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告诉我,关于那个男人。
你要知道什么?
一切。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没有必要再说什么。
这么说都是真的了?
我沉默。
蓝,告诉我一切都不是真的,亮的话都是骗人的。你不认识那个叫恺的男人。你是我的女朋友,你是爱我的。边有些歇斯底里。我有点难过,他平时是理智温和的男孩子,现在急成这个样子。他是爱我的,虽然里面包含占有,嫉妒,猜疑。可是我不爱他。边,我们分手吧。我淡淡的说。我们在一起曾经平静的快乐过,现在都消失了。好聚好散吧。关于那件事,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就是我从来没有后悔。人是有命运的,有些人注定要相互纠缠。我的声音低下去,轻轻摘下那枚戒指,放在桌子上。我没有告诉边,我最讨厌的饰物就是戒指。
边呆呆的看着那个戒指,突然抓住它,转身离去。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坚决,可是脚步是浮的。
我伤害了他,可是有爱就有伤害。谁也不能免俗。在爱的旋涡里打过转,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只有疼痛才凸显快乐。快乐,我叹气,那是短暂难求的东西,但我真的快乐过,所以我从不后悔。
五认识恺的时候,我只有十六岁,很多女孩开始做梦的年纪。但我沉默压抑,懂事早熟。
父母常年的争吵和最终的离异,给我留下巨大阴影,也让我比同龄人更早的学会了小心翼翼,看人面色。小孩子被夸奖懂事并不是件开心的事,那是付出代价得到的赞誉。我缺乏安全感,缺乏自信,近乎自闭,害怕与人接触。但我从未恨过我的父母,他们是爱我的。婚姻是复杂的事物,我从不怪他们。母亲再婚后,我跟父亲生活。我只有一个好朋友微子,她是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很奇怪,我们性格迥异却异常合拍。她有很多的男朋友,不停的换,挥洒她的青春。我始终孤家寡人。她说蓝你太挑剔,不然你那么漂亮,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我说我不相信爱情,也不需要它。这句话后来成为微子打趣我的经典台词。
96年北京的冬天很冷,在这样一个冬夜,我坐在一个叫做鸢尾的沸腾的小酒吧里,舞池里挤着很多奇装异服的年轻人,随着台上乐队重重的节拍不停的跳跃。变换的灯光,暴烈的音乐,让我晕眩。微子最近迷上一个经常在这里演出的摇滚乐队的贝司手阿杰。于是每个周末我都被她拽到鸢尾来看演出。她站在第一排,热烈的摇摆,赏心悦目。而我坐在吧台旁边像个木偶。不是不喜欢,只是我压抑久了,面对自由的人群,感到无所适从。不时有男人投来暧昧的视线,我装作视而不见。乐队休息,开始放舒缓的音乐。微子追随阿杰走到后台。
我闭上眼睛,沉浸在爵士乐中。你怎么总坐在这里?三周了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我连忙转头,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长发,浓眉,细长眼睛,冷淡中露出一丝笑意。呃……我等朋友。男的?不,不,女的。他的眼睛再次露出笑意。我的脸开始发烫。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虽然沉静,但并不是容易在男人面前害羞的人。你会喝酒吗?不会。一点也不成?
恩,能喝一点。好,你等我一会。他走进吧台,姿势纯熟的调了一杯酒。它叫夜上碧妆,我最喜欢的,尝尝看喜欢不喜欢?我小心的拿起杯子。酒色微黄,杯底一枚绿色车厘子。入口微辣,但带着一丝柠檬的清香。很好喝,也很美。谢谢你。他微笑,这个很衬你。什么?我是说和你的衣服很衬。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不禁也笑了。那天我穿着黑色上衣,碧绿的绸裤子,到真是夜上碧妆了。你经常给女孩调酒吗?不,你是第一个。他凝视着我。我又开始心慌意乱。林蓝林蓝。微子跑过来,我们一块去吃饭。啊?恺你怎么在这里,我们还找你那。我忍不住看了看恺,他的目光中带着期待,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身不由己点头应允。微子欢呼,真不容易,这次总算给我面子。
鸢尾旁边有一家小饭馆。灯火通明,只有我们一桌客人,四男二女。这个乐队叫梵吾。
恺是吉他手,阿杰是贝司手。为什么叫梵吾?你们信佛?我好奇的问。什么啊!阿杰大笑。
信佛还在这里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梵吾就是烦我,我他妈的烦我自己。我们笑。我终于看清楚阿杰的模样,其实他很英俊,只是他的头发又长又乱,经常遮着脸,我总看不真切。喂,你老盯着我干吗?阿杰坏坏的看着我。所有视线都集中过来。我脸蓦的红了。微子解围,拜托,别那么自恋,林蓝是最讲清洁的人,看你的头发食欲都没了。我刚松口气,微子继续说,林蓝就是看也是看恺啊,也就我这样的看的上你。我偷偷看恺,他淡淡的笑,我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旧欢如梦(3)
那夜恺不断入梦,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交集。我有些羡慕微子,她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但我是感情匮乏的人,极度缺乏安全感,我以为我不会爱上任何人。矛盾。
第二周我说不舒服,第三周我说学校加课。第四周我的思念有增无减加上微子的软磨硬泡,我终于去了鸢尾,恺却不在。阿杰说他病了。严重吗?我脱口问道。哈哈,相思病,人到病除。他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微子接口,林蓝,我说实话吧。恺早就喜欢你,可他说你
是名副其实的好学生,根本是两类人。现在到好,你躲完他,他躲你。你也说句实话吧,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恺?我不再犹豫,我喜欢。大家欢呼起来。鼓手双吉拿起鼓槌乱敲一气。恺,听见没有?快出来。我屏住呼吸,转过身,看见恺静静的站在我后面。
1996年北京的冬天,我和恺相爱了。
六十六岁到十八岁,那是我最美丽的时段,青春的容颜,甜美的笑容。我在我爱并且爱我的男人手中如花的绽放。当然我付出代价,我的成绩从榜首跌到榜尾。大量的逃课,校方的强烈反应,终于令分开已久的父母一起出现在我面前。我感激他们,他们不是和睦的夫妻,却是开明的父母。听完我的描述,爸爸说我们有两个要求,第一你要把学习追回来,第二我们要见见那个男孩子。我说第一个完全可以,第二个我要征求他的意见。
他们终于是见了。我第一次见到恺这样紧张,衣着整齐,头发也扎了起来。我又好笑又安慰。他们长谈两小时。我在外面如坐针毡。我明白父母对我的爱和担忧,毕竟我只有十七岁,但我和恺是相爱的。这个理由在现实面前也许不堪一击,但大家应该明白,爱情实际是很奢侈的一件事,很多人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惧怕寂寞,因为耽于习惯,因为自身利益,我和恺是幸运的。
恺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笑,眼睛却是湿的。我惊吓,怎么了?他抱住我,小蓝,我爱你,也爱你的父母。
很久以后,母亲说蓝蓝你也该知足了,有一个男孩子那样的爱过你。她的神情哀婉,也许想到她和父亲不幸的婚姻。我始终不知道那次谈话的内容,我只知道他们三个是我至爱的人。
七我的第一个男人是恺。
他对我始终尊重,虽然他们那伙人经常口无遮拦,但只是说说。
97年的冬天,梵吾要解散。主唱BEN要回成都,鼓手双吉要去日本。大家都情绪低落,连一贯活泼的微子都沉默寡言。那天晚上,恺喝多了。我们打车到他家,我扶他进去。这是我第一次去他的家。租的一室一厅,杂物很少,大量的音乐美术书籍。如果不了解会以为他是搞艺术的,但他的专业是英语。大四的他经常做一些翻译工作,赚钱维持生活。他的父母都做生意,希望他继承,但他毫无兴趣,他们终于对他失望透顶。这些都是恺那天说的,他说了很多话,几乎比他平时一周说的都多。
凌晨2点的时候,他问你今天不回去成吗?没事,我爸出差了。谈话到此突然停顿了,似乎都不知道继续说些什么。然后我们一起说睡觉吧。笑。目光纠缠不清,暧昧温暖。恺低低的说蓝,我想要你。
我对性有恐惧,一如所有的处女。道德,安全,以及道听途说的种种令我深深惧怕,但我无法拒绝恺。他的温柔减轻我的疼痛,我终于相信,和爱的人做爱,是多么幸福美妙的事情。
八我开始学习打鼓,曾经学过舞蹈的根底让我入门很快,也许艺术相通吧。他们很支持,同时寻觅主唱。很怪的,我们这群人中没有唱歌好听的。微子忍不住哀叹,我要是王菲就好了。阿杰嗤之以鼻,你要是王菲,我就是窦唯了。
微子和阿杰的关系一直模糊不清。我经常看到他们分别和其他男女约会,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这是另外一种境界,我自叹弗如。
第一次演出的时候,我穿着黑色T SHIRT,恺在上面用浓重的油彩画满抽象图案,一条肥肥的仔裤满是破洞,长发,耳上七只耳环。微子说太帅了。阿杰打口哨,打鼓的美女一定叫座。他们的调侃让我更加紧张。恺紧紧握住我的手,别担心,一定很好,把激情拿出来,放松一点。他俯身压低声音,只要拿出你在床上的一半热情就成。我狠狠踢他,忍不住笑了。
所有的紧张突然烟消云散。
演出非常成功,酒吧里掌声雷动。
恺开心的说蓝,你的性格变化很多。那你喜欢吗?当然,你怎样我都喜欢。我不停的亲吻他。
我不再压抑自己,变的自信,自我,思想自由。我感激恺,他给了我这么多。
我们这样的快?á??勸????_橢橢???__??蒂_?_?_?_?????????_?_?_8?_??_??_??_??_4?_?_?_?_ǘ?_??_L_________??_b_???_?_?_?_?__之所至而已。你是乐手不是妓女。你说什么?!我大叫起来。
那是我们第一次吵架,冷战一周后和好。恺向我道歉。我决定收敛,不惹恺生气,我是爱他的,我不要吵架。
但是从那以后,我打鼓再也没有灵感。不是节奏跟不上,就是毫无生气。终于有一次我哭起来,我再也不打这玩意了。恺安静的抱住我,蓝,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管你,就是从那次以后……我打断他,别这样说,都过去了。我该上大学了,也该收心了。只要我们还是爱着的就够了。蓝,我爱你。
旧欢如梦(4)
十大学的生活之于我很平淡。宿舍里天南地北的方言,铺天盖地的社团招新,进进出出的推销广告,自由放任的教学方式构成我大一生活的全部,我感觉乏味,一直游离于主流圈子之外。
很久没去看梵吾的演出。我推说很忙。恺没有来找我。我们都在逃避,也许各自安静一下也好,距离产生美,我安慰自己。
微子来看我。梵吾又找了一个鼓手。哦。也是一女孩。哦。我觉得不如你,可阿杰他们挺满意的。哦。喂,你显现一点热情好不好,让我有继续的欲望。可我没有听的欲望,我已经脱离梵吾,他们跟我没关系了。那恺呢?也没关系吗?彼此都需要一些空间。好了,不说我了,你和阿杰怎么样?老样子。微子也不想多说。她上了大专,十分清闲,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恋爱,她和阿杰能走到哪一步,她自己也无法预测。
十一一个下雨的周末,我对恺的思念突然无法遏止。赶到鸢尾,因为雨天,客人很少,一支女子乐队在唱轻柔的慢歌。恺他们围在吧台旁,微子很惊喜,蓝你来了。阿杰说少见啊。
恺沉默着。我望着他。同时另一双眼睛在打量我,那是一个女孩子的眼睛,平淡但很有味道的面容。你好,你是林蓝吧?我叫高梵,新来的鼓手。你好,我淡淡回应。也许是敏感,我感到她笑容后面的敌意。恺,我很想你。我望着恺。他站起来,忽然紧紧拥抱我。感情外露不是他的风格,但我想也许分开太久了,他还是爱我的。那时我还不明白,过分的热情也许只是为了掩饰什么。
恺已经毕业了,没有找正式的工作。他说想有自由的时间做喜欢的音乐。你会不会觉得我没有理想没有前途啊?他问我。音乐不就是你的理想吗?是,那是理想,可是否成功我不能保证。自己喜欢就好了,什么叫成功呢?难道妥协才是成功吗?恺欣慰的笑,蓝,还是你理解我。
分离已久的身体那样的热情,我们忘记做任何防范措施。
十二微子要走了,去美国读书。那是她一直的梦想,因为念叨的太久了,真正实现,反而惊诧多过喜悦。可能人都是这样的吧,最终得到了反而不如追求过程中那么高兴。她临走的前夜,我们拥被长谈。
你会想念我吗?
当然,这么愚蠢的问题你也问。
真可怕,突然可以走了,心里到觉得空了。我在北京生活了19年,这么多的朋友。突然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慢慢熟悉的。我不想她陷入对未知的恐惧,转移话题。
你和阿杰怎么办?
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可喜欢不过是喜欢,分手也不会太难过。我们都不是专情并且深情的人。不像你和恺。
我们?怎么会?
蓝,你当局者迷。你们爱的太深,以后一定有大伤害。
不要诅咒我们。
不,深爱是带着疼痛的。我始终没有得到,可是我能了解。蓝,你和恺是幸福的,我很羡慕。
第二天,我们带着黑眼圈来到机场,突然大哭起来。七年,我们已经相识七年。我唯一的好朋友,她要走了。微子说蓝。你好好珍重,好多事也许看不到结局,但过程精彩就够了。
我想她再次暗示我和恺,但我生出其他不好的预感。
十三高梵约我。微子走后,我和梵吾几乎没有联系了,只和恺经常在一起。我和高梵没有任何交情。
在咖啡店,她开门见山,林蓝,请你离开恺。
为什么?
你们并不合适,恺说过你们在一起很久了,有时他觉得很累。
我大脑一片空白,但我不能输在她面前。我和他怎样,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你和他怎样,是你和他的事,与我无关。所以我们这次谈话毫无意义。
不,你在用这份感情束缚他。你们之间已经没有激情了,没有激情还算什么爱情?你们在一起三年,也许做爱都已经像刷牙。
我忍无可忍,高小姐,我不喜欢争论,但你这样评论他人隐私,实在太不礼貌。
恺不是他人,前天在床上,他还说我是最好的。高梵洋洋得意。
床伴不过是床伴,没有什么希奇。恺是最温和的人,对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总不好太出言伤害。
高梵的脸变的雪白。我微笑着离开。我早已不是16岁时的林蓝,别人几句话就哑口无言,面红耳赤。现在令人张口结舌是我的强项。
终于回到家,我疲倦的倒在床上。恺,你竟然让我陷入这样的难堪,你真的厌倦了吗?
古人七年之痒。难道现代人三年就够了吗?我的下腹剧烈的疼痛,看到鲜血的时候,我大声尖叫,那天爸爸在家,我抓住他的手的时候,眼前一黑。
十八岁那年,我失去我的孩子。
没有人来看望我,除了父母。我拒绝做出任何解释,他们再次让我感动,只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没有任何询问。
十四当我终于有心情走出房门的时候,已经深秋了。走出楼门的刹那,我看到恺,头发乱乱胡子拉茬憔悴苍白的恺。眼神接触的瞬间,我原谅了他。深情,怜惜,愧疚,绝望。如果一个男人的眼睛里带着这样多的表情望着你,我相信你会忘记一切。
恺说,蓝,你不要离开我,你突然的消失,我很害怕。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身边,可我最心爱的不见了。我泪如雨下。
旧欢如梦(5)
我们和好,我们没有提到高梵,我们不能再做爱了。
我对性开始带有厌恶性的恐惧。身体似乎永久性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