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到我梅春院来侍候王公贵人吗?像你这等绝色美人儿,我很容易就可以把你捧为头牌,让那些男人不惜一掷千金,只为见你一面。”梅绽芳说得很坦白,却全是生意经。
君怜摇头,梅绽芳那双狐狸般精锐的眼睛,令她不敢直视。“不……我只是路经此地。”君怜不由得暗想今早是怎么了,尽是遇到邪里邪气的人,套句小香、小莲常用的话,八成是见鬼了!她垂首快步离去。
梅绽芳对门口的花三娘使了个眼色,花三娘立即走了过来。
“跟着她,看是哪家的姑娘,我在这里候着。”梅绽芳指使,花三娘点了头,跟踪君怜而去。
君怜并未发现有人跟着她,直接回到家中。
花三娘躲在街角见她进了贺大将军的府第,面露惊讶,她很快返回去告诉主子。
“什么?”梅绽芳一听之下,惊愕万分。难道那位绝色姑娘就是她老相好贺毅钢收养的女娃?瞧那姑娘生得如花似玉,难怪当初他不愿把她给卖了。梅绽芳心底泛起丝丝妒意,但男人的性子她最懂了,等他腻了,自然会让给她的,他们约定过的,她迟早会得到那姑娘,她胸有成竹地佞笑着。
☆☆☆
三个月后
某日下午,君怜正在书房跟谭书礼学识字,家丁却突然跑来。“小姐,有你的信。”
信?君怜惊讶地接过家丁送上的信,瞧见信封上提着“贺毅钢”三个字,热泪蓦地盈满她的眼眶。
“是表哥从边关捎回来的。”谭书礼瞧见了,喜悦地说,“快拆开来看看你识得多少字。”
“嗯!”君怜笑着拭去泪,手指止不住颤抖地拆开信,读出声,“君怜,一别已过三个月,你是否安然无‘羊’,我在此荒漠,心惦着你,盼你一切安好!夫字。”
夫……是丈夫的意思。知道他也惦着她,君怜好生感动,忍不住抱着信恸哭。
谭书礼心底一阵怔忡,从信中的涵义,他得知君怜和表哥不为外人知的关系,心中说不出的失落。表哥既然以夫自称,那么君怜就是他的表嫂了。
一直以来,他都默默地爱慕着君怜,却苦无机会表白,如今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向来自重的他,更加严谨地收敛自己的情意,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书礼,毅钢为何问我是否安然无‘羊’呢?家里本来就没有饲养羊啊!”君怜不解地问。
谭书礼将苦往心底藏,笑了笑,耐心地解说:“是安然无恙,恙是病了,无恙表示无病痛,表哥问你身体是否安好的意思。”
君怜破涕为笑,“我好笨。”她歪着小脑袋想了一想说道,“你教我懂更多字,我想写信给他,好吗?”
谭书礼面对君怜那双澄亮无比的明眸,欣羡表哥真是三生有幸得此人间美眷。
尽管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他永远也只能以旁观者自居了,不过他仍会默默地关怀她,直到表哥回来。
“没问题。”他乐意地说,热心地教她如何写信。
☆☆☆
每当夜阑人静时,君怜总是独自读着主人那封信,虽只是短短的两行字,却教她百读不倦,随身携带就如同她爱人儿如影随形。
看着看着她的颊上又挂着两行泪,可是唇边却有抹笑意。她爱他的心是坚定不移的,无论他何时回来,她都将耐心地为他守候。
想想她写的信送出去已将近个把月了,应该已到主人手中了吧!她热切地期待他的回信。
但日复一日,君怜却一直没有盼到主人的任何音讯,她的心绪已渐渐从期盼变成担忧。
午后她总是一个人孤独地在树林间漫步,爬上大树,朝北方眺望,两人相隔千山万水,纵然她望眼欲穿,也见不着想念的人,但她只是想更接近他一些。
微风吹动她的罗裙,扬起她柔美的青丝,却也吹得她眼泪纷飞;小河潺潺的流水声是她心底的波涛,树叶沙沙声是她无言的思念。
她无法得到他的音讯,只能差风儿告诉他——“我想你。”
“咦,小莲,你瞧,那不是小姐吗?”小香和小莲正担着柴火要到厨房,路经树林竞发现君怜站在老高的树上。
小莲仰望,吃惊地张大嘴巴,果真是小姐啊。“小姐,你在那儿做什么?”两人放下肩上的担子,跑到树下问。
君怜拭去泪,居高临下地对她们微笑着回答。“没事,只是想看远一点。”
“哦,你还是快下来吧,当心有蛇啊!”小香喊道。
君怜摇头。“你们上来。”
啥?小香和小莲面面相觑,为难地摇头,“我们不敢。”
“拜托。”君怜说。
面对小姐突来的“拜托”,两人都愣住了,于是她们二话不说,撩起裙摆一前一后地爬上去。她们轻易地看出小姐的心情并不好,而且哭过了。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太想念我们了?”小香热切地问。
“叩!”小莲敲了小香的头一记,数落道:“我看你十成是在臭美,小姐想的是咱们大人,你还看不出咱们家小姐和大人是郎有情妹有意吗?大人出征那么久没回来,小姐一定思念极了。”小莲白了小香一眼,转而问君怜:“小姐,我说得对吗?”小香也睁大眼睛,静待小姐的反应。
君怜分别握住她们的手,用一贯的温柔语气说:“我是想他,更没忘记过你们。”
两个小婢女喜滋滋的,傻笑了起来,“小姐叫我们上来做什么呢?”
“教我怎么大喊。”君怜垂下头去,不好意思地说。
“这简单,先深吸一口气,鼓在腹中,然后大大地把那口气逼出来。”小莲张大鼻翼,吸气,示范着标准动作。
“噢——我看你那样子九成像癞虾蟆喘气,乱没格调的,难怪大人要把你调离小姐身边。”
小香摇头叹息,提醒君怜说,“小姐你可别学她那副吓人的模样,其实不必那样的,只要把颈子伸长些,声音自然就大了,像这样。”小香扯高脖子,露出脖子上鼓胀的经络,指着自己要君怜跟着学。
“小姐别学她,她那样就像只快断气的母鸡,啧啧!”小莲啐道,两人一来一往地把君怜给惹笑了。
“你们别斗法了,快做一遍给我看。”
“好吧,小姐想喊什么?”
“三个字——我想你。”
“这简单。”小香和小莲吸气,扯着嗓门,发出野性的呼吼:“三个字,我想你!”
“想你——你你你——”余音回荡在风中,君怜忍俊不禁的笑声也扬在风中;两名女仆见小姐笑得这么开心,也跟着笑了。
“小姐,你自己喊喊看吧。”她们说。
君怜点头,深深凝望向北方,用真情向她朝思暮想的人儿呼唤:“我想你!”
“想你——想你——想你——”远山立刻传来响应,好似他已听到她的心声,她眼眶忽儿一红,空虚的心灵霎时得到弥补。
小香和小莲知道小姐的心思,心疼地安慰小姐:“大人一定很快就回来的。”
“我相信。”君怜淡笑,搂住她们的肩。
☆☆☆
边关,贺毅钢军队的驻扎地。
“将军,有您的信。”贺毅钢的随从凌威送来信函。
“搁着吧!”营帐里贺毅钢正专心一意地研究着羊皮绘制的战略地图,不想受打扰,凌威放下信,步出营帐。
深思熟虑后他在地形图上做了些记号,胸有成竹地一笑,放下地图,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这时他才注意到案头上的信,取来拆开一看,原来是君怜从家里寄来的。
心底真是高兴,他的小娘子不但识字,字也写得不错,幸好他答应让她读书,否则他就无法收到这封“家书”了。
“难得大将军喜形于色啊,是不是想好下一步的战略了?”庄勇汉进了营帐,见贺毅钢面带笑容,走近一瞧,夸张地调侃,“原来不是在看地图,而是在看情书啊,是你那位小可人儿写的吧?”
“怎么,羡慕吗?”贺毅钢得意地扬起浓眉,合好信,收进怀中。
“好说、好说,是有那么一点。”庄勇汉故意说道,“看来,你还是先下手为强,诱拐人家了。”
“她本来就属于我,我打算战后回去娶她。”贺毅钢不介意透露喜讯。
“那真是太恭喜了!”庄勇汉乐得拍拍老友的肩,“这一仗打得轻松,很快就可班师回朝了。”
“你呢?收到家书了吗?”贺毅钢问。
“谁会写给我?我爹娘又不识字。”庄勇汉无所谓地耸肩。
“等这场仗打完,你也赶紧物色个对象,讨房识字的媳妇给你写信。”贺毅钢说。
“最好别再出征,否则就算我头发花白了。
也讨不到一房媳妇的。“庄勇汉大笑,”咱们还是说正经的,你想到如何制伏那些神出鬼没的鞑子了吗?“
“当然。”贺毅钢重新摊开地形图,指着一处断崖,“只要把鞑子逼上山,再封锁这两条路线,他们必定兵败如山倒。”
“真有你的!”
“他们喜欢玩欲擒故纵的招数,咱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说得是!”两人正在讨论,随从凌威进来禀告:“将军,有个叫观观的民女在营外求见。”
“观观?”贺毅钢疑惑。
“叫她在营外候着。”庄勇汉见他迟疑,不怀好意地代他答复凌威。
“是。”凌威领命。
“我没说要见她!”贺毅钢不禁发飙。
“我倒想看看那民女找你做什么。”庄勇汉揶揄地说,“你大将军在这边塞这么出名,说不定是慕名而来的,走吧!”他拉着贺毅钢走出营帐。
营外有位妇女,身着布衣,低着头,一手牵着一头羊,一手还牵着一个五岁大的小男童。小男童的左腿受了伤,却还兴奋地蹦蹦跳跳,直往军营里探视,见到贺毅钢,崇拜得大叫:“娘,就是那位军爷,就是他救我的!”
贺毅钢识得那小男童,前些日子他外出到城内巡视,见他淘气地跟在坐骑旁,不知为何随从凌威的马匹突然惊狂地把凌威甩下地,还踏到小男童的腿,他毫不犹豫立刻拔剑刺杀了发狂的马。
“军爷,真谢谢你救了小儿一命,这是自家养的羊,给您进补的。”妇人恭敬地说道。
庄勇汉见到这民女及小男童,一脸没好戏可看的表情。
“嫂子别客气,举手之劳罢了。”贺毅钢接过那头羊的牵绳,顺手塞给庄勇汉,倾身去问小男童,“你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托军爷的福,我好得很呢,将来我长大了也要同你一般当将军。”
“有出息。”他抚抚男童的头。
妇人和男童没有久留,就此拜别,小男童还频频回顾,笑着直挥手。
“我还以为你不堪寂寞,在这里也拈花惹草呢。”庄勇汉这才说出他的动机。
“少在那里瞎说了,快把羊牵到伙夫那儿,晚上祭你的五脏庙吧!”贺毅钢懒得理他,说完就径自离去。
庄勇汉无趣地拉着羊正要走,奈何这头羊很不听话,竟发起羊脾气,四平八稳地杵在原地不走了,任他使劲地拉扯它仍顽固地站着。
“可恶!”当下人和羊演出了一场拔河竞赛,贺毅钢回视这一幕,纵声大笑,但他无意帮忙。
☆☆☆
军队在贺毅钢的带领下屡传捷报,眼看着胜利在望,已把鞑子逼出燕山,却没想到鞑子挫败之际,狡诈地引他们进入死亡山谷,两千精兵从此音讯全无。折兵损将的消息传回,战情告急。
“可恶,太可恶了!”庄勇汉一改嬉笑态度,义愤填膺,“鞑子太诈了,一定会在咱们元气大伤之际乘虚而入的,这样一来不就功亏一篑了?”
“绝不给他们这机会,今晚你带兵两千至死亡山谷连夜出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我随后就到和你接应。”贺毅钢严肃地下令,“还得等晚上?都火烧屁股了!”庄勇汉沉不住气地吼。
“鞑子和我们都想赢这场仗,但真正的输赢未定,得小心应战。”贺毅钢提醒。
庄勇汉拍胸脯,自信地说:“我们一定会赢的。”
贺毅钢瞥着庄勇汉,眸光坚定地说:“那还用说!”
暗夜,由庄勇汉领军直捣鞑子驻扎在山谷中隐密的营地,杀个遍甲不留,救出被掳的两千兵马。
晨曦将近,筋疲力竭的兵马即将返回,无奈险要的山谷竟起了一片浓雾,人马一时间全迷失方向。
“将军怎么办?我们一直无法找到正确出路。”先锋军试探路径后回报。
“暂且在此地等待,雾散了再走。”庄勇汉谨慎地建议。
众兵马停住脚步,蓦地,上百支带火的箭矢由崖上不断朝向他们射来,霎时人马杂沓,死伤惨重。
“你们是走不了了,哈哈……”鞑子头目嚣长的声音自崖上传来。
糟了!庄勇汉陷入危险的绝境。
“将军,快出山谷!”贺毅钢的随从凌威适时出现,领着大批人马冲出险境。
“毅钢呢?”庄勇汉捏把冷汗地问。
“在这!”贺毅钢英姿飒爽地驾马出现,身后的大军令庄勇汉放了心。
“现在该怎么办?”
“记得我告诉过你的两条路线吗?”
“当然。”
“咱们兵分二路,准备围剿鞑子吧。”贺毅钢扬声说。庄勇汉佩服好友,两人很有默契地出发,很快地便把崖上的两条路线封锁,教那些自以为胜利在望的鞑子骑兵完全没有退路,终于光荣赢得战役。
第六章
“小姐,小姐,大人凯旋归来了,凯旋归来了。”小香和小莲各挑着一担柴,没把柴送到厨房却急急忙忙往君怜房里跑。
“你们怎么知道的?”君怜闻讯迫不及待地开门,喜出望外地问。
“我们听到其他奴婢说的,她们方才到街上买菜时,看到胜利归来的军队绵延数里远,正往皇宫走去……”小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听说万人空巷,锣鼓喧天,舞龙舞狮,热闹滚滚呢!”
他终于回来了!君怜双手揪着心口,感到无限宽慰,终于放下一颗担忧的心。
小莲补充说明,“而且我们府第的门匾已换下,不再是将军府而是侯爷府了呢!”
“侯爷?”君怜陌生地喃念着,一种复杂的感受自心底升起。
“小姐,你不出门去瞧瞧吗?”小莲问。
“是啊!”小香也这么说。
君怜一回神,淡笑地说:“不。我留在家里……等他。”
“说得也是,不差这一时嘛,大人早晚会回家里的。”两人搔搔头,冲着君怜傻笑,“那我们回去干活了。”
“谢谢你们。”君怜由衷地感谢她们的热心。
“谢啥?小姐,太见外了!”她们挥挥手,笑着跑走了。
“唉!”这声叹息令君怜自己都感到诧异,她为何要叹气?她日夜牵挂的人回来了不是吗?
她并没有回房里,虚飘的脚步将她带往大门口,她抬眼仰望高挂的“南方侯府”门匾,心绪忽然纠结成团。
她一直痴痴地念着他、惦着他,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升官封侯;彼此身份的悬殊令她更觉自己的卑微渺小,益发不敢妄想他会将她放在心上。
他是堂堂的南方侯,而她不过是一个连自己姓氏都不知道的女子,无庸置疑,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是愈来愈远了。
都怪她自己傻气呵,不自量力呵。以为自己得到他的宠幸,他就会爱着她了,如今他是崇高的侯爷,教她看清了自己的本分,充其量她不过是个被他收养的女子,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君怜怅然若失地又叹了口气,回身落寞地往后院去了……
☆☆☆
皇宫,皇上设宴款待荣归的爱将,席间丝竹声不断,更有美女翩翩起舞,一片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