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那些凶神恶煞,再看看身前的女人。
她脸上挂着微笑,眼里却有着紧张的忧虑,她将小手搁到他手臂上,“我是说真的,你先回去。”
他沉默了几秒,凝视着她。
在这男人的注视下,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红红看不出他的想法,只能拧着眉,认真的悄声道:“拜托,你不是超人,可以刀枪不入,可菲会知道我在哪里。”
他挑起了眉,又过了几秒,才退让的开了口:“好,我回去。”
红红松了口气,看着前面的那些人,扬声道:“我和你们回去,你们让他先走。”
“没问题。”那头头挥了挥长刀,又回身挥了挥手,朝负责开车的司机道:“喂,把车开前面一点,让那残废过去。”
小巴士往前移了一点。
严风面无表情的走上前,经过了前面向个拿刀的小弟。
“残废的,算你识相。”其中一个开口嘲笑他。
另一个也跟着笑着嚷嚷:“没错,小白脸,快滚回家找妈!”
严风没让他把话说完,他抬腿狠踹那小混混的下体,用包了石膏的右手,挡住旁边砍来的长刀,挥拳揍昏第二个,然后低头闪过另一一刀,用左手抓住对方持她的手腕,硬是将长刀给夺了下来,顺便欺身上前,用右手肘敲昏了第三个,再一旋身,把第四个冲上来的小混混给踹飞到墙上,随着他的转身,当他的脚踩踏在回地上时,左手的长刀,就正好架到了那位老大的脖子 ,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吓得那流氓脸色发白。
“你……你想做什么?”
看着在眨眼间,全瘫在一地,不是抱着肚子,缩在墙角,就是捂着冒血的鼻头,哀叫呻吟的那些小混混,梁铃红有些傻眼。说真的,她猜她脸色也有点白。虽然没料到他会动手,而且还那么厉害,不过她还是把握了机会,立刻快步冲上前,抢在严风开口前警告那流氓。“回去告诉许正刚那王八蛋,人会说谎,证据不会!我已经把证据都交出去了,就算我会改口也没用,叫他别再骚扰我!”
严风看了她一眼。
不知怎地,她竟红了脸,不禁挑眉,“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然后拉回视线,看着那长刀下,动都不敢动一下的男人,“你听到她说的了?”
“听……听到了、听到了……”男人结结巴巴的回答,脸上的肥肉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叫车上那个躲起来,把车钥匙丢出来。”他说。
流氓闻言,立刻喊道:“阿标,快把车钥匙丢出来!”
听到老大的叫唤,那开车的小子这才敢抬起头,慌慌张张的把钥匙拔下来,丢出车窗。
红红跑过去捡了起来,然后旋转她瘦弱的手臂,用力的将它丢得更远。
钥匙划过蓝天,越过了九人小巴士的车顶,落在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严风确定那辆车暂时不能动了,才看着那流氓,淡淡的道:“第一,我不是残废。第二,把小姐的话,带到你老板那里。第三,下次别再让我看到你。了解?”
听到他的话,那家伙点头如捣蒜般,忙道:“了……了解,非非非……非常了解!”
闻言,他这才移开长刀,朝那个已经站在出口,双手叉在腰上的女人走去。
“你说得没错,我不是超人。”他说,“不过身手还不错而已。”
她瞪着他,像是想说什么,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转过身,迅速的走出巷子。
他跟在她身后,离开了这个隐蔽的犯罪现场,顺手将那把西瓜刀扔到附近的臭水沟里。
他的石膏裂了。那是很理所当然的事。看到他边走边弄他右手那已碎裂的石膏,她忍不住掏出手帕,替他暂时先固定。
严风愣了一下,但没有反抗。
红红故意的在他右手损坏的石膏上,狠狠的打了一个蝴蝶结。现在想起来,他的手没被砍断实在是很幸运。好吧,或许是不幸运,他的身手好到吓人。天晓得,这男人的腰上还有伤呢!若不是她亲眼看过,恐怕会以为他全身都完好无缺,而固定他右手的石膏,只是包好玩的道具。、
她知道一个受过武术训练的人,拳脚挥出的破坏力量,可以超过一吨,远大于一个人在车祸中受到的撞击力量。她以前替探员测量过,但那些人是踢在装了仪器的沙包上,而不是真的打在人身、真的实际看到,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那样做,实在很愚蠢。”
不知怎地,这句话,就这样从嘴里溜了出来,不过她真是一点也不后悔,他那么做真的很蠢。
所以她抬起头,瞪着他,继续叨念道:“石膏的硬度只有二,它没有不锈钢刀那么硬,挡不住那种冲击力,只要角度有一点不对,你的手这次会直接被砍断,而不是断几根手筋就可以了事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想要如何才能让我们全身而退。”他看着右手上那个大大的粉红蝴蝶结,心不在焉的道:“如果我没有把握,不会出手。”
她转身朝前走,却还是忍不住拧眉质问:“你有没有想过,对方可能有人带枪?”
“那他会在第一时间就拿出来,我会优先解决他。”他举步跟上她。
“况且,我也有带枪。”她一愣,脱口就问:“那你干嘛不用?”
“我以为这里的法律规定,一般民众不能携带枪械。”右手上的粉红,有些莫名的扰人,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边解释:“非不到必要的时候,我也不想惹太多麻烦。”
她背着大包包,快步的往前走,气愤的说:“我觉得,被四把西瓜刀指着的时候,就很有必要了。你很有可能被围殴砍伤,然后被丢在那条暗巷里流血至死,相信我,他们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善良老百姓,把你痛扁一顿之后还会顺便帮你叫救护车!”
她的黑发在阳光下跳动,光线映照着那卷曲的发丝,让它们就像金红色的丝线。
“你是在担心我吗?”
她突然停下脚步,霍地回过身,皮笑肉不笑的说:“不,我不是在担心你,我是在担心我自己会被人绑架,先奸后杀,再砍成一百八十片的肉块,然后丢到海里去喂鱼!”
“我不会拿你冒险。”他拧眉,强调。
这话不说还好,一出口,瞬间让她气得劳务。“不会拿我冒险?你到底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她激动的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胸膛,连珠炮似的骂着:“超人?蜘蛛人?还是蝙蝠侠?你以为你是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之身吗?还是练有金钟罩、铁布衫?你们这些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腰伤才刚好,手还包着石膏就迫不及待的想逞英雄,还敢说不会拿我冒险?你脑袋里是装了石头吗?你就不能先回红眼,以退为进,让阿震用GPS追踪我的手机位置吗?你们KGB没有教你要怎么视情况改变作战方式吗?”
她是在担心他没错。
透明的条状紫水晶项链,在她雪白的乳沟里跳动,反射着正午的阳光。
看着她眼里冒出的小火花,听着她激动的责骂,他脑海里却全是将她拥入怀里亲吻的念头。
那不是个发主意。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把左手插入裤口袋中,严风迈步往红眼的公寓走去,嘴里依然忍不住纠正她:“我们现在不叫KGB,改为KSB了。”
“我知道!”她气急败坏的咒骂着,追了上来。“你不要抓我的语病!那不是问题重点,重点是你这种逞凶斗狠的英雄式主义很不可取!”他深吸了口气,“我以为你找我陪你出门,就是因为相信我有能力保护你的安全。”
“我找你出门,是因为我担心你虐待你还没有痊愈的腰!”红红毫不客气的说。
“我的腰已经痊愈了。”他可以想出十几种证明腰伤已痊愈的方式,但其中一种,此时此刻,占满了他脑容量的百分之八十,不只低级而且色情。
他甩掉那些色情的画面,补充道:“我也没有虐待它。”
“哈!你敢发誓你腰侧现在完全不会痛?”她嘲讽的问。
他会,不过他不想承认。
“你要求我陪你出门,是因为知道我是FSB的人,知道我有能力安全带你回来。现在我们两个都完好无缺,没有断手断脚,也没有流血受伤,而且安全回来了。”严风在红眼的公寓门前站定,掏出钥匙打开门当户对,看着她,不耐地问:“既然如此,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有什么不满意?我有什么不满意?”她歇斯底里的重复着,无法置信的看着他,跟着气愤难平的从他身前走进楼梯间,一边挥着手,一边头也不回的夸张嘲讽道:“对一位挺身而出,以肉挡刀的英雄,我能有什么不满意?我满意!非常满意!简直百分之百满意极了!来人啊,为这位英雄打上灯光、铺上红毯,让我们掌声鼓励鼓励——”她戏剧性的边说边拍着手,极尽讽刺之能事。他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对了,但那瞬间,他冲动的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眯着眼道:“我们英雄,光靠拍手鼓励是不够的。”
“不够?那你还想要什么?”她怒瞪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奖牌?勋章?还是!”
她的讥讽切断了理智的神经,他没有让她说完,一把将她拉到身前,低头吻了她,堵住了她那张尖酸刻薄的红唇。
红红吃了一惊,反射性的想推开他,却发现他那受了伤、包着石膏的右手,横在她腰后,稳稳的箝着她,左手则强势的扶着她的后脑勺。
她推不开他,而他的唇舌,像某种加了酒的巧克力,火热、辛辣、浓郁,和上一回完全不一样,那滋味让她着迷。
有那么一秒,她完全忘了自己正在生气,甚至忍不住揪紧了他的衣襟。
然后他放开了她,嗓音沙哑的道:“这个,才是足够的奖赏。”
什么?
她倒抽了口气,瞬间清醒过来,下一秒表,她狠狠的抬起膝盖攻击他,再用那个帆布大包包,往他炎疼痛而弯下来的脑袋甩。没料到她会攻击,他被她踢个正着,痛得脸色发白,只来得及抬手挡住她的包包攻势。
“奖赏?”她歇斯底里的挥舞着帆布包,一边用脚踢他的脚骨,一边吼道:“不!这不是奖赏,这是性骚扰!你这精虫冲脑的混帐!不要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吃你这一套!”
怒发冲冠的再打了他一下,她这才脚跟一旋,气冲冲的,扭着翘臀走上楼。
天啊,她真是疯了。
看着右手快被她完全打烂的石膏,他真不懂,为什么上一秒,她还柔顺得像是要融化在他怀里,下一秒却像个疯婆子一样的挥舞着包包殴打他。
“女人,你永远不会知道她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听到那幸灾乐祸的声音,他回过头,果然看见曾剑南那怪胎医生好笑的站在敞开的公寓大门外,手上还拿着一包开心果,一副看好戏似的,边嗑着那包零食,边笑着问:“你还好吗?”
“不太好。”他勉强直起身子,嘶哑的说。
“我想也是。”阿南丢了另一颗开心果到嘴里,笑笑的越过他。“我到楼下去,你好一点之后,到楼下来找我,我帮你把石膏拆掉。”
第五章
“你不该小看女人,特别是红红。”曾剑南拆掉他右手上殘破不堪的石膏,替他清洗干净时,调侃的评论着。
“我没有小看她。”他坐在椅子上,皱眉开口。阿南忍俊不住的反问:“所以你才被她踢个正着吗?”
他闭上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曾剑南笑了笑,旋转他的右手检查,边道:“我想,问题出在‘奖赏’这两个字,女人很不喜欢自己被当作物品或东西,奖赏在那种状况下,是很贬低性的字眼。”
这家伙到底听到了多少?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阿南咧嘴一笑,“抱歉,我只是刚好要进门,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认为这男人一点也不是真的觉得抱歉,他大概觉得那很有趣。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他可能也会觉得很有趣。阿南摸摸他每一个指尖,问:“有感觉吗?”
“无名指和中指还是没有。”严风瞪着自己有些像科学怪人的手掌,在掌心处,有着手术的缝线痕迹。看见他在看,阿南开口解释:“我知道现在看起来有点丑,之后它会慢慢淡化,当初为了要接好你的肌腱,我把你的手掌顺着肌理切得更开,才有办法把受到肌肉牵动,陷入手掌内的肌腱取回接上。你试着握拳看看。”
他用力握拳,但那两根手指只微微的抽动了一下。
“嗯,不错。”
“不错?”他费尽了所有力气,指尖却只颤动了一点点,这叫不错?
“你手指能动对吧?只有一点也是动,有人刚开始连动都不能动呢,接下来只要开始做复健运动,慢慢就能恢复了。”
“来。”阿南把一盆热水放到他面前,“把手放进去,泡个十分钟。”
严风把手放进水里,水很烫,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让他有些不安的,是整只手有些部分根本感觉不到水的温度,便是隔了一层膜似的,要等过好一阵子,才会慢慢有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从透明玻璃窗外走了过去。
是红红。看到她手里包着包裹,他想起来,她赶着回来,就是因为有急件要检验。她看见他,皱了一下眉,活像看到臭虫一样,随即视而不见的抱着手里的包裹,继续往前走到隔壁的检验室。阿南也看见了她的反应,不禁扬起嘴角。
“老实说,红红个性虽然很呛,但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说说而已。”
他有些尴尬,只能假装没听到。
阿南也不在意,只是旁边敲打着医疗记录。
严风看着被折掉的石膏和红红那条粉红色的手帕。
那条手帕已经奕皱了,还沾满了白色的石膏粉。
蓦然,她替他绑蝴蝶结的景象,悄悄滑入脑海,当他意识到时,他已经伸出左手,将那条手帕握在手中。
棉质的手帕既柔又软,他将它收入裤口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张嘴开口问了那个藏在他心里好一阵子的问题。
“她到底惹了什么麻烦?为什么有人要绑架她?”
“谁?”阿南回过神,瞧着他,才想起来。“喔,你是说红红吗?那些想抓她的人长什么样子?”
“金项链、蓝色夹脚拖鞋,开九人小巴士,中文有很浓重的口音。”
“那应该是许正则的手下。红红之前帮姓许的老婆设计那家伙,拿了他殴妻的罪证,她替那女人证明她身上的殴伤,是被她老公亲手打的,而不是什么跌倒意外。”
阿南一边敲打计算机,一边解释:“现在那对夫妻正在打伤害和离婚官司,那家伙是做房地产的,有黑道背景,身价好几十亿,老婆闹离婚让他很不爽。我想他觉得,他可以逼红红改变证词或帮他销毁证据吧。”
“这种事很常发生吗?”严风问。
“什么事?”
“她因为鉴识工作,而被人绑架伤害。”
“偶尔。”阿南一耸肩,道:“所以她才住这里,每次有案子的时候,武哥就会设下门禁,要她出门时都要有人陪着,以防万一。”
这一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不应该感到意外,但他原以为鉴识算是后勤工作,应该会比较安全。
显然对那个女人来说,事情并不是这样。
而她会遇到危险的事实,不知怎地,莫名困扰着他。
阿南回过头,指示他:“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把手给我。”
严风把手从热水里拿出来,交给他。
阿南将他的右手握成拳。他闷哼一声,那瞬间,痛到差点缩回手,怕会叫出来,他用力的咬紧了牙关。
“看,你的肌腱已经愈合,所以才会这么痛。”
好不容易忍过那阵痛,那穿着白袍的混帐又慢慢将他的手掌伸展开来。
阿南笑笑的看着他,解释道:“你不能动太多,是因为肌腱附近的组织已经黏合起来,将你的手固定住了,所以靠自己几乎无法动弹,因此我们在做复健的时候,就要像这样,慢慢的把黏合的部位打开,伸展肌腱。这样等过阵子之后,你的握力就能慢慢恢复了。”
他痛到额冒冷汗,看着那笑容满面的家伙,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这王八蛋很享受这种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