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已经牵到空地上了,他正站在那匹纯白色良种马旁。一匹漂亮的黑牝马挨着白马站着。昨天女仆搬进帐篷的行李已捆在驮马的马背上。柏柏尔骑兵列队等候在通往村子的小路两旁。
她的女仆也站在那儿,胳膊上搭着一件黑斗篷,手里拎着一双马靴。阿曼达知道她要骑马远行了。她没发一句怨言就换下了脚上穿的短角羚牌运动鞋。
“你怎么知道我会骑马?”她问这个掌握她命运的男人。
“你在费萨参加过这种娱乐运动。”他边说边帮她上马。
“我们去哪儿?”
“去完成我的意愿。”
这正是她想听到的话。不是扎·西拉克的意愿,而是他的意愿!她并不确切地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但她肯定那是他的意愿。
“我不喜欢别人不和我商量。”她试探着发出一个小小的挑战。
“你自己会发现,还是不商量的好。”他平静地回答,这使她灰心丧气。
她从马背上瞪了他一眼,“当你摆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时,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他不理会她这句会引起争议的话。
阿曼达很想知道他的秘密,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他的生活完全是一个谜。他的家庭情况怎么样?他从哪里来?他是何时与扎·西拉克联盟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这次旅行肯定能给她一些答案。
她在马鞍上坐稳后,他开始为她调整马蹬,好让她骑马时舒适一些。她认为他这样做不妥,一个首领不该做这样的事,况且他的部下都在不远处看着。
“你怎么能干这种活?”她问,敏锐地感到周围的人都怀着极大的兴趣看着他们。
他停下来抬头看着她,黑眼睛在兜帽下闪闪发光。“珍贵的东西必须细心呵护。我不允许其他男人碰你。”
阿曼达顿觉一股热潮袭遍了全身。在这个国家里它意味着宣布占有一个女人。他的女人。所以他要坐在莫卡和她之间,所以晚上让她独享一顶帐篷,阿曼达恍然大悟。尽管他今早的态度很生硬,她肯定还是在他个人的保护之下。
他从女仆手中拿过连帽斗篷,递给阿曼达。“穿上它,”他命令道,“这样闲人就不会注意我们的行踪了。”
他没解释闲人会有什么问题。阿曼达猜想他不愿意让其他男人看到她,转念又一想,假如他打算违背扎·西拉克的意志,连帽斗篷是非常有用的。
阿曼达看他身体轻轻一旋就坐在了马鞍上,他的身体是那样灵巧、柔软、强壮和优雅。她的腹部又传过一阵轻微的颤抖。他是个值得拥有的男人。
尽管这种风俗原始得难以置信,她还是渴望被他宣布拥有。
他双腿轻轻一夹马,向前驰去。阿曼达骑的黑牝马根本不用催促,白公马刚一迈步,它就紧紧跟上,两匹马刚好并驾齐驱。
这很自然,阿曼达心想,一向如此。
柏柏尔骑兵排成队伍,有些走在他们前面,大多数跟在后面,但他们都保持一段距离,好让他俩有足够的空间独自交谈。
他们走的不是通向村庄的路。他们沿着雪松林中的小道穿行,绕过了村子。她听见汽车引擎的嗡嗡声渐渐远去。骑在身旁的男人打了个手势,柏柏尔骑兵与他们分开了。他猛地勒住马,黑牝马也立刻停下。
“出什么事了?”阿曼达问。
“我们自己进山,我们得赶快走,一路上会很累。可我不会怜香惜玉的。”
他停下来想了一会儿,又说:“你要我信任你。那好,我信任你。”他紧紧盯着她,“我希望你值得我信任。对背叛的惩罚是死罪。”
阿曼达感到一阵恐惧。他是指他自己对酋长的背叛,还是指如果她背叛了他的信任,他就会如此报复她?
阿曼达赶紧向他保证,“我不会背叛你。”
“公鸡打鸣叫三遍。”他挖苦道。
阿曼达觉得这是种痛苦的感觉,好像自己正在做的和以前的背道而驰。她不知道到最后是否会背叛对父亲的诺言。“你那样想我很遗憾。”她平静地说。
这温和的回答似乎刺激了他继续说下去,“我们已踏上一条未知的路——或者上天堂,或者下地狱,没有折衷,不能回头。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只要你说声再见,我们就在此分手,永不相见。你可以在蒂尔哈姆等你的车队。现在你选择吧。”
他内心的紧张感传染给她,她的心揪紧了。凭直觉,她知道他在下一生中最大的赌注,赌的是什么她只能猜测。无疑他希望她跟随他,让她证明自己的勇气;然而他的内心在犹豫,也许因为她是女人?他认为所有女人都比他柔弱。
她想起来昨晚在帐篷里的对话,他说过“你仍是一个女人”。今天早上他的态度冷淡,说出的话都是命令。他是否有意避免情感上的影响,好让她无拘无束地作出选择?
阿曼达觉得受了侮辱。
“你的话真是可爱极了,哪个女人能拒绝你的请求呢?”她嘲弄地说道,“我的选择当然是跟着你走。”
他的眼中又出现了尊敬的神色。阿曼达渴望看见这种眼神,哪怕死也值得。往日被当作嘲笑对象的痛苦经历已变得无足轻重,赢得这个男人的尊重就平息了阿诺德之流的恶言毒语。
她望着这张永不显老的脸,看到背后隐藏的孤独。她知道自己并不孤单。她渴望有一个真正的伴侣,为此冒任何风险都是值得的。
“我跟你往前走。”她又说了一遍。
“就这样定了。”他回答。
在他转过头去之前,她看到他眼中赤裸裸的欲望。阿曼达的心一阵狂跳。她刚才的选择是冒险,她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害怕,而她却没有这种感觉。她只觉得兴奋。
她纳闷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他提供的选择居然是天堂或地狱!不管这条路通向何方,她都义无反顾。她骑在马上,一只手松松地握着缰绳。
如果要让她的牝马飞奔,就得放松缰绳。这是她头脑里最主要的想法。
尔后,她对自己的举动感到惊奇:她如此轻易地作出了选择……与他同行……无论他想带她去哪儿。
第十章
阿曼达下决心决不退缩。接近傍晚时,她全靠意志力的支撑,才勉强骑在马上。
他们一路疾行,他一点也没有怜惜她的意思。山间小路崎岖难行,而且越来越窄。骑马走着都很难,更不用说慢跑了。而让马在这种山路上快跑那简直太危险了。
她身上的每根骨头都像散了架,每块肌肉都尖叫着表示抗议。幸亏她的黑牝马不用鞭策就紧紧跟着白雄马。阿曼达不得不咬牙坚持着。还要走多远?她很想问问,但自尊心不允许她承认自己的软弱。
几小时前他们停下来吃午饭,那时她还感觉很好。上午他们骑马的速度要快得多,但远不及下午这般劳累。他们钻出森林走上山坡,这里是一片片果园,里面种着杏树、苹果树、无花果和橄榄树。他们继续向上走,上面是高山牧场,绿色的草地上点缀着雪白的羊群。一切都那么赏心悦目,好似一幅美丽的画卷。
现在那些美景都落在了身后。在裸露的岩层中间,这一片那一片地生长着栎木林,但在弯弯曲曲的冲沟里和突出的石灰岩上只长着稀疏的植物。阿曼达根本无心欣赏风景,她猜想她正通过那条路的地狱部分,希望天堂部分能给她作一些补偿。
他们终于到达了宿营地,它就像沙漠中的绿洲。有好几分钟,阿曼达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她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这才相信确实有一个天然的岩石区潮水潭;松林中有一块空地,长满了绿油油的牧草。
“我们在这里过夜。”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惟一的问题是,阿曼达已经无力下马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升级”先生轻松利索地跳下马背。他的双腿依然灵活自如,他的臂膀依然强壮有力。
用意志战胜身体,她严厉地对自己说。
但那没有用。大脑发出的信息根本传不到脚上,她的脚不听指挥,还是牢牢地套在马镫里。她好不容易才松开握住缰绳的手指,又急急抓住马鞍的前鞍桥。
“恐怕我动不了了。”她沮丧地宣布。“我从来没有骑马走过这么远的路。并不是我太软弱,我只是筋疲力尽了。”她辩解道。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已经含混不清,她还以为吐字清楚,条理分明呢。
阿曼达不清楚他是怎么把她弄下马背的,她只知道他抱住她的腰帮她下来。阿曼达很高兴他没把她放在地上让她自己站着,因为那样她准得跪下。躺在他的怀里她感到安全而惬意。他抱着她走了一段路,然后把她轻轻放在草地上。
“我马上就回来。”
“嗯。”她哼了一声,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闭上眼睛,觉得浑身上下都痛。她感到马靴被脱掉了,心想这是个好主意,可以放松脚趾。牛仔裤是另一个问题。当他解开扣子褪下她的裤子时,她猛然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惊醒。脱衣服脱到这个程度显然不合适。在目前的身体状况下,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也不会对任何刺激有反应。
“现在不要。”她嘟囔了一声。
“我要用搽剂按摩你的腿。”
“明白了。”她同意了,原来他不是对她有什么要求。她松了口气。
奇妙的手,奇妙的搽剂。他把火辣辣的感觉揉进了她的肌肉,或者说似乎是这样。阿曼达想多多享受他的按摩。她的双腿现在又像是自己的了。
他开始按摩她的脚趾,那种舒服的感觉从脚传递到身体,又从身体传递到大脑。她曾经读过一篇文章,里面提到抚弄女人的脚趾可以使她们达到性高潮。她暗想检验这种说法一定很有趣。
“现在我来按摩你的后背。”
听到这种不容置疑的口气,阿曼达只得让他再脱上衣。他先脱掉斗篷,解开衬衫扣子,把她抬高一点好脱下袖子,然后轻轻翻过她的身子,让她趴在一块小毯子上。这一定是他刚才从驮马身上取来的。
他把她的腿盖好,以保持体温,然后脱下她的胸罩,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她仍穿着紧身短衬裤。她以前常常这样躺在海滩上,所以没什么可害羞的。她与一个男人单独呆在阿特拉斯山脉的半山腰上也改变不了什么。他是适合自己的男人。
另外,他按摩的手法非常专业,像一个护士。毫无疑问,这都是为了她。他深沉缓慢的呼吸说明不了什么,然而,她忍不住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的身体,她的身体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触摸她是否会令他愉快,感到刺激……他要按摩到哪里为止?
他跨跪在她身体上方,用膝盖压住她股骨两侧的小毯子。阿曼达闭着眼睛,但他俯在她身体上面的形象却很鲜明。他按摩她的肩膀和背部,一开始她对他的触摸极度敏感,好一会儿后她才彻底放松下来,享受这种令她镇静的按摩。
她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梦见自己漂浮在起伏和缓的海面上,海浪在她身下轻轻涌动着。她觉得如此舒服轻快,充满了女性的温柔。后来,梦境消失,她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她听见几种微弱的声音:马打的响鼻声,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还有轻轻的脚步声。
现在她完全清醒了,注意到其他一些事情:她躺在一个温暖柔软的睡袋里,还枕着一个临时凑合的枕头。天还没亮,群星闪烁。她闻到咖啡和丁香的香味。她动了动身体,觉得关节还有些僵硬,但不再酸痛了。她慢慢转动身体,朝发出响声和香味的方向看去。
他蹲伏在篝火旁,斗篷还穿在身上,不过兜帽已经掀到后面了。摇曳不定的火光把他的侧面轮廓映衬得十分突出。阿曼达又一次联想到古币上那些坚定高贵的脸。他那张永不衰老的脸上显露出坚韧不拔的精神,它能忍受一切苦难,战胜一切苦难,不屈不挠,百折不回。
她对他的血统感到疑惑,他长得不像阿拉伯人。柏柏尔人属于高加索人种,但他也不像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或许因为他这个人不同寻常,所以长相也与众不同,这肯定加深了他的孤独感。
尽管他已流露出渴望得到她,而且她也乐意投入他的怀抱,随他走向天涯海角,但他仍与她保持着距离。他是否经过重新考虑得出了其他结论?昨天骑马走了一天,她累坏了,他是否因此而看不起她呢?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知道他的想法……他的感情,她多么希望自己醒来时躺在他的怀抱里。她肯定身体的接触能使一切问题变得更简单、更直接。想起他的双手在她的身体上移动,她就兴奋不已。他对她身体的了解要比她对他的了解多得多。如果她现在引起他的注意……
“我睡了很长时间吗?”她问道。
他听到这声音并不惊讶,转过头来望着她,他的脸因背对火光而看不出表情。“天快亮了,我们必须尽早出发。”
他的声音平静果断,她还一心想着做爱!这个男人不会因受诱惑而偏离既定的路线,他的意志坚定,冷酷无情。什么也不能软化他,什么也消磨不了他的意志。
阿曼达感到灰心丧气,她足足睡了八小时!她又吃惊又懊悔,一夜就这样白白过去了。除了知道他是个按摩高手外,她对“升级”先生没能取得更深入的了解。
她突然觉得肚子很饿。“我得吃点东西。”她直率地说,惟恐还要以前一天的速度赶路。她得储备足够的能量。
“你洗漱完毕,穿好衣服就吃饭。干净衣服就放在你旁边。”
一想到还要骑一天马,阿曼达畏缩不前了。“那几匹马难道不累吗?”这是她能想起的惟一借口,她很想再休息一会儿。
“它们确实累了,但这些马生长在山区,它们不会因疲劳而影响我们的行程。”
阿曼达叹了口气,发脾气使性子根本不必考虑,那样会失去他对她的尊重。既然她已经作出了选择,接受了他的条件,就必须鼓足勇气,继续努力,否则就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特别是他细心照顾她,为她准备食物,阿曼达不能不按他说的去做。
他做事有条理,效率高。阿曼达吃完早饭时,篝火已经浇灭,灰烬散尽;行李已经收拾停当,马鞍也已备好,而且所有宿营的痕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无迹可寻。阿曼达不知道他是否还在担心被闲人看见;或许他估计到扎·西拉克一旦发现他们的行动会追踪至此?
他扶她上马时天色已渐渐发亮。她小心翼翼地坐到马鞍上。阿曼达认为,为了她全身肌肉所受的痛苦,向他提出一个小小挑战是适宜的。
“我认为你应该告诉我今天要走多远,这样我好有个心理准备。毕竟马拉松运动员都知道他得跑二十六英里零三百八十五码。我今天得跑多少码?”她又冷冷地加了一句。
“很多码。”他回答。
“谢谢,非常精确。”
他指着远处山脉的最高峰说:“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如果你咬紧牙关坚持住,我们可以很快到那儿。”
很快到那儿干什么?她觉得奇怪。“它有名字吗?”
“阿拉伯语叫双子峰。”
“双子峰?难道它是一对山峰吗?”
“另一个在北边,你带来的人去那儿。从这里看不到那座山峰。”他简单地敷衍了几句。
阿曼达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根据“升级”先生的片言只语,她把父亲留下的拼板一块块完整地拼凑起来。她父亲描述过的山峰有一对!
难怪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父亲,难怪后来再没有人找到那个水晶洞。他们都被引向了另外一座山峰!
每张地图,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