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梅穿着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出来了,裙子很合身,使她凹凸有致的身躯更加的引人注目,白皙的皮肤配上淡绿连衣裙,像被一层层绿色包裹着的才出土的竹荪,让人眼前一亮,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倾泻到美丽的胸部就嘎然而止,仿佛是美丽的流水留恋着巍峨的大山。
竹梅娇好的容貌,婀娜的身材,高雅的气质,叫天赐看着神往,他深深地陶醉在她的美丽之中,不但他痴痴地看着她,一路上也引得人们不断回头,还有不懂事的小孩一直追着看,好像在看一朵百看不厌的鲜花,竹梅幸福地依着天赐,对孩子们的追逐报以理解友好的微笑,还从包里捧出糖果散给他们,对他们说:
“去玩吧,姐姐有事,别跟着,姐姐有事要办哈。”
“姐姐,再见!”孩子们争着同她告别。
“弟弟妹妹再见!”
“你真漂亮!心地真善良!”天赐深情地夸赞着竹梅。
竹梅伸手牵起天赐的手,那只宽大的手带给安全和适意,幸福的涟漪涌上心头,白皙的皮肤立刻变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她多么希望天赐不要走,就永远这样同她相依相偎呀!
来到集市,这里真是人山人海,挑箩筐的,背背兜的,牵猪的,带羊的,大姑娘小伙子,白发苍苍的老人,活崩乱跳的小孩……,什么人都有,有人叫着“让开让开,我挑着鸡蛋。”又有人叫着“闪一闪,闪一闪哟,我挑的是大粪,别弄脏了你的衣服哟。”上当的人咧嘴傻笑,识破了的人只是稳在他的前面,叫他也只有一脸苦笑。
他们穿过牲畜市场,又来到了竹市,天赐一路上东张西望,东盯西盯的,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是的,他这几天都这样,有事无事的往集市上跑,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他长久地守候在曾经遇见《梦江南》的地方,他希望在那里能再一次遇见那个小贩,可是他一次次地失望而归。但是他并不放弃,他下决心,只要他还在这镇上一天,他就要找一天。
这是一个没有铺面的街边老房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只是住着普普通通的座家户哩。其实不然,进了这个门,你才会知道这里的堂子深得很。门口连着幽深的巷子,在幽深的巷子中,有几个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都是一个单独的吸烟房。每个吸烟房安放两张对称的吸食鸦片的通铺,每个通铺可以躺得下5个人。走完幽深的巷子,进入大堂。
大堂里乌烟瘴气,人声鼎沸。人们围着几张桌子大声地吆喝着,有掷骰子的,有押牌宝的,还有博彩的……,他们嘻嘻哈哈,嘻笑怒骂,暗递眼色,各种手段无不用尽其及,赢了的得意忘形,输了的生气带怒,骂着粗话,甩着桌椅板凳愤愤而去。
靠角落的那张桌子闹得最是厉害。
只听得骰子在空中发令人提心吊胆的声响,最后“啪”地一声倒扣在桌面上。
“我押大!”
“我也押大!”
“我押小!小!”
……
“啊!大!是大!老子赢了!老子也该赢了!”五大三粗,腰肥腿壮的何黑痣大声吆喝,满脸血红,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冲上集中在了脸上。
“嘿,嘿嘿!老大今天赌运好好呀!”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讨好地说。
“哈哈,只要老子赢了,在座的兄弟们今天见者有份,都有牙祭打哈!”
“哎呀!怎么又是大呀!老子今天硬是霉登了,算了!算了!不赌了!”
“嘿嘿,瞎子,怎么不赌了,来呀,下注!”老大叫喊着。
“来呀!瞎子,你怕过谁呀!你娃娃这几天腰包硬匝得很,怕谁呀!” 小个子一边说一边对老大挤眉弄眼,老大也朝他努嘴。
“是呀,你娃娃还欠着老子的,今天要是不陪老子玩个高兴,老子就新账老账一块算!哼!”何黑痣话中有话地说。
“下注就下注,谁怕谁了!”
被叫作瞎子的人心中明白,眼前的这个何黑痣、老大,不是他惹得起的,好不容易有了几个钱,看来也只是过门财神了。他自己听出了何黑痣的话外音,不继续不行,自己又终于经不住鼓动诱惑,说不定自己还有机会把输出去的赢回来,所以,他又加入到赌博中去了。
却说这个被叫着瞎子的人,正是那天在集市上卖《梦江南》的小贩,人们叫他瞎子,并不是他真的瞎,而是他的眼睛有点小,看东西时眼睛又爱眨巴的原因。
瞎子真的又输了,这几天趁着有钱,他很很地过了一把赌瘾。先还可以,不知怎么越赌越霉,每输一把之后总想着下一把总不会再霉了,又输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赌都赌了,那就赌个痛快吧,输都输了,也就输它个一清二白,干干净净吧。
此时的瞎子,摸着衣兜里那两个已经捏出汗的铜版,下了最后一注,心想这次老子要大了,他妈的,这几注都押在小上,莫不是他们弄了什么手脚吧。管它的,就这一把了,说不定老子要把本钱赢回来,说不定这一把要翻稍,说不定还要……
“大!大!大大!老子押大!”瞎子使劲地叫着。
“小!小!老子这次押小了!” 老大一边做眼色一边大声地叫。刹时,侧边看热闹的、押注的、“大大大……”、“小小小……”地吼作一团,只听得“啪”地一声,盒子倒扣在桌面上,慢慢地,盒子揭开,骰子点数清清楚楚地露出来,全是清一色的一、二。
“哎哟,我的妈呀!”瞎子一付哭腔。
“哈哈哈……”老大的一阵狂笑。
“来!来!来!接着押!接着押!”庄家得意地盯着瞎子大吼着。
“哎哟,老子不来了,没钱了。”瞎子有气无力地说。
“你娃娃真不经赌!你有几个钱,还敢上这里来。哈哈哈……”老大又是一阵狂笑。
“祖宗,你给口烟抽吧。”瞎子对走过来的老板说。
“去!去!一文不值的穷光蛋还想抽烟。”老板不屑地说。
“哎哟,我说祖宗,你怎么这样说,这几天我可是没少给你钱呀,全是现钱,我差过你一分吗?”
“算了!算了!小三,过来!”老板吆喝跑堂的。
“来了,来了,什么事。”小三把毛巾往肩上一搭,站到了老板面前。
“带他到前房去,给他点,不要给多了,他没有钱了,给他记着账。”
“好的。”
瞎子跟着小三机械地朝前走着,脑海里全是一片“大!大!大!”的吼叫声,他仿佛觉得自己在吼着“小!小!小!”,仿佛觉得自己真的变得小小小了,小得成了一粒粒的骰子,钻到摇筒里,将所有的骰子都变小了,“哈哈哈……,我赢了!老子赢了!”可是他飘渺的声音并不被别人听见。
他跟着小三来到前房,一下躺倒在烟床上,还没等到小三伺候好,他就仿佛已经开始飘渺起来了。
已是正午时分,少有的凉气已经荡然无存了。赶集的人们已办完了事,大多已经回转了,集市上的人已显得稀少了,在眩目的阳光下,天赐看见一个人正朝这边走来。
“钱呀钱,命相连,有了你呀多方便,没有你呀……”
瞎子哼着小调,一摇三摆,让人觉得好生面熟。对!就是他!那个小贩,那个卖《梦江南》的小贩!天赐全身热血沸腾起来,像等待目标已久的战马,刹时发现了目标,不顾一切地向目标奔去。
此时,瞎子也发现了天赐,输得两眼昏花的他,抽过大烟之后也完全清醒了,他察觉事情不妙,转过身就是一阵狂奔,天赐哪里肯放过他,一路追将而去。
“竹梅,你先回去,我等会就回来。”天赐在奔跑中回过头对竹梅大声地吼道。
第二章 紫竹园 (40)追瞎子(二)
“别跑!站住!你给我站住!”天赐边跑边大声地喊。
他越喊瞎子跑得越快。瞎子狂跑,天赐狂追。瞎子边跑边转过头来看看天赐离他有多远,不小心撞翻了路边的水果摊。
“你这个短阳寿挨千刀的!你赔我的桔子!赔我的甘蔗呀!” 桔子、甘蔗撒了一地,守滩子的老太婆气得脸色发青,跳着双脚、抹着眼泪、指着瞎子的背影不停地哭骂着。
瞎子顾不了那么多,一个劲地往前猛冲,在他撞翻水果摊时,前面不远处买凉水的老头可吓坏了,赶快收拾他装凉水的玻璃杯。算他运气好,刚把玻璃杯收捡完,迎面冲过来的瞎子一头就撞在正在收捡遮阳伞的老头子身上。老头被他撞出一米多远,瞎子一个“扑通”同遮阳伞一起倒在地上。他自己压在遮阳伞上面,现在什么痛也顾不上,瞎子爬起来又是一阵猛跑。
撞翻了水果摊和遮阳伞的瞎子,时间被耽搁了不少,他同天赐的距离也就更近了,眼看就要被天赐追上了,瞎子心急如焚。恰巧迎面来了一辆木板车,车上装满了要卖的新稻草。瞎子眼看天赐就要追上自己,一把推开埋头吃力地拉着车子的农民,抢过木板车。
“我的车!我的车!你还我的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农民跟着车子边追边叫。
瞎子把车子转了个180度,推着车正面迎着天赐。天赐有些始抖不及,短距离左躲右闪着像瞎子一样瞎撞的车子。
瞎子推着车在狭窄的街上左推右挡,稻草堆得很高,天赐看不见瞎子,瞎子也看不见天赐,两人像在捉迷藏。
只见那木板车像疯子像醉汉,东拐西歪的一会儿撞着这家门,一会儿又撞着那家窗,眼看要冲进一家卖干杂的铺子,铺子里的人吓得依里哇啦怪叫,旁边的一小孩被吓得“哇哇”大哭,正在铺子里买东西的妈妈见此情境,急中生智地丢了手里的东西,从屋里冲出来,不顾死活地一把将孩子抱起来,侧身闪在一旁,随即就听见“啪”地一声,木板车撞在门口摆满干杂的摊子上,乱七八糟的干杂撒了一地。
天赐瞧准这个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抓住木板车不放,瞎子见木板车推不动了,丢了木板车又朝前猛跑,天赐跃过木板车,朝瞎子猛追而去。
两人跑完了小镇场口,跑到荒郊村野,瞎子回头看,天赐还在紧追不放,瞎子心中暗暗叫苦,这小子今天是矮子过河——安了心要同我过不去了。他妈的真是倒霉透顶了,又输钱,又遇上这臭小子!瞎子一开小差,一脚踩在泥坑里又是一跟头,心中有说不出的晦气,爬起来,抓起一把泥土,照准已追到面前的天赐的眼睛狠狠地拽过去,天赐闪身躲过,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瞎子领口,顺势一拉,瞎子就被甩在天赐身后七八米远。瞎子爬起来朝小镇的方向又开始跑,他哪里是天赐的对手,天赐以100米9秒的速度把他抓了回来。
“老实点吧!别让我揍你!”
“凭什么?凭什么?你凭什么?”
瞎子瞪着两只鼠眼不服,摆出了打架的阵势,一双鸡腿脚杆立成松松散散木叉马步,两只瘦豢在空中乱舞着,“哇……哇……”地嚎叫着向天赐扑过来。天赐心里好笑,就你这小样,还想跟我斗,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那么一推一挡就让他根本无法靠近,瞎子再一次扑过来,天赐说:“你真的要打吗?”,小贩并没有要罢手的意思,直冲天赐脑门就是一拳头,天赐轮起左拳挡开,挥起右拳几乎与左拳同时出手,直接打在瞎子的脸上,出拳又准又狠,瞎子只觉得眼前金花乱舞,四周天悬地转,昏眩着站不稳,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又“呀!”地一声大叫着朝天赐扑过来,瘦弱的双手这次变成了鸡抓子,锋利无比地下狠心要插进天赐的肉里去,好像要把天赐撕成碎片似的。天赐说是迟那是快,闪电般地一个扫堂腿把他扫倒在地。天赐像拖死狗一样把瞎子拖起来,只听得“啪”地一声把他丢到旁边已经收割了的稻田里。
“还打吗?”天赐问。
“不打了,我说小哥,你老出手也太重了,你看我这么单薄,能受得了吗?”瞎子气喘唏嘘地说。
“还跑吗?”
“哎哟!不跑了!哎哟!跑不动了!不是你的对手,跑到哪里还不都得给你抓回来。”瞎子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水稻田里虽说没有水了,但也是一片淤泥,瞎子在淤泥里挣扎着要爬起来,可是他好像筋疲力尽了,不知有几个晚上没有睡过觉了,抽大烟提起来的精神早已用尽,弄得满身满脸满手都是泥,一双小眼睛也只剩了一条线,他拼了命也爬不上坎来。
“小哥,你行行好,拉拉我。”瞎子好像真的成了瞎子,一双泥手在空中没有目标地乱舞着。
天赐把他拉了上来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叫什么?”
“他们叫我瞎子,你随便叫我什么都行。”
天赐先把瞎子领在一个水池边,让他把身上的淤泥洗干净。
“会游泳吗?”
“切!长江边长大的,哪个不是水里的鱼……”瞎子得意地说。
“去吧!”天赐听瞎子这么说,给瞎子的背上送了一脚,只听得“扑通”一声,瞎子被推下了水池。
“哎呀!哎……哎……”瞎子在水中一阵乱叫。
“快……快……,快救命!救命!”瞎子在水中乱划着,好像一个会游泳的人在水中故意作秀,天赐暗暗发笑,你骗谁呀!不理他。
“救命!救命!救……”瞎子在水中一会落到水中,一会又冒出水面,这次落下去没往上冒。
不好,这家伙真的不会游泳,天赐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个鱼跃栽进水里,一个深呼吸后沉入水中,很快找到了瞎子,这家伙还在水中挣扎着。当天赐抓住他时,他本能地用双手把天赐死死抱住,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愿放开。天赐被他拖着不断往水里沉,眼见得二人都只有一同沉入水中,如果不果断处理,两人都将同归于尽。天赐挣扎着腾出右手,一拳头打在瞎子头上,这一拳也着实有些凶狠,一下就将瞎子打昏死过去了,天赐这才救了自己和瞎子。
才从水里被救出的瞎子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病鸡,湿衣服像镜子一样,把他全身骨头完全凹凹凸凸地照了出来,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气若游丝,只有出没有进,摸摸手,冷冷的,天赐急忙将瞎子的湿衣服脱了,想把自己的衣服脱给他,原来自己的衣服也是湿的。
前面有个稻草堆,天赐把瞎子抱起来,扛在肩膀上朝前面的稻草堆跑去。这一扛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瞎子的肚子横当在天赐的肩上,起到了挤压作用,在池塘里灌进肚子里的水从嘴里“哇哇”地吐了出来,吐完了,瞎子还微弱地呻吟了一声“哎哟!”。
瞎子不会死了,天赐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抱了一些稻草铺在地上,把瞎子放在软软的稻草上休息,看着他瘦骨嶙峋的样子,心中有种想吐的感觉,赶紧抱了一些稻草,盖在瞎子丑陋难看的身上。
“我这是在哪里?”瞎子醒过来了。
“我怎么会这样一丝不挂呀?”他想从稻草里站起来,发现自己没穿衣裤,又急忙用稻草遮盖住自己的私处。
“拿去穿上吧。”天赐把已经洗净晒干的衣裤丢给瞎子。
“我说小哥,你怎么这样把我往死里害呀?”
“这是你自找的,谁叫你不会游泳要冒冲会游泳来着。” 天赐不提自己也差点陪了这条小命。
“你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呀?不过你又救了我,算了,两抵消。”
“瞎子,闲话少说。书归正传吧。”天赐说。
“什么书归正传?你要我说什么?”瞎子坐地上,双手紧抱着他的脚,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那幅《梦江南》竹编图,还要我说吗?”
“我不知道。”瞎子看也不看天赐,抱着脚不停地叫“哎哟!哎哟!”,天赐一把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像提一只小鸡。
“说不说,不说我再把你甩到水池里去。”说着就用双手把他托在空中转了几圈。
“别转!别转!我说还不行吗?”瞎子开始求饶,对他来说,天赐这一手真比杀了他还难受,他那因抽大烟而瘦弱的身体,哪经得起这样的天昏地转呀。再加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