以及那么多女人的身影,她们在傍晚时已经在呈现出深蓝色的湖水里浮动。 
她,以及她们。 
〃我们是海藻花吗?最低贱食物链中的一个品种。〃 
就算是,这也没什么不好。 
她才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好好的活着。 
她回身上了岸,他递过干毛巾,让她搽干湿了的脚丫,蹲在碎石路边,她穿好那双红色的袜子。 
红色,让她想起谢染日记里的《 红高粱 》。   
海藻花第十四章(二)   
2001年的那个秋季,苏惠还在一个轻工业大学的内部杂志做编辑。她接到领导的一个电话,领导说,你去省二监狱采访一个女犯人吧,我们需要她的经历做典型,教育学生们,她以前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 
这不是件很艰难的事情,苏惠想。 
只是苏惠没想到,这次与谢染的见面,会让她与一个女犯人结识并且成为好朋友。对于苏惠来说,除了对政治犯比较同情以外,其他犯罪的人,都是罪有应得的。 
苏惠去到那座省内最大的女子监狱,从城市中心去到那里,需要坐一个多小时的汽车。她远远看见一道灰白的水泥墙壁,包围了几里路的范围。她去到接待处登记,看见监狱里有建筑工地在开工,穿着灰色带红杠囚衣的犯人,在看守警察的押解下,埋头做着事情。 
她出示了证件,去了办公室,和指导员交流了下,然后被带到了一个单独的接待室,等候女警把谢染带出来。 
苏惠一直站着,她第一次去到监狱,见一个女犯人,她心中有很多疑问,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有如此的胆量,触犯法律。 
苏惠拿着采访机的手掌有些出汗,天气很好,阳光均匀地铺撒在地面上,屋顶上,而室内,却有些阴暗潮湿的感觉。她看到女警带着一个女子经过大院,沿着走廊走了进来,苏惠直觉那就是谢染。她要采访的人。 
谢染穿着灰色的囚衣,经过了一个阳光充沛的大院子后,被干警带到接待室。她看见苏惠穿着件黑色的皮夹克,正面对着她,谢染面无表情的,淡然地看着她,她没有说话,眼光飘过苏惠的肩头,望向了对面的墙壁。墙壁是花白的,好像奶牛的花纹,不过是黄白色而已。 
苏惠站在接待室的中间,正等候着她。 
苏惠止不住打量谢染,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脸色已经很干黄,却仍然掩盖不了她的气质。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气质,你觉得她离你很近,可以接触,却发现她是不可接触的。她好像只活在自己的生活状态里,与你轻轻的相对注视然后转移开视线。 
苏惠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抓不住谢染的视线,苏惠认为眼神可以接触人,她认为人与人之间的默契与眼神有很大关系。 
苏惠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心里不免有些压力。 
她看过谢染的案例,一个经济案件,谢染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可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为此谢染被判了八年监禁,一个女人的一生,几乎完结了。 
苏惠隔着两张长长的桌子,从中间伸过手去,对谢染说:〃你好,其实,我并不想打搅你。如果,你觉得不喜欢这样的方式,或者不愿意与我谈,我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苏惠说出放弃这句话后,心在后悔。 
她想,自己怎么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呢,万一谢染还真不愿意说她自己的事情,自己怎么回去交差。自己其实可以说,我们可以等下一次再谈这样的话啊。 
苏惠正在后悔,却听到谢染说愿意接受采访,并且伸出手来握了下。 
谢染本是不愿意说很多事情,但她听到苏惠的问候后,改变了主意。她本来很随意晃悠的眼光忽然聚集在苏惠的脸上,谢染听到她说,愿意放弃这个机会,让她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以前的时刻。 
苏惠的这句话让谢染产生了好感,无端的,她觉得她与她,本来应该是一个世界里生活的人,现在却被分成了两端。看着苏惠,谢染感觉自己面对一个这样平常的女人,觉得自己是多么卑微。谢染产生了想聊天的欲望。 
她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平庸的女子,约与自己同龄,却被一张桌子分出了界限,如果是同处在高墙之外的世界中,她应当是不会对她产生什么深刻的印象,或者产生交流的欲望。 
谢染看着苏惠,她的打扮以及神色,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淡。谢染对苏惠的第一眼注视便激起了她内心的踌躇,她不禁思量着眼前的陌生人是否能够理解她的生活,并写出符合真实情况的文章。 
但是,正是苏惠淡淡的一句话,让谢染在如此的时机,感觉很舒服。她觉得苏惠的神情,不那么咄咄逼人,她一贯讨厌那样的女人。 
她对苏惠伸出手去。对于握手,谢染虽然有点犹豫,但她还是做了这个动作。她想起了外面的世界,毕竟还是美好些的,很久没机会跟人握手,都有些生疏了。 
谢染伸出手掌来,轻轻地握了握苏惠的手掌。她说,好,我可以和你谈。但是,我有条件。 
谢染坐在对面的凳子上,看着苏惠,阳光在苏惠的身后画出了一道斜纹。谢染故意提了个条件,其实不过是捉弄苏惠而已,她说:〃这样,你每个月来看我一次,我每次就跟你谈半小时。你得带上烟来看我。〃   
海藻花第十四章(三)   
苏惠握住她的手时,忽然感觉这女人的手与她的人并不吻合,起码与她现在了解的资料来说,有些让人费解。这样一个温柔无骨的手,在劳动锻炼之下,手感到她骨骼仍然是柔软的,这不符合谢染看起来淡漠,冷酷的外表。 
苏惠看着对面的这个女人,想了想,答应下谢染的要求。她和她,开始交谈,苏惠惊奇地发现,谢染的人生其实是可以过得更好些的,苏惠看着这个女子,脑海里产生了要与这个女人深接近的想法。 
谢染在接受女记者苏惠第一次采访时,她问苏惠:〃和我聊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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