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没猜错,牛皮纸袋中上月定是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她真希望自己猜错了,可是当她将牛皮纸袋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全数倒出,却印证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除了离婚协议书以外,里面还有一卷录音带及存款簿,看到那卷录音带,汪曼瑀笑了,从认识霍俊贤到现在,他从未写过只字片语给她,到现在还是一样,纵使是分手也无例外。
汪曼瑀将录音带放到录音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放音键按下,不一会儿,霍俊贤的声音立即充塞书房。
曼瑀宝贝,我想在你还没打开纸袋前,一定就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对不对?没错,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好字,连证人都找好签字了,别怪我鲁莽,也别怪我擅自作主,我是为你好,深怕你需要它时,我却不知在几百哩之外的海域。
以我对你的认知,没有它,你不可能轻易接受别人的感情,所以我事先为你准备好,如此,你就可放心大胆的去追求并接受爱。
这可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我霍俊贤终于长大了,不但会为别人著想,甚至不介意文仪喊别人爸爸,只要他是真心喜欢并爱护你们母女,我会接受此事实的。
孩子需要双亲的爱,而我这个父亲向来是缺席,并且给予的父爱是少之又少,所以,替文仪找一位好父亲,替自己找一位凌驾于我的丈夫。
说到这,我不得不提醒你,仇繁定是个很不错的对象,除了他对文仪的好以外,文仪更是全心全意的接受他,而且较实际的是他收入不错,肯定可以让你们在物质生活上不处匮乏,更别提他的厨艺甚至比我们好,尤其他还不吝下厨,这不是很棒吗?
存款簿内的金额是你的结婚费用,可不是为文仪准备的教育基金,因为看准了仇繁定会给文仪最好的,根本不必我费心,最后我只想告诉你,就算当不成夫妻,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拜拜。
她哭笑不得的按下停止键,世界上有这种男人吗?为下堂妻准备再婚的费用,汪曼瑀打开存款簿一看,里面的金额高达一百六十八万,这又是霍俊贤另一个可爱之处,大概以为如此,自己就会“一路发”吧!
想起霍俊贤所言,昨晚的晚餐被他们一扫而空,证明仇繁定的厨艺高超,的确比她还要高竿。
由于仇繁定才刚搬来没多久,所以厨房的厨具仅有瓦斯炉一样,在锅、碗、盘这些样样需要,而又样样缺乏的情况下,还是改用汪曼瑀的厨具方便。
也因此,自己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厨艺是货真价实的好,丝毫没有含混的地方。看他一把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上桌,而所采买的菜变少了,就知道他是亲自烹饪,更别提一直在他身旁晃的小跟班——文仪,她可是蒙骗不了。
席间,汪曼瑀再度首肯答应帮仇繁定的忙,让仇繁定总算是放下心头的重担,因为之前始终是霍俊贤一个人热呼呼的点头说好。
不过汪曼瑀也开出了条件,她虽然答应演这出戏,不过她要照本性来,绝不刻意装温柔、顺从,没想到仇繁定立刻欣然同意。
现在想想,汪曼瑀还会觉得奇怪,昨晚自己是著了什么魔?居然……她自嘲的笑了笑,才动手将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存款簿、录音带收好,而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吓了她一跳。
“请问你找谁?”汪曼瑀打开大门,隔著铁门问门外的女子。
那女子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这里有一位名叫仇繁定的人吗?”
听到她要找的人是仇繁定,汪曼瑀大概可以猜出她是谁,遂放心将铁门打开,请那名女子进入。
“繁定现在这个时间都是在公司比较多,不知小姐找他有什么事?”
“你是谁?跟繁定又是什么关系?”陈玉琪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子,不服气的承认眼前女子的外貌、身材都不输于自己,更有种“冷”的气质吸引人。
“小姐,原谅我的冒昧,不过你不觉得你该先报上姓名吗?”汪曼瑀柔声说道,神情让人不知她是喜、是忧。
“凭你?”陈玉琪一心认定汪曼瑀和仇繁定关系匪浅,立即将她当情敌来看,只想一开始便在气势上赢过她,故说话语气强硬。
汪曼瑀一见她空有姣好外貌,脾气却蛮横骄纵得令人受不了,当下便知道仇繁定避之惟恐不及的原因。
向来以礼还礼、以恶制恶的汪曼瑀冷笑在心,决定给眼前女子一个教训,她轻声细语的说道:“既然你是繁定的朋友,当然不是什么宵小之辈,我告诉你繁定住的是哪一间。”
“我说嘛!繁定的房子怎么会有女人在。”陈玉琪走到门边,丢下一句话,“看来你的人还不坏嘛!”
汪曼瑀只是温柔回眸一笑,将大门与铁门打开后,领她走到铁门外。
“你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你不是要告诉我繁定的住所?”陈玉琪尖声问道。
“错了,其实我很坏,尤其是对我出言不逊的人,至于仇繁定住哪一间,你不是有住址?自己找呀!要问人,等你学会礼貌再来。”说毕,汪曼瑀当著那女人的面将大门关上。
隔著大门,汪曼瑀仿佛还可以听到那女人的咒骂声与跺脚声,直到外面趋于平静,她才拿起电话拨号。
“我是仇繁定。”
“她找上门了。”汪曼瑀懒得和他打哈哈,直接讲出通电话的重点。
“曼瑀啊!你刚说谁找上门了?”仇繁定一时还摸不清头绪。
“有一个女人刚刚按错门铃,指名要找你,我想就是陈玉琪吧!除非你有姊妹。”汪曼瑀忍不住调侃道。
“不,我是独生子,你刚说陈玉琪直接找到家里?”仇繁定这可真的吓了一跳。
“如果蛮横骄纵就是她的特色,那就是她没错。”汪曼瑀的说辞,引来电话另一端仇繁定的笑声连连,“看来我猜得没错。”
“对不起,她是不是对你出言不逊了?”仇繁定心生愧疚,不该让汪曼瑀承受陈玉琪的无礼。
“何必为她道歉,反正我说过,我会以本性来演这出戏,她的无礼,我自有方法应对,她讨不了什么便宜的。”汪曼瑀不觉得需要隐瞒,她向来奉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管好坏皆是,“别以为她是女人我就会客气。”
“那就好。”知道她没受到太多委屈,仇繁定安心不少。
“好?她连你住的地方都找得到,还怕找不到你公司的地点?早点想个应付对策吧!祝你幸运。”汪曼瑀得意的挂上电话,想像仇繁定现在头痛的模样。
这才对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同理可证,她受苦,不如找人和她一起受苦,不过她认为仇繁定都能应付陈玉琪这么多年了,应该不差这几分钟,再不然最低限度,也可以找个藉口避开陈玉琪才对,若连这都办不到,只怪仇繁定命该如此。他早晚都将是陈王琪的夫婿,那么尽早适应陈玉琪也是应该的。
第五章
挂上电话后的仇繁定,可以想像电话另一端的汪曼瑀有多么的高兴,她一定会深深觉得有趣,乐于见到他狼狈不已的模样。
这么多年来应付陈玉琪的经验,只让仇繁定觉得厌烦,并不是无法虚应于她,不过,既然当初将自己说得如此畏惧陈玉琪,当然得表现得真有其事。
他按下内线电话要杨怀谨来一趟,自己则动手整理公文,并连同随身携带的笔记型电脑也收拾好。
当杨怀谨进入仇繁定的办公室时,就见到他像是要远行的模样,“出差?还是到台北巡视业务?”杨怀谨不记得最近公司的行事历有这两项。
“我要‘闭关’去设计挺典公司的程式,公司就交给你了,不用找我,我自己会和公司联络。”仇繁定交代完,不等杨怀谨有任何表示,他早已拿著收拾好的公事箱与电脑离去。
杨怀谨百思不解的回到自己办公室,不懂仇繁定为何会如此慎重其事,挺典公司的程式设计对公司虽然是一笔重要的Case,但是有仇繁定亲自出马,根本不需要花多少时间,以往有更具挑战性的程式设计案子,也没看过仇繁定说需要闭关呀!
既然想不透就放弃,杨怀谨正有如此打算时,接侍小姐的一通电话通知,让杨怀谨知道无所不能的董事长仇繁定为何需要去闭关了,因为,陈玉琪已经找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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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落荒而逃的出现在汪曼瑀的面前时,她铁定会笑到肚子打结,不过仇繁定乐于给她这项娱乐,就算被取笑的对象正是自己。
说起霍俊贤与汪曼瑀这对夫妻,仇繁定只能用迷惑来形容,他甚至肯定霍俊贤知道自己对汪曼瑀的企图心,连知道她是有夫之妇亦不改变。一般身为丈夫者,别说是丈夫,连身为男朋友的若知道有人对其女友有兴趣时,一定都会恨不得拿枪赶跑他。
偏偏霍俊贤并不是如此,甚至还助他一臂之力,这又是为何?是相信他会当个君子吗?连他自己都没把握办得到;还是霍俊贤相信自己的妻子不会做出对不起丈夫的事?这点倒是较有可能。
至于汪曼瑀,好像从一开始就讨厌他,这又是为什么?说是看他不顺眼?偏有许多女性告诉他,他长得一副“很情人”的模样,也因为如此,陈玉琪才会苦苦倒追他多年;那么是他的态度吗?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知道,有错吗?光是这点,仇繁定就可以自封为君子了。他是光明正大的表明企图,而不是偷偷摸摸的追求,他只是让事实说出,只可惜汪曼瑀并不欣赏。
看看手表上的时间,正是文仪上完美语班的时间,仇繁定立即将车子掉头,往美语班的班址驶去。
昨天和文仪一同上超市采买,其间的收获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不但知道文仪所有上下课的时间表,也知道有哪些课程汪曼瑀会亲自接送,又有哪些离家较近的课程是文仪自己走路过去的。
另外,当然就是知道她们母女俩的作息时间与吃的喜好。也正因为如此,他昨晚所料理的菜肴都被捧场的一扫而空。
或许这是自己所能运用的战略之一,不能诱拐她的人,至少还能从她的胄下手,古人有云:“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相信汪曼瑀该会改变对他的冷淡与疏离感,光想到这就令他雀跃不已。
在他嗤嗤然的同时,仇繁定也问自己真能坦然的介入一个家庭而破坏它吗?喜欢一个人,就能当第三音吗?他,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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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仇繁定已打过电话告诉汪曼瑀他去接文仪下课,并顺道去超市买东西,所以当他们连袂站在门口时,她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看他从容的在厨房摸索,汪曼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霍俊贤是家中的长子与独子,受宠于祖母与母亲,从小就被教导男人不可走进厨房。所以结婚这八年来,连做月子期间都还是她在侍奉他,八年来的磨练,让汪曼瑀都快以为男人皆是如此,却在昨天发现,居然还有例外。
照理,仇繁定在家该是更为受宠的,独生子耶!怎么可能凡事都是自己来,偏偏事实证明仇繁定是独立的,连厨艺都比她强,若他所言属实,连洗衣、拖地等等的家事想必他都在行。
汪曼瑀走进厨房,就看到他怅然若失的挑著菜,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好奇的走到离他约三步的地方站立,侧著身子细细的打量他。
仿佛听到他身上发出呜咽之声,这令汪曼瑀更加好奇他究竟是怎么了?难道陈玉琪的出现,竟影响他如此之深吗?
“打扰你了吗?”汪曼瑀看到他快速的将失态换成愉悦的神情。
“没有,欢迎都来不及呢!”仇繁定看她倚著墙,仿佛想从他身上查探些什么,“为什么这样看我?你该不是发现任何我异于常人的地方吧?”他调侃的问她。
“你若不是太自信,就一定是很没自信的人,成天不是自以为潘安再世,再不然就以为自己不如所想的好。”汪曼瑀嘲弄道。
“错,我懂自足,比我帅的人不少,但是比我差的更多,只不过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和我一样的家伙。”仇繁定将菜泡水清洗。
“什么样的男人自信满满却惟独怕人倒追?”汪曼瑀不相信他连一个女人都摆不平。
“只是不想伤她的心。”这是事实,仇繁定宁可躲她,也不想让陈玉琪下不了台。
“换言之,你一直让她存有希望。”汪曼瑀不赞同的神情清晰可见。
“如果你要这么想。”仇繁定的双手仍为晚餐而忙碌著。
“听过一句话吗?无端的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的,更何况她是一个女人,女人的青春有限。”汪曼瑀开始为陈玉琪感到不值。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忙,不再给她希望、不再空耗她的时间、浪费她的青春。”仇繁定转过身面对汪曼瑀,正色道:“她并不是惟一的受害者。”
是呀!他不是一直避开她吗?陈玉琪要一直死缠著他,他也拿她没辙,和自己又有何关?耸著肩,汪曼瑀决定换个话题。
“你是独生子,双亲没有特别宠你吗?”汪曼瑀的话,让仇繁定深感有趣。
“宠!当然宠。”
“可是……”
知道汪曼瑀在想什么,仇繁定索性替她将话说完,并解答,“可是他们宠的方式和别的父母不同。”
“不同?”
“从小,我也是有求必应,不过他们更要我懂得珍惜,有鉴于他们晚年得子,怕无法照顾我一辈子,便要我学会照顾自己,所以煮饭、炒菜、洗衣、拖地……等家务事我全会。我妈甚至告诉我‘老婆是娶来宠的,不是娶来虐待的’,更何况,她不希望我是为了娶一位能照顾我的人才匆忙娶妻。
“所以基本上,当我老婆是很幸福的,家事有我可以平均负担,甚至是全权负责也行,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仇繁定原本一本正经的说著自己的成长,冷不防的又换成嘻皮笑脸的模样问汪曼瑀,还以为会吓她一跳的,至少也会微怔一下。
偏偏汪曼瑀连眉毛都没挑一下,反道:“这是你的自我推销方式吗?”
“当然不是。”仇繁定泄气的道。
“看你把自己说得如此之好,怪不得陈小姐会缠著你,反正花个五年、十年的时间,换来四、五十年的安逸生活,怎么算都值得。”汪曼瑀嘲弄的挑眉道。
“我可从来没有下厨煮过东西给她吃,连倒杯饮料都没有。”仇繁定立即表明立场。
汪曼瑀不会傻到去问他,为什么她们母女俩例外,以免搬石头自砸,她轻笑的再换话题,相信一定会吓他一跳。
“刚刚在想什么?有心事?”她成功的看到他手上的动作缓了缓。
“你注意到了?”
汪曼瑀耸著肩,无所谓的道:“你并未掩饰,正巧就看到了。”
“想知道?”
“看你想不想说。”汪曼瑀不在乎的道。
“想说,但是怕会吓坏你,还是不提也罢!”仇繁定将晚餐所需的材料都准备好,暂时可以轻松一下。
“只要你不是想告诉我,你是杀人凶手或变态的丧心病狂,除此之外,大概没有什么会令我担心的。”汪曼瑀认为他是在故弄玄虚。
“好吧!我刚刚在想,其实今天从办公室出来以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看她好奇的直盯著自己,仇繁定苦笑道,“我问自己能坦然的介入一个家庭而破坏它吗?能因为喜欢一个人,而甘心当第三者吗?”
“答案?”汪曼瑀的确是吓了一跳,却更想知道他的决定。
“我无法坦然的当一个破坏家庭的破坏者,除非那个家庭早已不存在,我也不会因喜欢一个人,而当那讨厌的第三者,可是……”仇繁定走到汪曼瑀面前,用一只手支在墙上。
感到他的气息笼罩她的全身,令她心跳加速,汪曼瑀想跳开逃离,却命令自己不能当个懦夫,这只是一场她和他之间的战役,这一步若输,只怕自己永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