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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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牵半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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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姐一手紧握我手,一手往她自己胸口拍去,又怕又想笑。我惊魂未定地向她伸伸舌头,两个人都笑了。 
婉容两母女现在住着的外婆家的祖屋,已有一百年历史了。屋很大很残旧,远远望去,有种苍凉的感觉。我们上岸往回走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候,院子里是黑黝黝的,只除了外叔婆特意为我俩点着的小小的门灯。 
刚踏入前院,便闻到一阵浓浓的饭菜香味,我们这才发现饿了,尤其是我,只饿得大口吞口水,惹得容姐又笑了。 
外叔婆来应门,满脸的笑意。 
“外叔婆,您好,打扰您了。”我说。 
“快进来,别客气,你这孩子怎么见外起来了!” 
“唔,好香 ”婉容深深地用鼻子嗅了嗅。“妈,你是不是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鲤鱼?” 
“好啦,好啦,去拿筷子帮忙开饭吧,”外叔婆边说边推我在桌边坐下来,“喏,我刚刚沏的茶,还很热的,先喝点茶开开胃。” 
其实那需喝茶开胃,满桌子的菜,色香味俱佳,早已引得我食指大动,我一边开怀大嚼,一边不忘谦让一番“外叔婆你也来一点,你看整条鱼差不多都进我肚子里了。” 
因为咀里塞满了东西,连话说得咕噜咕噜的,并不清楚,我涨红了面,外叔婆忙说:“叫婉容为你盛碗汤来好吗,小心噎着了。” 
婉容并没有动,只是笑。 
一顿饭吃得既愉快又尽兴。外叔婆为人随和风趣,和平日不苟言笑的外婆大大不同。细话轻笑,与我相谈甚欢,一点代沟也没有。 
只有在谈起外公和外叔公之间恩恩怨怨的事情时,她才难免显得有点伤感。 
“你外公还在生的时候,我们两房家人来往密切,关系融洽,你外公能干精明,独力照顾家族生意,时将心得教你外叔公,两个人感情非常好——”饭后品茶的时候,外叔婆对我俩细说从前。 
我很用心听,因为外婆和母亲从不曾仔细告诉我两房家人交恶的经过,每次提起都只轻描淡写带过,似已将往事遗忘,但我知道事实上没有。 
外叔婆放下茶杯,长长的叹气,“也是注定咱两房家人没有好运道,好好的一个家,被日本鬼子的炸弹全给毁了,你外公被炸死了。唉,那段日子呀!“ 
婉容起来替她母亲添茶,然后和我两人静静听她说下去,“你外公过世的时候,你外叔公还很年轻,才贰拾岁出头的小伙子,刚和我新婚不久,一直在你外公羽翼下长大的他,什么都不懂,忽然就得担起照顾一家子的重担——” 
“当时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吗?外叔婆”我问。 
外叔婆摇摇头。“那时你两个舅父年纪比你外叔公还小,更不懂事,其他都属女流之辈,那能有什么作为,所以不管他成不成,都只好听他的。” 
听到这里,我和婉容对望一眼,两个人都凝神屏气,知道外叔婆马上就会说到整个事情的关键,而从婉容眼神得知,她也是和我一样,第一次详细听这个故事。 
“要知道你外叔公和婉容的个性喜好都极相似,根本不是从商的材料,人既内向,不爱交际,又只爱诗词歌昼,从不问世事,饶是你外公过世前向他三番四次灌输做生意的法门,却从听不入耳,一等到要独自担起家族责任,接管店铺生意,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出三年,家里的两个铺子和值钱东西都让人骗走了。”说到这里,外叔婆眼眶不禁红了。   
不伦之恋(7)   
“妈,你别难过”,婉容轻轻往她母亲身上靠去,眼眶也红了。 
“是呀,外叔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劝她。 
“阿华,你相信我说的话么?”外叔婆用袖子擦了眼睛问我。 
“我当然相信。” 
“你外婆一直怀疑你外叔公是中饱私囊,自己花掉那些钱。”外叔婆说:“但,你外叔公除了平日偶尔爱喝点酒,比较花钱外,从来不嫖不赌,如何能够就将两个铺子的钱都败光了,但你外婆就是不信,就连你妈也——” 
她深吸一口气,停了下来凝望我。“你真的相信我所说的话么?” 
我回望她,回答得很坦然:“我真的相信,外叔婆,因为如果外叔公没有花钱的去处,也应该将钱留给你,您和容姐就不必过得像现在这么苦。” 
“你这孩子——”外叔婆听了很激动,一把抓住我的手,“你这孩子还未到十六岁,就这么懂事,我——真不枉你外叔公临死前还惦记着你,说你将来一定有出色,能成大事,可以好好为我们照顾婉容。” 
前面夸赞我的话没有什么,因为自幼功课好,早习惯被长辈称赞,但后面那句——可以好好为我们照顾婉容,却着实令我胸口一热。 
我向婉容望去,而她也正望着我。她俏丽的面庞在跳跃的炉火照耀下更显得红艳艳的,真有说不出的美,说不出的可爱。 
“你放心,外叔婆,我长大了一定会好好照顾容姐,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有你这一句话,我就安心了。”外叔婆微微一笑。“你知道吗?看见你两这么投缘,我的心里有多欢喜。”说完却又叹气,伤感似乎又染上了她眼睛,是因为想起过世的外叔公吗?听妈说他们夫妻感情非常好。 
我正想着说些什么逗外叔婆欢喜,婉容却抢先一步做到了。“妈,你这会儿又笑又叹气的,是欢喜呢,还是不欢喜。” 
外叔婆闻言笑着将婉容搂在怀里。“傻丫头,今晚咱三人难得如此开心地共聚闲话家常,欢喜还来不及,怎会不欢喜呢?” 
当晚我向她们道过晚安,踏着月色踱步回家的时候,又不禁胡思乱想起来,像今晚这种相聚围炉共话的时光,还会有多少次机会可得到呢? 
外叔婆藉着这次外婆生日主动示好,算是为两家人冰封多年的关系打开一道缺口,但,我看出来现在的阶段也只是止于表面和平,外婆和母亲心里似仍存有芥蒂。她们会乐意见到我和婉容越走越近吗?还是最终她们会大力反对? 
不用说,晚上我又是没有睡好,不断地想婉容,想我们的关系,想我们两家人之间的恩怨——想得我的头都快炸开了。 
翌日早上,头疼欲裂,一点胃口也没有,但还是顺着姨婆的意,勉强喝下满碗稀饭才去上学。而去到学校,才记得当日有数学测验。 
我正在忙着温习作业的时候,蔡光明跑来找我,“喂,那边有一个大美人在演讲呢……要不要过去凑凑热闹?” 
我翻了眼睛,没好气地:“别吵我温习好不好。” 
“哈,你也要温习?”他笑。 
我正头疼得很,心想反正也看不下去,便由得他拉着去看热闹。 
好家伙,平日聚会的操场早已挤满了人,坐在草地上的和站在场边的白上衣蓝裤子,差点将青草的绿都盖过了。 
我随着蔡光明挤过去看。一个容貌非常出色的女孩正在拉开喉咙发表议论:“我们不要死读书,要关心国家大事,做一个毛主席的好学生 “ 
她的话我固然同意,但不一定要喊口号呀。我用好奇的眼光在她身上巡视,肆无忌惮地,有点故意地:她个子不算高,身段也只算中等,但已发育得很好,胸是胸,腰是腰,腿是腿的,比起她那出色的脸庞毫不逊色。 
蔡光明说得没错,她果然是大美女一名,但我将目光移开,平日看见美丽女孩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竟一点也没有,甚或有点意兴阑栅。 
“怎样,扎眼吧,”蔡光明舔了咀角,像猫看见老鼠一脸饿相。 
“扎眼又怎样,关我什么事?” 
“咦,平日你不是最爱追漂亮女孩吗?” 
“蔡光明,你可要给我弄清楚,”还未到十六岁的我,到底脸皮嫩,马上就反唇相讥,“我方华追过那个女孩子来着?女孩子们追过来,躲还躲不及呢,”说到这里,婉容影子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口气又软了下来。“走吧!测验马上就要开始了,还是不要分心吧。” 
蔡光明随着我往课室走,忽然就唉声叹气起来。“真搅不懂你,阿华,你只不过模样比我俊一点,功课比我好一点而已,可就那么吃香呀——真是的!” 
“别噜哩噜苏啦,你看老师早到了。”我拉着他跑进课室,正赶上老师发卷子。 
放学的时候,照着往日,总是和蔡光明并另两个同学一同走路回家,碰到三岔口不同路时再各自分开。而蔡光明和我,总在最后一个岔路才互相说再见。 
蔡光明一向话特别多,我都只有听的份,没有说的份,这天,我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只剩我们两人的时候,我就一直向他提起婉容,不但向他详细形容她美丽的容颜,还向他背诵她背诵过给我听的诗词,细数她爱的书,爱听的音乐等等,滔滔不绝。   
不伦之恋(8)   
一直走到该分开的地方,我仍没有住口的意思,“那天你看见她,你也会喜欢她。” 
他歪头打量我:“我猜你不单止喜欢她,你简直是对她入了迷。” 
我不出声,心里甜丝丝的。 
“她就有那么美,那么好么?”,他望着一脸痴迷的我,眼珠转了转。说:“她有妹妹吗?介绍给我总可以吧!我信任你的眼光。”瞧,拍起我马屁来了! 
蹩了几日的心事,得以宣泄出来,心里真有说不出的痛快,“你想到那里去了,有那条公式说姐姐长得美,妹妹就一定长得美,又或妹妹长得美,姐姐必定美的。” 
“你这小子卖什么关子呢?她到底有姊妹没有?”他急了。 
“我外叔婆才生她一个女儿,那来姐妹”,我看他副急色相,笑了。 
他脸上笑容不见了,忽然正色道:“你说她是谁?,你外叔婆的女儿?” 
我心突地一跳,才警觉自己说溜咀了。 
“她真是你外叔婆的女儿?”,他追问,并察看我脸上的神色。 
“当然,”我硬着头皮说,心想事实是事实,就算告知全世界知道又何妨? 
“那——那她岂不是你的堂姨?” 
“是又怎样?她才只不过比我大三个月!” 
“她是你姨,你是她姨甥——”蔡光明皱眉道,一本正经的。“你们——你们不可以的呀!”他声音也尖了。 
“为什么不可以?”我大声说,好像声音能够盖过他,就可以争赢他一样。 
“阿华,你听我说——” 
“你别说,我不想听!” 
“你先别生气嘛,也许我弄错了呢,待我回家和我爸说说看——” 
“不,我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你不能向任何一个人说出来,”我凶巴巴地。“如果这件事从你咀巴里漏了出来,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 
“不说就不说,我答应就是了。”他担心地望着我:“你刚才所说的全是真的,不是说着玩的?” 
我摇摇头,好心情忽然就没有了。 
“你要好好想清楚,阿华。”蔡光明鲜有如此不芍苟言笑的时候,与他平日常见的讨厌表情截然不同。如果不是心情不好,我早就忍不住笑了。“我年纪太小,也许不太懂,但我真的觉得不行。平日偶尔妒忌你是有的,但你到底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我——我不来提醒你,有谁来提醒你呢?” 
我望着他半响,无言地点头,心里不但不气了,还满心感激,他是为我好,我怎会不知道,但他说那些话,我真的不爱听呀!虽然我内心深处多想听人家的意见。 
忠言逆耳,唔,有道理。 
我低头将地上的石子踢来踢去,他也是,太阳在头顶越发热烘烘的,没多久,两个人都一头一脸的汗。 
“再见,阿华。”他对我扬扬手,“回家好好想想,不要老避开问题,怪不得这阵子总觉得你有心事。” 
“明天见,光明。”我说,想着他的话,这小子真是说到我心坎儿去了。 
他摆摆手,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还想再聊吗?” 
“不——”我说:“不用了,不过谢谢你。” 
他笑了笑,走了。 
我呆立原地,目送他离开,心里乱成一片。因为我又想起昨晚外叔婆说的话:“你外叔公临死前还惦着你,说你将来一定有出色,能成大事,可以好好为我们照顾婉容”,真是令我越来越感到糊涂了。 
本来约好婉容晚上饭后去她家访她的,但一来姨婆硬要我陪她到街前的卫家串门子,二来,我也想静下来好好想想,想想最近发生的事,想想我到底是不是错了,如果错了,又有多错。所以没去看婉容。 
从卫家回家后,我发起狠劲,一口气将莎士比亚的殉情记由头到尾重看一遍,差不多天亮才睡。翌日步行回学校上课,直困得脚步蹒跚。 
多天睡不好,令我头痛得厉害,不要说听不见老师的话,就连黑板上的字也看不清楚。还以为未捱到放学便会昏睡过去,课铃声却终于响了。 
放学时,校务室门前碰见数学老师,他满脸关心地望着我:“阿华,你最近是睡不好还是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事,谢谢你,老师。” 
“累了就在家休息一天,你的功课又不怕赶不上。” 
“我会的,老师。” 
我和蔡光明会合,有意和其他平日同行的两位同学岔开。婉容的影子大大地充塞在我脑袋里,撑得我头疼,现在蔡光明倒成为我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了。 
“昨晚好好想过了么?”他在路上问我。 
“其实我晚晚想,天天想,自见过她,从没有停止过想她,想这整件事。” 
“结论呢?”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将外叔婆对我说的话向他转述一遍,他停住脚步,无意识地伸手摘着头顶上老树的叶子,似在沉思。 
“算了,人家替你遮阴,就不要去摘人家的叶子吧,”我看着心烦,打了他的手一下,也站到树阴下。 
“听你说,你外叔公也是读过书的人。对不对!”他缩手,不忘瞪我一眼。 
我点头:“而且诗词歌赋样样行,是个才子呢?” 
“那他应该不会比我们懂得少嘛,为什么他临终前,会对你外叔婆说……”他和我对望一眼,一切自在不言中。   
不伦之恋(9)   
“他当然想自己的独生女儿好,对不对?”他又问。 
“什么意思?”我随口问,那里就真的不懂他的意思。 
“这即是说,他根本就不以为整件事有什么不妥”。蔡光明接着说:“也许是我俩白担心了!” 
“真的,你真的这样以为?” 
他点点头,一会又摇摇头,满脸惘然,“你说你那容姐会不会不是他们亲生的?” 
“不会,”我说,“她们母女长得很像,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他忽然细细打量我的脸,说:“那你——” 
“别胡扯啦,我可是我妈的亲生儿子,绝不是从街上捡回来的。” 
“那——”他伸手用力搔头,“我就不懂了。” 
“你当然不懂,连我也不懂,你怎能懂?”我抢白他,说完却又心中懊悔。“别生气,光明,我说着玩的”。 
他却像完全听不到我说什么,忽然用力一拍我肩膊,说:“阿华,我忽然想到一个点子。” 
“什么点子,快说呀!” 
“我可以说这是别人的事,问问学校的老师的意见呀。”他说。“我看教中文的佘老师满有见地,博学多才的样子。可以去问她” 
“她会不会——” 
“由我来问,不会想到你头上来啦,”到底是多年同学,他反应可真快。 
“那我们不若现在就——“我想往回走。 
“现在学校老师早走光啦,”他说:“别急,明早我一早替你去问。” 
我咽下一口口水。“她不会怀疑是你吧?” 
“你真是给爱情烧坏了脑袋,我根本就没有年纪相若的女性亲戚,她能怀疑我什么。”光明一拍胸口,豪气干云地:“今晚好好回家睡一觉,明早自有真章。” 
有光明这番话,心里好像踏实了一点。我快步跑回家,匆匆梳洗,没吃晚饭就上床了。姨婆叫我吃饭我只说没胃口,她进来摸摸我的额头,确定我没有病,也就由得我,只强迫我喝下一小碗鸡汤。 
我拼命看书,将思念婉容的心强压下去。啊啊,婉容,婉容,你是这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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