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我拿点绷带和纱布,还要一点药膏。”
正在那里看报的男人的眼光变得犀利起来。
“派什么用场的?”男药剂师微微一笑问道。他们本来就认识。
“有一个人受了点伤。”李明姬没有笑,冷冷地回答。
“要很多吗?”
“唔,要稍微多一些。”
在李明姬买东西的时候,男人没有再看她,眼睛只盯着报纸。不一会儿,李明姬拿着东西走了,男人也放下手中的报纸支起身来。
“刚才那姑娘是干什么的?”
“是在邮电局工作的。没能出嫁,正在伤脑筋。”药剂师扑味一笑说。
“住在哪儿?”
“这可不大清楚。听说住在邮电局后面。准确的位置不知道。”
男人是埋伏在药房里的刑警。他急忙跑出去盯明姬的梢。李明姬不知道这个情况,匆匆地朝家里走。
经过路灯底下的时候,她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八点半刚过。现在离跟穿制服的刑警约定的时间不到三十分钟。她想赶快替那小伙子治好伤,赶到那儿去。
她突然觉得男人正从四面八方向她涌过来。被男人所包围,这确实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刑警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不让她发觉。她走进了胡同。刑警认出是邮电局的胡同以后,跟在她后面进了胡同。不一会儿就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某一幢房子里。
刑警走到那房子跟前看了看。等了一会儿推推门。门从里面关着,他觉得自己一个人进屋好像于理不合,便掏出无线电报话机来拿在手里呼唤本部:
“有情况。要人支援……我在邮电局门口。”
李明姬进屋的时候,小伙子像刚才一样正在哼哼。
“疼得厉害吗?”她恭敬地问道,而且把手搭在男人的额头上。
头上有热度。
“赶快把这个解掉换新的!”
男人神经质地指指缠在头上的绷带。李明姬用剪刀把脏绷带剪掉,然后替他抹了药膏。伤口的深度使她大吃一惊。
“这样下去无论如何是不行的,最好要上医院。”
“不行!”小伙子大声嚷道:“不能去医院!”
“这样治不行,趁伤口没有进一步恶化……”李明姬小心翼翼地说。
“我说不行!”男人大吼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尽可能替我快点治一下。”男人连忙把口气放得温和一点说。
李明姬尽管手艺生疏,还是精心着意地替他把绷带缠好
邮电局门口站着几个男人,总共五个。隔了一会儿,他们蹑手蹑脚走进邮电局旁边的巷子。他们的动作很轻,连狗都没有叫。
“就是这一家。”
先前盯李明姬梢的刑警指指一间屋子。一个刑警朝地下一趴,另一个身手矫健的刑警踩着他的脊背爬了上去。俄顷,那个刑警就翻过墙头,身影消失在房里。又隔了一会儿,大门悄没声儿地开了。几个男人一涌而入。
房子总共有四间屋。两间开着灯。他们在每一间里配备两个人。负责里屋的两个人首先轻轻地敲了敲房门。房里没有任何动静。一拉房门,旬的一声开了,他们用电筒对着漆黑的房里照了一照。
房里空荡荡的,旁边的房间也空着。最后只剩下后边的一个房间了。负责那间屋子的两个刑警犹犹豫豫地站着,所有的刑警一下子都涌到了那个房间门口。
“有人吗?”两个人当中终于有一个一面敲门,一面问道。
没有回答。
“有人吗?”那人更加大声一点地问道。
依然没有回答。
“有人吗?”
他这次抓着门晃了晃。门哗啦一声打开了。与开门的同时,里面散发出来一股血腥气。几个男人向房里张望,不由得一怔,只见一个女人浑身是血地倒在房里。
那女人倒在房门口,看来是爬到门口,但没能把门打开就倒下去了。她趴在地上,手朝前伸。仔细一看,手指尖还在颤动,也许还没咽气。
“她还没有死。”
一个刑警冲进房里把她放平。女人颈部受伤,正面被长长地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血就是从那儿流出来的。地上流满了血。
“姑娘,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姑娘,姑娘!”一个刑警抓住她晃了晃。
她两眼睁得老大,瞅着半空。脸上起着轻微的痉挛。
“快送医院。”
“已经晚了。”
“她回家不过二十分钟。”盯过她的梢的刑警冤枉地说。
“凶犯大概还没有走远。”
“也不可能逃得很远。”
女人脸上的痉挛也停止了。她的手指尖也不再抖动了。
“死了!”
河班长接到通知,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他看了看女人的伤口断定说:
“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的手法!”
“难道他躲在这儿?”
“就是这么回事!”
这时一个刑警分开众人走了进来。他以惊讶的表情看了看尸体。
“什么,怎么会……”
“你认识她?”
“她决定九点钟和我见面,但没有来,所以我跑来看看。”
巡警谈了始末根由,也许是震动大大,他索索直抖。刑警们听完他的介绍,寒心地看了他一眼。
“你到这儿来的时候没有人?”河班长牵动着嘴唇问道。
“对,一个人也没有。”
巡警看见了烟灰缸。河班长的视线也移向烟缸那儿。
“这意味着什么?”
河班长从桌子底下把烟缸拿出来问道。准确地说,这不能叫烟灰缸,只是一只碟子里装满了烟蒂,看上去像烟灰缸。
“我以为这个女人抽香烟。我问她的时候,她也这样回答。”
“这是有一个男人在这间屋里躲过的证据。你瞧!”
河班长从垃圾桶里把血污的绷带拿了出来。
“我不大清楚这是怎么搞的……反正这个房间里肯定躲过一个凶犯。可以认为是被害人把凶犯藏起来的。被害人按照凶犯的要求到药房去买了绷带和药品回来,替他治伤。后来肯定是遭到杀害。”
河班长寒心地瞅了一眼盯过李明姬梢的刑警。
“事情发生在你等待援兵到来的时候。你站在大门口了吗?”
“没有。认准了房子以后,我就到邮电局门口去等援兵。”年轻的刑警红着脸回答。
“就在这一段时间里,杀人犯杀害了这个女人,优哉游哉地从大门走了出去。保护现场,赶快分散去找他。他不可能走得很远。还有,留两个人看守这房间。”
其时,徐文镐刑警正在公共汽车隧道附近逡巡。他跟另外两个刑警在一块,一直东奔西跑,以出租汽车司机为对象问这问那,结果一无所获,所以站在那里显得很泄气。这时,通过无线电对讲机传来了河班长着急的声音。
“发生凶杀案……凶犯在逃……加强警备!”
听见这话,徐刑警好像当头重重地挨了一棒。在这种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还发生凶杀案,简直叫人不相信。他犹犹豫豫地站着,看见河班长跌跌撞撞地朝什么地方走去,他也向那边跑去。
“怎么回事?这个案件跟我们有关吗?”
“我们追捕的人杀死了一个女人。在那女人的房间里发现了血污的绷带。”
河班长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受了伤还杀人?”
“用的就是杀害金玉子的手法。脖子被割开死的。警察进去的时候凶犯不在了,那女的还没有断气。”
就在这时候,附近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喊声:“抢劫了!”刑警们的视线一齐射向传来高音的地方,不远处,有一辆出租车刚在发动,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戴着防寒帽。出租车旁边歪倒着一个男人。他仰起血淋淋的脸又喊了一声:“抓强盗!”而且伸出两只手抓住出租车的门。几乎是同时,出租车向前冲去。那男人又滚翻在地。
“强盗!”
由于事情来得大突然,刑警们全都愣怔地看着。等到他们清醒过来,汽车已经向他们这边冲过来了。
“停下!”河班长拔出手枪,冲到路当中。
“危险!”
徐刑警慌忙把河班长推到马路对面。出租车非常迅猛地从河班长身边擦过。河班长摆正姿势,向着出租车扣动了扳机。砰,砰,砰!枪声响亮地震动了沉浸在黑暗沉寂中的县城小街。
恰巧对面有一辆公共汽车飞驰而来,灯光很亮,河班长被它照得眼睛发花,瞄得不准。公共汽车开过去的时候,凶犯的出租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是他。为了遮挡头上的绷带,戴了一顶防寒帽。来,上车!”
徐刑警跳上开过来的出租车。河班长乘的出租车一出发,其他的出租车也跟在他后头飞驶起来。
徐刑警乘的出租车,把汽车被抢的司机也捎上了。那司机坐在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上,用手巾按着伤口。他的脸上全是血。
“有一个人突然走过来,打开车门抓住我的衣领。然后门声不响地用刀在我的脸上划了一下。我惨叫一声,他就把我扔出窗外,坐到驾驶座上开车走了。我生平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开了十多年的车第一次碰上这种事!”
中年司机气得直哼哼,也许是伤口疼痛,歪扭着脸。
“不上医院去看行吗?”
“伤口不深。”
计时器指着时速一百十公里。在不是高速公路的国道上,而巳又是在黑暗中,用这种速度行驶无异于自杀。出租汽车的司机很年轻,他好像挺带劲,肩膀一耸一耸的,踩着油门。
在外围地区警戒的巡警呆呆地站着瞅着几辆驶来的汽车。他们看见路障滚到了一边。
这儿是桥口。过了桥,路就向两边岔开了。凶犯开的车看不见。河班长为了要让车子停下来,踩了一下刹车,车子发出吱嘎一声响,停住了。
“前面的出租汽车朝哪边走的?”
“朝右边走的。”一个手里拿着枪的巡警走过来回答。
“这玩艺儿是那辆车子撞翻的吗?”河班长用下巴指指翻倒了的路障。
“对。要拦也拦不住。”
巡警还没说完,汽车就发出轰轰的引擎声开走了。
“凶犯好像很会开车。”徐刑警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那家伙好像是溜了。”
汽车沿着河岸奔驰。右边隐隐约约看得见河身沉浸在黑暗里。由于河在下面,开得不好朝右边一滑,就会翻到几米深的悬岩底下去,那可能就很难活命了。即便如此,也不能降低车速。
不知在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路边的行道树直朝后退。雨刷器也贴着车窗有规律地刷着雪。
“这下咬上了!”司机热烈地喊起来。
果然,在车灯的光束里现出了凶犯开的出租车的背影,凶犯拼命地开着。徐刑警回头看了一眼。几辆出租车也在后面拼命跟着,谁也不肯落下。
“这种人应当把他打死!”
汽车被抢的司机咬牙切齿地举起木棒给大家看。距离缩短了,连凶犯的背影都看得清清楚楚。距离还在急剧地缩短。司机来了劲,更加用力踩住油门。
“小子,看你能朝哪儿跑!”
里程表指着时速一百二十公里。这时两车的距离相隔不到一百公尺。只见凶犯的车子来了个急转弯。就在这时候,强烈的车灯光朝这边射了过来。
“煞车!”
徐刑警不觉拚了命。就在这一刹那,前面呕的一声传来撞击声。玻璃破碎了,车灯光也同时消失了。他们的车子又朝前冲出十几米才勉强停住。右前方的车轮很危险地挂在悬岩边上。河那边传来一个什么沉重的东西滚落下去的声音。
应当在他们前面的凶犯的汽车不见了。相反一辆漆黑的大卡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卡车的头部有点歪扭。一个浑身蒙着灰尘的小伙子从车上下来。他失神地望着他们,把视线转向河那面。
刑警们也急忙下车朝河那面看。隐隐约约地看见一辆汽车嵌在树缝里,好像还没有栽到水里去。滚落的车身上冒着白烟。
“突然越过中央线开过来,开得又那么快,哪儿让得及呀!它撞了我一下,滚到悬岩底下去了。”卡车司机漫无所向地说着。
其他的出租汽车也陆续到达了。事故现场顿时人声鼎沸。白烟消散了,看来汽车爆炸了。刑警们这才打着电筒朝江边走去。徐刑警走在最前头。向河边延伸的斜坡上树木很多,因此下去并不怎么困难。凶犯开的车完全摔坏了,十分凄惨。与其说是汽车,不如把它看成是一堆废铁来得妥当。
汽车里的人浑身是血,夹在扭曲的车身间。头上戴的防寒帽不见了,用白绷带缠着的脑袋伸在破碎的车窗外面。从头上涌出来的血把绷带染红了。把手伸到他的脖子上试了试,已经断了气。
“可悲的下场!”徐刑警自言自语地说罢,吐了一口唾沫。
“兔崽子,想不到你会这样死!”河班长愤怒地说。
有几个人想把尸体拖出来,但由于夹在车身里弄不出来。
“不行。只好一起拖上来。”
“那就别去管它!”河班长神经质地说。
雪花逐渐变大了。有几个人开始燃起篝火。这下周围突然亮堂了。在火光中显露出来的尸体的形象更加吓人。
由于是江边,气候非常冷。人们围坐在篝火边。
“要到明天才能把车子拖上来。这儿没有吊车,得到别处去喊。”载他们来的汽车司机说。
他不肯收车钱。
篝火越烧越旺,他们几个人只好看守着尸体熬夜。尸体的样子挺惨,徐刑警眼睛一直盯着看。斜歪在窗外的头上,一滴一滴地掉着雪。这个人是谁呢?我想他肯定持有写着柳甲宗名字的护照。徐刑警掏出模拟照片,拿到那人的脸旁边去对照看了看。但是由于缠着绷带,而且尽是血,脸看不出来。如果把血擦掉,那在某种程度上肯定是可以辨认出来的,但他现在一点没有心思这样做。
为了不沾上血,他非常小心地翻了翻死者的口袋,不一会儿找到了护照。拿到篝火旁边去打开来一看,看见了柳甲宗的名字。但是上面贴的照片不是柳甲宗的照片,而是一张脸跟模拟照片相仿的人的照片。
河班长一行刚刚拖着疲倦的身子走进侦破本部,电话铃就响了。接电话的警官把它交给河班长。
“外事课来的电话。”
河班长一把把话筒抢过去。
“电话换过了。”
“我是外事课金课长。”
“啊,唔,美国有消息吗?”河班长非常紧张地问道。
“对。刚才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来了通知……处理许文子护照的人是她的美国丈夫。那个美国人好像是收了钱,把那张护照交给专门制造假护照的组织的。警察袭击了那个组织后了解到,最后利用许文子的护照的是一个名叫卢信子的女人。卢信子在美国从事诈骗和贩毒活动,是一个正在搜捕的人物。”
河班长连忙把卢信子的名字记下来。对方接着说:
“卢信子六八年五月和美国人结婚,移居美国,得到了居住权。也许是假结婚,不久就和丈夫离了婚。五十三岁。有一个成年的儿子。”
“儿子的名字叫什么?”
“儿子的名字叫边孝植。”
“没有打听到边孝植的行踪吗?”
“据说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年龄二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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