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凡说话属于比较温柔的类型,被她这么一说,四个人倒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连连点头称是,顺便询问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我们想了解一下关于尤志业私生活方面的情况,你们平时是牌友,经常呆在一起,应该多少了解一些吧?”钟翰问。
老吕听了,摇摇头:“都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又不是什么小伙子,又不是什么名人什么的,就是家里开个饭店而已,他哪来的什么私生活可说啊!”
顾小凡听出来他是理解歪了,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我们所谓的私生活,就是他除了经营自家饭店之外,其余的个人时间里都做些什么,和什么人打交道。”
“哦,是这意思啊,我看现在报纸电视上头一说私生活撒字就往生活作风问题上头扯,还以为你们说的也是那些事儿呢。”老吕这才明白过来,也有点不太好意思,赶忙先替自己解释几句,“要是这么说的话,老尤私生活的内容还是挺丰富的, 他没事儿或者天不好就来这儿跟我们打牌,好天儿的时候没事儿就出去钓个鱼,爬爬山什么的,喏,邬金就是和他一起钓鱼来着。”
“啊,对,我其实最初认识老尤的时候就是在钓鱼的时候遇到的,老头儿挺爱说话,我不太会钓鱼,就是凑热闹跟朋友弄了一套工具,他还指点我来着,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上这儿玩牌还是他带我过来,我才找得着的呢!”邬金点点头,认同了老吕的说法。
☆、第十九章 躲闪
“他平时是固定在哪里钓鱼么?”钟翰问邬金。
邬金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个咱可就不知道了,我是在我去钓鱼的那个地方遇到的他,之后聊得挺熟,就又约了几次,也就都约在那儿了,他还去不去别处,我也没问过,我本身也不算是钓鱼发烧友,不可能哪儿都跟着搀和。”
钟翰点点头,随口又问:“那你钓鱼遇到尤志业的时候,是在哪里?”
“咱们a市有一个老技校,你们应该知道吧?”邬金伸手往一个方向比划了一下,“后来那个技校不是搬家换了地方么,我说的不是新校址,是老校址,老校址的后面有条河,水不太深,也不太宽,但别说,里头还真有鱼!”
钟翰毕竟是后来的,尽管他适应能力很强,熟悉环境的本事也大,在市区范围内基本上很难看出他是外来的人了,但是对于那个所谓的技校老校区在哪里,也还是没有概念,好在顾小凡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老技校的老校区虽然她也不太熟悉,但是方位还是可以确定下来的,便问邬金:“那个地方可够偏的,开车出了市区还得开个二十多分钟呢,周围还什么都没有,你钓鱼怎么钓那儿去了?”
“不会钓啊,所以就想着找个人少的地方,免得被那些成天总钓鱼的看笑话呗,我还以为那儿僻静成那个样子,肯定没什么人去呢,结果没想到就遇到老尤了,”邬金有些感伤的叹了口气。“老尤是个好人呐,怎么就遇到这事儿了呢!”
“可不是么,老尤这人可真好!”孙大姐也在一旁帮腔,“平时我们总一起打牌。都挺熟的,他经常钓鱼不是么,家里还就他自己一个人,钓了鱼回来也不会做。就经常拿给我们,我们家也就我和我老伴儿两个人,老尤给拿的鱼什么的钥匙太多了,我们俩就做好了,来这儿打麻将的时候用保温桶拎来大家一起吃。其实我们都知道老尤家里头是开饭店的,你说,人家钓了鱼,不给我们,拿去自家的饭店里让厨师加工。不比我们做的好吃多了?其实他就是想让我们跟着一起尝尝鲜。解解馋。这年头,这么顾着别人的人可不算多了!可惜了这么好一个人。”
老吕和邬金也跟着唉声叹气,那位沈大姐用有些复杂的眼神迅速的看了看孙大姐。又把眼皮垂了下去,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上去表情十分严肃,其他三个人也时不时的偷眼去看看她,说是关心倒也不像,反而更像是一种窥探。
“尤志业在这里玩牌的时候你们都聊天什么的吧?有没有听他提起过什么比较发愁的事情,或者比较担心什么?”钟翰又问。
“也没觉得有什么啊,他把店都扔给孩子帮着管,钱也不少赚,房子也有,车子也有,那么大岁数了,能吃能喝,还能到处玩儿,还有什么好担心好发愁的啊?我到他那个岁数要是能像他那个生活状态,高兴都来不及呢。”邬金说。
老吕倒是皱了皱眉头,说:“我隐约记得老尤好像有过一段时间不太开心的。”
他的话刚一说完,孙大姐就清了清嗓子,她发现别人都朝她这里看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我嗓子不舒服,被他们这帮男的抽烟给呛得,都快熏出咽炎来了,你们不用理我,继续,继续。”
老吕朝两个女士的方向扫了一眼,也清了清嗓子,继续对钟翰和顾小凡说:“是这么回事儿,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忘了多久了,最多半年左右,老尤有一阵子打牌都心不在焉的,然后跟我们说他有点儿事,可能近期不来打牌了,等事情解决了之后再来,在那之后大概他有一个多礼拜没来,对吧?”
邬金表示不知情,孙大姐倒点头:“不止,我估摸着怎么也有十天出头了。”
沈大姐一声不吭的坐着,垂着眼不说话,等了一会儿,发现周围的人也都安静下来了,这才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才发觉钟翰和顾小凡都看着自己呢。
“我记性不好,他们说的事儿我都记不清楚了。”她声音干涩的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我刚想起来,家里的煤气灶上还炖着汤呢,你们先聊着,我先回家去看看,别溢出来把火给浇灭了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就急急忙忙的从麻将桌的抽屉里拿出自己的零钱和钥匙转身走了,走到麻将馆门口的时候,不知道是走得急还是精神不集中的缘故,脚还在落地窗拉门的门槛上绊了一下,差一点点就摔个大跟头,手里的钥匙什么的也都掉在了地上,幸亏戴煦坐在窗口旁边,及时的伸手拉了她一把,还帮她把掉在地上的东西也顺便捡起来还给他,沈大姐匆忙的道了个谢,急匆匆的就走开了。
沈大姐一走,原本和她一桌子打麻将的其余三个人也都沉默了,其中孙大姐和老吕互相递了个眼神,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邬金可能是因为并不是每天都泡在这里,反而显得有些茫然,不明白那位沈大姐为什么突然就借口离开了。
“这人是不是岁数大了之后记性不大好啊?都在这儿玩了一上午了,也没听她说家里炖着汤呢,煤气灶那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啊,上头炖着汤汤水水的,她居然就跑出来打麻将来了!”他有些无法理解的对老吕说。
老吕只是看着他讪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多话,邬金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闭口不提这件事了。
几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孙大姐也站起身来:“到点儿了,我得回家做饭去了,我老伴儿今天估计回来的得早,我得提前做准备。”
“我也走,我也走,我今天下午还得开车去一趟县里,那边催着让我送药呢,不说都忘了,光顾着玩儿啦。”邬金也跟着站起来要走。
老吕也不拦着他们,摆摆手示意了一下,然后对钟翰和顾小凡笑了笑,说:“要不咱们就屋里聊去吧,你们是不是觉得外头有点儿闹得慌?”
“那就走吧。”钟翰点点头,和顾小凡一起起身跟着老吕到屋里去。
老吕走了几步,扭头看看坐在拉门边上的一张麻将桌旁,正兴致盎然的看别人打牌的戴煦,迟疑了一下,询问似的看了看钟翰。
“没关系,不用管他,他是实习的。”钟翰随口编了个借口。
老吕有些疑惑的又看了戴煦一眼,估计心里也觉得有些纳闷儿,怎么会有这种胡子拉碴的大龄实习生,不过钟翰都这么说了,他当然也不好再刨根问底,毕竟眼下他自己才是扮演者被询问角色的那个人,于是他便点点头,把两个人带到另外的一个房间里,进门前还不忘到对面的那个屋子里去,把自己的小女儿给轰出去照应着外面打麻将的那些人,这才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这屋有点儿热,你们将就一下吧,外面人多口杂的,听了个囫囵个儿就跑出去乱说,犯不上,你们说是不是?”换到了相对安静的室内,老吕嘿嘿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油滑,也有一点单独面对钟翰他们的拘谨。
钟翰也对他笑了笑:“热点不怕,关键是说话方便。”
老吕点点头:“这个小老弟是个明白人,刚才走的那个女的,姓沈的那个,她要是在场,今天有些话我就没法儿说了。没见着我刚才差一点儿就说走了嘴的时候,老孙在那儿一个劲儿的清嗓子提醒我呢么,她要是不提醒我一下,我搞不好一顺嘴儿就真的给说出来了,大家都住这附近,街里街坊的,我要是当面给说出来,回头人家得跟我不乐意,她走了,老孙和那个小邬也走了,我私下里跟你们说没说,谁也不用知道,甭管他们觉得我说了,还是没说,都算自己瞎猜!”
“看样子,尤志业方才和那位沈大姐之间是有点儿故事吧。”钟翰明白老吕拐弯抹角说了半天,其实真正想说的到底是什么。
“和明白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儿,”老吕赶忙点头,“方才当着那么多人面儿,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真不好乱嚼舌头,这事儿不光是我,老孙也知道,原本老尤和那个老沈根本就不认识,后来就是在我们这儿打麻将认识的,老沈也是独身一个人,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着,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沈对老尤挺有好感的,平时打麻将都非得跟他一桌,要是那一桌没有空位置,别的桌有空她也不去,宁可搬个凳子坐旁边看老尤打牌。”
“那尤志业呢?对她是个什么态度?”顾小凡问。
“什么态度都没有,最初吧,还挺热情的,说说话,聊聊天,毕竟么,你小姑娘也不用笑话,我们虽然在你们看来是老头子老太太了,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不对?在我们自己看来,也都是年纪相当的男男女女,老沈长得也不丑,难得这么大岁数了,不胖不瘦,保养的也挺好,所以一开始老尤也挺愿意搭理她的,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出来老沈往他跟前凑合不那么单纯了,就开始躲躲闪闪。”
☆、第二十章 两个巧
“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位沈阿姨,她是单方面对尤志业有好感,但是尤志业并没有这方面的感觉,而且还有意回避?还是说尤志业那边有什么别的压力?之后这件事怎么样了呢?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实质的交往?”顾小凡问。
老吕嘿嘿一笑:“你这小姑娘还真是挺实在的,论年龄说,你叫老沈一句‘沈阿姨’也没错,挺合适的,但是你们女的不都希望别人觉得自己年轻呢么,哪有喜欢当长辈儿的,回头你们要是真有什么需要找老沈或者老孙去打听的,一个是别把我给出卖了,另外一个,就按我给你们作介绍的时候那样,就叫沈大姐、孙大姐,什么阿姨不阿姨的,你太讲礼貌了,人家还觉得被叫老了呢。”
说完之后,他才正儿八经的开始回答顾小凡方才一连串的提问:“反正在我们旁观的人看来吧,那件事儿应该是老沈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老尤八成是没那个心思,虽然说老尤家里的条件确实是挺好的,你要说千八百万的那不好说,房子车子都不算,手头有个三五百万估计也没啥问题,但是咱看电视,咱懂法律,现在老年人再婚什么的,俩人谁有多少钱,那都算是婚前财产,对吧?结了婚回头哪个先没了,也不太可能让另外一个去继承去,所以他也不太可能有这方面的顾虑,再说了,我们平时一起打麻将什么的,也聊起来过家里头的事儿,老尤说他家的事情就丢给女儿和女婿去处理,他什么也不管,孩子呢。平时忙着做生意赚钱,没事儿了过来看看他,所以他对老沈的态度躲躲闪闪的,我估摸着应该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老尤平时一个人潇洒惯了,年轻那会儿都没说再找个女人结婚过日子,八成是不爱被人管着、约束着。所以现在老了老了,更不可能再主动找个枷板儿给自己套上了。基本上我们看到的,就是老沈一个劲儿的往老尤身边凑合,老尤就躲,再后来老沈也不太主动去搭讪他了,这事儿算是不了了之。”
“尤志业具体的想法,你们私底下有沟通过么?”钟翰问。
老吕摇摇头:“那倒没有,我也好信儿跟他打听过,可我一说。他就摆手不让问,说不想提,没意思,说多了心烦,后来我一想,换了是我估计也心烦。就没有再去问过他,成心给人添堵的事儿咱可不能干。”
“感情的事情肯定是双方起作用,成就成。不成的话,方才不是说沈大姐也没有一直死缠烂打的不放么,有什么好心烦的?”顾小凡问,顺便也接受了老吕的建议,把“沈阿姨”改成了“沈大姐”,免得叫顺口之后不好更正。
“这事儿要是说起来啊,也怪逗乐,也怪害臊的,都一把岁数的人,黄土没埋到鼻子也埋到脖子了。还弄那些事儿,反正我当时是觉得怪难看的,没好意思问老尤什么想法。估计他是当事人,肯定觉得更丢脸。”老吕摇摇头说。
“看来这里面还有别的事?”钟翰似乎也很感兴趣似的,问,“既然知道,就跟我们说说吧,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太过于卖关子、吊胃口了吧。”
老吕干笑着,也意识到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便没有继续装腔作势的渲染气氛,清了清嗓子,说:“是这么回事儿,老沈呢,有个老同学,据说原本俩人上中学的时候,那人对老沈就挺有好感的,但是老沈后来嫁给了她之前那个男人,这事儿就算是成了过去了,后来老沈的男人过世了,那个人的老伴儿好像也走的挺早,那人就又惦记着想要和老沈再续前缘什么的。这些事儿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本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儿,平时就打麻将么,热热闹闹的,说说笑笑的,那会儿老尤和老沈就已经从一个追着一个躲着的阶段里头走出来了,虽然偶尔也坐一桌玩,基本上很少说话,没什么交流,我们旁人看看,知道这俩人是没戏了,就得了。结果有一天,就前阵子,刚入夏天气突然就热了的那两天,来了个脸生的老头儿,那天呢,老沈凑巧就没来,天儿挺热的,来玩儿的人也不多,我们就没怎么在意的让那个面生的加进来一起打牌了,没曾想,牌打得还没怎么样,就因为几块钱的输赢,人倒打起来了。”
“借题发挥?”钟翰听明白了里面隐藏着的故事。
“可不就是借题发挥么,一开始我们也没看出来,后来才瞧明白,”老吕点点头,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颇有些心疼,“那人打牌,水平还不济,上来就一直输,输到后来就不想给钱了,老尤那天就随口说了一句,说你赢了收钱,输了不给钱,哪有这样的道理啊,要是输不起,那就干脆别玩儿不就好了。结果他这么一说,那个人就火了,把桌子直接就给我掀了,麻将牌摔的一地都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一股劲儿!我们当时就说,算了算了,几块钱的事儿,根本都犯不上大动肝火的,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为了十块八块的再闹出高血压什么的,犯不上对不对?老尤也懒得和那个人一般见识,我们就好说歹说把那个人给半推半赶的弄出去了,几个人把麻将桌扶起来接着玩儿,结果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