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
某企业总部会议室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就这么决走了。”男性果决的声音在偌大的会议室造成一丝回音。
‘好。”低柔带著淡淡无奈的女性嗓音跟著传了过来。
“你觉得受委屈了？”“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这个契约可有时间限定？”
“时间其实很难界定，更无法限定，我只能说，若不是我的父母接受现实，要不就得等到他们得享天年之后了。”
‘换句话说，就是我永远也没有恢复自由之身的一天了。”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不过你也可以拒绝啊，只要你的父亲愿意还钱，我们的契约自然也不需要订走了，届时我自会去找别人来演这出戏。总之，选择权是握在你自己的手上。”
“如何？”男性语气变得不耐。
“……好，我答应。”
“不再‘考虑’了？”男性得意的嗓音透出一丝恶意调侃。
“不必。”忍耐却又十分坚定的声音立刻由女性口中传出。
因为再怎么考虑也无法解决她目前的处境。
“很好。”男性发出满意的低笑声，“那么你要记住，由现在开始，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得听我的了！”
“……好。”“你答应了？”
“是。”“另外，除非我点头，否则我们之间的‘秘密’绝不可泄漏给外人知道！”
“我知道厉害轻重的。”“好，那么契约成立了？”“是。”
第一章
晨光射入窗内。
准七点，沈俐芙双手端著一个托盘由厨房定出来。
同时，贾志维一分不差地来到餐厅，并在餐桌的主位坐下。
她随即将托盘里的东西放在贾志维面前。将始终不变的谷片加牛奶、水果、水煮蛋等一一在定位放妥，等他拿起汤匙开始吃时，她才转身回到厨房，端来另一份早餐在他的对面坐下，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吃相优雅从容。
两人相互无语，默默用餐。
好一会儿，贾志维突然抬起眼，“月底我去巴黎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沈俐芙眼微扬，“都安排妥当了，行程表我放在公司你的桌上。”
贾志维满意点点头，左手拿起水煮蛋，右手以小银匙轻敲蛋壳，慢慢剥起壳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对她露出一个含意颇深的微笑，“身为人妻的责任，你实在没有什么可做的，可当我的助理，你的能力倒是不错，一点也下输给其他男人。”
“那是董事长调教有方。”沈俐芙语气下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贾志维唇边微笑加深，“不错，不错，当年我确实选对了，你果然很适合当我的‘妻子’，另外你还是一个适任的助理，真可说是一举两得呢！”
沈俐芙眼神一闪，抿了抿唇，“我尽力而为。”
“你的确尽力。”唇边微笑染上一丝恶意，他看著她镇定
如常的小脸蛋，“只可惜生不出孩子来，你再怎么尽力，也无法向公婆交代，是吧？”
“这话你已经说过许多次了。”沈俐芙忍耐地看著他，“讨论这件事根本毫无意义。”
“你怎么知道没有意义？”贾志维唇一撇，表情透出纯然的恶意，“起码当我说起这件事及你被我父母责备的时候，我感觉很好。”
沈俐芙静静凝视他俊脸上的表情半晌，没有回应地低下头，继续吃她的早餐。
“怎么不说话？”贾志维不太高兴地放下手上的餐叉，对她不理睬的回应态度，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火。
总是这样！她总是这种态度！
每次他一说出她不想听或不知怎么回答的话，她便来个相应不理！这种坏习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如果他没记错，应该就是从去年那件事之后开始的……
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沈俐芙抬起头，眼神平静地注视他，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不高兴被我用话语糟蹋你的自尊！”贾志维瞪住她，语气不善。
“你有吗？”沈俐芙轻声反问。
“有什么？”
“用话糟蹋我的自尊。”
贾志维脸色一变，满脸阴霾的看著她，“如果我说有，你怎么说？”
沈俐芙沉默一下，“你本来就有权做你想做的事，我有资格抗议吗？”
自从去年他不肯答应她的恳求之后，她就明白自己与他的地位永远也无法平等，更别说是对他提出他从来也不打算答应的要求了。
“你把我说得像是一个独裁的暴君！”贾志维语气带讽，
“你的耐性真那么好，一点也不在意我这般对你的态度？”
沈俐芙拧了下眉心，“在意又如何？”
贾志维一愣，随即咧出一个虚假的笑容，“也是，我太小题大做了！毕竟哪有夫妻下吵架的，你说是吧！亲爱的老婆。”
“夫妻吗？”眼帘垂下，沈俐芙自语低喃。
贾志维敛下表情，正待再说什么时——
“董事长及夫人好兴致，一大早就聊得起劲。”温雅的男性嗓音蓦地横插进来，一个身材瘦长的男人走进餐厅。
贾忘维猛地转头，看著慢步走进餐厅、担任他特助的程彦明，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光芒。
“吉米？”程彦明微颔首，“今天小陈休假，由我来接董事长到公司。如果董事长已用完早餐，车子已停在楼下大门口。”
闻言，贾志维抓来餐巾拭拭嘴后，便丢下桌上未吃完的食物站起身，瞟了程彦明一眼，“我们走吧！”说著他已转身，带头走出餐厅。程彦明瞥了坐在椅子上没有作声的沈俐芙一眼，随即转过身跟了上去。
沈俐芙静静看著两个男人离开。
直到大门关上的声响由远处传来，她低下头，瞪著面前尚未吃完的早餐久久……
然后她慢慢拿起餐叉，打算将面前的餐点用完，同时，眼底一阵浓热泛起，一滴泪珠由眼角滑落。
这样的日子她到底还要熬多久才能解脱呢？
清晨六点三十分，桃园国际机场入境处关口定出一个五官出色，有著一张引人注目明星脸的男人，只可惜男人的表情却是一点也不亲和，一双锐利又冰冷的眼散发出生人勿近的讯息，让人感到心惊，也阻挡了几个受他男性魅力吸引，直盯著他且意图搭讪的女人。
还好男人身后跟随的一男一女脸上的表情就没有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三人推著行李出了航站大楼，一辆九人座休旅车驶了过来，司机下车将三人迎上车，再将三人的行李放妥后，随即回到驾驶座，将车驶离机场，朝预定的目的地而去。
车内，三人面对面而坐。
面无表情的方瑞克，看著对面两名助理脸上的表情，率先打破沉默，“想说什么？”
女助理琳茜·李抢先出声，“方先生，集团既然决定大举进军亚洲金融市场，为什么只有我和齐亚跟著方先生前来？”
方瑞克挑挑眉，语气有些懒洋洋回道，“怎么？怕只有你们两人会应付不来？”“谁说的！”齐亚·葛林立刻抗议，“琳茜怎样情形我是下清楚，不过是并购几家上市公司，我一个人足以应付了。”
“你有分身术不成？这么自大！”琳茜嗤声，“我是谨慎，不是无能，你可别搞错了！”
“别嘴硬。”齐亚凉凉道，“真的不是胆怯？”
琳茜当场变色，“你什么意思？”
“够了！”方瑞克出声制止他身边最能干的两位特助做出二日不合、大打出手的事来，“我们三人是前锋，先来做‘研究’的。”
“就算如此，也不需要方先生亲自前来，亲力亲为呀？”琳茜忍不住嘀咕。
她喜欢待在美国，一点也不想来台湾，可身为助理，不论上司去哪儿，她都不能拒绝同行，更别提方瑞克可是她早已锁定的“目标”，她更必须跟紧一些，免得一不留意，说不定方瑞克在停留台湾期间，会被台湾的女人给勾跑了。
“你这个女人还真罗唆！”齐亚调侃的声音插了进来，“方先生从来不是那种将事情全给属下去扛的上司，你加入集团的时间也不短，怎么会不知道方先生的个性！”
琳茜垂下眼遮住因齐亚的话而升起的火气，“我不能关心上司吗？”
“当然可以。”齐亚耸耸肩，“只不过咱们的上司就是喜欢亲力亲为，所以想劝方先生少劳累点是没有用的啦！”说著，他看向对面的上司，却发现上司的注意力早已转移到窗外快速掠过的景物上头了。
“谁说没有用，我……”琳茜不服反驳，可话未说完，便被齐亚一个强烈的眼色挡掉下文。
之后，一直到抵达他们三人预定下杨的饭店，琳茜提起的话题都没有再接续下去。
沈俐芙才踏进“暗夜玫瑰咖啡馆”，便见到坐在窗边角落的好友洪玉涵对她猛招手。
她走了过去，在洪玉涵对面的位子坐下来，低声笑问：‘你上回不是还嚷嚷著这家咖啡馆三天两头休息，做生意太不认真，老是让客人白跑一趟，所以你绝不会再上门？怎么今天又约在这儿？”
洪玉涵一窒，表情先是有些尴尬，随即又笑出来。
“那是气话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咖啡馆不仅咖啡好喝，每一种饮料、餐点味道都很特别，会让人回味再三，我怎么可能会不再上门！上回是因为他们突然连休那么多天不开店，心中太失望才会说出那种话，你可别当真。”
“你跟我解释那么多做什么？”沈俐芙失笑，“在哪家餐厅用餐对我来说其实都无所谓的。”
洪玉涵眉一拧，“俐芙……”
“先点东西吧！”沈俐芙看著走近的服务生，打断她的话，翻开手上的菜单。两人很快点好餐点及饮晶，待服务生一离开，洪玉涵立刻迫不及待出声。
“贾董事长又出国啦？”唯有俐芙的“老公”不在国内，她才会有空出来和她小聚一番。
“嗯。”沈俐芙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他在国内，我就比较不方便出门。”她轻声跟好友解释著其实早已说过很多次的情况。
洪玉涵和她从国中就因同班而认识，一路上高中、大学、进研究所，她们一直是同学也是好友，后来她因故辍学没有取得学位，洪玉涵则是在拿到学位后放弃出国深造的计划。
瞒著她考进“立诠”，成为她的同事。
只可惜两人虽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却无法太光明正大往来，因为她不想害好友丢掉工作。
洪玉涵脸色沉重起来，“俐芙，他还是不肯放手，把东西给你？”沈俐荚怔了怔，苦笑地摇摇头，“很难。”
洪玉涵忍不住火气上升地骂了出来，“这人怎么这么差劲呀！既对你无意，不闻不问，却又不肯放你自由，到底是哪种变态的人才做得出这种事来！”
“他不是变态，是有苦衷……”看著一脸气呼呼的好友，沈俐芙叹息一声，“我实在不该告诉你的。”
那次若不是发生那件事，受到惊吓，她也不会不小心泄漏出她和贾志维的婚姻的部分“真相”给好友知道，让好友自此一直为她担心。
“我才不管有什么狗屁苦衷呢！”洪玉涵不以为然地立刻瞪去一眼，“而且这些事你不告诉我要告诉谁？把事情憋在心里只会让你生病，有空出来吐吐苦水反而比较健康，你懂不懂？”
一场被迫踏人、毫无感情基础的婚姻，心中怎么可能会没有怨！换作是她，若没有和对方拚命，恐怕也早就呕死了！
“无法改变的现状，再怎么抱怨也无济于事。”沈俐芙淡声道，眼底透出一抹忧郁。
“难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洪玉涵气恼问著。沈俐芙摇摇头，“除非他愿意放手，否则说什么都没用。而且由去年开始，我已经求了他好几次了，可是他怎么也不肯点头。”
“我看他只是想要著你玩，当然不会那么“好心！”洪玉涵一脸忿然。眼神—黯，沈俐芙轻声道，“反正现在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就等著看他什么时候想通，愿意放人了。”
“不难过才怪！”洪玉涵啐了声，“你这个丈夫还真是有够扯的，使胁迫手段娶你进贾家当花瓶，自己反倒和“小白脸”
同进同出、毫不忌讳，让人想下怀疑都很难。说不定……”
“嘘！”沈俐芙脸色一变，“小声点，玉涵，这种没有根据的事别在公共场合提起，不怕被安上一个毁谤名誉的罪名吗？”
“什么毁谤名誉！”洪玉涵瞪大眼，“你到底知不知道公司里的谣言说得有多难听，而且早就传翻天了！”
沈俐芙一怔，“什么谣言？”
“不就是说我们的贾董事长和他的特助之间有暧昧！哼哼，无风不起浪，真要说‘没事’，谁会相信？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哩！”
“玉涵！”沈俐芙眼神微变，叹息道，“别人乱说话也就算了，别连你也跟著传下去。”
洪玉涵哈笑一声，“就算是我胡说，可公司里的流言此什么都多，我已经说得很保守了！”
“玉涵，他是我的‘丈夫’！”沈俐芙加重最后两个字。洪玉涵登时一窒，“好吧！不提这些让人心里不舒服的事了。”
沈俐芙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洪玉涵再道，“俐芙，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那个有名无实的丈夫到底是不是那个……那个……”
沈俐芙一怔，“哪个？”
“同性恋啦！”心直口快的洪玉涵冲口而出。
沈俐芙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是不是同性恋很重要吗？就算是同性恋又如何？同性恋也是人，只是性向不同，没必要歧视。”
“谁歧视了！”洪玉涵大大翻了个白眼，“我只是问你一句话，干嘛扯到歧不歧视的问题上面去！”
沈俐芙静静看著她，‘哪么就如同你所说的，别再讨论这些令人心里不舒服的事……”她顿了下，目光看向正朝她们这一桌走过来的服务生，“餐点来了，先吃东西再说吧！”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洪玉涵嘴里咕哝著，看著好友脸上的表情，“呃，算了，你说的对，还是别再讨论这种让人心里不痛快的事了。”
直到服务生送上东西离开，沈俐芙拿起餐叉同时对好友说了句‘谢谢’，便迳自开动。洪玉涵怔了怔，随即耸耸肩，也跟著拿起自己面前的餐叉，开始用餐。
这晚，她们谈天说地，再没有提起那些令人下舒服的事。
半个月后，某知名五星级饭店宴会厅正举行一场夜宴，受邀宾客尽是商场上有头有脸的重量级人物。身著一袭黑色丝绸曳地札服，沈俐芙挽著贾志维的手臂走向宴会厅。
刚接近门口，一看见厅内各式华服充斥的满满人潮，沈俐芙脚步不觉一顿。
“都练习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讨厌参加宴会？”察觉身边的“老婆”肢体细微抗拒的反应，贾志维忍不住轻讽。
两人成为夫妻四年来，沈俐芙一向配合、听话，可某些时候，他还是可以察觉到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的。
贾志维的话让沈俐芙眼神一凝，“对不起。”她随即轻声道歉，然后跟随“丈夫”走进宴会厅，半垂眸的她浑然不觉自身所散发出来的优雅纯净气质，早已引住众多目光。
“不必道歉。”贾志维面露微笑轻语，“只要记住，待会儿见到‘永新’的吴董事长时，要好好陪他聊一聊，他可是我们‘立诠’的大客户，你可千万别再像上次那般冷脸相对。”
沈俐芙心中一颤，眼眸半垂轻轻道，“吴董事长的品格并不太好。”
“那又如何？”贾志维斜睨她一眼，并没有听不懂她含蓄的暗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他能拿你怎么样？要不是他对你这位贾夫人有著很好的印象，老是想找你说话。我才不放心将这么重要的客户交给你来应酬呢！”他一边低语，一边跟几个熟人打著招呼。
眼儿依旧半垂，沈俐芙轻语回道，“那么只要我应付好吴董事长，其他事都可以不必理会？”
“可以。”眸光一闪，贾志维徐声道，“其他的人就由我和吉米去应付。”他瞟了一眼跟在右手边，一同出席的特助程彦明，目光再转回左手边的沈俐芙，“至于你……就好好当一个‘花瓶’吧！”
“我知道了。”沈俐芙顺从回道。
“来吧！宴会主人刘董过来了，该去打招呼了。”
被一个曾经合作过的旧识硬拉来参加宴会的方瑞克与两名助理站在宴会厅一角，冷眼看著满厅衣香鬓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