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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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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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被宠坏了的小孩吧?”申贺成说。
“看来很受宠,但没被宠坏。”
“是吗?”
林岩皓在心里轻轻说,“是啊,她是那么快乐的一只天使,如果不能爱上她,也请为我好好护守她的快乐。哥,她本应是我的啊。”
车内又恢复沉默。
林岩皓把手盖到申贺成的手上,这个比他大两岁,同一个母亲的却不同一个父亲的哥哥。他们身上流的一半血液是相同的。他想起小时候因为害怕他被后父打而带他离家出走的申贺成。那个为他和那些高年级学生打架的申贺成,那个怕他受伤而把他远送国外的申贺成。
他看申贺成侧脸,明亮的阳光照在上面,有一层浅浅的白色细微的绒毛,他的哥哥曾经那么纯真。
他说,“哥,津还好吗?”
车子就那么打了一个转弯,发出剌耳的刹车声。仓促的拐到路边,停下来。旁边一棵硕大的梧桐树,枝节刚刚冒出碧绿的小叶子。
申贺成神情冷漠的看着前面。瞬间转过来看林岩皓,他的眼里已经积满雾气。低低的像要下一场肝肠寸断的雨。
他紧握住方向盘的手背上的血管隔着一层皮肤扭紧,一根一根打结。
他对林岩皓说,“他不好。我们都不好。走到末日尽头,走到废墟里,已经无路可走了,皓啊,我们要怎么办。”说完后申贺成就那样直视着林岩皓,放任积在那里很久的一滴泪珠滴下来。飘在风中,无踪影。梧桐树的叶子太绿了,剌得申贺成满眼都是灼热的零星。
林岩皓伸出手去,把申贺成整个抱住,拉到他怀里。听着申贺成在他耳边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于是抱得更紧,因为害怕有些东西就像他们逝去的母亲的身体那样,突然冷却,不带一丝留恋。
如果二十多年前的那天两个怀孕的女人不做那个指腹为婚的约定,如果两个女人生出的孩子中有一个是女孩,如果两个小孩不是那样青梅竹马的长大。如果他们都不曾那么相爱。那么今天,申贺成和朴津是不是都会幸福一点。
离地球最近的星球到达地球大概要四个光年,亦指它的光到达地球时已经过了四年。在他出发时就注定要变成回忆。而幸福,如此遥远。要用多少个光年来追寻?
海豚终于见到她可爱的胖爸爸。
一顿嘘寒问暖之后。他的脸变得沉重。严肃的表情让海豚一时不习惯。他说,“海豚,爸爸不逼你。明天你去见他们。要不要结婚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海豚不语,只是静静的盯着前面一只巨大金鱼缸里莫名游动的两只肉肉的小金鱼。他们摇晃着尾巴因为寂寞而潦倒。
她爸爸继续在耳边说,“海豚,不要因为善良而顺从。如果要说悔婚的是他们在先。当初和你定下腹婚的本是第二个孩子,你妈妈和那孩子的母亲去世之后被他们擅自改掉了。都是一个家的孩子,我就不怎么反对了。海豚,告诉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委屈。”
海豚把脸贴在玻璃缸上,听着清水里氧气的跳动。听着水里面那些属于生物的倾诉。她轻轻说,“爸爸,我会好好的。”
海豚望向窗外,窗外的凌宇趴在车前箱上检测那个发动机,不停的重复同一个动作,已入夏,空气渐渐闷热起来,他的背上湿了一小片,红色的T恤腥红的贴在背上,他的表情专注而飘渺。他的那个世界,有人能走得进去吗?
这个夏季空气干燥而清凉,天空常常会有偶尔飘过的云朵,旁边逐渐亮起来的金光。依旧清楚分明。这个季节盛载了太多夭折。
和太多人相遇,和太多人相爱。和太多人道别离。
海豚说,她就是那样经过了那场夏季以后开始懂事长大。
8。五月的阳光
    海豚再见到林岩皓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两家的家庭聚餐上。他坐在申贺成旁边,一脸这个夏天湿润而模糊的睛朗。
海豚见到他的时候受惊不小,才知道原来她要嫁的本是这个被她幻想在头上加了光环的男人。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串上去抱着他大叫,“好巧哦。你知道吗。世间竟然有那么巧的事啊。”
语无论次之后看着那个天使般的男人绽放一世纪的温暖容颜。
可是那天飘在空气里的气息太过沉重。海豚只好规规矩矩向坐在最上面那个晚年男人鞠了一个90度的大躬。
申正韩点头以后,海豚入座。申正韩点头的姿势高傲而冷漠,作为X市的市议会议员。不管他用什么样的手段爬到这个位置。如今他已习惯接受别人的尊敬。
申正韩是申贺成的父亲却不是林岩皓的父亲。而申贺成的母亲就是林岩皓的母亲。海豚努力把脑海里的混乱理清,却是道不明,理还乱。在她看来太庞大的家庭总是超乎异常的复杂。
低着头偷偷望着申贺成的方向,那是一个完美洁净的男人,眉宇间有与申正韩神似的冷艳,闪烁着凛冽的光芒。与林岩皓不同,那个天使男人身上亦有那种熠熠光泽,只在瞬间闪烁。无法扑捉,却光彩夺目。
晚餐进行得沉闷而枯燥。申正韩偶尔会以高高在上的姿势问海豚在国外和生活怎么样,对申贺成还记得吗如此之类的话题,海豚有一句答一句。
这个晚餐的时间过得既漫长又难过。
海豚悄悄盯着申正韩切完他盘子里的一大块牛扒,放下刀子,走来一个男人,在他耳边说了类似工作的事,他站起来,朝申贺成的方向看过去,他说,“成,我有些事情,吃过饭带海豚去逛街买些衣服饰品,陪海豚多玩玩。”申正韩的口气宠溺万千。
申贺成抬起头来瞟了他的父亲一眼,表情冷漠,不语,又低下头去。仿佛对峙。
申正韩的笑容就那样僵在脸上。满脸失望。
离开座位走过林岩皓旁边的时候,淡淡的说,“岩皓刚刚回来辛苦,早点回去休息。”
不等启事人做出反应,申贺成就拉着已经站起来的林岩皓,这样背对着申正韩。说,“皓刚回来,我想和他多聊一会。“
申正韩站在申贺成后面愣了三秒钟,终于拂袖而去。
林岩皓被申贺成拽回到位子上,看到对面海豚无辜的闪着大眼,再看坐在旁边的申贺成,已经表情冰冷。好像又回到十三岁哥哥带他离家出走的那一年。那天下雪。
他们还是被困在那年冬里出不来。
在身边的还是这些。
如此这般,也好。
海豚在那天见到蓝林。那种对任何事物都不容易心动的女人。她的眼神冷漠而绚丽,像一场盛宴。最终会消失。而这种绽放方式是海豚没有见过的。
那天应该天空透明。五月的阳光一寸一寸破裂。
蓝林看着身边的朴津,他的难过像绽放的花朵,开得那么惨烈,她听见他灵魂掉下来的眼泪,滴在那里,发了沉默的声音。
不远的桌边,申贺成就坐在那里,他身边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画面自然而和谐。申贺成神情淡定的飘过来,笑容若离若即,自以为高明,手指划过发际,是那个沉默而熟练的寂寞姿势。蓝林常常看到朴津做那个姿势,他一个人坐在庭院里那棵冬青树下的时候。
“津,好巧。”申贺成朝这边招手。神情华丽而矜持。
蓝林感觉到身边的男人身体僵硬了一下。最终朝他们走过去。蓝林跟在后面走过去。
有时候有些事情很容易停止,与开始互相抵消,而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只会吞噬开始和终结。留在那里的只有进行。
朴津的喉咙坚涩的滚动,说不出话来。
申贺成华丽而骄傲的站起来,朝蓝林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沉静的笑容。他说,“你好,又见面了,津这个丈夫很称职吧。”
然后他站起来走到对面海豚的位子后面,双手搭在海豚的肩上,低下头来。下巴靠近海豚的侧脸,笑容任性而眷顾。他说,“津,认识一下,我的未婚妻,海豚,刚从国外学成归来,漂亮吧?”
说完环视众人,见到每个人都不语,只是看着他,表情复杂而不忍,申贺成也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很像个小丑,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了,心里很疼痛。
于是他继续保持着那个完美的笑容,怕被看穿而破碎。他说,“怎么样,很漂亮吧。被吓到了吧。”
朴津的眼睛带着歉疚,注视着他。“说无路可走了,原来是想这样再继续走下去吗。申贺成,剌痛我,你就觉好过了吗?如果是那样,我痛了你为什么不能快乐一点,还总是让我看到你不快乐。”
申贺成扬着的嘴角停在半空,留在嘴角边上的骄傲像一簇苍白而破碎的冬青花瓣。某一刻他以为他和朴津只是轻轻的交集了一瞬间。再下一秒他们背道而驰,前面没有尽头。
申贺成终于收起那个僵住的表情,他站直身子,冷冷的对着朴津,他说,“自以为是吗,朴津,我真不明白你到现在还这样。”
“那你是爱她的吗?你敢说你会爱她吗?”
申贺成站在那里,双手还按在海豚的肩上,似乎以此来支挣自己的重量,他的眼睛幽深,像海底的冰冷。他说,“对,我现在不爱他,但以后会爱。”
朴津看着这个男人,心力交瘁的疼痛。告别,逝世,消失,是随时都会发生的事情,它们太过汹涌,我们就被淹没了。
可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淹没。
朴津终于跨过蓝林前面,冲到申贺成前面,把他放在海豚肩上的手抓起来,拽着往外面走出去。看着的人甚至还不来及被惊动。
蓝林记得申贺成离开前的眼神,像烟花般的糜烂和华丽。
蓝林看着立地窗外下,面无表情的朴津把申贺成推进车里的背影。她沉静的笑起来。她说,“他终于还是那样做了。”然后她回头看了那个叫做海豚的女孩。从头至尾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蓝林朝她笑笑,然后转身要离开。
“等等。”
那个年轻的男人开口叫住蓝林。
蓝林转过身,看到那个男人眼里和申贺成相似的神情,他问,“你爱津吗?”他停顿了一下说,“不过我希望你是不爱他的。”
蓝林用力的点头,她说,“对,我不爱他,以后也不会爱。“
叫一个女人不要爱自己的丈夫,那个男人脸上好像没有一丝内疚,他的眼睛清澈如月光。
“谢谢。”
“不必感谢。我不爱他只是本能。”然后眼光放到海豚身上,静静说,“你好海豚,我叫蓝林。你的名字很漂亮。”
海豚扬起脸天真的笑起来。她说,“谢谢。”
蓝林说,“我很喜欢你的笑容,海豚。”
“我也喜欢你,你的笑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吗。”
“嗯”
“我要走了。希望还会见到你。”
“我也是。”
9。那年她22岁
    海豚在后面望着蓝林离开的背影,想凌宇笑的样子,也是那样眼睛弯弯的,沉寂而绚丽。
仿佛来不及幻灭的梦魇。
心里有一刹那是空空的,抬头看见还站在对面的林岩皓,那些不明情感又褪却了。
她朝林岩皓笑得天真而灿烂。她说,“哎,我们又见面了。真巧。”
林岩皓脸上浮现一个宠溺的笑容。他说,“是啊,好巧。”
海豚眨了一下眼睛,看了周围,才说,“呵,好像只剩我们两个了。”
林岩皓也笑,“好像是这样的。”
看到林岩皓的笑容,竟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于是她靠过去,“那我们两个接下来要什么办?”
那个温暖的男人就那样莫名的看着她。好像还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他问她:“怎么什么办?”
“不如你陪我玩吧。刚回来就被拉到这里来了,还没有好好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呢。申贺成走了,你是他弟弟,所以你要负责。”
“这样吗,好吧。”
林岩皓付了账,走出公路上,海豚跟在后面追上他,忽然好奇的问,“你哥哥,申贺成和那个男人怎么了?”
林岩皓停下来。回过头去略带紧张地看着她。
海豚低下头来,黯然微笑,“他们在相爱是吧?”
林岩皓就那样盯着她,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乎看穿尘事。然后他重重的点了头,“是的,他们相爱,两个男人。不是因为对方是男人而爱,只是因为爱了而爱。”
“爱了而爱,应该也是困难重重吧。这样张扬的身世,这样庞大的名声,好难。”
林岩皓继续往前走,漫不经心的问出来:“你爱我哥吗?”
海豚跟着后面,眨着她大大的眼睛,她问,“怎么样算是爱?”
李善走在前面面容僵硬了一瞬间,他不确定他可以把这个问题回答得很好,于是模模糊糊的想了一下,说,“看着那个人的时候心会疼,应该就是爱了吧。”
海豚抬起手,放在胸口的左边,按在那里,眼神流转,她说,“是无能为力的那种吗?”
“嗯。”
海豚想起初见凌宇的瞬间,也曾为那种万劫不复而无能为力。那就是心疼吗?
海豚晃动着她的脑袋,加快了步子跟上了林岩皓。走在林岩皓的身边,她看着他,歪着脑袋,她说,“怎么办,我好像不爱你哥哥呢。”
林岩皓转头看了她一眼。一时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只是轻轻的再把头扭回来,视线放得很远。
很久,他才说,“你心疼过吗?”
“恩。可能吧。”
天边是赤红色的晚霞,苍茫而剧烈,有晚风吹过。
海豚把视线放在看不见的地方,手还在按在她的左边胸口上,慢悠悠的跟在一个男人的后面,他们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的行走。
那年她22岁。开始觉得她会爱上一个人。
这个城市固执的保持着它的喧哗。身边走过的人,神情冷漠,他们始终把自己当做别人故事里的旁观者。以为这样就可以躲得过那些悲惨的结局。
所以每个人都要逃离。
申贺成不敢看旁边的男人的侧脸,害怕碰碎一地的难过。
朴津把车开得飞快,他甚至能听到拍打在车窗上的傍晚凌历的大风。从上车就沉默的申贺成已经闭上眼睛,皱着眉头,神情忧郁,好像在费力的思考着什么。
朴津把车开进码头,码头前面的尽头是冰蓝的海,一条小桥段伸向海面的地方,在海的上方停止,像本来驾在海面上连到海的那边的一条通道被直直的截断。
朴津的脑子里一片混浊,他憎恨海,憎恨那些有关水的东西。申贺成不一样,他在水里如鱼般自由自在。
车子忽然提升速度,申贺成睁开眼睛,看到车子正往码头的那条小桥上驰去,如果走到尽头他们就会掉进大海里,申贺成扭头看着朴津,晚霞余光在他脸上洒下阴暗的光线,他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悲凉的表情。某一刻,申贺成希望和他就这样走向那条生死茫茫的道路。某一刻,他也很想放下很多东西。
申贺成又复闭上眼睛,瞬间闪过很多画面,比他小九个月,三岁晃头晃脑的跟在他后面口齿不清的喊着哥哥的朴津,吵着要和他比身高的七岁的朴津,和他一起逃课的13岁的朴津,陪他一起把欺负他最爱的弟弟的那个高年级男生打得进医药,然后一起被罚的朴津,越来越稳重,甚至个子高过他的长大后的朴津。。。
原来他们曾经经历那么多。
申贺成已经闻到了烟火的味道。原来想起一些事情,只要一场烟花的时间。
速度忽然停下来,申贺成的身体顺势朝前面倾泻,后又被重重的安全带拉回来,他睁开眼睛,看到朴津的脚踩在刹车板上,他的头姿势笨拙而钝重的趴在方向盘上,久久不抬起来。他们的车停在小桥段的边沿上,摇摇欲坠,再往前那么一点点他们就会埋身于此。
申贺成慢慢的靠过去,以母亲的姿势,把他拉过来,拥进怀里,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拍打。他说,“津,为什么以这种方式,想一个人死吗?明知道我会游泳。”
靠在他肩上的朴津终于开口,他说,“如果我们一起死,会怎么样?”
“不知道。”
朴津抬起头,眼神干净恬淡,他在那里对着他微笑。他说,“成,我们回去跟他们说,我们在一起吧。”
申贺成动容的看着他,他说,“没有人会接受。”
朴津顿时神情萎靡。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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