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只见胡逸山皱着眉头,不快地道:
「阿仲,你干嘛乱讲话啊?」
我乱讲话?徐之仲还来不及反应,胡逸山已拉着杨辛妮的手往门外走,而杨辛妮从身旁经过时,红着眼眶朝这望来,她那犹带着泪意的眼角,笑得有些奸诈。
到底怎么了?徐之仲还楞望着他们出门的背影时,又听见背后有个女生喊道:
「喂,尊重一下好不好?不要弄脏别人家的地板!」
徐之仲虽觉自己很无辜,但还是赶紧道歉,「对不起,我马上清干净。」
「真是的,还是有些没水准的人来,下次应该过滤一下的!」
听着那女生的奚落,徐之仲红着脸蹲在地下,掏出口袋里仅剩的半包面纸,手忙脚乱的想将地面的水渍擦干。他彷佛能够感觉到阮梦媛的视线正落在他的背上,他尽量不将身子转过,免得被她看到自己脸上的窘状。当他将湿面纸团丢进垃圾桶后,抬头一望,发觉仍有许多人将目光投射过来,直到见他发觉之后,才一一将头给别开。
气氛正要回复,徐之仲却有一种再也待不下去的感觉。已然退到墙边的他,擦腰垂着头,看着自己湿了一半的裤管,心想应该往门口离去了吧?
偷偷横跨了两步,更接近大门了,然而下一步,他却又迟迟无法跨出,因他恰好见到阮梦媛的目光朝这投来,虽然应该是无意的,但却让他想起—;—;她还在这里。
胡逸山和杨辛妮一走,在这场圣诞派对上,他已是全然的孤立了。尤其刚才那一个突发状况,更令他在这欢乐的场合中变成一个多余的人,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朝着门口,徐之仲抹了下睑。离开是那么简单,但只要一走,他就少了继续和她相处的机会,这种机缘,说不走未来三年都不会再出现了!过几天梁复光能和她去跨年,而他自己呢?,
就在他迟疑的时刻,突然听见门铃响起,不一会就有位同学走入门到一旁的梁复光身边,低声说:
「光哥,花送来了。」
「好。」梁复光眼神一亮,环视了场内一眼,这时他忽而一怔,适才一直在视线中的阮梦媛突然不见了身影,他连忙搭着一旁安宜芬的肩膀道:「帮我一下,把阮梦媛找到客厅来。」
安宜芬垂目点点头,便走到后方找寻阮梦媛去了。
暗中听闻这一切,徐之仲已然预见,待会儿梁复光会在同学们的惊叹与祝福声中,亲手将花束送到阮梦媛面前,今晚,会是他们两人最浪漫的一夜。
无力阻止,更不甘心祝福,再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滋味了。徐之仲僵着脸,一脚刚跨下了门口的台阶,身子却又定住,因为他发现自己一走,待会所发生的一切将没有人可以替他转述……
挣扎之后,他暗中将发颤的拳头一握,转身默默的走回。在这瞬间他体悟到,心里喜欢的女孩子,在她十六岁的圣诞节,将因收到爱慕的花束而展露喜悦;而自己只能用双眼替她做最完整的记录,就算他在这个地方显得再怎么多余,他也要厚着脸皮留下来,因为能见到她的一颦一笑,都远胜于维护自己浅薄的自尊。
昂起头来,徐之仲牵强地拉起了唇角,忍着复杂的心情,他要用自己淌血的心,刻记下阮梦媛今日的容颜。
*** *** bbs。fmx。cn ***
安宜芬走到后方,恰好见到阮梦媛拿着包包从房间走了出来,不觉讶然问道:「呀!怎么?你要走啦?」
「嗯。」阮梦媛点点头,牵起唇角说:「也满晚的了,我该回去了。」
「等一下等一下!」安宜芬赶紧将她才背上肩的提包给拉了下来。「还有一个节目,你一定要看一下。」
阮梦媛紧抓住提包,带着笑却有些着急地道:「不用了啦,我已经玩得很开心了,我真的要先走,不然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安宜芬不解问道。
「来不及……」阮梦媛颤着眼波,望向被人影遮掩住的门口,轻咽口口水,却无法说出真正的理由。
「没什么事就先留下来嘛!来,这个我替你保管,我们先去客厅一下,有一个特别节目可以看喔。」
被安宜芬将提包硬拉过去,又被牵着手,一路直直穿越人群,这种热情过头的举动,让阮梦媛有种不安的预感。果然,就在她踏入已无人跳舞的客厅空地时,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昏黄的夜灯下,只有中心那一块空地是微亮着的,阮梦媛环视一眼,才发现自己已然处于小圈圈的核心之中,她还来不及退后,已有个熟悉的脸庞踏入圈子,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见到梁复光背着手,似乎在身后藏了些什么,阮梦媛对那一点都不好奇,只是在发觉自己成了目光焦点之后,背后一片冰冷,她很想离开,却知道自己已经走不了了。
那伸出的手上,捧着一大束的红玫瑰花,伴随着周身的欢声雷动,阮梦媛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眼睁睁看他捧着花束走近,微笑说:
「阮同学,祝你圣诞节快乐。」
梁复光捧着鲜花的双手向她伸来,那怒放似火的花束触手可及,阮梦媛却迟迟没有抬手接过。身边的人没有察觉异状,更不可能有人发现她心中的顾忌,只是围观的人鼓噪得更加用力,仿若她不接下,大家的催促就无法停止似的。无法违逆众意的阮梦媛,最后只好伸手将花束抱了过去,只是在这沉重异常的花束人手时,她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喔喔喔!」厅中爆出一阵尖叫和掌声,梁复光微红着脸,看着低头不语的阮梦媛,一向口才捷给的他,这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他多想要说:「你知道吗?会举行今晚这一场派对,全是为了你。」
在浪漫昏黄的灯光之下,垂着头的阮梦媛忽然感觉一旁有道特殊的目光,她转过头去,整颗心顿时停止跳动,脸色惨白的她,还以为那个人已经离开,没想到他竟还留在这里!
看他微笑拍着手,一副事不关己似,凝视着他含笑的脸庞,阮梦媛整颗心都碎裂了,她红着眼眶,难过地想:
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才感觉靠近了一些,霎时又变得天遥地远。她或许能够明白老天爷为何总是安排一些突发状况阻挡自己向他靠近,可能是不想让她太早承受他的拒绝。他的眼神虽给她无尽的希望,但却从没有任何企图接近的表现,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喧哗停歇,大家都在等着梁复光与阮梦媛接下来的互动,此时却听见阮梦媛转过头去,垂目向安宜芬说:
「我要回去了。」
「喔好。」安宜芬点点头,见梁复光怔着没接话,便啧了声念道:「送人家呀!」
「好……」梁复光接了一句,但是看着她手上那庞大的花束,一时也傻住了,他送花时没想到抱着这么大的花束不管坐公车或捷运都会很突兀。
安宜芬笑叹了声,没想到梁复光一向聪明,现在却慌得脑筋转不过来,于是在他身边提醒了一句,「叫计程车送她回去。」
「好。」梁复光恍然大悟,于是先帮忙接过花束,才带着她穿过人群走向门口。
阮梦媛泜;垂双眼,经过徐之仲身边时,她知道他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而他的嘴角仍带着笑。
她踏出大门后,两人同时闭上双眼,无奈地喷着鼻息,闪现出相同的心情—;—;
多折磨人呀,这一场圣诞派对……
*** *** bbs。fmx。cn ***
只是一个周末的时间,徐之仲再度回到学校,却感觉周身的许多事物都已面目全非。胡逸山的态度变得十分冷淡,和他之间仿佛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围墙;但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和胡逸山之间的误会,因为每当他来到走廊,看着一班的教室,就会觉得那条通往阮梦媛间的道路已经严重坍方,和她之间,隔了一道再也无法跨越的无底深渊。近来他总是迫不及待来到的校园,这时已然是……断垣残壁。
虽然杨辛妮对他的态度没有改变,甚至看出了他的落寞,还刻意闹他要让他高兴一点,然而他勉强的笑笑之后,下一秒又回复了沉默。
如此灰涩地过了五天,再度来到了周五的午后,班上的同学都在商量周日要去哪里跨年,尽管他刻意忽略,还是不经意听到胡逸山和杨辛妮在暗中商量着周日的计画,只不过到了放学的最后一刻,都没有人向他开口探问,显然这次他是被排除在计画之外了。
他不意外,何况和胡逸山现在的关系,去了也只会让大家玩得不愉快,不去也没什么好失落的,顶多今年又是过着和往常一样的单调的年
*** *** bbs。fmx。cn ***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七点零一分。
「……现在我们把镜头转到市政府,请记者带我们一起去看看那里目前热闹的情况……」
刚吃完晚餐的徐之仲,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报导,萤幕中有台上的劲歌热舞,还有台下的人山人海,看着各地跨年的人潮数以万计,每个场地都是水泄不通,他忍不住嗤了一声,「神经病……为什么都要去跨年?」
跨年有什么好玩的?每年都待在家里过西历年的徐之仲还真是无法体会,又看了二十多分钟后,他缓缓站起回到房间,套上毛衣外套,拿了钥匙,刚要经过客厅,就听见妈妈问道:
「要去哪里?」
徐之仲停了半晌,才勉为其难地开口应道:「……去跨年。」
一见他开门走出,全家人不禁脱口念道:「神经病—;—;」
*** *** bbs。fmx。cn ***
徐之仲家里离市政府不远,步行大概只要半小时。反正明天放假,今夜多的是时间,他将外套拉紧,独自走在这带了一些欢愉气氛的夜。
以往总是习惯自己玩自己的,现在却感觉少了两个人在身边,心里有些孤单。但他又想,要渐渐回复以往的习惯才对,毕竟往后的日子,很可能都是这样的状态。
那以前那么黏我是在干嘛?徐之仲想到就有气!以前那两个人要去哪里,好像都非得要把他一起带去才行,只要他不想出去,他们两人就无法成行;现在他们两个自己好了,开始正式交往了,就把他甩到旁边,就像是俗话说的「新人送进房,媒人扔过墙。」这两个家伙,实在是太无情无义了!
愈想愈气,徐之仲不禁伸手捶了下路树。可是他又走了两步,脑中不禁浮现了一个疑问—;—;他们两个对彼此的好感,不可能是在上个礼拜的聚会上突然萌生出来的,他们对彼此的情意一定出现在更早之前,那么为何这两个家伙一定要找他坐陪?让他夹在他们之间,难道不会显得十分碍眼?
徐之仲双手插在口袋中缓缓走着,皱眉沉思了良久,怱;而闪过一个念头,他轻「呀」一声,忍不住再伸手往树上重捶一拳,口中喃喃骂道:「马的勒!」
这两个家伙一定是不好意思和对方独处,又不想错过在一起的机会,所以总是拿他当借口,表面上说找他一起出去三个人会比较好玩,实际上是藉机和对方出游,自始至终都不是因为和他一块玩比较有趣,而是多了一个人,就能够遮掩想要亲近对方的企图。这两个聪明的家伙……未免也太狡猾了一点!
原来我从来没有变得比较有人缘!徐之仲暗骂了一声。这两人从注册开始就找机会接近他,原来是把他当作桥梁,上回胡逸山还说什么喜欢就去追?原来这家伙也是一样的胆小,对杨辛妮的心意同样是遮遮掩掩,在爱情面前表现得同样的畏缩卑微。
说得那么伟大,原来也是卒仔!徐之仲摇摇头,弯到了大马路上,这时放眼四周都是人潮,乐音亦阵阵传入耳中,前方钢架交错的巨大舞台彩光闪烁,望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潮,他还是不禁心想:不知道那两个家伙现在在这里吗?
*** *** bbs。fmx。cn ***
「来。」
胡逸山将已插好吸管的绿茶递过去,杨辛妮浅笑着接过啜饮,两人坐在百货公司旁的门型长椅上,暂时脱离演唱会场稍坐歇息。杨辛妮啜了几口,发觉胡逸山一直望着自己的脸,不觉有些好笑地问道:
「干嘛?」
胡逸山见她今天戴了一副无框眼镜,不但看来小了一、两岁,更突显出她那灵动慧黠的双眼,以往戴黑框眼镜时的老气和古板已不复见,甚至出人意料的亮眼,现今能够和她独处,他仍有些不敢置信。一会他才好奇的微笑问道:「以前为什么都要戴那副老气的眼镜?」
「就是要看起来比较老呀。」杨辛妮得意地答道:「我才不想被人家当成小孩子。」
「嗯。」胡逸山比班上的人都大一岁,所以也比较能体会她比全班都小一岁的心情。「当初你跳级来念这间学校,家里人有没有反对?」
「是还好,他们不怎么管我念书的事。」杨辛妮想想又觉得好笑的说:「我要跳级,他们还觉得不太好呢。」
「那……你为什么要跳级?」
「老师建议的呀,而且如果再念国三,也只是被学校利用到处参加竞赛,没什么学生生活可言;再说我也想来当第一届的学生,校长也答应过……他不会特别看重我的。」
胡逸山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就不想要与众不同嘛!」杨辛妮想想,又不禁笑骂道:「这个机车徐之仲,干嘛去问我的事情呀!」
「他大概觉得不可能有人考赢他吧。」胡逸山莞尔说完,脸色不禁又沉了下来。「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故意说那些坏话?」
一听到这,杨辛妮笑得有些尴尬,脖子更微微缩了起来,因为徐之仲之所以会说出那些「坏话」,全是「被迫」说出来的,但如果现在对胡逸山解释清楚,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过狡诈?刻意扭曲徐之仲猜测的说词,来试探他对自己真正的感觉,万一他因此对自己有不好的看法……
她也是一样,深怕说错了一句话,就会影响他的观感,两个人才刚开始,什么基础都谈不上,如果他就这么留下坏印象,她该怎么办?
咬着下唇,杨辛妮决定暂时不说出真相,只好替徐之仲缓颊,「你也知道他这个人脑袋直得不会转弯嘛,他应该是无心的啦。」
胡逸山转头不解的问道:「奇怪,你不会生气吗?」
「生气?还好啦……」杨辛妮心虚地嘿嘿笑着,「他是我们的朋友嘛,没什么不可以原谅的呀。」
放下饮料,胡逸山将双手放进外套口袋瑟缩着,望着远方的人潮,若有所思的道:「我们没找他出来,这家伙不知道现在在哪?」
*** *** bbs。fmx。cn ***
「哈啾!」
徐之仲吸吸鼻子,走着流了些汗,风一吹,现在觉得有点寒凉。此刻他在演唱会的外缘,看着四周成群结队的人群不时传来了嘻声笑闹,每每看见一些年纪相彷的学生,他总会特别留意一下是否有熟悉的脸孔在内。然而他并没有想要找寻任何人的企图,会来跨年,也只是为了感受现场的气氛罢了,他也知道在这数以万计的人潮中,要找人是有如大海捞针呀!
萤光棒还有发光的小饰物将来往的人群点缀得闪闪亮亮,徐之仲渐渐能够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想待在家里,想和几万人挤在一块了。这是一种参与感吧,参与朋友、参与欢乐、参与过年的感受,虽然他还未完全融入,但更少……可以排解一些寂寞的感觉。
顺着人潮移动的方向,他走到一旁的影城,正想在这也晃一晃,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吓了一跳,马上就向后急转,身子僵硬的横移了几步,直到躲至柱旁,才敢再偷偷向后张望。
人造的椰子树下,圆形的银椅上,一名红发女子跷着二郎腿,夹了支细烟在独自吞吐,她眼神悠悠地望着远方,一会儿从椅旁拿起一罐海尼根,仰头咕噜灌了一口。今天她穿着鲜黄色的皮衣、黑色的皮裤和皮靴,模样仍是那一派狂野,连坐她身旁的男子都不禁频频对她侧目。徐之仲忍不住想,如果现在走到她的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