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旌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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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旌旗(上)-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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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脸轻转一边,伸手摸了摸这疤,脑中想起刚刚激战时,莫汉卿护着唐月笙的种种作为——心里又恨又气,却也混着一丝丝从未有的不知名情绪,狠狠的烧灼胸口,几乎令他窒息。

    莫汉卿拿着食水,走进脏污至极的地牢。

    这里,阳光照不进,风也透不出,光行经这蜿蜒的石径就热汗淋漓。

    与守门人寒暄几句,趁其不备,伸手一劈,两个守门人皆瘫软倒地,莫汉卿赶紧从其身上掏摸出钥匙,往粗铁门中的一个小孔伸去。

    “喀!”莫汉卿感到门锁已开,闪身进去,迅速将门关起来。

    进门扑鼻就传来一阵令人作恶、窒闷的潮湿气味,同时混着人体汗水的臭味与酸味,让人难受至极,然而莫汉卿一点儿也不以为意,轻移步伐。

    “钟凌……”漆黑的室内,伸手不见五指,莫汉卿不得不温声叫唤。

    忽地,他感到眼前黑影一动,忙朝前走了过去,伸出手,在快触及时,那黑影又急速的逃到另一边,直到莫汉卿发起狠来,猛然抓住了他,拉进怀里。

    “钟、钟凌,是你吗?是你吗?”莫汉卿被怀里这浑身发颤的人吓呆了,禁不住激动的叫着。

    “师……兄……”

    听到钟凌秀的声音颤得这么厉害,莫汉卿忍不住焦急道:“是我,来,坐着,我带了一些东西给你吃!”

    莫汉卿想引他坐下,钟凌秀却返身冲到铁门口,话带惊恐:“不要,我不要坐,我要出去,你带我出去!”

    “钟凌,先把东西吃了再说吧!”

    “吃?吃什么吃,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钟凌秀将他一手的东西全推到地上。

    钟凌秀的性格一向温和,因此,莫汉卿实在难掩错愕道:“钟凌,你私入禁地,二师伯他才把你关……”

    “呸!什么二师伯!什么私闯禁地!”钟凌秀不可置信的尖吼着,声音更是颤栗不止:“他凭什么把我关到这里?凭什么!”

    话还未说完,莫汉卿忙抱住他,紧掩他的嘴,朝门口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发觉,才在他耳边轻声道:“钟凌,别这么大声!”

    钟凌秀将他的手拉开,迅疾回身的望着他,难掩激动道:“师哥,你去找太师父来,快,快去找太师父来,我有事要跟他说!”

    “钟凌!”

    钟凌秀扯着莫汉卿双臂,几乎要哭出来,“师哥,我求你,你去找太师父……”莫汉卿再度掩上他的嘴,急道:“钟凌,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儿!”

    钟凌秀看不到他的表情,因此,无法自他的神情中分辨这句话的真意,然而,听他一直不让自己说话,终不禁更感委屈,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跟他们都一样,你们都一样!”钟凌秀虽看不到他,可却还是瞪着大眼,恶狠狠的盯向漆黑道:“那淫贼一定把所有的事都推给我了,是不是?他怎么说的,他是怎么说的?你是不是也相信了那淫贼的话!”

    莫汉卿长长吐口气,好半天,才用力捏住他双臂,俨然道:“钟凌,你听好,叶轻尘已经死了。”

    “死、死了?”钟凌秀愣了愣,急急的摇摇头道:“怎么会?他怎么死的?那时……他、他、他那时就……就被打死了吗?”

    “难道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他突然吐了血……我就没有意识了……怎么回事……是谁?是谁杀的?”

    钟凌秀永远忘不了那血腥扑鼻的气味,尽管他实在不知是谁杀的。

    莫汉卿仿佛下了好大决心道:“钟凌,我只问你一句,你不是一直想回闽海找你父亲?”

    “师哥……你也支持我下山啊?”

    “嗯,不过……以你目前的能力,恐怕会吃亏!”

    说来也奇怪,不知为什么,冰火门自八道禅师创教以后,就立了一条严规,即,练冰剑的俗家子弟不能进入后山禁地学习完整的十二式剑法,只能练到第九式,而这似乎是个重要门槛,因此钟凌秀知道他所言不假,便道:“师哥,我不想瞒你,其实那天我会被那淫贼骗到后山,是因为……他答应带我到禁地看完整的冰剑十二式剑谱……”

    原本以为莫汉卿会震惊的,没想到却听他用着毫不意外的口吻道:“我知道。”

    “呃!”

    “此月是由我负责守后山竹林……”

    莫汉卿还没说完,钟凌秀已知他的意思,不禁感到一阵热血沸腾,忙不迭冲到他身前,兴奋道:“师哥,你愿意让我进禁地?”

    “嗯!”莫汉卿似乎早有准备,明快的应了一声。

    禁地位于冰火门正殿后方的竹林内,俗家弟子从竹林口就被限制进入,因此,当钟凌秀随着莫汉卿的导引,走进了竹林后才知道,原来传说中,藏有剑谱的禁地入口竟是在地面。

    换句话说,它是由一个通往地底的台阶起始,而这台阶则由一个以大石块排列的八卦阵保护着,所以,除了竹林口有人把守外,反而一路毫无人烟。

    “师哥,这八卦阵你会走吗?”钟凌秀没学过这种奇门阵法,可是透过清晨薄雾中隐隐约约的微亮光线,瞧到这一大片复杂的石块阵仗,就明白它将使人迷途难返的威力,登时有些绝望。

    莫汉卿没有回答,从怀里掏出一张巴掌大的木色皮革,缓缓摊开。

    “这、这是什么?”

    “八卦阵的图解,”莫汉卿顿了顿,神色俨然道:“我从师父那儿偷画来的。”

    说罢,也不管钟凌秀一脸惊诧,一手拿着图,一手拉着他,开始往阵里走了起来。

    半盏茶辰光,两人通过了八卦阵,踏着石阶朝下走去,到了底,眼前出现一个黑呼呼的通道,才想摸黑走进,钟凌秀突地扯开了莫汉卿的手。

    “师哥,我自己进去就好了。”由于石阶下已照不到什么光线,两人根本无法看清彼此,可是钟凌秀却知道他正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背叛师门的名声毕竟不好,我不想连累你,你快回去吧!”

    “我既决心放了你,又带你来这里,就没有理由让你一个人承担,”莫汉卿深吸口气道:“咱兄弟俩,今天若有幸学齐剑、刀法,我就跟你一起去闽南!”

    自入冰火门,钟凌秀就明显的感到,这个倍受师父看重的师哥,对自己总是特别礼遇,不管是习掌练剑还是作息起居,都会多留一份心来照看,时目一久,与他也就份外亲热,热切,因此,他会到地牢看自己,并不意外。

    可是,江湖门派,最忌偷学武功,钟凌秀虽然年轻气盛,但,真决心踏出此步,心里还是颇有顾忌,怎料到这师哥今天不止不顾一切的支持自己,甚至不惜偷图闯八卦阵,带自己进入禁地,叛师破教,这实在太出意料之外。

    “师哥,你不用这样的……之前师父曾向师兄弟们表明过,你的根骨奇佳,就算你不出家,还是有意传你心法,你现在这样……”钟凌秀实在不知用什么心情,看待一个对自己如此情义相挺的兄弟,只觉内心热浪滚滚,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话还没就完,莫汉卿却已垂眼道:“你不用再说了,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去闯海的!”他顿了顿又道:“何况,我已杀了叶轻尘。”

    话落,也不管钟凌秀瞬间愣怔的神情,自顾自走进了通道。

    良久,钟凌秀总算回过神,直感心头怦怦直跳,既兴奋又激动,简直要大叫出声,待回神,才见莫汉卿已走远,忙匆匆跟进去。

    两人沿着通道缓缓走着,不多时就到了尽头,便见眼前严严实实的嵌着一道光洁的青玉石门,两旁则各立着闪动不定的火柱,将彼此的影子摇晃地映照在壁上。

    透过青玉石门的反射,钟凌秀看到莫汉卿一脸坚毅,心头登时生出无匹勇气,便也不再多说,只用饱含复杂意念的双眸,深深望了他一眼……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五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莫汉卿坐在马上,望着眼前泛着阵阵死寂的几户破落民房,狐疑道:“唐舵主,你不是说前面的村子里有茶亭,怎么……好像根本没人住……该不会迁村了吧?”

    唐月笙原本身体就虚弱,偏偏这几日都走在烈日下,寸土寸地几乎都透着干裂的热气,早已头昏脑胀,连话也说不出来。

    “你还好吧?”莫汉卿看他脸色越形苍白,不由得策马到他身边,关切着。

    “很渴……”唐月笙重重吐出一口热气,无力的应了声,跃下马。

    “也许村子里有井吧!”莫汉卿跟着下马,朝村子里走了几步,空气中忽地飘来一阵恶臭,让两人忍不住互望一眼,停驻了步伐。

    虽然整整一年,自己都处在浑浑噩噩中,但这个味道一钻入鼻头,莫汉卿脑中登时闪出几个字,令他头皮突地发麻。

    “有死人……”

    “不止一个。”唐月笙双眼发直,干哑的说着。

    莫汉卿做好心理准备,终于提步走起来,然而,只绕了几座民房,便决定折回不走,因为他们确定,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

    “被……海寇洗劫吗?”

    唐月笙怔然道:“嗯,东蕃岛的红毛番人干的……”

    别说莫汉卿原就是海贼,即便流落到纪家栈,日子也多与其往来交易,因此,对于这遇弱则抢,遇强则要求交易的海上伦理并不陌生,但,恻隐之心让他怎么也无法忍受这些强盗行径,出现在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小村落上。

    “闽海多的是同道,这样的小村落能有什么宝,竟然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出手!”莫汉卿难掩愤慨的说着。

    “大旱荒年,牛、羊、猪、鸡,哪一样不是宝?”唐月笙翻身上马,冷嗤一声:“何况刘香也偏爱抢平民百姓!”

    “刘香……你是说我义父?”莫汉卿虽失去记忆,却不认为自己既看不惯这种作风,怎么可能认此人为父?

    “看你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可置信?”

    唐月笙居高临下瞧着他,冷冷一笑:“确实,以前的刘香多少还有点江湖道义,要抢要夺,起码也会找同道,但自福州一役惨败,为求重振,是走到哪里,抢到哪里,如果消息正确,听说上个月,他还夜犯潮州惠来县城,掳人登舟,发票取赎,真是什么卑劣的手段都有!”

    莫汉卿怔然上马,实在不想相信他的话,可与唐月笙相处数日,已万般了解,尽管他看起来十分赢弱,但性格脾性仍不失海寇的直率作风,因此,也就更难否定这个事实真相!

    “看你的表情好像很不忍心?”唐月笙坐在马上,兀自前行。

    有谁见了这惨况心情会好?莫汉卿策马到他身边,不经意望了他一眼:“唐舵主难道不觉得这些村民很无辜吗?国势衰微,百姓困厄,现在又无故遭难……”

    唐月笙瞥眼瞧他,“朝廷无能又是非不分,为防倭寇,不增军备,反而施行海禁,什么寸板不得下海,别说这沿海数百万渔民要吃什么,光这么闭关自守,跟赤裸裸等人杀上门有什么两样?这根本不是天灾,乃人祸,于心不忍又能如何,活受罪罢了!”

    “但……总是盗亦有道……这些村落的百姓,个个手无寸铁,那洋夷却仗着洋枪利索,将男女老幼都打成蜂窝,实在……”

    唐月笙凝神瞧他,忽地淡淡一笑,轻叹道:“你会这么说我是不意外,当初我也问过,以你这热肠子,怎么会想当海贼……”

    莫汉卿眨眨眼,心里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以前……我、我怎么跟你说的?”

    这一问让唐月笙噤了声,脸色也黯淡下来,自顾自超前行了好几马身。

    莫汉卿不得不追上前,认真道:“唐舵主……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福州一役你既伤了我,又要放我走呢?”

    唐月笙连看也不看他,更遑论要回答,只是铁青着脸,继续往前骑。

    “我还记得你在破庙里说……你曾带我到东蕃岛,为了帮我驱毒,耗尽内息,不眠不休……”

    “不要说了!”唐月笙瘦削的脸,转瞬苍白,同时扯紧马缰,回身激动道:“我现在只求能快点回四川,从此,你我分道扬镳再不相干,你想回去找你师弟帮他报仇,还是找你的义父刘香,都由得你,总之,你问那么多陈年往事,没什么意义!”

    才想策马前行,莫汉卿已伸长手,拉住他缰绳,用力一扯,连人带马将他拉近自己,沉下脸,深深凝视着他,令唐月笙忍不住向后缩了缩,道:“你、你想做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可以趁着送解药给我师弟时,跟他一起走,不必回来的,不是吗?”

    “确实是不用回来,”唐月笙故作镇定的撇了下嘴角,冷笑道:“既没人绑着你的腿,以我现在的状况也威胁不了你,我也没想到你会笨到再回来!”

    莫汉卿却打断他的话,“你这身寒气,是不是我师弟伤的?”

    唐月笙夸张的双掌一拍,笑道:“唉呀,我还在想,江湖上,你们冰火门人也没几个能干的,你现在才想到,我还真有点意外!”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给我解药救他?”

    唐月笙不再躲闪他的眸光,扬扬眉道:“因为本少爷心情好!”

    “你撒谎!”莫汉卿大喝一声,瞪着铜铃大眼,挨近唐月笙,仿佛在等待他说出什么话。

    两人对视一阵,唐月笙终于冷下脸,缓缓开口:“你走吧,就当我从没找过你……”

    莫汉卿倒抽口凉气,正想说话,便见唐月笙用着复杂的眸光,瞧了自己一眼后,再度将脸转了开来,良久,才淡淡道:“什么都忘了……又有什么好说的……”

    不知为什么,莫汉卿突然感到自己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团,仿佛那句话是一条无形的铁链,紧紧的束缚住胸膛,教他呼吸困难。

    莫汉卿望着他,语意艰涩道:“我、我本来确实想随师弟离去……可是,最后还是决定回来……”

    “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恐怕连郑一官都想杀我,所以,你如果是担心我去通风报信才赶回来,那你大可放一百廿个心!”

    “我回来,不是怕你去通风报信,如果你真想去,或者说,你真能去,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才派人回土舵……”

    唐月笙一脸狐疑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好像欠你很多,很多,”莫汉卿抬眼和他四目相对,感到自己的心跳,宛如雷鸣,“我想,我们……应该不止是朋友……”

    唐月笙只觉脸一热,扯动缰绳就想走,莫汉卿心一横,伸手抓了他臂膀,叫了他,“唐舵主——”

    “随便你怎么猜,总之,若你犯贱想跟我走,那么一切等我的伤好再说!”

    唐月笙难掩一脸血红,气急败坏似的拨开他,双腿一夹,驾着马,直冲而去。

    为了避免再遇上这样荒寂的村庄,两人决定离海湾走内陆。

    可内地几个省份都遭逢大旱,好几期农时无法播种收成,加上远东清兵犯境日增,税负越加沉重,百姓的生活清苦,民变声音不断,行走越加困难,若非莫汉卿一身武艺,尚能安然度过,否则早被那逼到绝路的流民抢夺杀害。

    然,长途奔波,加上吃住不定,唐月笙的气色越形憔悴,尤其他身上似乎已没什么良药,偶尔夜宿野地,气候阴寒,总是干咳难止,让莫汉卿沿途难掩忧心忡忡,深怕他忽然没了气儿!

    “如果我没记错,下个街角应该有家呈祥客栈……”不知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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