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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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击金门-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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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政治斗争、对统一中国都有利。
  问我想不想攻占金门?曾经非常想,作梦都会想。我在福建工作那么多年,居然没有机会报金门失利的一箭之仇,于心不甘嘛。但后来,了解了毛主席的意图,心也就逐渐放宽了。军事从来都是实现政治目的手段,如果不通过战争、破坏,用和平方式完成国家统一,岂不最好,皆大欢喜?
  这些年,海峡两岸关系发展很快,福建和台湾的各种交往越来越多,我很高兴。现在,我老了,彻底退休了,对没能实现“登陆金门”已经没有什么遗憾。唯一遗憾的是,厦门、金门两个岛,离那么近,仍然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有违潮流嘛。事实上,这两个岛完全应该扩大交往、发展经贸、促进繁荣的,双方如果形成共识,用和平发展金厦海峡来带动台湾海峡两岸的共同兴旺发达,多好。
  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祖国实现和平统一。如果那时不能走动,我会以一个平民、退休老人的身份到金门、台湾去旅游,是不是可以算作是实现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登陆金门”?
  十一、不谋而合
  黄昏,车队来到最后一站——北太武山某炮阵地。
  蒋介石把望远镜瞄向只有一个步枪射程之遥的大陆海岸线,将那片“梦里寻它千百度”的土地拉到眼前,夕阳落照,远山青黛,万木葱绿。视线虽然有限,但他知道,镜头中的三维无限延伸,就是原本属于他而现在属于毛泽东的土地。犹如凝神于一位可望之而不可触摸之的妩媚佳人,他再次感受到历史变迁的无情,肝肠欲裂,心如刀绞,仇恨之火熊熊燃烧。
  勤务兵搬来一把藤椅,执拗的老人坚决不坐,他双手重叠按住手杖,长时间静默伫立,有人看见,两颗饱含咸涩百味的泪珠从他眼眶滑落,在面颊上反射出复杂难解的光斑。
  身后,有好几位将校因受感动而流泪、发出嘤嘤的啜泣,使得气氛更加悲凄、感伤。
  自从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将共产党人的头颅颗颗砍下开始,他同毛泽东已经智拚力搏了整整三十年。谁能料想,当他以绝对优势兵力把毛逼上决定中国最后命运的绞杀场时,竟然天地翻覆、乾坤倒旋,一场仅持续了短暂三年的逐鹿,他却以每月平均被消灭20余万兵力的规模和速度,走向统治大陆的终结。
  中国历史上,多少王朝在战火中结束,多少新君在炮声中登基,但无论百年辉煌的汉唐,还是昙花一现的秦、隋,却没哪一个朝代是断送在开国者之手的。唯独国民党的江山丢在“开国皇帝”自己手中。残酷现实委实让刚愎自用又喜好别人崇拜的“总统”难以接受和面对。
  但毕竟,他现在是站立在一块曾经小胜毛泽东而且仍然能够打到毛泽东的土地上,他还没有输到最后,只要保住脚下这方宝地,他期待,历史将把他和毛泽东重新调换一下位置。
  金门万万再不可放弃!
  下得山来,军中“优秀分子”和“英雄楷模”列队鼓掌,欢迎、欢送。
  蒋对官兵演说,指出现在形势与当年不同了,我们要重新来拟定计划,徐图恢复,万不可好高骛远,只求速效。大家都知道越王勾践在会稽失败以后,经过“十年生聚,十年教训,而后沼吴”。今天我们要“反共复国”自然需要长期的艰苦奋斗,才能有效,如果中共始终不敢进犯,那我们要在一年之内,完成“反攻大陆”的准备,至迟一年以后,亦必能实行“反攻大陆”。
  有基层军官振臂领呼口号。场面上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金门之行,达到最高潮。
  夜幕徐落。
  机场,蒋介石与送行军官一一握别。
  最后一位是胡琏上将。
  胡琏早有耳闻,台北高层及美军顾问团中,对金门的撤守攻防争执激烈,意见不一,理应借此机会,了解一下“总统”的真实意图。他是聪明乖巧之人,懂得此类重大问题不宜直逼主题,而需迂回探知,他说:总统,我早已准备就绪,只要您一声令下,立刻就能渡海反攻,几日内拿下厦门决无问题……
  蒋介石伸出手来,伯玉(胡琏字),你牢牢守住金门,便是对党国尽忠。平时可以向那边打打炮,把毛泽东打恼最好。若毛泽东真的来打金门,天大好事,我最欢迎,拜托你了!
  暗夜,遮住了胡琏的一脸困惑和“总统”的一脸微笑。
  座机滑跑、起飞,身影和轰鸣渐渐远去,融入漆黑无声的夜空。
  蒋介石仰倚在宽大的座椅上,闭目假寐。看上去此时他的心情很好,不仅因为重睹了故国的风采,还因为更加坚定了自己应付随时可能爆发的台湾热战的战略方针:固守金门。欢迎毛泽东来打,打得愈大愈好。
  这是一个深思熟虑,看似矛盾,却非常清晰明朗的大思路。
  只是他并不知道,毛泽东的战略方针也已确定:金门一定要打,打则为了更有利于“总统阁下”固守。
  同样是一个深思熟虑,看似矛盾,却非常清晰明朗的大思路。
  难得两位对抗了一生的老人,在双方最后一个回合交锋中,竟然达到了“不谋而合”。
  据查,这是蒋介石最后一次到金门视察,最后一次看到大陆的土地。此后,他再也没有离开过台湾本岛。
  十二、透视北太武
  最后一次站在金门北太武山脚下,大谈“毋忘在莒”宏远哲理的蒋“总统”,一生从未涉足过位于山东省东南部那个小小的县城——莒。
  “总统”有所不知,此时此刻,一水之遥,正对北太武山数百目标进行最后一次诸元校核的将军,正是从那个莒县的一场恶战中拚杀出来的。
  他就是曾任滨海军区作战科参谋,1958年任福州军区副参谋长的石一宸将军。
  1958年,因参谋长缺任,顺理成章,石一宸是军区司令部的最高首长,具体作战计划的拟定人和执行人。
  随侦察工作全面展开,金门敌军的营区、仓库、机场、码头、通信、交通枢纽,炮兵、雷达阵地一一被发现被标定。占据作战指挥室一面墙壁原本空荡荡的金门地形图,已被代表不同目标的多种标志、符号贴得满满,一座武装到牙齿的海上大碉堡的真实轮廓愈来愈清晰地展示在人们眼前。
  石一宸却依然是一副愁云不展忧心如焚的模样,因为,“海上巨碉”最重要的心脏部位——金门防卫部指挥坑道的具体位置仍未判明。仅知,胡琏指挥所设在北太武山反斜面山脚下。此山绵延数里,从大陆任何角度均无法观察到其侧背,不要说“点”的准确坐标了,就连大体上的方位也很难确定下来。
  派侦察兵潜入金门进行实地勘察吧,敌戒备森严、成功率极低。唯一有效省时的侦察手段是对金门实施空中拍照,又由于有“任何飞机不准飞越金门上空”的严格禁令而作罢。
  军事会议上,叶飞拍着刚刚呈送的计划草案,冷冷道:你们估计金防部指挥坑道可能在甲处,也可能在乙处,或丙处,乱弹琴嘛,打仗怎么能凭乱猜、靠“估计”?我要你们提供板上钉钉的确凿情况!上将锋锐的目光先在石一宸涨红的脸上停留片刻,滑过去,射在旁边情报部长王建行更为局促的一张面孔上:老王,到时候我们的炮要是打不到胡琏的老窝,我可是要找你王建行的哟!
  石一宸心里明白,当着你的面点你的部下,那是迂回地将你的军哩。
  是夜,石一宸连吃数片安定仍了无睡意,索性揿亮台灯,和衣而坐,眼睁睁地仰望墙壁天花板:金防部指挥所乃此次炮击最重要之目标,至今却未能捕捉到,届时如不能准确命中、覆盖,轰击再猛烈,也难触到胡琏痛处……难道我们只能给大炮一些连自己都不自信的诸元,让胡琏看着成群的远弹偏弹无损他一根毫毛而拍手称乐?
  翌日,召集情报、侦察部门开会,交代任务,再次动员:集中全部力量,运用多种手段,想尽一切办法,强化对金防部指挥所的侦察。石一宸养成了一个习惯,不论担任哪一级职务,不论大仗小仗,战前,侦察与计划两项,均事事躬亲,定要自己亲手组织来做,方觉踏实、放心。
  1949年秋,金塘岛之战。金塘为舟山群岛之第二大岛,守敌一个师。凡逢天晴,师长石一宸便带着机关跑到高处架设仪器观察金塘,并派遣侦察分队暗渡敌岛实地侦察。连续月余,终于把守敌设于水际和滩头的木桩、铁网、竹签、堑沟、地雷、碉堡等七、八道障碍及兵力配置摸清,然后在我方港湾照葫芦画瓢,如法炮制,进行实兵攻击演练。在南京举行的作战会议上,鉴于攻击金门、登步岛失利的教训,与会者对金塘的战法经验都很感兴趣,陈毅、粟裕高兴地说:看起来,渡海作战困难虽大,但只要遵循规律过细准备,胜利是可以拿到手的嘛。
  1955年冬,一江山岛之战。一江山原是一个不到二平方公里的荒岛,为大陈岛的外围屏障,地位重要,蒋军派千人驻守,配备50余门火炮,滩头设置多层障碍物和爆炸物,防御工事奇坚,加之岛岸陡峻,难以靠船攀登,利于守而不利于攻。华东军区作战部部长石一宸带队在前线整整对该岛监视观察三年余时间,直到把岛上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都摸得烂熟。再根据彭老总“牛刀杀鸡”的指示要求,反复演练、精确计算,终于把我军战史上第一个三军协同作战计划呈递到联合指挥部总指挥张爱萍上将手中,后来,5小时即攻占一江山岛的实战表明,该计划编制点水不漏,堪称一流。
  总结毕生戎马,石一宸在他的一部著作中感慨写道:“不打无准备之仗,每战必求有把握,实在太重要了。高度重视侦察与计划的指挥员,在枪炮声响起之前,便已经打开了战胜之门上的坚锁。”
  十三、柳暗花明
  正当上上下下苦无发现金防部指挥所藏匿点而烦恼犯愁时,得到信息:某监狱中关押着一批近年捕获的台湾武装匪特,其中三人到过金门,并出入过胡琏指挥所。
  石一宸喜出望外,拳头在桌子上擂得通通响:快把那三个宝贝疙瘩押到云顶岩上去,我要亲自审问!
  一个豪雨过后的下午,天气骤然晴朗。
  从云顶岩上望过去,西斜的阳光勾勒出大金门清楚的轮廓,一直难识面目的北太武山,似乎也扯去了灰蒙的面纱,知趣地向着人们走近了许多。
  石一宸威风凛凛坐在一张木椅上,身后左右,站立着各炮兵师、团长和军区机关炮司、情报、侦察部门的处、科长们。很像古装戏中的县太爷升堂。
  “押上来!”命令下。
  一俘虏被带到跟前。他显然未曾见过此等阵势,不明吉凶,两腿也触电般微微打抖。
  石一宸手一指,问话:“那是什么山?”
  俘虏答:“大金门的北太武山。”
  “嗯,山的那一面有些什么机构、设施?”
  “国军,不,不,蒋贼军的指挥所。”
  石一宸心头一笑,脸色依旧:“要问你一些有关金防部指挥所的情况。你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准说谎话!如果事后证明你说的是实话,可以酌情减刑,说谎话则加罪,军法从事会杀头的,我就可以批准杀你,立即执行,明白吗?”
  俘虏点头如捣蒜,两腿大抖。
  石一宸主问,部属们补充,像开记者招待会似的,金防部的具体位置,坑道外面有些什么辅助设施,胡琏的活动规律,提问甚全、甚详、甚刁,边问边画草图,直到满意为止。
  这个带下去。另一个又带上来。
  三俘讲述情况大体相同,对过去情报部门所掌握的一些材料给予了很好的印证。
  石一宸感到,原先无法穿透北太武山的观察仪器,现在好似装上了超倍X光机,躲入死角的胡琏那神秘、狡猾的身影,应该说被捕捉到了。
  数日后的炮击战果亦表明,此次提审,对确保把金门打昏、把台湾打痛,作用甚巨。
  有人高声提议:别忘了,打完这一仗,给这三个乖儿子请功哟!
  云顶岩上爆起一片艳阳般明灿酣畅的笑声,声波如涟漪,一圈圈向着大海,向着金门扩展、传播开去。
  根据俘供,胡琏指挥坑道在金门军事地形图上由若干个点定位为一个点,范围由数平方公里缩小至数百平方米。或可以作这样的理解:以大陆云顶岩为观察点,以金门北太武山两个山头间凹处的几棵松树为基本座标。侧背,为呈50°——65°角的山坡。坡长约300——400米。坡底稍偏西,即金防部坑道口。坑口与座标垂直距离200米左右。坑口外面有一篮球场。再向前走二三百米,有一会议厅,也叫“翠谷厅”,为金防部长官会餐、娱乐的场所。围绕坑道口,还散置星布着各种保障分队和设施。国民党军通常于下午17时开晚饭。17时30分,当官的大多数会走出坑道散步聊天,而当兵的则聚集在篮球场一带打球游戏……
  目标已经抓到,若想一炮打响,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需要解决:152加榴炮弹道弧度大,炮弹飞越北太武山掉在胡琏的头顶没有问题,但要求保证绝对精度,炮口略向下偏一根头发丝,炮弹即飞不过去,而向上略高一根头发丝,落点翻山而过又会远出去数百米。这不仅仅是计算而且是个实兵演练的问题。不可能对北太武山进行试射,于是在大陆勘察选定了一座其高度、坡斜度与北太武基本相仿的山头,又在其反斜面用白石灰圈出一个“金门防卫部”,拖几门152加榴来,按照严格的实战距离,一发一发体会着琢磨着打了两天,求出了准确无误的诸元。办法虽然土了一点,但在尚无高技术的五十年代,仍不失为一种聪明与管用相结合的模拟。
  石一宸初步决定,在某一天(星期六、日自然最佳)的下午17时30分、金防部的国军弟兄们酒足饭饱出洞散心之后,给他们加点便餐,头一道菜:6000发炮弹。
  又一次军事会议。叶飞粗略浏览修改过的计划草案,见“估计”一类字眼已全部删除,嘴角线非常不易地由“下弦月”变成了“上弦月”。
  石一宸先开口:“叶政委,到时候,我们的炮要是打不到胡琏的老窝,你找我石一宸!”
  十四、声于北而击于南
  8月22日,台湾海峡日丽海清,风徐浪静,鸥鸟们衔尾追嬉,欢啁疾翔,不见一丝将要风云突变暴雨骤至的迹象。
  上午9时,台北“总统”官邸召开御前军事会议分析形势,集中研讨,在不可避免之台湾海峡军事冲突中,共军攻击目标或先金门后马祖,或先马祖后金门,或金马同时并举,三种可能何者为大,以便及早确定“国军”的应对之策。打开福建省地图,沿着自东北而西南长长的半月形海岸线,马祖岛临上、监视封锁着福州入海要道闽江口;金门居下、乃打进厦门腰椎的一根楔子。两岛直线距离约200公里,在台湾的战略棋盘上,如同两个“过河卒”,举足轻重,事关宏旨。
  多年来,在台湾已形成了一种共识定见,共军不动则已,动则先用兵于马祖后肇事于金门的概率为大。因马祖正蹲守于福州当面,相距仅30余公里,直接威胁福州党、政、军首脑机关,对中共无异芒刺在背骨鲠塞喉。且马祖岛小——34平方公里,兵少——一个师万余人,水深——有利大型舰船游弋依靠,站在大陆角度看,不仅先吃马祖的诱惑和把握较大,也符合共军先打弱后打强的一贯战法。
  进入8月以来,台湾海峡战云密布,双方机舰相互对峙追逐缠斗,几乎无日无之。累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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