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桑……殷桑……”他听见她在模糊的叫着这个名字,当即皱起了眉,心中不太高兴。都什么时候了,她心里记挂着的还是那个人。
“救我!殷桑你在哪里?救我!”她猛的抓紧他的手,紧得连指甲都嵌入他的肉中。顾宇成吃痛,忙不迭的把手抽回来。
“树大夫呢?还没到吗!”
** ** ** **
她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身体意识到危险,本能的开始瑟缩。
天已黑透,小巷四下静静,唯有面前的那个乞丐猥琐的冲她笑着,走了过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跑,但没跑几步,腰就被人紧紧箍住,接着一只污秽不堪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非常粗鲁的把她拖进巷子深处。
救命!救命!
喊不出来,她只有拼命挣扎,反抗的结果就是狠狠几巴掌,腰上被踹了一脚,顿时痛得倒地不起。舌尖尝到腥甜的味道,鲜血自唇角溢了出去,顺着脖子往下流淌。
那人抓起她的下巴,把团烂布塞进她的嘴巴,不让她有咬舌自尽的机会。
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乞丐淫秽的笑着,扯开她的衣服……接下去的画面凌乱不堪,除了痛,还有绝望,一种天崩地裂万物都不复存在的碎裂。
救我,殷桑,你在哪里?救救我,救救我!
身上的男人发出兴奋的呻吟,她忽然全身软了下去,不再抵抗。
乞丐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淫笑道:“知道销魂的滋味了吧?这才乖,你要把我伺候好了,也许我就舍不得杀你了……”
她的手四下摸索着,终于碰到墙角的一块砖头,当即悄悄拿在手中。
风声幽幽,这个长巷不但没有半个人影,连灯光都没有。只有空中一弯冷月,无动于衷的看着她。
冷漠,冷漠,从来都是这样,从不曾有人怜惜过她,今天更要遭遇这样非人的侮辱,她做错什么了?她究竟做错什么了?
乞丐仰头大声呻吟,在他最最极乐的这一刻,她抓起砖头一把往他头上拍过去。乞丐万万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反抗,这一拍又倾尽了她平生最大的力气,顿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她一把推开他,挖出嘴里的布团,手上不停,顾不得自己衣衫破碎身体裸露,继续用砖狠狠的朝他砸下去,一下又一下,有鲜血和碎砖溅到脸上,疯狂中带着肆意的彪悍,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红着眼睛不停的重复这个动作,直到有人飞速靠近一把抱住她。
她习惯性的挣扎,那人紧紧抱住她道:“是我,萃玉,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了下来,手指一松,被砸得只剩半块的砖头啪的落到地上。
来人低哑的声音中有极度的痛苦:“萃玉……萃玉……”
他的声音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听起来虚无飘渺,仿佛不是真实的。
月光雪白,照得他的脸也一片空白,很长一段时间后,五官才慢慢的浮现出来——飞扬双眉尖锐眼睛不羁唇角,锋芒毕露的一个他。
殷桑,是殷桑啊,是他。
可是,又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
他眉眼深邃嘴唇轻颤,抱着她的两只胳膊也在微微的发抖,显得很害怕,也很痛苦,反而比她这个受害者还要激动。
真奇怪,她刚才一直在哀求老天让他出现,可他真的赶来时,她反而整个人都麻木了,只有怔怔的看着他,表情呆滞。
他的手臂一紧,嘶声道:“萃玉,说话!求你……”
自认识他以来,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跟她说话……她勾起唇,忽然笑:“你在害怕?”
殷桑整个人一震,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惶恐。
“你怕什么?你怕我会寻死?”她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腿,笑得越发诡异,“是啊,失了贞节,如果不是被人抓去浸猪笼,就只有一死了之。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那样?”
“萃玉——”他的声音像受伤的野兽在呻吟,听在耳里,竟奇异的消减了她的疼痛。原来当你痛苦时,唯一不痛苦的方法就是让另一个人比你还痛苦。
于是她又道:“你放心,我不会求死的。贞节算什么?哪比的上性命重要。离开钱家时奶奶说我必定会后悔,我偏不!我烤焦了的鱼,我自己吃下去;我选择的路,我自己走下去;我盲目的抬举自己,以为蒙我垂青对方必定受宠若惊,所以活该被人抛弃;我这么晚还在这里等人,傻到无药可救,所以遇到这个乞丐是我的报应……但是,这一切都休想要我后悔,我不会后悔的!我钱萃玉绝对不会后悔!哈!哈哈……”说着疯狂的大笑起来。
殷桑的眼中渐渐有了泪光。
她在那样悲伤的凝视下收住笑容,呆呆的看了他好久,忽然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我不能……”
她抬起手,抚上殷桑的脸,无限凄凉的说:“我怎么能伤害你?我怎么能以伤害自己来伤害你?你为什么要来?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我不要你看见我这样,我不要你看见……”
殷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滴在她脸上,两人的眼泪混在一起,谁比谁更痛苦?谁比谁更受煎熬?这一段孽缘,究竟是谁犯了错误,才走到这样的地步?
他脱下外衣,裹住她遍是伤痕的身体,抱着她走出深巷。
风声呼啸,天地一片冰寒,唯有他的身躯是温暖的,有她一直以来渴望的温暖。便是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了,她一遍又一遍的想,也不过如此了……
“殷桑……”她低唤。
“我在。”他回答,“我在这里。”
“不要再丢下我好吗?”
他沉默,过了一会儿道:“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再离开你。”
她和他,问和答,都那么小心翼翼。
于是她开始哭,哭着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道:“我没有退路了,我只剩下你,殷桑,我不是包袱……”
“你不是包袱。”他垂下头,亲吻她的额头,虔诚而哀伤。
她幽幽的问:“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要让我们受这么多苦?”
殷桑一字一字的回答:“因为它要我们更相爱。”
相爱……是啊,所有磨难只会令他们更加相爱,他原先的抗衡和挣扎在她这样的遭遇下分崩离析。以悲剧为代价,换取他们珍爱彼此……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再排斥她拒绝她……
她把头埋入他怀中,再不说话。
长长的深巷走到尽头,出口处,殷桑忽然停了下来。
她扭头,看见外面一圈弓箭手正蓄势待发,弓箭手身后,是阴魂不散的六扇门捕快。越四爷骑在马上,冷冷道:“殷桑,这次你别想能再逃脱!”
殷桑沉下脸:“不要逼我。”
“逼你?”越四爷嚣张的大笑起来,“黄金眼的领头大哥,江湖传闻你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三个人中的一个,依我看也不过如此,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敢和朝廷对着干!”说着做了个手势,弓箭手立刻拉弓,将箭头齐齐对准二人。
殷桑垂头,温柔的看着她道:“闭上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顺从的闭起眼睛。几乎是她一闭眼,那边风声便起,天旋地转间几乎不知身在何处,只有耳旁凄厉的尖叫声、骚乱声、马嘶声……汇集成了一片。
没多久功夫,一切又恢复寂然,她偷偷将眼睛睁开一线,看见一滴鲜血顺着明晃晃的剑尖滑落,剑锋如一泓清水,不留丝毫血迹。
再看过去,四下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风冷长街顿时变成了人间炼狱,凭添了多少亡魂?!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瑟缩,殷桑低下头:“害不害怕?”
她摇了摇头。
“我不能给他们逃生的机会,他们见过我的样子,如果放了他们,我们今后将不得安宁。如果是以前,我会把这种追逐当作消遣和游戏,但是现在……”他看着她,柔声道,“我不能冒险。”
她的眼睛一亮,内心却又挣扎:“其实……其实你不必如此的……”
殷桑凝视着她,缓缓道:“我不要你再受苦。萃玉,不会再受苦了。”
她情不自禁的又开始掉眼泪:“为了我而放弃,值得么?”
他纠正她:“不是你,是你和我,我们。”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句话,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都在他这句话中烟消云散。幸福就此在她面前款款降临,她抱紧他,重复道:“是的,我们,我和你,我们。”
就这样,她成了他的妻,隐居于眉山之上。
“桑为木,你就叫木先生。”她笑吟吟的将一个木雕面具戴上他的脸,道,“而我,就是玉夫人。木先生和玉夫人,我们永远不分离,好不好?”
木先生和玉夫人,我们永远不分离。
殷桑,我们说好永远相依不离不弃的,说好永不分离的我们,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个样子?你说老天之所以给我们磨难,让我们受这么多苦,是为了我们更加相爱,可是,再怎么的相爱,也经受不了那样的摧残折磨啊!
神爱世人,可神为什么不爱我们?与天相争,不肯服输又如何?还是争不过它……
老天爷,我争不过你!
我认输……
生虽可乐,死必不伤,何为眷恋,守此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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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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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楼
树大夫为钱萃玉把完脉后,皱眉不语,看他的样子,估计又没戏,顾宇成已经对他的医术不抱什么希望。谁知这次他沉思许久后,竟然道:“有了!”
叶慕枫扬眉道:“怎么说?”
“神医薛胜若还在世,必定能救这位姑娘……”树大夫的话还未说完,顾宇成已翻起了白眼,这不是废话吗,还用他说?
“薛神医虽已仙逝,但他有一位师叔,据说医术不在他之下,不过那位师叔不以行医济世为生,所以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叶慕枫惊道:“你说的可是七迷岛的前岛主欧飞?”
“正是。”
顾宇成皱起眉头道:“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向来行踪成迷,谁能找的到他?”
叶慕枫露出一丝微笑道:“别人或者找不到,但有一个人,肯定知道他的下落。”
“谁?”
“钱宝儿。”
顾宇成好奇道:“你说的是那个玉屏辩婿,最后却嫁给了天下第一败家子迦洛郎君的钱三小姐钱宝儿?”
“正是她,她不但是钱萃玉的妹妹,还是欧前辈的关门小弟子,也是个名噪一时的风流人物。”
“那么,怎么找的到她?”
叶慕枫道:“这倒不难,我这就派人送信给他们,不过就怕……”说着朝床上的钱萃玉看了一眼。
顾宇成当即扭头道:“树大夫,你老实告诉我,她还能活多久?”
树大夫为难的说:“这个……她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旧伤复发,气血攻心,又加上情绪不稳定,随时有可能停止心跳。”
“如此事不宜迟,我这就写信,希望赶的及找到欧前辈。”叶慕枫说着匆匆走到桌边开始写信。而帷帘一掀,顾明烟竟然走了进来。
顾宇成连忙迎上前道:“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就是这位姑娘治好了我的病,所以特地来看看。”顾明烟打量了钱萃玉一番,问道,“听说,她就是昔年有第一才女之称的钱二小姐?”
“是啊,想不到吧,她竟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顾明烟扬了扬眉毛,悠悠道:“我还听说昔年的钱二小姐为了一个叫殷桑的书生,私奔离家,被钱老夫人在祖谱中除名?”
叶慕枫听出她话里的其他味道,不禁抬起头来。顾宇成犹自不觉,点头道:“是有这么一说。据说当年轰动了整个京城。”
“她既爱殷桑,又为什么跟公子纠缠不清?”
此言一出,顾宇成立马急道:“谁跟你说这个的?哪个多嘴的丫头去跟你饶的舌?”真是的,那天大厅中发生的一幕他分明已经嘱咐当时在场的几个下人严守口风了啊,这消息又是怎么传到妹妹耳朵里去的?
顾明烟忽然嫣然一笑:“哥哥你着什么急啊?我只是随口说说嘛。你那么紧张,都不像你了。”
顾宇成一呆,先前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浮了起来——是啊,他刚才的反应与其说是紧张妹妹,还不如说是紧张那个冒牌木先生。见鬼,难道他真的对她动了心?
顾明烟拢了拢头发道:“好了,我得去看望公子了,听说他也病了。这里就劳哥哥照看了,若是钱姑娘醒了,就叫丫头们来通知一声,我好来拜谢她的救命之恩。”
“噢。”顾宇成依旧沉浸在个人的震撼之中,反倒是叶慕枫微带惊诧的目送顾明烟的离去,心中暗道:当初公子与这位顾大小姐订下婚约时,江湖上起了不少的质疑声。顾明烟骄蛮任性,虽长的美但总给人一种与公子不般配的感觉,而今一见,这种感觉更是加深。看她样子分明是得知钱姑娘对公子求爱的事后,特来见见情敌,嘴上说是看望救命恩人,但根本半点感激的样子都没有。公子待人处事都极有分寸,为何会爱上这样一个女子?感情之事果然不可理喻。
叶慕枫封好信,唤来一下属,叮嘱他快去快去,然后再转身看钱萃玉一眼道:“此事……要不要通知一下钱家?无论如何……”
顾宇成道:“我也在头疼呢。但钱老夫人那个人,是商场上出了名的狠辣干脆,她既已宣告天下从此钱萃玉和她再无关系,恐怕我们即使派人去告诉她,她也会置之不理。她若对这个孙女有一分怜爱之心,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天外黑了下来,屋中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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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拿起桌上的火折准备点灯,敲击几下却全无反应。柳叶见状便道:“我去取个新的来。”
公子看着手中的火折子,的确是旧了该换新的了。原来不知不觉中,他来到翡翠山庄已有一个月。当初是得闻明烟病讯,才从青砚台急急赶来,谁料会后来牵扯出木先生一事,又谁料木先生原来就是当年的钱二小姐。
她对他的态度,为什么会那么古怪?而那些开始出现在他脑中的奇怪片段和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火折子忽然自指缝间滑了下去,掉到地上。公子弯腰去捡,眼前骤然一黑,那次沐浴时出现过的剧痛再度来袭,他顿时坐立不稳,连人带椅一同摔倒在地。
更加要命的是,他的腿竟然也疼了起来,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嗜咬,一波接一波的扩散,一波比一波剧烈。公子咬牙,以肘支地想爬起来,但疼痛如潮水般涌上来,所有力气顿时被抽光,手上一松,额头重重磕在桌脚上。
哭泣的女子……清寒的深巷……裸露的胴体……飞溅的鲜血……含泪的眼睛……讽刺的笑容……
火光电石间,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用力揉搓,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那是什么?那些到底是什么?
柳叶取了火折回来,远远听见屋里传出的异常声音,当即面色大变,直飞进去。只见公子双手捂头在地上不停翻滚,他连忙上前相扶,指尖刚触及他的身体,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弹了过来,整个人顿时被震的连退好几步!
他极度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再度上前,谁知这一次,那股力道反而更加猛烈,他连忙向后腾空翻起,落到一丈之外。
这时顾明烟匆匆赶到,失色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无痕——”说着想上前,柳叶连忙拦住她道:“顾大小姐,不要过去!”
“为什么?”
柳叶脸色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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