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宫不离愣住,侯府之中怎么可能会丢东西?而且就算偷,也应该去书房吧?他说道,“会不会是你忘记放哪里了?”
“不可能。”元承皱眉,那东西他一直放在枕下,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看一看,今早起来却连匣子一起不见了踪影。
“昨晚扶侯爷回来的是谁?”宫不离招手唤来不远处的亲卫,问道。
“回宫先生的话,正是小的。”
“那昨夜,有什么人来过侯爷的房间吗?”
“我。”
“……除了你呢?”
“还有徐姑娘。”
元承拎起被子的手顿住,身形一僵,缓缓转过头:“她……昨晚来过?”
“是,给侯爷您送醒酒汤。”
“……”
宫不离招招手,示意亲卫离开,而后意味深长地摸下巴:“阿承,你昨夜莫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吧?”
“……少胡说。”
“我可没有胡说。”宫不离摆弄起自己的袖子,似不经意地说道,“虽然你喝完酒向来老实,但偶尔也会出现意外,比如那一次,你不知为了什么直接提着棍子追杀了元启半个时辰,事后却毫无印象。”
“……”
“你真的肯定自己什么都没做过吗?”
“……”
元承一手扶住额头,仔细回想了起来。
昨夜他的确是回来后就睡了,之后……之后……
剑?
他好像拔了剑?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挂着的剑上,它的位置似乎的确与平日有些不同。
拔剑……然后……
他的目光猛地一凝,蓦然想起了某个因为最近炼制多了精油总是泛着淡淡花香的柔暖躯体,他当时好像……
“想起来了?”有人见缝插针。
“……没有。”
“真的?”
“……我要更衣了。”
“哈!”宫不离大笑着走远,“你骗我我也知道。”
“……”有时候,有个聪明朋友真的是件非常让人讨厌的一件事。
于是,今日的元侯爷彻底纠结了。
关于昨夜的记忆实在是模糊不清,所以——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什么呢?什么呢?
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吧?吧?吧?
这种忐忑一直持续到再次见到少女。
他尽量不经意地觑了下对方的脸色,看起来很正常,这让他微微舒了口气,还没等元承斟酌着该怎么问,她已经主动开口:“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礼物?”
苏绿侧过头,指着头上的簪子:“挺好看的。”
元承:“……”
苏绿看着对方如遭雷劈的脸色,有些迟疑地说道:“难道……不是给我的?”她理解错了?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不,是给你的。”
“那你怎么这种脸色?”
“我……我有些晕酒。”脑袋一片混乱的元承不知怎么的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去给你再弄点醒酒汤?”
“嗯……嗯,麻烦了。”
“不客气。”
少女走后,元承一手扶住墙,一手捂住脸,整个人略不好。
这簪子是他亲手雕的,而且已经雕好很久了,只是……相处时间渐长,却还是看不清她的心,也总是想不好将它送出时该说的话,所以才迟迟未送。
结果一觉醒来,居然就送出去了?
他当时又没有说话?
如若说了,到底是怎样的话?
她接受了簪子,并将其戴在头上,是否也在昭示着什么……
所以……
“大哥,你在做什么?是年纪大了腰疼吗?”
“……”
“大哥?”
“没事。”
“大哥你的脸怎么了?”
“……”
“大哥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
“大哥?大哥???”
注视着自家大哥看来潇洒其实很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元启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睛,问身边的小伙伴:“大哥脸怎么在发红啊?”
“嗷!”
“……你就知道吃!”说着,他往嘴里塞了个包子。
“嗷!”你真的是有资格说我吗?
很显然,元启这厮完全不理解自家大哥的烦恼。
而烦恼无比的元承也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96算计与被算计+他所看到的她
一更
苏绿原本的确是去端醒酒汤的;结果才走到半路上;某位婢女对她说,有人在后门等自己;还带来了信物和一封信。
所谓“信物”是一朵甚为眼熟的浅紫色绢花,如果苏绿没记错的话,正是她前不久送给罗婶的——据说是天京今年正流行的饰物,以一种叫做云罗的娟纱做成,价格不菲。
她打开信,发现里面写着八个字——勿要多嘴,一个人来。
毫无疑问,来者不善。
苏绿想了想,直接对这婢女用出了精神催眠;最终得出结论;果然被人给收买了。哪怕她走前留下言语,这婢女也会默默地隐藏下来,绝不会通报。
但这婢女只知道收买他的是一个有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其余的一概不知。所以想从她口中得知罗婶究竟是否安全,无异于痴人说梦。
并且,苏绿怀疑,这府中被收买的不止一人,若是她轻举妄动,罗婶的性命说不定就会随之不保。这样看来,她果然还是得走这一趟的。
只是,对方如果觉得她一个“独身女子”好欺负,无疑就是打错算盘了。
如此想着的她没有耽搁时间,快速地在婢女脑中印刻下了“在我走后立即撕碎信,如若徐姑娘半个时辰后没有回来,便将此事告知侯爷”的信息,而后将信塞到了这婢女的手中,独自拿着绢花匆匆离开。
在她走后,婢女快速地将手中的信撕成了碎片。
不远处,某个悄悄观察的人暗自点头,隐去了身形。
走出后门时,街上空无一人。
苏绿稍微观察了下,发现不远处的墙角正有一只手对着她轻招。
她于是走过去,才刚走到墙边,突然被人一把拉进去,嘴巴也被结结实实地捂住,而后只觉得脖子一疼,整个人便软倒下去。
那人将她一把接住,扛在肩头快速跑着,之后上了一辆看似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少爷,人抓到了。”
“做得好。”
“谢少爷的赏。”
“去赶车吧。”
“是!”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苏绿却很快就听出了,这位“少爷”正是昨日直接被她吩咐丢出府的戴宇。听说之后元承又很给了他们父子一些难堪,没想到他居然敢报复,而且这报复还来得如此之快。
戴宇却不知道被自己绑来的少女压根没晕,只伸出手粗鲁地捏住她的下巴,仔细看了两眼,问马车中的另一人:“王先生,这就是那位徐姑娘?”
这位被换做“王先生”的中年人有着一把油光水滑的山羊胡子,长相极为普通,属于丢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类型。如果刚才那婢女在,必定能认出,这就是那位收买她的人。
“回戴少爷的话,就是她。”
“长相很普通嘛。”
“嘿嘿。”王先生笑了两声,“虽然长得一般,本事却极不一般。”
“她就这么厉害?”戴宇似乎有些不信。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了,云州之所以能有今天,与她是绝对分不开关系的。”王先生摸着胡子回答说,“别的不说,仅整个云中县就有四分之一的产业都挂在她名下。”
戴宇的声音有些变调:“四分之一?”而后又问,“那换成银两的话,得有多少?”
“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啊。”王先生“嘿嘿”笑了两声,“谁若是能娶到她,那就相当于娶到了一座大大的金山。”
戴宇的声音突然警惕了起来:“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王先生失笑:“戴公子你这里说哪里的话,我都这把年纪了,哪里配得上这种水嫩嫩的小姑娘,你和她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再说,我孤身一人,如何将她运出云州,说到底还得你们父子伸出援手啊。”
“这话说的在理。”
“只是,夜长梦多。”王先生提醒道,“再过不久,镇北侯应该就能发现异常,到时候他若是下令封锁云州,想要离开可就难了。”
“你放心,我知道。”戴宇笑了两声,“不过,在那之前……”他伸出手摸了把晕倒少女的脸,“我要先得到她。”
“戴公子,这和说好的……”
“哼,少给我提说好不说好。”戴宇冷哼了声,“等真离开云州,谁知道她还是不是我的。”他又冷笑了两声,“女人嘛,被谁先睡了,就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谁了。否则,我将这事情一抖落出来,还有谁肯要她这只已经被人穿过的破鞋?”
“……”
“怎么,王先生,你对本公子的决定有意见?”
王先生沉默片刻后,发出一声苦笑:“戴公子,你这还是不信我啊,不如让戴大人拿个主意如何?”
“想拿我爹来压我?”
“当然不……”
“你想去你去找他好了,反正等他来,生米也已经做成了熟饭。”戴宇大笑了几声。
“……”
就在此时,马车停下,刚才抓住并打“晕”苏绿的那人喊道:“少爷,到了。”
“把她给我搬进屋里。”
“是。”
那人又像之前那样,用“扛麻袋”的手法将苏绿扛了起来,戴宇随之下车,想了想,撩开车帘对里面的人冷笑:“王先生,车留给你,若是想找我爹就尽管去好了。”
说罢,转身就走。
片刻后,车中传来一声长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问题是,他就算想上去抢人,也打不过那家丁。若事情闹开,他除非将这家父子和所有知情者全部灭口,否则压根脱不了干系。
这位所谓的“王先生”其实骗了这对父子,他压根就不是什么朝廷派来的“暗探”。若是如此,岂能只有他一人?皇帝早被之前的那场战役给吓怕了,压根不敢轻易挑起战火,朝廷中的官员虽都委曲求全,却也因此深谙“保命之道”,压根不会提来掳人之事,因为这只是给了镇北侯一个打破平衡的借口。
但明面上如此,不代表暗地里没人动心思。
比如他就打听到,当朝丞相窦英那位被称为“天京小霸王”的儿子,就对这位“徐姑娘”就非常感兴趣,甚至扬言说“谁若能帮我得到她,将以千金赠之”。不过这位小霸王好色至极无女不欢,所以这话只被当成玩笑话,因为他曾经对无数人说过,当然,那些被他如此说过的女性,大多最终也都落入了他的魔爪之中。
这位王先生自认才高八斗,却屡试不中。于是便想走这窦英的门路,想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偏门的法子,千里迢迢就跑来了云州。长时间的观察下,他盯上了不少人家,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戴仁父子的身上,因为他打听到其“求婚被拒”。就他看来,这两父子睚眦必报,肯定怀恨在心,而且这两人都是有野心之人,若是有机会“上进”,想必不会拒绝。
于是一拍即合。
原本他还想晚些发动。
却没想到这戴宇小肚鸡肠到了这个地步,昨日才受辱,今日就迫不及待地把人给抓起来。
简直是……
“哎!竖子不足与谋!”
但事情都做到了这个地步,再放弃实在太过可惜,于是他匆匆忙忙地驾车向戴府奔去。
不久后,他找到了正在练字养气的戴仁,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什么?!”戴仁大惊,一下就将桌上的砚台给打翻在地,“那逆子居然带人把人给掳走了?”他的想法与王先生一样,昨天才受辱,今天就下手,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事情是他们做的啊。
“是。”
“你怎么不拦着他?”
王先生觉得自己很无辜:“我倒是想,可公子不听我的啊。”
“……”身为父亲,戴仁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他怒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事到如今,已再没有退路,还请大人早下决断啊!”王先生趁机进言,无论如何,只要把人弄出云州,他就赢了。到时候,嘿嘿,这戴仁戴宇父子也必死无疑。窦公子是爱美色,可他不傻,如若把这两父子留下并给予高官厚禄,那不等于明摆着告诉云州“你们丢的人在我这里”么?所以,这两父子必死无疑!
而他……嘿嘿,才是真正会得到“奖赏”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知道事情不妙却迟迟不肯抽身的缘故,利益太过诱人,而且即将落入口中,又有几人能够断然放弃?
“没错。”戴仁点头,“的确该下决断了。”
“大人,你的意思是?”王先生大喜。
“来人啊。”
“是!”
几名家仆应声进入了书房中。
王先生立即站起:“多谢大人,我这就带他们把公子给……”
却没想到,戴仁的手居然指向了他,大喝出声:“把这个妖言惑众,试图扰乱云州的罪魁祸首给我抓起来!”
“是!”
“……大人?”王先生半天没反应过来,“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戴仁冷笑了两声,“你心里打的算盘当我不知道么?”不过是想踩着他们父子上位而已,但既然对方敢算计他,他将计就计又如何?
“你……”
“死之前,我再教你一个道理,黄泉路上你可要记牢了。”
“……”
“莫要以为天下间就你一个聪明人。”
利用别人的人,有时候其实是被别人利用的那个。
说完,戴仁手掌挥下,做了个“弄死他”的手势。
王先生脸色大变,见势不妙想要大喊,其中一位家丁却趁机堵住了他的嘴,他只能拼命挣扎着发出“唔唔”的声音,并不断地用眼睛哀求地看着戴仁。
随着屋中重新恢复寂静,戴仁忍不住叹了口气:“哎,这个小畜生!”
二更
虽然绝不能算是个好人,但戴仁无疑是位好父亲,这所谓的“好”就是想把天下间所有好东西都堆到自家儿子的面前,包括那位神通广大的徐尔雅。
为了达成此事,他不得不做多手准备。
最基本的就是通过宫不离提亲,毫无疑问失败了,还得到了一个“滚”字。
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
接受王先生的“邀请”也是为此,等时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