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有念面对满心让人越想越焦虑的问题,把食盒一把塞到了护士长的怀里,刚说完是孝敬她老人家的都还没开口打探事情真伪,手机又不适时的响了起来。她只能报以歉意的微笑,去接电话。
是温景,打电话给她竟然就是为了问一个专业问题。这简直让程有念大跌眼镜,她在回答完之后忍不住问“温景,你最近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怎么忽然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诶!你到底是不是温景啊?”
“我从良你难道还不替我高兴高兴啊?好了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我要复习了。”说完,那边就果决的挂掉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出的“嘟嘟嘟——”声,程有念深刻意识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温景小妞要造反,这些事都是拦也拦不住的。
她回头想接着从护士长那里探探口风试图得到些有价值的消息时,护士长抱着食盒一溜烟的逃走了:“有念啊,我还有事要忙,咳咳,儿科那边应该出了点叉子,你……那啥你自己玩啊。”
你自己玩啊……
程有念黑着脸抽了抽嘴角,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护士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欲哭无泪。现在的医疗机构真是太黑暗了,自己玩啊。相比较之下,作为关系户拥有强大裙带关系的程有念丝毫不知廉耻的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多么高尚多么有节操。
虽然也是把自己弄进了医院实习,可毕竟那是有前提的,要知道她的专业成绩可是不容置疑的,否则医学院的那个绯闻事件闹出来的时候一定会被传的极其难听。咦?说起医学院的绯闻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林老师,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不表态,倒是忽然答应了去医院工作……他不会是故意躲着自己吧?
程有念想着秀眉拧到了一块儿,所幸想到这里有些烦闷不再想下去。当真听了护士长的话四处溜达自己玩了起来,市立医院程有念很是熟悉,没一会儿功夫就成功的溜达到了员工食堂。
对于市立医院,除了隔离楼,目前来看似乎只有员工食堂是她不曾涉足的地方了。为了弥补一大早上就被护士长“掠夺”了糖醋里
脊的惨烈状况,作为补偿,程有念用刚拿到手的胸卡成功混进了员工食堂,终于深入了这个对她来说整个市立医院比隔离楼还神秘的地方。
程有念以为这个时候食堂应该基本上没人,毕竟不是饭点儿,但是走进去之后发现里面清一色的白大褂竟然还稀稀拉拉的有不少,估计是为了错开吃饭时间。程有念没有穿护士服,也没披白大褂,在一堆白里面那件枣红色的针织外套显得格外喜庆扎眼。
她抱着平白无故损失了一顿糖醋里脊的悲恸心情,点了三两水饺一两生煎外加一碗云吞面。程有念好不容易等到了食物端着找了个空位坐下,还没开始吃刚拿筷子戳了戳那只卖相生得最为可口的水饺,就有人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妹子,你是新来的吧,哪个科室的呀?”
对面女孩穿着一身护士服,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哪个科室的小护士。她问都不问就端着自己是餐盘坐到了程有念对面,还用一个典型的自来熟腔调说话,程有念真想白她一眼然后说“我们很熟吗?”。对程有念而言,自来熟是世上最不讨喜的性格了。但介于探听八卦的机会自己跑到了她跟前,她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程有念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学着温景的样子扯了个狗腿的笑容:“急诊,你呢?”
“呀!急诊的啊,我是妇产科的。”听到这里程有念才顿时知道了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那小护士的下一句话,让她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一下不知谁的祖宗,“急诊的话……妹子,你一定见过急诊室的林医生吧!”
程有念深觉林余时这人走到哪里都是个祸害,刚来一个星期,光辉事迹就已经传到妇产科去了,估计早就传遍整个医院了。她忍着愠怒,佯装出一副纯良的样子:“诶?林医生?我不知道啊,我今天来医院报个道而已,下个星期才开始实习,护士服都是刚领的呢。”
“哎呀,可惜了。其实,我也没见过……就光听说急诊的林医生,人长的贼帅。你到时候瞧见了可一定要跟我说说啊,是不是真的长的贼帅,别是误传啊……要是到时候人长的贼磕碜,你就别告诉我了,让我抱着一丝希望生活吧。”
程有念扑哧了一声,忙道:“没准真的很磕碜,今天报道的时候没瞧见什么貌美生花的主儿呀,还是别抱什么希望的好。”她可没说谎,可不是的确没瞧见什么貌美的主儿吗?貌美的主儿早就下班了回家睡觉去了。
“啊?……不会吧。”那个妇产科的小护士苦起脸,连拿筷子拨碗里的米饭的动作也变得无精打采的。
“没事啦没事,何处无芳草呢?是吧?”程有念见状连
忙狗腿的从自己盘子里扒拉了只水饺夹给她,笑眯眯的安慰道,“妇产科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诶?”显然小护士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于是程有念就继续提点了一下,还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前几天我看报纸上写说那个什么苏雅的,就之前财经频道的那个主持人……怀孕了?”
小护士像是也被挑动了女人的八卦神经,神神秘秘的也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啊……她之前好像的确来过我们医院,可那天我休假,具体也不清楚,还是挺青子说的。那会儿不是还在雨季之前嘛三十度呢,青子说刚开始还没认出来呢,大热天裹得严严实实的,估计是有鬼。那个主治的张医生也不说,前几天不少人议论这事儿呢。”
“真的?”程有念做出惊讶状,“难道狗仔真的?她真的怀孕了?”
“这倒不一定,没准是其他隐疾不好意思说。”小护士把贡品水饺塞进了嘴里,边嚼边说,“可她那天来好像张医生也没给开药,药房没有取药记录啊。”
程有念忽然觉得当个明星也不容易,先不说可能不光要卖身还得卖艺的事儿了,光应付狗仔队就够头疼了还得应付人民群众,特别是喜好八卦的人民群众。连药房记录都被查的一清二楚,有没有取药都人尽皆知啊。实属不易,实属不易。
“诶,妹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梁琴,钢琴的琴,嘿嘿其实我挺喜欢钢琴的不过就是我不会弹而已。”
“我叫程有念。”程有念笑了笑,低头一边扒着云吞面一边思索着如何才能挖到猛料,期间还不忘暗暗吐槽一下这云吞的味道还真是……乏味。
“有念?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那我以后就叫你有念咯。”梁琴脸上挂满了明媚的笑容。
程有念轻轻“嗯。”了一声,头也不抬,始终默默扒着云吞面。
梁琴嘴里塞满了米粒口齿含糊不清的问:“有念,你今年几岁呀?”
“女人的年龄可都是秘密。”程有念意外的蹦出了一句经典台词。
“哈?……那都是说老女人的。”
程有念撇了撇嘴:“过两年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梁琴语塞,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不过她还是把气氛很快调回了轻快的状态,“实习的话……有念,你是哪个大学的呀?”
“清禾大学。”
“呀!清禾大学医学院的吗?”梁琴露出一脸很夸张的小女生崇拜的表情。
程有念看着那副像极了偶像剧愚蠢女主角的表情,深深觉得这世上受脑残剧荼毒的人原来还真不止周安一个。她硬生生扯了唇角堆起笑:“其实我是土木工程系的。”脸上分明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啊?”
梁琴诧异得叫出声来,程有念见她还真信了终于忍不住真的咯咯笑了起来。见程有念笑得人仰马翻前赴后继的怎么都停不下来,梁琴才终于意识到她是在开玩笑。梁琴脸涨得通红,嗲声嗔道:“有念——”
程有念听了梁琴那般嗲声嗲气的叫自己名字,暗暗打了个冷颤而后笑意更甚。待到她稍稍缓和下来,就立马问:“梁琴,你刚说的苏雅的主治医生张医生,是哪个张医生啊?”
梁琴还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满,面对程有念的问题还是如实答道:“张骞,张医生呗。妇产科又没有第二个张医生了。”
“张骞?丝绸之路那个张骞?”程有念显然被这名字逗乐了。
“不是啦……”梁琴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是你身后那个张骞。”
程有念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黑着脸站在她身后。显然那是声音的主人,而且从他那个脸黑的程度估计多半就是那个张骞医生了。并从他那张脸的幽怨程度,程有念有那么一点想立马给他开一张死亡证明,免得之后报纸上出现什么市立医院员工餐厅惊天惨案,或者市长千金惨死医院餐厅,又或者小法医身中三十几刀犯罪嫌疑人却只被判轻度伤害罪,诸如此类的报道。
张骞从小学起最讨厌的外号,就是——小丝绸。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最近切糕很吃得开啊。
☆、Chapter 21
程有念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她想套也套不出什么话还是先保命要紧,于是在把嘴里残留的食物吞咽下去之后,说:“嘿,丝绸君?不知阁下可否透露些小□啊?”
张骞听了摆着一张臭脸端着餐盘就直接走掉了。对此程有念还故意表现了一下不满:“嘤嘤……怎么走掉了呢?”
“张医生……可能被你气走的。”梁琴弱弱的接了一句,说完立马埋头吃饭。
废话,这我当然知道啦,姑奶奶想把他气走还不容易。他要是真不走,我就真回去开个死亡证明给他……不走就死一死好了。
“有念啊,我要回妇产科换班了,先走了哈,你慢慢吃啊。”梁琴说完就端着餐盘消失了。诚如她所言,程有念就真的慢慢吃,这顿饭足足吃到了中午快到饭点的时候,她才慢吞吞的回家。
间谍工作对程有念来说实属不易。为了不让林余时提前知道自己在市立医院实习,在周一时给他一个所谓惊喜,程有念整个周末都没有去林家蹭饭。一个心血来潮顺便还跟温景一块儿去图书馆,只是温景表现跟她想象中的大相庭径。
如今,温景竟然可以在图书馆里做整整一个上午,读一本以前被她自己称之为天书的医学著作。中午吃饭时,也只点了少得可怜的饭菜,还扒拉了两口就说有些难受没什么胃口吃不下了。程有念正从背包里翻有没有带胃药,就看见一个人递了盒胃药和瓶矿泉水给对面的温景。毋庸置疑,此人正是周墨。
程有念原以为温景又该扭头走,或者踹他一脚再扭头走,尽管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按照温景此前对周墨的态度推论也该是这样的。谁知道温景只是接下了胃药,道了声谢谢。她说“谢谢”时,程有念才发现似乎自己以前从来没听她跟周墨说过谢谢。她总觉得一句谢谢把两个人隔得远了些,谢谢啊,果然是疏离的辞藻。周墨像是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还是没说单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程有念也还是没问温景发生什么事了,只是默默的低头吃完饭就称姨妈乱访生理痛躲回家去了。她总觉得那顿饭之后也吃的很不自在,于是周日干脆一个人躲在家里啃着干粮抱着电脑渡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了星期一,早早的穿上了护士服梳理完毕匆匆忙忙的叼了片吐司面包作早餐就欢欢喜喜的去了医院。
“程有念你今天负责住院部,去查房就行了……”护士长稍稍顿了一下,又道,“不对,你负责量体温,对,整个住院部记录体温的
工作就交给你了。”
“不是说我是急诊室的嘛?何况查房不是还要……”程有念还没说完就被护士长打断了:“不用,不用,你只负责记录体温,嗯。你今天头一天嘛……头一天,都是这样的……要是测不完就明天接着测,还测不完就后天接着测,以此类推。”
程有念就怀揣着悲愤的心情,拿着红外线测温仪和记录板穿梭在住院部的一间间病房里。她在病患额头测体温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的脑补自己手里如果是枪械回是什么样的场面,特别是在儿童病房区。
“别乱动,再动信不信我一张死亡证明弄死你啊。”程有念抓着一个上蹿下跳的主儿量体温时咬牙切齿的要挟。被她这么一威胁,那小男孩倒是真的不跑了,而是坐在病床上开始哇哇哇地嚎啕大哭。程有念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抱着他的头放在测温仪下面量了一下,把数据记录下来之后头也不回地潇洒的走出了病房。
小孩子什么的果然最讨厌了!
她想着,觉得温景果然说的没错,她现在就十分有那种从“大法医”到“小护士”的落差感。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原来对护理系的专业课也是抱着“像这种东西也需要学习吗?”这种自恃清高的态度在上课的。
温景起初还很好奇为什么向来还算认真学习的程有念一到那个时候就瞌睡打诨,甚至学业成绩公布的时候在排行榜前几名看到程有念的名字,她还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派人买通了教授。但事实是,当温景看着教授每次见到程有念都恨不得扒了她喝血吃肉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确是迫于压力,是迫于压力不敢给她的成绩作假弄得低些,再低些,再低些……而后温景也摸清楚了程有念整天瞌睡打诨的原因,就是她觉得太简单了,在她意识到这点时候,终于忍不住也用教授那种恨不得扒了她喝血吃肉的表情对程有念恶狠狠的嗤之以鼻了一番。
程有念当然知道为什么护士长会安排她去做量体温这种事,为的不就是不让她进手术室免得捣乱嘛?诚然护士长也是为了尽本职工作,但她还是有那么一点想给她开个死亡证明,再怎么样量体温这种事让程有念这个医学院法医系高材生去做,不觉得太浪费了吗。还说什么记不完明天再接着记……人要真有事,隔天都死了也说不定。显然查房的工作还是有人在做,护士长就是随便给她找点事情做而已。
杀鸡焉用宰牛刀?……
何况真不想让她进手术室,也不是给
指派个轻松的工作。体温这种东西查房的时候不是也要顺便测量的嘛,干嘛非浪费人力物力派个专员去测啊。
程有念觉得自己就要被那帮子小毛孩给折腾死了,本来体力就不怎么好,还要陪他们玩你追我逃的游戏。好不容易眼睁睁的看着到了饭点,就立马丢盔弃甲往餐厅方向走去。
路过婴儿房的时候,她往里头多瞥了一眼,小声呢喃了句:“你说她到底有没有怀孕呢?”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说完自己摇了摇头皱了皱鼻子继续迈步往前走。
“有念?”
程有念正仰望着餐厅的菜单想着要吃什么好,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脸上倦容立马一扫而光,欢欢喜喜的转头:“余时!”
“丫头,你怎么在这儿?”那人虽象征性的如此问着,可脸上英眉早已拧到了一块儿。从程有念身上的服装,以及现在所处的员工餐厅就知道她是在这儿干嘛了。
她竟还笑嘻嘻的答:“实习啊。”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为了实习咯。”梨涡浅浅,依旧是笑着。
“……”
林余时无言,只皱着眉先问了句:“吃什么?”程有念想了想,对着菜单很是苦恼,良久才开口说:“卤肉饭好了。”林余时不响,只是去点了一碗卤肉饭和一碗叉烧饭后一并结了账。
两人拣了个稍稍僻静的位置坐下,所幸即便是饭点的医院食堂人也不是很多。
“丫头,别闹。医院可不是你可以玩的地方。”林余时低着头,但她还是看出了他严肃清冷的表情。
程有念也皱起眉:“谁闹了,都说了我是来实习的。不然你以为我来干嘛?”
林余时一时语塞,两人保持缄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程伯父知道吗?”
程有念只是闷闷地点了点头不作响,显然那个所谓惊喜的作战计划也以失败告终了。她低头扒拉了口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