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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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在路上-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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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自己通牒已能离开宿舍,没有箭步如飞只怕动辄就会把发型弄坏。当我完全踏进画室时,也许再也不必多此一举地去挖掘顾老的画具已被全然摊开以及调色板上油彩斑斑欲滴的这一事实的真相。到了他的“扔弹”本领登峰造极,所有人的画作也将被按次序在画室里摊开——一定被排放在走廊以助于让炸弹的杀伤力找到更为广阔的空间。它们全部都坐以待毙。

    我在画室里转窜几回,还不禁往他们的画作瞟上几眼,(我告诉你们,你们应该鄙视他们的作品)。而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画,那刻那两个模特都披上了白色工作衣,她们处于两只北极熊与两个天使之间。

    半个小时前他们还在谈论那件事,这些没法让你们找到笑柄的事情,我应对此寡言少语。有人说这事已经定音:“绝无仅有的名额!”那里是“欧洲的首都”——俄罗斯的艺术中心——美术中心——列宾、苏里科夫和谢罗夫大师们的摇篮……他们在谈论的时候显得非常自豪,大声地宣布,得意的模样已分秒证明着他们能将“名额”占有。既然这个消息的可信度已经满贯,也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再去揣度,让辛老比每个有梦想的家伙提前地抵达那实现梦想的地方。

    在中午时分,他们都已离去。我把画室的大门关上并好好地躺睡在模特台上。在躺睡之前得想点其它什么——走近窗前鸟瞰这空寂的校园。当所有人——无精打采的男生、面无气色的女生乃至睡眼惺忪的教授,他们统统把午睡当作一只烧原鸡那样谗涎欲滴的时候,我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我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渲染我的生活的意思,只能听任于自己的双眼,外面究竟是个什么究竟——看着岿然不动的楼房,有时它们竟迎风摇曳得很快就会轰然坍塌。我得神速地转回画架面前,这样做可以更有效地制止自己从七楼跃窗而出,以免失控得像一只中弹的鹞鹰那样坠落下去。

    很快我开始惦记着自己那幅画——画中的裸女,她们应该像伟大的《夏威农少女》那样她们的脸蛋、丰润的乳房和纤长的大腿全然被扭曲、割切……我被连串的浮想所诱惑,就像你们会被一个女生所诱惑那样。狂风烈沙般侵染着的过去了的和现在的时代的这些关于艺术的东西,对其愚笨的猜疑让我差点厌世,无论何时何我竟又想到如何安身立命,闭上铁的眼帘——有种神圣的声音仿佛时刻为我讨好:睡久一点!它这样催着并死死缠住疲惫的躯体使我言听计从,一直顺着这个指令躺下去。而我又一次敏感地意识到:难道一切已不可救药?我以为生活依然希望无限——与大多数人一样,不久我也会按部就班地毫无拖延地朝着饭堂走去,吃上一盘饭,那端庄的步伐依然使我从容地挺进,一旦我还如此侥幸地去想,那么我就离有药可救不相甚远。
第二章 01 等在树荫下
    很显然我已安然无恙,这或许是一个“平庸”的见证,就像我总那样自私地描述自己在街上走来走去、回回往往几百遍——这势必会引起读者们的垂弃,没有哪个笨蛋会容忍一个人的平坦无奇、一件事的无色无味。而要是我一味寻求出路,讲述自己在某一天或者某个烈日炎炎的中午,一个人无端端地摔得头破血流,甚至让六百条助人为乐的爪哇瘰鳞蛇拖到医院去——要是这样,我就是一位弄虚作假的失败者。

    但即使我已经糊里糊涂地这样做了,也应该立即得到大家的谅解,何况你们自始至终已经都是一群需要嘲笑别人的贪婪者。有时我仅仅为了能与大家“同流合污”,才会违背良心地把另一个人提起,以便让他作为“替死鬼”,让我得以解脱地不顾一切地满足我们共同的贪婪目光。尽管那人是我的朋友——诚然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他。总而言之,要是有人一下子就冲动地认为他是本书的主角,这表明你们已经糊涂了。

    仅仅在我过于沉默的时候才会如此真切地知道,他一定离开这个城市。在秋季还没来临之际,他跟店主们的哓哓不休就这样被时光无情地终止,混迹于荫蔽下的那抹身影也已隐躲无声。

    在一个阳光热烈的中午,那榕树下已空无一人,我却端来一杯罗汉果茶,抿着一口又一口——很少有人孤零零猫坐在这石凳上干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挺直胸且两脚撑立着会更好一些,我以为无休止地在这里踅来踅去最能确切地表明我已经有事可做,在十万火急地等着某个人——一个教授、一个女朋友、一个光棍朋友。

    我继续踏着地面的零碎斑影,徘徊中一时竟发觉自己已做出了大厮模样,而高乌就是这模样。在某一时候,当我窥见高乌莫名其妙地伏在石桌上吞噬着什么——用筷子撩起一大块东西塞进嘴里,它们就将等同在一个忍受十年之饥的乞丐眼前呈现的被截开了的肉罐头……曾几何时他已经找到一份好工作,在一家餐厅里当上四十块钱一天的鼓手。而你们千万别信他那些滔滔话语,任何一个给予过他“恩惠”的人都不止一千次听到那种的狂言——为一家大商场当上价钱高到两百块的服装模特儿。

    既然如此,高乌的饮食结构也会在很大程度上被“拾整”过来,所有认识他的朋友都是如此相信,他的言语毫无一点废话的迹象全归功于他父母赐给他的绝好身材、一张帅气横溢的脸蛋。我们必须开诚布公地说,高乌绝对是一块时装模特的好材料。店主也曾跟那帮小子说:“这家伙身披一块烂布都会显得有型十足的!”但你们要相信此前高乌绝不赊帐。

    既然如此,我必须努力去觊觎一种虚荣来与他平分秋色,用“在饭堂里吃上一浑一素”作为杀手锏,就彻底把他“咀嚼着的那些一大块一大块的”扼杀在我张开着的大牙中。然而事实的全部真相是,当我能赋予他一些油油腻腻的香喷喷的东西时,我就会感到我将拥有拯救一切的力量,能使殉道的胡格诺教徒得以复生。

    而如今想瞥见他,竟比独身一人征服五条黑树蛇还要困难一些——那个惟利是图的家伙本不该令人作出一点“惺惺相惜”——我告诉你们,我们是一种由“施助”筑建的锒铛关系,只有我自身能够树立一种充满“伟大力量”的人格美或以物质财富为核体澎化而成的强有力的权威形象,去让一个人心生敬畏——其在“良心与道义”的责谴下痛改前非,让一切野猪的陋习乃至耗费光阴的顽痼统统消走……而事实上我们臭味相投。到头来一元两元三元的施舍逐渐把他引进他那堕落的“光明”,所有人一谈起高乌就觉得自己被人故意推进粪坑。

    他们叮嘱他们,千万不要暴露他们认识高乌,他们从来不认识高乌。这跟你们内心的想法一模一样。

    “他昨晚窜到我们的宿舍去,烦透顶!”

    “他敲了六年的鼓,毕业了,一碗饭也捞不到……”

    他们就这样六千四百次地重复着这些话。
第二章 02 女人的裤
    当我发现你们十足十还没有做好坐收渔利的准备,就应暂且耐烦地去摸清讲述者的内心,就像医学家们务必先弄明一头猪的身体,才会有望成功地拯救人的坏损了的内脏一样。有时我只想继续参差不齐地把我身边的人罗列出去,也只为了让所有人的眼孔能装有一点人生的光怪陆离。这未必就是我的心声——早在很久以前,我竟为一个“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学生”的事实而变得有恃无恐,并拥有足够的“资力”傲视一切——拥有重见天日的契机。

    有一天,我可以对一个在另一所大学当上了班长的朋友说,他为什么不再显得居高临下;他为什么在电话里竟心和气静地跟我讨论一些关于如何积极进取的话题,而不是对我“品行”的修缮;为什么不再把那些本应好言相劝的口吻化作愤怒的训言——他还有必要接受我的警醒,理应坚持他自己那贪婪的欲望——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去。他父母也得承认,他们的儿子早在奶肚里就储备了这一“攀爬”的才能,诚然我想不到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他往“学生会”这高雅殿堂款款挺进的势头。

    无论如何,我只姑且让他威风四起。而我仍然保持着大学生的有恃无恐,亲戚朋友已认为我拥有“一技之长”,有人一下子就把这种想法寄放在不久的将来——一个稳妥妥的赚钱能手。缘于我偶尔会过份地装模作样,只在一眨眼之间我就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副其实的大画家。长此以往他们这一不可动摇的信念一直沿着我的大学轨迹坚持下去。无论发生什么我坚信总有那一片稳固的天地让我收之桑榆,甚至还可以自豪地对你们说,我在起床时对着镜子所塑造的那个发型要让那些不擅长修整边幅的人望尘莫及。在很大程度上,这便是我走起路来与众不同的原动力。

    于是,就在某个色彩斑斓的夜里,我依然用三两分钟的时间就能把校园逛遍。

    何况今晚一定迎来一场较有气吻的演出。我不禁朝着那个路段望去,水池那边迸出几条颀长的水柱——它们在绚丽色彩的衬照之下啪啪颤栗,像在预示着这一夜很了不起。

    所有人都只是道听途说——有“学院三大男高音”就将要隆重登场,但是他们所受到的青睐并不比一个矮小的爵士鼓手多一点。音乐系有个肥头肿面的家伙揽着一只萨克斯往会场的后门走去,很快,会演中心的玻璃大门前推搡着一群人,他们分秒在酿制着一股破缸之水。如果有几个长发的家伙行色匆匆地把一套爵士鼓扛到舞台去(他们一定乐意看到这些),我偶尔也会发神经地随波逐流——很显然今晚没有人这样做,曾几何时有一个牛高马大的男生用牛车把一硕大的定音鼓从那里拖过,可是今晚根本没有。这使我不禁往大榕树那边瞧去,那张残旧的石凳更引人一点。我端来一杯罗汉果茶,自始至终都在等待土拨鼠朋友的出现,这样就能使自己轻松自如地把时间消磨到宿舍的大门被锁上为止。

    这刻我弄来了两条树枝,在石桌上糊敲乱打。我还陶醉地舞弄着身子。那时高乌手执一双筷子敲击着那些瓷碗和铁盅,多么痴迷陶醉地敲,这位六年鼓龄的鼓手尽可能地显露锋芒,捏住筷子的末端,在牙签盒上无休无止地均匀颤动,最后就会让它们断飞裂蹦。无论如何我也想成为一个鼓手而狂猛自如地挥动鼓棒——那只是一种奢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愈加意识到这一奢望作为力量源泉的重要性,也许它能伴随着激情把一个人推置于癫狂的境地。莫非他就是癫狂者——远在远去的归途中。

    有时,你们必须承认孤傲的高乌竟让人笑掉大牙,现在我开始把塑料杯捏扁并咯咯作笑,诚然我并不轻易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曾经吃了豹子胆地拿着女人的内裤招摇过市。

    那一次我请他吃饭的时候,他竟把一位失主——一个女人的匣子从桌面挪入囊中,一切都显得无影无踪。我得永不原谅他这样做,毫不犹豫就把两条内裤中的淡蓝色的那一条递给我,就在人来车去的光天化日下。

    “扔了吧!高乌,女人的大法宝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知道吗,那是衰运来临的征兆,懂没有?”

    可高乌仍然竟充耳不闻——非常不识抬举,就这样卤莽地拿着内裤像攥住一支易走火的沙枪那样把我瞄准——赫赫地呈献,我愿意用四只肥硕的田鼠去换取那一刻一切都只是幻象。

    也许到了现在,当我耳边再次响起高乌发出烦琐的声音——曾几何时,那几乎成为每每见面的颇具必要的寒暄,诚然他已经对匣子的事情不提一字了——确确切切地说那已转化为一份措辞严正的“述职报告”,他言河滚滚地修饰着那份绝顶优遇的工作:在一家高档的酒店当鼓手,日薪一百元整;他能吃上馥郁的夜宵;住在第十五楼;享受着热气和梦思席;晚上有一大堆没穿底裤的女人在那里出没;主管办公室里有五台电脑任他疯狂地把玩以及上楼的时候有电梯,吠的一声就上了楼。

    为了无偿地让一个人变得更加气高趾扬一些,我有必要无休止地点头,使尽诚恳的目光。我与你们一样一开始先对一个人无限度地怂恿——让他在生活中继续把玩那些自圆其说的游戏,让女人的内裤继续使一个人无穷无尽地欣喜若狂。
第二章 03 爱的永动机
    即使所有事情已经过去就让其成为经验之灯火,照亮你的前程。如今事实将表明高乌已拿着这经验之灯销声匿迹,他可能去到另一个大都市——一个自由的天堂般的地方。两个月的时间已经预告他不再属于“我身边的人”,你们应该相信,当冥顽不灵已缔造了一个潦倒的怪诞生活,那些外来的虚荣与诱惑就会显得一无是处(那些东西甚至来自于一个女人)。而你们就不必苦心去弄清高乌与女人的关系,这与让你们兴奋过度息息相关。反之,稍稍懂得他与女人的内裤的亲密无间就已足够。

    只有一些人还会细心聆听一只蚊子的嗡嗡之音,一个人的懵懂无眠全然取决于某个女生那微不足道的音容,那么你们就能知晓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会酿造了怎样的“伤害”——到头来,只有那些痴心依旧的人仍怀念和努力去捕捉一些沁人心脾的感动时光,它时常匆匆流逝直至无影无踪——有时在烈日下也会来得更猛烈一些。一旦夜幕降临就有人迈着威武的步履越过一些值得去记忆的地方——我所认识的人——我的朋友、学院里的朋友、学音乐和美术的男生女生、我们班的男生……

    对雷以宽这神经的家伙而言,你们不要总把目光痛苦地停留在他脖子上的那条亚热带斑管蛇上——即使到了现在,没有谁会承认他能在爱情的世界里捞得一点油水,他只能在晕头转向的耕耘中一败涂地。

    而那个跌得头破血流的伍小尬同学(我得把在那倒霉的舞会还没开始日子里他所干的事一一说过,只要愿意听每个人的耐心与欢心一定成为正比),一个在幻想中苟延残喘的人,也许他能捞到一点,他懂得如何在百无聊赖中构建自己的爱情,尽管一切可喜的东西都没能有效地改变他一开始就底气不足得像只幼稚胆小竹鼠的命运。他甚至随随便便就把一个大学生应有的风度彻底毁坏,不管进程如何他同样毫无吝啬地把那木讷的秉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快马加鞭地往宿舍奔去;他急狂脱掉衣服就像要拔掉吸附在身上的牛蚂蝗一样;他冲进卫生间之迅猛预示着一个不必沾湿头发以及不必焚毁发型的冷水澡即刻告捷。当全院师生都在奔命于球场的时候,那个家伙却独自呆在画室里干着许许多多事情:把一块大麻布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用钉枪把它们分别钉紧在固定规格的木框上……他务必一直干着这些。

    自始至终我们的画室是个热闹场所,出于某种原因,这里迎来了许多没有女朋友的百无聊赖的男生,还有许多没有男朋友的寂寞难耐的女生。除去其他无关痛痒的女生,宁丽将毫无疑问充当着我们当中一个颇具重要的成员,她将成为一个最可靠最理想最根本的理由让小尬于画室分秒必留,永不厌烦。

    每逢雨越下越大的时候,小尬就开始故意让自己谈谈地惆怅一些——装着要失去什么,像尖吻鳄要掉落它“悲伤的眼泪”。有时他独自一人在走廊无休止地徘徊,忐忑不安。他不再徘徊,雨的噪音和泛着水珠的夜空赋予了幻想的动力,透过朦胧的雨雾凝望远方——闪烁着黯淡的灯色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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