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饼干吗?好啊。」
医师和护士,对病人的光屁股早就见怪不怪了,根本没注意到还在撅着屁股,菊洞里插着探热针的江大天尴尬得快晕死过去,「喂!喂!到底探好了没有啊?」
「急什么?等我吃好饼干回来,时间就差不多了。」
叶广儒站起来整了整白袍,快活地跟着护士小姐出门。
护士小姐在走廊上轻声问,「哎,叶医师,那个病人的探热针,是不是先取出来比较好?」
「怕什么,又不会死人,让他多量一下好了。」叶广儒任性地甩头,忽然又转回来,神秘兮兮地笑声说,「呵,我告诉你,那病人,和江坏蛋长得挺像的。」
护士小姐恍然大悟,「哦!叶医师,你真是太坏了。」她捂着嘴轻笑起来。
「可不许和江坏蛋告状哦。」
「放心啦,我们所有的护士都是拥戴叶医师你的。」
原本只是打算享用一两块饼干就回去把屁股插着探热针的倒霉病人放走的,没想到……
「叶医师,这是今天中午才来报道的新人,林护士哦。长得很漂亮吧?」
叶广儒没回答张护士的笑语,他有点看呆了。
新来的林护士好像有着一部分的外国血统,漂亮的瓜子脸上,嵌着两颗栗色宝石般的眼睛,微微上扬的唇,好像总是在微笑似的。
而且,那长长的,发梢有些微卷的黑发……
叶广儒怔怔看了林护士好一会儿,直看到林护士的脸颊泛起羞涩的红晕。
「哎哟,叶医师,这样看人家女孩子真的不好啦。」
「也不是啊,说不定这顿饼干就成了媒人呢。」
「林护士。」
「嗯?」
「我可以……」叶广儒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优雅微笑,「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当叶广儒陶醉地一边抚摸美女的长发,一边啃饼干,倒了十辈子霉的江大天,正在为自己「前途叵测」的生殖系统忧心忡忡。
前列腺癌、阴茎癌,性无能、性变态……太可怕了!
这些词从院长之子,一看就知道很有料的,穿着白袍的威严的医师口里说出来,其威力简直足以和原子弹媲美。
可是……这屁股里面的探热针,也插得太久了吧?
随时秒针弄嗒弄嗒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叶广儒踪影全无,江大天越来越感到怀疑和不安。
砰!
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叶医师,今天的会议你怎么又给我缺席,别以为江主任不在……」身兼科室副主任的黄医师挟怒而来,话说到一半,忽然没了声音。
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位撅起屁股,屁股中间还插着一根探热针的大叔,不,病人。
「叶医师呢?」
「我哪知道?」江大天一头冷汗,不知道要不要把屁股藏起来好,粗声粗气地问,「喂,我说医师啊,这个探热针什么时候才能探好啊?」
黄医师顿时觉得有背后吹过冷风的感觉,「你……叶医师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你探热的?」
「至少半个小时了,是不是屁股里面要探热特别困难啊?」
「……」
「喂!你说话啊!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探好?那个叶医师什么时候回来啊?再不说老子发飙啦!」
「……你可以把探热针取出来了。」
「可以取出来?你确定?叶医师说如果自己随便乱动,可能会检查出什么前列腺癌、阴茎癌,性无能、性变态哦,我警告你,老子可不想得那种病啊。」
「他耍你的。」
「什么?」
「他耍病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可以投诉……哇!叶广儒耍你,你干嘛打我啊?呜,我的鼻子……」
第五章
叶广儒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次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本来打算吃两块饼干就回去,预计也就让那病人屁股探热十五分钟左右,没想到护士妹妹热情惊人,那头黑发更令他爱不释手,当然,饼干味道也很不错。于是两块变四块,四块变成八块……
等他吃完了饼干,和新认识的林姓护士告别,准备溜回去偷偷把被他遗忘的老伯病患放走时,才刚刚经过走廊,就忽然被人拉到逃生梯,往头上套个黑袋,像猪一样被丢上了车尾箱。
那个过程,嗯,好像有点像绑架。
经过一段不知长短的车程,他被人从车尾箱抬出来,丢到地上后,又被人粗鲁地从地上拽起来。
有人取走了头套。
「老大,我们没绑错人吧?样子斯斯文文的,瞧不出胆子这么大啊。」
「对嘛,看样子挺有料的嘛。」
从一片黑忽然来到灯光下,叶广儒感到刺眼,困惑地眯起眼睛。下一秒,耳边爆起的吼声震得他打了个哆嗦。
「有个他奶奶的料!狗皮膏药!无良医师!混账王八蛋!我一定要活剐了他!」
「老爸,」江一水拦住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了叶广儒的江大天,「人已经抓到了,想怎么处置都行,你冷静一下。」
「冷静?你要我冷静?!」江大天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死小子,你老爸活了一辈子,被这样丢脸过!今天你不处置了他,以后就别管我叫老爸!算了,不用你处置,让开,我亲自劈了他当柴烧!」双手拔出当年横扫天下的尖刃刀,杀气腾腾地走过来。
尖刃刀寒光闪闪的逼近,叶广儒简直吓懵了。
他怎么忽然从天堂般宁静的医院,掉进了九流黑道电视连续剧里?
不过那可怕的锋刃尖锐的凶器,看起来不像道具。
那拿着刀的老伯,也就是他今天的病人,好像也挺有黑道老大的威风,并且好像——有充分的动机。
「老老老……老伯,不不不,老大!有话慢慢说,误会啊!误会!」
「误会你的头!误会你的屁股!这次老子要你的屁股捅上九十九个窟窿,每个窟窿里插一支探热针。」
江一水跨前一步,揽住即将把叶广儒开膛剖腹的愤怒老爸,「这小子就是该死,敢这样对我老爸,我也不会放过他,不过老爸,这人是大哥的同事……」
「你这忤逆子!自己老爸受了奇耻大辱,还想帮外人说情?」
「我是想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老爸,至少给人家留个全尸吧。」
「全尸?」
「对啊,丢海里算了。不然又是刀,又是血,又是断手断脚,处理起来挺麻烦的。」
叶广儒缩在墙角,听得瞪大眼睛。
他们这两个人是在谈论他吗?怎么口气和讨论一只猫狗差不多?
天啊!天下这么多病患有意见都会投诉,为什么这个长得像江一天的偏偏就是个黑道老大?
这次惨了!
「都是误会啊,老大,我保证是误会,只是因为吃饼干……呸呸,是因为有另外一个急诊,病人情况危急,我迫不得已……」
「我爸爸是济生医院的院长,他很有钱,他会给你很多钱赎我的……」
「我不要死啊,不要把我丢进海。杀人要偿命的,员警会发现你的罪行的!」
发现自己身陷魔掌的叶广儒,不断用各种言辞给自己找活路。
但忽然之间,所有的哀求和抗议骤然消失了。
叶广儒仿佛哑了似的,直勾勾地看着剽悍大汉们从地下室角落里抬出来的东西。
箱子!
他倒抽着气,惊恐万分地看着他们把箱子打开。
箱子里黑漆漆的,好像一张大开的血盆大口。
「不不,不要关我进去!」叶广儒惧怕地大叫起来,「不要!不要!求求你,我不要!」
江大天不屑地哼一声,「死小子,现在知道求我了?晚了!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江一水抛给手下一个淡淡的眼神,「先关进去,等晚上再说。」
「不要把我关进黑房子!放开我!爸爸!爸爸!救救我!」被几个大汉抓住,拉到箱子前的叶广儒,力竭声嘶地挣扎起来,「求求你们,不要这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不要把我关黑房子……」
「那是箱子,不是房子,啧啧,看样子挺聪明的,原来是个蠢蛋。」江大天走过去,也帮上一手,把哭叫不安的叶广儒塞到箱子里。
二话不说,哐当!把铁箱盖了起来,锁上。
「别关我!别关我,求求你……」更加惊惶的哭声从里面传出,隔着铁板,非常微弱,隐隐约约地听不清楚。
江大天侧耳听了听,悻悻道,「这兔崽子,还擂箱子呢。」扬起声音对着箱子骂,「擂吧,笨瓜!擂断了你的狗爪子也开不了箱子。等晚上天黑,老子就送你去喝海水!让你插老子屁股哼!」
微弱的哭叫声和乒乒乓乓在里面敲打箱子的声音,持续了很久。
但最后,终于还是渐渐平息下去了。
「你们把叶广儒弄哪去了?」
半个小时后,浑身散发着森冷寒气的江一天以无以伦比的恐怖气势闯进江家别墅。
「哼,不孝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虽然对打儿子的怒气有点惧怕,但江一天也不是吃素的,撑起老爸的威严,「谁是什么叶广儒?我没听过这个名字啊,一水,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少给我装蒜!」江一天跨前一步,盯着自己的老爸,「医院里面有电子病例,我查到你今天有找叶广儒看过诊。你差点把我的下属黄医师的鼻梁打断,接着,叶广儒也不见了。老爸,别和我说你不知道叶广儒在哪。」
黑沉的脸,笼罩着一层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惊险。
慑人的压迫力,连江大天也觉得有些发冷。
他这个大儿子,发起火老可是六亲不认的。
「知道又怎样?」江大天也跳脚了,「你知道那姓叶的怎么对我吗?我往我屁股里插了一根探热针,就跑去吃饼干了!这样的混蛋活着也是社会败类,你老爸这是为民除害!」
「人呢?」
「那可不是别人的屁股,是你老爸的屁股!你这不孝子!你还敢为了他过来和老子叫板?」
「人呢?」语气又提高了八度。
「丢海里了。」
「什么?」江一天高大的身躯猛一下剧震,霍的转身,带着杀气的目光停在了江一水身上,「一水!」
江一水这种时候永远最机灵,赶紧摇头加微笑,「老爸说的是气话,要丢海里也要等深夜才好带出去丢啊。人还在地下室。」
江一天立即冲出书房,直奔地下室。
「大少爷。」
到了地下室,看守的帮派兄弟见到江一天,赶紧恭敬地放行。
但地下室,并没有叶广儒的踪影。
江一天随便抓住一人,「今天抓来的那个医师呢?」逼人的目光教人浑身汗毛直竖。
「医师?在……箱子里。」被抓的人,手指往地下室阴暗的角落一指。
「箱子!」江一天怒不可遏,「你们居然把他关在箱子里!」
随手给了那人一记狠拳,打得他飞跌开去,江一天没功夫理会旁人,飞一样扑到角落的铁箱处。
这是临时找来的铁箱,大概是装旧车零件用的,箱身上落满灰尘,还沾着油污,外面有一个简易的横拉锁,不需要钥匙,在外面用手一拉,就可以打开。
叶广儒,居然被他们锁在这种箱子里。
江一天把横拉锁打开,掀开盖子。
入目景象,让他的心忽然痛得好像裂开来一样。
洁白的医师袍沾上箱子里面的污迹,东一块西一块脏兮兮的。箱子并不长,身形颀长的叶广儒只能蜷缩在里面。
「叶广儒?」江一天轻轻叫了一声。
他以为叶广儒已经吓昏过去了,可一开口,叶广儒忽然睁开了眼睛。睫毛迟钝地扇了两扇,呆呆地看着他。
这眼光看得江一天分外难受,好像锐利的爪子抓在心上。
「别怕,我抱你出来。」江一天靠过去。
叶广儒受了惊吓,而且有小时候的心理阴影,江一天挺担心莽撞行动会把他进一步吓坏。
但他把手伸过去时,叶广儒就同样把手伸出来了,像孩子要妈妈抱一样。
叶广儒的眼神还是直直的,可伸手的动作毫不犹豫,一抱住江一天,双臂就环着江一天的脖子不肯放手了,仿佛畏惧被丢下一样。
「江一天?」叶广儒忽然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刚刚出生的小猫地一声的呜咽。
江一天仿佛被感染了似的,也用很轻的声音回答,「是我,江一天。」
叶广儒扎扎眼睛,轻轻说,「我就知道,遇上你准没好事。」声音有点发抖。「你就是个混蛋、恶魔、魔鬼主任……」他一边说,一边搂着江一天的脖子,好像搂着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样。
虽然还在为叶广儒所遭受的愤怒不已,江一天却无法不去感觉一分甜意。这可恶的小东西,气人的时候却是想打他一顿,可一旦亲昵起来,却又这样的惹人怜爱。
真是像院长说的,无论干什么坏事都不忍责罚他。
江一天好像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把叶广儒抱到自己的房间。
虽然最近搬离这里,但佣人们还是天天打扫,随时准备迎接大少爷回心转意。
他抱着叶广儒进房,走到床前,又停下脚步。
看看叶广儒身上脏兮兮的白袍,江一天亲亲他的脸颊,「你该洗个澡,小脏猫。」
他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温柔,好像顺理成章似的。也许叶广儒依恋他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明明已经是成熟的男性,却散发着好像受惊小动物似的气息,一点也不像那个顽劣、不可救药的纨绔子弟。
「我比你干净多了。」声音还是轻轻的,可用词还是嚣张硬朗。
「反正你要给我乖乖洗澡。」
江一天把叶广儒抱进浴室。
他打算把叶广儒放下,帮他脱衣服,放水,好好洗一下身上的灰。
但刚刚碰到叶广儒的手腕,叶广儒就露出仿佛快哭起来的表情,察觉到江一天有把他的头从脖子上取下来的打算,叶广儒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抱住了江一天不肯撒手。
江一天哭笑不得,对叶广儒柔声说,「我不会走。」
叶广儒抽抽鼻子,俊美的脸显出一股倔色,「我巴不得你滚蛋。」
「要我滚蛋?可以,你松手啊。」
「我偏不松手。」叶广儒双手抱得更紧,为了让自己安心似的,还把自己的头像鸵鸟一样往江一天胸口挤。
又挤又蹭。
江一天简直要被他逗笑了。
他索性打开水龙头,穿着衣服,抱着这不肯离身的「大猫」坐到浴缸里。
温水哗啦啦地注入大浴缸,浴室里不一会儿就成了热雾的世界。
可能是水温缓和了叶广儒的情绪,又或者和江一天这样贴着坐在一个相对狭隘的地方,让叶广儒相信江一天不会忽然丢下他消失。当浴缸里装满了令人缓和舒服的温水后,叶广儒总算慢慢松开了江一天的脖子。
江一天这才清楚地瞧见了他的双手。
十个指头上都沾着血,是被关在箱子里时,拼命挠箱壁时弄伤的。
「疼不疼?」
叶广儒瞥他一眼,「废话!」
江一天心痛地抓住他的指头,一个一个放到嘴里轻轻吮吸。
「变态……」
对他的出言不逊,江一天罕见地表现出大量。
叶广儒虽然恢复了张牙舞爪的老样子,但这只是表象。和他身体几乎贴在一起的江一天明显察觉到,他的身子还在一阵一阵发颤,而且,那双亮晶晶的乌黑眼瞳仍然闪烁着不安。
「舒服吗?」江一天把他的十个受伤的指头都仔细舔了一遍,盯着他的眼睛询问。
「一点也不。」叶广儒小声抗议了一句,但江一天的眼光仿佛能把他刺穿了,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可以逃得过这人的眼睛。
他低下头,有点想逃走,可浴缸里很暖和,坐在江一天强壮的身躯上,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地安心。
和箱子里面截然不同……
想起黑漆漆的箱子,叶广儒顿时打个哆嗦。那窒息的感觉还留在他每一根神经里,新妈妈就曾这样把他关在箱子里。
那一天本来很高兴,他答应会乖乖睡午觉,醒来后就可以得到和新妈妈出去玩的奖励。他特意换上有可爱卡通图案的新睡衣,在新妈妈身边睡着,醒来的时候,眼前却只有一片漆黑。
他伸手,四周都是硬邦邦的,好像一个小人国的黑房子,阴森可怕的黑房子。
「妈妈!妈妈!」
他哭了很久,没有任何人来理会他。
黑房子很小,手伸展不开,连转个身子都不行,他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一直哭着,一直在黑暗中呜咽,待了很久,久到失去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