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榭又惊又怒,全身冷汗涌出。没想到玄成居然是萧闵派来的奸细,自己却只因为他为人亲切就对他放松警戒,连他跟在自己身後都不知道!
“卑鄙小人!”
“我卑鄙?那每晚下药让我昏睡的人又是谁呀?”顾英成冷冷地道:“还好我耐性不错,有精神跟你慢慢耗,总算等到你得意忘形,自己暴露行藏。萧榭,你现在是人赃俱获,无路可逃了,你为什麽不识相点,带我们进去拜见太子萧辕呢?说不定我还可以替你向皇上美言几句,记你个带路之功呢。”
萧榭冷笑一声。原来他们以为他把哥哥藏在山谷里,还在沾沾自喜呢!
“你是白痴啊?没看见我刚才呼天抢地的样子?我要是进得去,还犯得著站在这里听你罗嗦吗?”
顾英成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一些:“没关系,我就先拿住你,再找路攻进去,结果也是一样。”手一挥,身後几名士兵立刻向萧榭猛扑过来。萧榭看清楚他们的攻势,飞快避开第一个人,右手一勾一扭,折断了那名士兵的手臂,夺下了他的剑,顺势挡住了其他人的攻击。
这时他终於有些了解,牧天为什麽说他根本不需要练习以一对多的战技。这些士兵虽然都是彪形大汉,但是论力气、速度、技巧,没一样比得上谷里的泥人,更方便的是,活人跟泥人不同,还没动手,身上的杀气就会自己泄露动向,让萧榭先有防备,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闭著眼睛跟他们交手。
没一会儿那几个兵就被他打得七零八落,其他兵立刻接著赶上去支援,萧榭本来就心情不好,正想找人好好干上一架,二来想到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跟人对战,更是斗志旺盛,仰头长啸一声,使出混身解数,将剑舞得有如满天花雨,敌人纷纷倒地。
顾英成看自己手下一二十个人打不过他,不禁羞怒交集,看他武功高明,又忍不住手痒,喝道:“通通退下,我来对付他!”在士兵往两边散开的同时,他纵身一跃,来到萧榭面前,拔剑出鞘,指著萧榭道:“好,了不起!想不到你长年囚禁在山上,居然还有办法学到这麽好的功夫!”
萧榭冷冷一笑,姆指往身後的山壁一指:“我的功夫就是谷里的人教我的,你不是想拜见他吗?赶快进去啊。”
顾英成眉毛一扬:“哦?想不到前朝太子萧辕功夫这麽好啊。那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又没人说是我哥哥。萧榭心想。但是他当然不会跟他多作解释,画了个剑花,便挺剑往他身上刺去。顾英成也不遑多让,出招迎击。
萧榭察觉到他的功夫比其他士兵厉害的多,收拾起原先得意的心情,专心应战。两人斗了数十招,招招险象环生。论技巧是萧榭较高,但是顾英成身经百战,经验老到,用起剑来几乎毫无破绽,就算偶有失误也能巧妙的弥补过去;反观萧榭是初战,用剑的时日也不甚长,非但好几次错过致胜良机,还犯了多次失误,险些命丧剑下。
又斗了百来招,萧榭仍是无法取胜,而手上的剑也越来越沈重,他握剑握得太紧以致磨破了皮,掌中渗出血来,剑柄在手中滑动,眼看就要握不住了。萧榭一颗心直往下沈,暗叫:“我命休矣!”这时脑中灵光一闪,浮现一个景象,那是当他第一次来到银狼谷,看见红衣和黑衣泥人比剑的情况……
他不及细想,故意卖了个破绽,胸前门户大开,顾英成当然不会放过,挺剑长驱直入。萧榭拚了全身的力气,飞快往右闪躲,这招的速度非常难拿捏,要是闪得太快,顾英成顶多一剑刺空,马上就会再来攻击他,要是闪得太慢,就会一剑穿心。
“噗”地一声,顾英成的剑陷入了萧榭肩头,他微一停顿,萧榭忍著剧痛,立刻回剑往他颈中划去。顾英成大叫一声,火速放手後退,但是萧榭的剑仍然在他胸前狠狠地留下一道巨大的痕迹,鲜血狂涌而出。
顾英成难以置信地瞪著自己的伤口,又看看萧榭,随即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士兵们大叫:“大人!大人!”
“死了!顾大人死了!”
“杀了这小子!”
士兵们蜂涌而上,他们的人数比萧榭想的还要多,而且萧榭现在身上受伤,肩头还插著一柄剑,根本不是对手。他挺剑奋力支持,但是仍然渐露败象。
正当他觉得自己命中该绝的时候,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狼嚎,萧榭在百忙中抬头,只见银狼站在山崖顶上嚎叫,还不时将头往回摆,萧榭心下了解,它是要自己跳上山崖,可是,那山壁至少有十丈高啊!
他一面迎敌,心中一面盘算:他今天没穿特制鞋,脚力大增,应该可以跳很高,说不定……
没时间犹豫了,挥剑杀出一条血路,往前冲出数步,随即回头,稍微助跑後即踪身一跃,冲上那笔直的山壁。然而,他只跳到约五丈处,後势已衰,他掉了下去,幸好在落地时紧急以剑尖刺地略微挡住跌势,这才没摔断腿骨,但是那柄剑却断成了二截。
萧榭忍痛爬起,一咬牙拔下了肩上插的剑,再度抵挡官兵潮水般的攻势,心中立下决意,这次非成功不可。脚下使劲,飞身而起,踏上一名最高的士兵头顶,借力一蹬,再度冲上山壁。这次果然大有进步,一口气窜了八九丈,萧榭在落下之际,火速将手中长剑刺入了山壁中撑住,手上再一使劲,整个人再度往上窜起,终於顺利到达崖顶。士兵们齐声怒吼,纷纷将兵器朝他掷去,幸好全都没碰到他。
萧榭登上崖顶,看见银狼的模样,不禁大吃一惊。才一天没见,银狼竟变得前所未有的凄惨。原本光亮美丽的银毛大把大把地脱落,身子也瘦了一大圈,站立的时候更是摇摇晃晃,彷佛随时会倒下去。
萧榭见它这副模样,一时竟不敢骑上它的背,但银狼走到他面前,低下头来,还不住用鼻子推他,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跨上它的背,让银狼背著他奔过满布嶙峋怪石的山路,来到谷底。
一到谷底,发现那景象才真是骇人;现在是初秋时分,树木才刚开始转黄,而这银狼谷竟在一日之内变成不毛之地,早上还一片青翠的草地,现在是光秃秃的焦土,还布满了龟裂的痕迹;昨夜才被地震震倒的树木,现在全部乾枯,连一片叶子都不剩。
萧榭目瞪口呆地望著这一幕,忽然听见身後传来一阵呜咽声,回头一看,只见银狼已经颓然倒地,从头到脚都冒出了青色的火焰,没一会儿就将这美丽的奇兽烧成了灰烬。萧榭吓得几乎昏过去,心念一转,连忙拔腿没命地朝祠堂跑去。
冲进祠堂里,看见牧天仍坐在他的老位子上,萧榭不禁暗暗松了口气。牧天并没有像银狼那样掉毛,身上也没有起火,只是显得十分憔悴,脸颊苍白凹陷,眼下出现深深的黑影,嘴唇也有些发青。但是那双绿眼仍然炯炯有神地看著萧榭。
萧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底……怎麽回事?”
牧天轻松地说:“我的法力在消失。”
“什麽?”
“我也不晓得怎麽回事,总之这几天天象就是越来越奇怪,我也感觉到法力越来越弱。”他说的好像是别人的事似地,又看了一眼萧榭的狼狈相:“过来。”
“…………”
“快过来呀,不然我怎麽帮你治伤?”他拿出一瓶药膏,擦在萧榭肩头的伤口上,说道:“泥人全都报销了,只好我亲自出马来伺候你了。”
萧榭伤口上冒出一阵橘色的烟,随即伤口就愈合了。牧天一笑:“不过呢,居然连这一招都用上了,亏你想得到。说起来今天可是你的初战哩,表现得还真不坏。要不是时机不对,真该好好庆祝一下。”
萧榭怔怔地望著他,实在想不通为什麽他在这种时候还能这麽轻松愉快。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把他惊得跳了起来。他冲出户外,看见远处的山壁冒出大量浓烟,还听见山石崩落的声音。
牧天走出来站在他身边,说:“是官兵。他们在炸山。”
“什麽!?”
“他们想把山壁炸开好攻进来。昨天地震山壁崩了一大块,对他们正方便。”
萧榭想起一事,有些怨恨地说:“你为什麽没告诉我,玄成是萧闵派来的奸细?”
“王爷,我看起来虽然很,要操心的事也是很多的。先是要准备你的修行,然後又是法力消失的事,哪有时间去注意山上的大小事?况且,是谁不听我的话,半夜私自跑出来的呀?你明知道要是没有我施法镇住那些和尚,你绝对会被跟踪,结果你居然还大剌剌跑出来,让那姓顾的在你後面跟了大半段路还没发现,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萧榭羞愧不已,却又有些恼怒:“谁叫你不告诉我你有状况?”
“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怎麽回事,要怎麽告诉你?而且就算告诉你,你帮得上忙吗?”
萧榭怒道:“你害我以为……以为……”忽然间舌头打了个大结,下面的字怎麽也吐不出来。
牧天兴致勃勃地看著他的窘状:“以为我不要你了,所以担心得睡不著,跑出来找我,是不是呀?真想不到你也有这麽可爱的一面耶。”
萧榭大叫:“谁会担……”这时又是一声爆炸声,牧天微微蹙眉:“好了,没时间抬摃了。外面的人差不多再一两个时辰就会冲进来了,到时候我可护不了你。趁这时候先把一些杂事料理一下。跟我来。”
“杂事?”
牧天头也不回地道:“你马上就要开始跑路了,不用准备行李吗?”
跑路……是呀,九华山已经不能再待了。
萧榭跟著牧天,来到一间他从未见过的房间。他一踏进房里,立刻吃惊地张大了嘴。
房里放著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武器,每一件都是光芒耀眼,让他眼睛差点睁不开。
“这里全是我精心打造的兵器,你挑一件喜欢的去用吧。我答应过你的。”他又补了一句:“这样你总不能说我言而无信了吧?”萧榭红著脸瞪了他一眼,开始仔细地检视那些武器。
这真是非常困难的挑选工作,每一样兵器都让萧榭目眩神驰。有会自动伸缩长度的链子枪,还有看似沈重,拿在手里几乎没有重量的流星槌;尖利的铁勾,在交战中会忽然改变倒勾的方向,被刺中的敌人根本无路可逃;还有长枪,在挥舞戳刺的时候枪身会不断爆出火花,直扑敌人面门。萧榭很确定,只要在这屋里随便挑一件,他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牧天在他试用一柄月牙铲的时候,摇头说:“别玩了,武器重要的是顺手,拿到用不习惯的武器,只会让你的力量减弱而已。”
那就只能选剑了。萧榭只得狠下心不去看那些新奇的武器,一把一把地去检视挂满一整面墙的长剑。
牧天珍藏的长剑自然也是琳琅满目,会变各种花样;有的会喷出毒雾,有的会忽然变成软剑,绕过敌人的剑锋直接去刺敌人的手腕,有的会自动分岔成两支,著实令人目不暇给。
但是当萧榭取下一柄外表朴实无华,毫无装饰的剑後,他的心意就定了下来。这柄剑非常轻,让他差点以为是个空剑鞘,但是一抽出来,一股凛然的寒光扑面而来,让他摒息。它的剑身很古怪,是透明的青色,完全看不出是什麽材质,只知道决不是钢铁。除此之外,它可说是把普通的剑,完全不像其他的兵器有那多变化。但是当萧榭握著剑柄时,他感到一股热流从剑尖流到他手腕上,顿时全身充满力量。他试著舞了两招,锐利的剑气从剑上源源不绝冒出,震得整个房间呜呜作响。
萧榭还剑入鞘,坚决地说:“我要这把。”
牧天笑得舒畅极了:“好!果然有眼光!剩下的就来让我来帮你挑了。”
他拿出一件黑色的背心:“这是贴身护甲,穿在外衣里面,可保你刀枪不入。夏天也可以穿,不会热。”然後又掏出一个小盒子:“顺便呢,再送你一件很好用的小东西——小兔子。”
“啥?”萧榭狐疑地打开盒子,看见里面躺著一个约两寸长的小人偶,妙的是那人偶长得跟牧天还真像;同样有著银色的长发,小小的脸上镶著两颗绿色的大眼睛,它的小手上则拿了一柄小小的剑。萧榭瞪著牧天:他又在捉弄他了吗?
“这个……我不玩家家酒的,谢了。”
“家家酒!”牧天摇头:“天哪,我才刚夸过你有眼光!”对著盒子里的人偶念道:“起!”
人偶立刻飞离了盒子,萧榭这才看到它背後有一对袖珍的羽翼。
“是很可爱没错,但是……”
牧天不理他,对著人偶喊:“北!”人偶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然後停下来定在空中,举起手中的小剑,笔直指向北方。
“万一你迷路了,弄不清方向的时候,只要有了它就不用愁了。”
讲了半天就是指南针嘛!还大费周章弄成人偶,这不是无聊吗?萧榭心想。
牧天根本没看见他的脸色,又继续说:“要是在黑洞里,或是夜里看不见东西的时候,你就这样……”屋里忽然一片漆黑,只听得牧天喊道:“发光!”
人偶的剑尖立刻燃起一团白光,照亮了约方圆二寸以内的范围。
这光也太弱了吧?
“要是你露宿野外,又没火种升火的时候,就喊:『火!』”人偶一挥小剑,一团比线香头还小的火焰立刻落在地上,烧掉了地毯上的几根毛。
“这点火连蚂蚁都烤不熟……”萧榭才刚冲口而出,随即惊叫一声:“哎哟!它打我!”
说“打”其实不太恰当,人偶只是猛然飞向萧榭,用他小小的脑袋在萧榭额头上撞了一下而已。
牧天笑眯眯地说:“怎麽样?这东西不错吧?”萧榭揉著额头,有些啼笑皆非,问:“为什麽要叫小兔子?”这玩意怎麽看都不像兔子。
“这是我的兴趣。”
“叫小兔子还不如叫大苍蝇……哎哟!”又是一记头槌。
牧天将人偶收回盒子,递给萧榭:“拿去吧,别客气。”萧榭实在不太想要一个会打人的指南针,但是他又不想失礼,所以还是将盒子收入袋中。
牧天又挑了一副银色的鞍蹬,一条马鞭,领著萧榭回到地面上。
来到祠堂中,萧榭看见一匹他所见过最美丽的高大黑马,就拴在门外。这匹马漆黑如墨,全身上下找不到一根杂毛,几乎跟夜色溶为一体。它的四条腿修长有力,让人不由自主开始想像它飞驰过千山万水的景象。它的个性显然也是非常好,因为山谷外仍不断传来爆炸声,但它完全没表现出焦虑不安的模样,仍然平静地望著萧榭和牧天。
牧天推了推发呆的萧榭,把鞍子交给他:“还发什麽愣?快去上鞍啊。”
萧榭回头望著牧天,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从心里对他涌出了强烈的感激。不为别的,就为了他给了他一件这麽美丽的东西。
牧天看他仍在发呆,不禁怀疑起来:“你该不会是……不会骑马吧?”
萧榭满腔的感动立刻被泼了一盆冷水:“我当然会!”接过马鞍装在马背上,为了表现给牧天瞧瞧,一个翻身俐落地上了马背。
牧天微微一笑,将剑交给他,又递给他一个瓶子:“这里面的药丸可以治伤。”还有一个刺绣精美的袋子:“这给你做盘缠。”
萧榭打开一看,大吃了一惊,里面全是碎金块银块,和各式珠宝。他慌忙将钱袋推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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