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健步如飞,哪里虚?”我苦笑。
我会轻功?而且很好?我还会什么?昨天晚上那晃动着的兰色火焰又是什么?我讨厌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如果能记起以前多好。
可是如果回复到以前的我,现在的我会不会消失?谁能告诉我?段绝尘,你认识以前的我是不是?我来找你了…
“姐姐,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这间就是你们大少爷的房间是不是?里面有人?你是谁?”
“姐姐,他是我们山庄的管家——谭伯。”玉儿插话。
“谭伯。”我叫了一声,感觉到他的眼光中含着什么。当我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他侧头避开了。
“不敢当。三小姐叫我谭管家就好。”他的语气让我感觉不舒服,“小姐走这么急做什么?”
“找段绝尘。”我想不到其他的称呼来叫他,好像都不适合的样子。
“大少爷在后园练武。”
“练武?不是受了伤么?”
“已经不碍事了,下人们难免夸大。”声音里是一股的冷淡。
“后园在哪里?”我问。
“就在属下身后。”
“门是关着的。”
“闭上的而已,一推就可以推开了。”他顿了一下,“三小姐,属下有一件事想问一下。”
“讲。”
“小姐,小红真是不小心失足掉下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小姐和她一起,怎么会不知道?”
“我晕过去了。”
“这么说,小姐不是看见她掉下去而吓晕的,而是先晕过去小红才掉下去的?”他说话的语气怎么越来越讨厌?
“不错。有什么疑问么?”我的口气也冷下来,他在怀疑什么?
“那小姐是因何晕倒的?”他的声音含着挑衅。
“夜里那么冷,姐姐身体那么虚弱,怎么受得了?”玉儿为我报不平。
“玉儿,你不要多嘴——”谭管家对玉儿发火。
“让开。”我打断他的话,看见他缩了一下,好像在犹豫什么,最后还是让到了一边。
“玉儿,我们进去。恩?你怎么了?”
玉儿呐呐地回答:“后园,只有段家的人才可以进去的。玉儿,不姓段。”
“那么谭管家能不能进去呢?”好怪的规矩。
“老夫只能在外守着而已,我姓谭。”
谭管家自然是姓谭的。我笑了。
第六章 苍炎
后园。
很大的地方,是一个大花园。不,应该说是一个大竹园才对,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竹林,很密。有风吹过,竹影随风而动,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我不用找人在什么地方。因为一进来就感觉到一股斗气激荡。呃,应该是两股,两股斗气激战正酣,但是感觉不到杀意,是谁呢?
我一纵身,跃上了一株竹子的枝,再一提气,脚下一点竹叶,又上升了一丈多。有风从脚下吹过,这种感觉不错。这便是轻功么?我已跃上了一株竹子的顶,转头看去,一片翠绿的竹林就在脚下了。
竹林正中靠后的地方有个竹屋,在外面不容易看到,屋前有块空地,上面铺满了青砖。陈设简朴,没有丝毫的修饰。而在空地上过招的两个人就是刚感觉到的两股斗气了。
那个较高的脸上冷冷的是段绝尘。他没有用兵刃,双掌掌风强劲。他的对手使的一柄长剑,蓝衣飞扬,让人感觉很飘逸,有种文质彬彬的感觉。他的年纪很轻,有几分帅气,也有几分的威严,而让人分外注意的是他脸上还带着笑,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不过守得还算成方寸。
我看着段绝尘的掌法,一招一式好像很熟,我甚至可以猜到他下一掌的去向和发劲。为什么会这样?就象昨天听小筝弹琴一样。是我领会的快,还是我本来就会的?
“啪”地一声,两人一合即分。长剑落地。那个蓝衣的年轻人一脸的苦笑:“你真打?”
“不论何时,都应全力以赴。”段绝尘的脸上没有胜利的骄傲,反而有点无奈。忽然,他猛地转头向我。也难怪,我站这么高,想不被发现都难。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他的脸色沉下来。
“静仪!”那蓝衣的年轻人见到我吓了一跳。
我纵身跳下来,落到空地上,没有声音。看到他们脸上的不置信。
“为什么不继续装柔弱?”段绝尘双手抱在胸前,口气有点挖苦。
我无言以对,我的身体是虚弱还是健康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她好像不是我的,陌生的感觉,让我有点手足无措。
“你怎么会来这里?”段绝尘突然问。
“我来找你。”
“找我?”
“你认识以前的我。”
他的眉头纠结起来,满脸疑问地看着我。
“我失去记忆了,我不知道我是谁。而你,知道。”我直接说出重点。
“我不知道。”
“可是那天你说我威逼利诱你…”
“是。”他简洁地回答。
“那我是什么人?”
“神秘人。”看着我愣住的表情,他接下去,“你是我见过最神秘的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
呃……这便是我想知道的答案么?我以为我要找到了,可是……
※※※
“你应该还有事情要做吧?”他说。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他说话的对象并不是我,而是那个蓝衣的年轻人。
“哦,好的。”我还没有回答,蓝衣青年一闪身,已消失在竹林中。他是谁?怎么说走就走?
“这里只有姓段的才可以进来,谭管家为什么没有拦住你?”
这是段绝尘的疑问。
“我姓段。”看着他的脸,我接下去,“现在,我是段家的三小姐。”
“你很厉害。”他若有所指。
“是么?”我苦笑。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他的声音不急不缓。
“不管相信不相信,我希望你能帮我。”
“哦?我可以帮你什么?”
“我是怎么威逼利诱你的?”
“哦?呵呵…”他的声音有充满了自嘲,“其实那天,你只不过让我知道了一件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我急急地问。
“我的母亲,”他缓缓地说,“是被大义灭亲的…”
他的嘴角在抖。我感觉到他的痛苦。这件事应该伤他很深,我为什么要逼他揭开旧伤疤?我真自私…
“对不起,惹你伤心了…”我转身,缓缓地往外走。
“站住。”
我回头,看着他。
“听我说完,说不定你能记起什么。”
“谢谢。”
“那天你找到我,说要告诉我一些事情。”他看着我的眼,“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我点头,证明我在听。
“我的母亲出身一个邪恶的门派,或者说,亦正亦邪。她靠自己的独门绝技‘火焰手’闯荡江湖,行事十分狠毒,惹下了不少仇家。后来,她遇到了自己心爱的人,于是再也不出江湖,与他相处两年,有了一个孩子。”
“哦?”我看向他,微笑起来。
“但是平静的生活总不能长久,总有一些以前的仇家寻上门来,闹得沸沸扬扬,不得安生。终于有一天,那个男的厌烦了,或者说他又有了新欢。总之,他又要结婚了,而女方的条件竟然是他们家的女儿要做正房,因为他们家足够的有钱。”
“怎么会有这种事?然后呢?”我问。
“然后忽然在一夜之间,有数个人死于‘火焰手’,”他的嘴里噙着那种蔑视的笑,“因为火焰手江湖上只有她一个人会,死的人又是她的仇家,所以,她,被大义灭亲了…”
说到‘大义灭亲’四个字的时候,他的表情怪怪的。
“大义……灭亲……”我重复着。
“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他仍然带着那种另人捉摸不透的笑。
我盯着他的眼。
“其实火焰手还有一个人会。”他冷笑。
“是谁?”
“那便是,”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的父亲…”
我半天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我们默默地看着对方,我感觉到他的恨意,还有深深的无可奈何。
※※※
过了许久,我才缓缓地开口:“你所说的‘火焰手’,就是指这个么?”
我的手朝上张开,离手心三寸的地方,摇曳着一团苍兰色的火焰,那是我的杀气凝成的。
各种武功威力的表现方式不同,有的是掌风,有的是剑气,有的是劲力或者是弹指神通,隔空打穴……而我的,便是这火焰么?
“不错,”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这就是火焰手的苍炎。”
突然,他抓住我的双肩,拼命地摇晃。那么地用力,摇得我都要散了。耳边只听见他的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会?为什么你也会…”
火焰灭了。
我瘫软在地,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半晌,他平静下来,看着一直在重复这一句的我,眼里忽然有了一丝悔意,他盯着我的眼,安抚地说:“对不起。”
“我没事。”我企图站起来,但没有用,我的身体不听使唤,好像已经被他摇碎了。
“你的脾气好倔。”他扶起我。
“我不想装柔弱。”我挣脱他的双手,转身往外走。那个脆弱的,一碰就散的火焰又能发挥什么威力呢?我有点自嘲,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或许,我已不想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只会给人带来悲伤不是么?
…………
他站在原地,想说什么,又或者是想追上来,但终究,没有动…
第七章 谭宾
我走了好久是不是?天色暗下来了。四周的景色不是我熟悉的。或者说,我没有熟悉的地方。
我现在是在哪里?头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只知道我在走,在往前走着…
忽然,这感觉是?杀气?
我浑身一震,那边的客房传来的是?杀气?逼人的杀气感觉如此地强烈。
我跃上墙头。
走廊上站着的是那天那个高鼻梁的男子,好像叫谭宾是吧?他的表情严肃而凝重。而他的对面一个青衣的女孩持着一柄雪亮的剑朝他刺来,但他,为什么不躲?傻傻地站在那里,会死的。
我心里一急,右手连点,几道劲力疾射而去,有一道撞在剑脊上。剑失了准头,钉在走廊的柱子上。
他们两个转过头来,看到是我,都是一愣。
那个女孩喃喃地说:“姐姐……”
“什么?”我落下地。
见我走近,她忽然扭头,狂奔而去。
我想追上去,谭宾拦住了我。
“不必追了。”他的声音透着苦涩。
“刚才的那一剑,为什么不躲?”我问。
“我欠她的。”看来,他不想多说。
…………
“不,你并不欠她。”说话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夏大夫。”我转头喊。
“这么晚了,三小姐穿这么单薄,会着凉的。”夏大夫满是关切。
“你说,什么不欠?” 我问,示意他不要转移话题。
他略略一顿:“你一直以为三年前杀死萧家的是令尊?”
他看向谭宾,谭宾默默地点头。
“不错,谭老英雄和萧家决战的当天晚上,萧家堡被灭门。所以有人怀疑是令尊。”
谭宾没有说话,低着头,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可老夫调查过你们家和萧家所有人的伤口,证明是同一人所为。在我看来,萧家并不是令尊杀的。”
“哦?”谭宾抬头。
“而且,”夏大夫接下去,“现场虽然被大火烧过,但还是留着淡淡的幽香,就象三小姐身上这种。”
“我?”我睁大了眼。有么?我身上有香味?我闻了闻手背,没有呀…
“呵呵。”夏大夫哑然失笑,“这种香味,自己是闻不出来的。”
“你说我身上有和杀人的人一样的香味?”怎么会?我看到谭宾的眼突地发亮,亮得我心里发毛。
“所以,我特别注意三小姐你。”
“夏大夫请叫我静仪。”叫三小姐听起来怪怪的。
他笑了:“静仪小姐,我替你把过多次脉。”
“哦?”跟把脉什么关系?我不懂。
“一个人语言可能骗人,但脉象是不会骗人的。你的脉象平静而虚弱,弱到若有若无的程度了,有时候我真害怕会停掉。所以你或许有武功,但你心地善良。”他慈祥的老脸上满是关切。
“谢谢你。”说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谭宾的头又低了下去。
“夏大夫的意思是,杀我家人的是一个女人?”
“不是。”
“哦?”
“江湖上没有一个女人的武功高到可以一夜之间杀你全家。”
“那是什么人?”他追问。
“杀死他们的并不是人。”
“不是人?难道是鬼?”
“可以这么说。”夏大夫犹豫了一下。
“鬼?”谭宾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谢谢你安慰我,夏大夫。”
“谭少侠不信?”
“既然知道萧家不是我爹杀的,我会找出凶手,为我爹洗脱冤屈。”他顿了一下,接道:“习武之人不信鬼神。”
※※※
“等等。”看他转身要走,我叫住他。
他停下来,转头看着我。
“那天我晕倒后,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我要知道的。
“你晕倒的时候,大哥想去扶你,但你突然打了他一掌。”
“我?打了他?”
“不错,他被你一掌打出了屋子,我冲出去看时,他已经晕过去了。”
“然后呢?”我追问。
“然后房子就烧起来了。”
“我是问他伤的怎么样了。”
“震伤了经脉,但性命没什么危险。”
“哦…”我松了一口气,我刚才不是还见过他的么,怎么会问的这么傻。
“我以前见过你。”谭宾忽然说。
“哦?”我抬头,“哪里?”
“瑞王爷的书房。”
“瑞王爷的——书房?”他这话一出口,我和夏大夫都大吃一惊。
“那时候,你是一幅画。”他脸上竟出现那种顽皮的笑,转身离去了,留下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
“我是?一幅画?”
“谭少侠的意思是,你和那幅画很象。”夏大夫解释说。
“哦?”
“否则,如果你是瑞王府人的话,他不会那么平静。”
“瑞王府?”又是什么地方呢?好像和白云城勾结?
“龙潭虎穴。”夏大夫的口气严肃起来,“方筝,方姑娘的爹就是被他们抓去的。”
“他爹不是两江总督么?什么人这么大胆?”
“他是王爷,有什么事做不出。”夏大夫苦笑,“连鱼头税都能想的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
“鱼头税?”
“就是每卖一条鱼都要上缴税钱。”夏大夫摇头,“看来静仪姑娘真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或许是从东瀛来的,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我低头笑。
“天气有些凉了,小姐回去休息吧。”
“恩。”我点头,“对了,你刚才说,杀死谭老英雄的不是人?”
“不错。”
“那是什么?”
“白云城的碧色海棠。”
第八章 萧玉树
“碧色海棠?”
我重复着,问道:“是什么东西?”
“碧色海棠就是————”他正要解释,忽然,这是?杀气?就在夏大夫的身后?
我急忙想拉开他,但是已经迟了,他已朝前倒下来,一支细长的镖插在他的背后。
我扶住他:“夏大夫,你怎么样了?”
他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我注意了一下,那镖插得很准,正中后心。
※※※
一个白影冲天而起。
“什么人?”我想也没想,一跃身冲了上去。
来人的轻功很高,我追得有些吃力。不过没有追丢,黑夜里穿一身白的人,自然是不容易丢的。
我们掠过两三排屋子,踩过一从竹林。风从我的脚下吹过,我听到踩在脚下竹叶的声音。
这里?不是山庄的禁地么?他怎么会来这里?
正疑问着,那白衣人已经跳下竹林,落在那个空地后面的竹屋子前。
“姑娘追了我这么久,要不要下来歇个脚?”他已经停在屋子门口,一身的白,手上竟然还拿着把白扇子。
“你是什么人?”我落下来,在他的跟前站定。
“萧玉树。”他竟然握着扇子对我一拱手。
“为什么杀人?”我盯着他的眼。
“他知道的太多。”他语气自然,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知道太多的人都要死。他竟然连碧色海棠都知道了。”
“碧色海棠是什么?”我追问。
“碧色海棠是一种花。”他笑的漫不经心,“姑娘莫非也想知道么?”
他的脸突然凑进我,好像感觉到什么,他吸了一下鼻子,沉吟起来,仿佛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