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一个病人不是吗?前一段,在你累的时候,我不也给你捏过肩膀吗?现在你不累了,我再没提出给你捏肩,这足以证明我这是多么正派一个男人。”我有意提醒她以前我们的亲近程度。
“吹吧你就……”小语又嚼了一粒白果,“桂姐说,男人没有不好色的。”
“桂姐说得对,我就是好色,但不淫。孔圣人教导说,君子好色而不淫,所以,我也是君子了。”
“淫与不淫的界限在哪儿呢?”
“先声明一点,在孔圣人的那句话里的那个‘淫’字,决不是‘淫荡’的意思,而是‘过分’的意思。所以嘛,这个君子好色而不过分的界限就是,只是动动心眼儿想想人家芳名,看看人家小蛮腰,顶多嗅嗅人家的女儿香什么的。”
“照你这么说,为了当君子,不好色的男人还得抓紧时间好色啊?切!”小语站起来,从我跟前过去,到桌子上拿摇控器——真的就有香气隐隐,当君子怎么这么容易啊。
“你说这话还是觉得我好色到淫的程度了是吧?”我无辜得剥白果时下手都重了,“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三遍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啊?”小语选了一个台,正播一个丰乳广告,天,她们的什么什么大得扎眼呢。
我不自觉地扭脸看了一眼小语的胸部,纯白的睡衣,松弛有度……我赶紧像拽一头渴了几个星期刚找到绿洲的大骆驼那样回收着我的目光——
“你敢重复三遍,现在外边就得下鹅毛大雪,这可叫五月飞雪,比窦娥窦大姐那场雪还提前了一个月呢,你说我有多冤啊?”
“别贫了,累了,这白果仁儿吃着还成,谢了哥,你忙吧。”小语关了电视,起身要进卧室。
“那你先练练大成拳也成啊,很简单,这东西集气提神,能治好多种慢性病呢。”
“我能按时吃饭已经不错了哥,你要是一条鱼,愿意被人从一个盆子里捞出来放进另一个盆子吗?”
“要是从瓷盆里取出来放进金盆我就愿意。”我很拜金地说。
“听说这会儿有金厕所了,你也可以去试试。”说完,小语的门就关上了,连条缝儿都没有。
忽然觉得十分闷热——上帝,别下雪了,下场雨吧。
我得抓紧时间写胡长建的书去,今天开个头儿,然后,每天至少六千字到月底才能完成10万字呢。可是,我还有样儿东西刚写了一半,而小说素材却还是一点儿没整。真急了我!!
第四十三章 男人是不是不该问女人神圣的那几天?
15日。
今天星期一,我比平时又早起了十分钟。
吃早饭的时候我发现小语脸色有点苍白,只吃了一点儿。
问她怎么了,说小腹疼,老毛病了。明白,和我老婆一样,痛经。十个女人九个痛,我爷爷常给村前村后的女人开这方子,食疗方面好像也有招儿。但我不敢给爷爷打电话,怕他猜疑;就上网去查了一下食疗的法子。
11点,我关了电脑休息。胡长建的传记,两个多小时敲了三千字儿,感觉真好,就像小时候用脚丫子踩泥巴那样顺滑。照这速度,月底完成不成问题。
全当休息,我又下楼去超市买了几样菜,其中一样是专门给小语买的。
等我滴溜着东西回来一看,愣了:小语已经回来了,脸色倦倦的。当时才十一点半。
小语说感觉很糟,就请假回来了。我说你回来得正好,饭一会儿就好。
两个煤气灶加上一个微波炉全让我用上了。半个小时之后,红红绿绿四样菜就成了。
我指着清炒菜花说:“这个菜可是我专门给你买的,它富含维生素B6,对你的老毛病很有帮助,多吃点儿吧?”
“你!”小语突然眼一瞪,筷子哗啦一扔,站起来把自己身子朝沙发上一摔,鞋一褪,冲我大声叫道:“你怎么连女人的这事儿都管;还是个男人吗?”
我当即傻眼:这好吃好喝伺候着怎么还说翻脸就翻脸啊?
心里真是委屈:小鱼儿去亲吻伸进清水里的一只手,却被抠疼了赖以呼吸的腮。
我没说也没动,只是默默地吃着本应两个人同时吃的食物。
我想,我不常有的沉默和安静的背影会让小语感受到我的委屈。
收拾好一切,我马上赌气关门打稿子。
一点多的时候,我听到林岩过来了,是来接小语的。直到他们出门我都没打开自己的房门。泥人还有个土性儿呢。爱跟谁走跟谁走吧,为兄我不管了。但,想了想,我还是在心底原谅了小语:女人在“红色警报”那几天,可是上帝让她们有发火的特权的啊。最主要的是,我这人有休养,我可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我自己。
三点多的时候,陈述打电话;问我写多少了。
我没好气地说:“吃奶也得等我解开怀吧?做事就像放屁;不到时候硬憋也憋不出来。”
陈述笑:“你说话比屙屎还臭呢,咋了,谁惹哥生气了?”
我说:“你说话像放屁;滚你丫的!”
陈述大笑:“行啊哥;像个北京人了。你慢慢憋吧,别憋炸了就得,回见回见。”
今个儿也不知是咋了,老有人捣唧。快五点时;我正给胡长建编造小时候进城看着一座高楼暗暗发誓将来也要盖那样的高楼时,小山欢天喜地给我来了一个电话,问这会儿能见见我不。我问啥事儿,他说好事儿,见面了再说吧。我只好同意。
15分钟后,小山就过来了,进门就抓住我的手像谢救命恩人那样连一个谢谢接一个谢谢。我说咋回事,他腼腆地向我展开了一张新京晚报,上面,有那首我帮他推荐的诗歌《写给家乡》,他说这是他的处女作。这男人也真够贱的,第一次发表就说“首发”就得了呗,干么要和处女联系起来?可见,男人时时都想得到女人,尤其是处女。
我让他进了我的房间。
“以前我写的诗多了,也寄了不少,没发出来过。真难。要不是你;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发表哩。张老师,我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哪天一块儿坐坐吃吃饭,好好谢谢你。再一个,哪天你得闲了,看能领着我去趟报社不,我想当面谢谢这个苏编辑……”小山用手指着报纸上端的“苏江南”三个字。我马上答应了他。反正哪天等我完成了那个作品,再加上领工资和寄来的物品,我也挡不了跑一趟的。
忽然,小山叹了一口气,说他看到我的邮件了,关于他大(父亲)事情,他只说是家丑;不愿多说。我也没多问。凡是家丑,大多和女人有关,一定是他爹把自己当作村子里的皇帝、把人家的女人当成自己的妃子啦。
眼看着五点露头儿了,我对小山说我一会儿要出去办件事儿,实际上我是怕小语会提前回来碰到他。
小山说那我这都(就)走,随后问我住的这地方地址是什么。
我警惕地问他有事吗,心里有点烦,不是告诉他不要对外人讲我的住处吗。。
小山瞄到了我的不高兴,吭唧着说,昨儿个他娘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他们村的小芳想给一个叫小语的写封感谢信,还说这是太奶奶说让我帮小芳找小语的地址的。
原来如此。这样也好,就让小语体会一下助人的快乐吧。
我原来以为我是个犟筋,没想到小语也是。自从中午闹了不愉快之后,晚上从回来到吃晚饭再到进卧室;她都没说一句话。你不说我也不说,就算没枪顶着脑袋,沉默也是人权。不过,有一个细节让我放了心:晚饭,小语虽然只喝了一碗粥,但,我再次特意为她炒的那盘菜花地却她却吃了很多。这,就相当于她给我间接道歉了嘛。用吃东西当作道歉的形式,真幽默。
16日
今天一醒我就开始高兴了,因为我终于完成了那个万把字的作品,并且传到了报社,就等好消息了。
眼看着都7点10分了;我可有点急了:小语怎么还不出来呀?以前七点她已经洗漱完毕坐到餐桌前吃早饭了啊?
别拿劲(矜持)了我。敲小语的门。听到里面传出句“有点头晕”,我更急了,也没多想,顺手就把门拧开了:小语正垂头坐在床帮上,两只手正分别按着两边的太阳穴,听到门开,抬头,对我的进入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是美尼尔要犯吧?”我紧张。
小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要不别去上班了吧?”
小语摇着头站起来:“必须去,有一份数据得提供。”
小语刚洗漱完还没等坐饭桌前呢,林岩却赶来了,根本不带答理我的,说总经理叫小语,连求带拉地就把小语扶下楼了。看了一眼自己做的还没动头儿的早饭,我烦透了林岩,不由又走到窗口向下看:像某个电影画面一样,我看到林岩很神气地拉上车门,接着,他那辆白色的轿车很快地驶出了小区,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很傲气地甩在了后面。
我吃醋了。我真的吃林岩的醋了。因为,小语,已经被我放进心坎了。虽然我明明知道小语追求的爱情我根本无法提供。
写胡长建时,老是心神不定,总是担心小语会出什么事儿。
果然,中午11点;林就岩把小语回来了。进门的时候,林岩还在不断地央求着要小语到医院去。小语断然拒绝,说躺一会儿就好了。林岩这才居高临下地对我说:要是小语发病了,在第一时间内告诉我。
我很诚意地点头,尽量让我的表情仅仅只像个保姆。
小语斜躺在沙发背上,让我想起了一只秋天的早晨,一觉醒来的一只浓霜罩顶的小野兔,弱。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她笑了笑:“看我干么,倒杯水成吗?”
我赶紧倒了,递过去:“晕得更厉害了?”
小语点头,双手捧杯,手在微微地抖,小口喝着水,脸色一凛一凛的。
心里真的很疼,看着她低垂的睫毛,我说:“别犟了好不好,那种发作的痛苦太让人揪心了……来,针灸吧,爷爷好说,犟要拿犟钱的。”
小语闪了我一眼,低下了头,我还是捕到了她眼底的无奈和恐慌。
我便把手轻轻按在她的左肩,温慰而期待地:“来吧,不然来不及了……”
小语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仰脸看我:“背部的那个穴能不针吗?”
第四十四章 男保姆给女主人针灸了
我马上回答:“可以啊,你是说的哑门穴,第五胸椎的那个?”
小语“嗯”,挺服气我的业务。
“还有几个备用穴,其中一个是虎口穴,”我拉过她左手,在她的拇指和食指中间的肉窝窝处点了一下,
小语将手抽开:“长这么大,除了真正的医生以外的男人,还没有谁接触过我的身体。”
窗外;阳光透亮;一看就挺热的。
我让小语到我的卧室去针灸,那儿光线更好。清毒棉球儿早就准备好了。
为了让小语放松,一边准备我一边讲以前我我学针灸的旧事。
“……上初二爷爷就叫我学针灸了,那是八几年吧,给我一本书,叫我先死记人体各个穴道,对了,那是一本老书,是一九七五出版的,上面净是口号,说什么由于封建主义、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对派的长期统治,针灸法都快灭绝了等等,还有什么通过批林批孔运动,针灸法获得新生等等。”
小语坐在床帮上,好笑地:“政治性挺强。”
我取针盒:“背熟后,爷爷就逼我练针。针灸是要练习的,不能像兽医给病猪打针那样把粗针管子朝脖子上攮肉。”
小语拿眼嗔我。
我笑,拿棉球,然后去撸了小语的左腕:“我记得非常清楚,书上说,为了减少病人的痛苦,必须怀着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去练习。”
小语又感慨又好笑。
“咱先扎‘内关’穴,在你手腕横纹上三寸。”我用棉球在她手腕的那个位置轻擦着,小语的手腕很滑,皮肤白到发凉,像从花蒂上脱落的白梅的瓣儿。几条暗青的血管比着醒目,跟家里的青竹节一样,嫩得让人一摸就想疼一疼。
“我刚练针时是朝肥皂上扎,熟练了,爷爷又叫我体会针感,这是学习针灸最重要的一环……”我取出一枚银针,“把你手枕到桌面上,我可下狠手了,扎针得有杀人的心呢。”
小语照我说的去做了,脸偏开,一副惨不忍睹的娇娇样儿。
我的心抽得厉害,呼吸也细了。
针灸是得有杀人的狠,那是扎不相识的人,面对疼爱唯恐不够的人,谁还忍把一根长长的细细的金属体掼进她的皮肉及至骨缝呢?
我开始选穴,准备扎了,我继续分散她注意力:“当时爷爷要求我照着穴道自己扎自己,说那样才能体会病人的感觉。”
“该。舌头上有穴道吗?”小语故意气我。
“当然有啊,两个呢,一个叫金津,一个叫玉液……自己扎自己那多疼啊,我不干,爷爷就让我在他身上试针。”
小语狠狠地看我:“爷爷那么好一人,你也扎?”
“我就扎了一回;然后嘛……我就开始扎另外一个人……”
说到这里,我可就下针了——
小语轻轻地噢了一声,“你倒会声东击西……”
小语的手腕旁边就是那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传统医学在它的旁边毫不逊色。我一下子想到了太奶奶的那些高贵的线装书。这让我的内心泛起一股感激:感谢爷爷,是他的传承让我得以亲近了我疼爱的人,疼爱了我亲近的人。
因为是第一次,留针三分钟我就启了针,略作准备,又针灸了小语的“虎口穴”。
最后,得针“人中”了。这叫我更心疼更紧张——人中,这穴道的位置,中国人不知道的不多,就在鼻子下边上嘴唇上边。
我打了个很绅士的手势让小语平躺。
小语犹豫了一下,躺下了。我则坐在椅子上,那样更顺手。
小语亚白色的上衣稍稍皱起,扣儿缝错开,上帝,我那有意无意的目光捕到了一小截比她手腕儿更白的小腹……罪过罪过。
从消毒到银针扎进小语的“人中”穴,我们没再说一句话,不适合说话——
我右手执针,左手则轻按着她的鼻翼和嘴角之间,和那迷人的酒窝儿几乎要挨了。而我的脸距她的脸顶多一尺,除了一个女人涣发的香馨,我还能听到她甚至有点拘束的喘息,看到她红唇如受惊的蚌那样从内而外地紧闭着。其实我也很紧张,我怕我的口气会扑到她脸上,更怕给她留下趁火大打温柔劫的坏印像,最怕她会因此以后再也不让我针灸而误了她的治疗。
好男人和坏男人根本的差别是:不管他的想法有多坏,他一定不会付诸行动而去伤害别人,尤其是女人。
本来只是几分钟,我却倍感漫长。银针的每一次捻转和提插都是母亲轻抚候婴儿那样的爱着怜着怕着。快收针时,才感到额头细汗。嘘,这些汗,应该是思想里的坏成分吧。
收针的同时,我的眼又在小语的红唇、酒窝及小腹顺次拧了一遍,真的没办法,理智管不住眼珠儿。
我扶小语坐起来,真想拢在怀里抱抱她。
“感觉如何啊?不满意可以不收费。”我收拾东西。
“还行,好像不太晕了。”小语微微闭了闭眼,看窗外——
窗外,那棵白杨树正青春盎然,叶子,在阳光下闪着海贝壳一样湿润的亮点儿。
我正在厨房里忙活,听到有人进来,歪头听了听,原来是小语的父亲。
可以听到这个父亲在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和小语说话,但我只听到小语说了一句“我没事”。
等我做好饭出来,谭父已经走了,真庆幸她没在我给小语针灸时过来,不然,我跳楼人家也不一定能原谅我。
小语已经在餐桌旁坐下了,抿着下唇望着我,一副饿巴巴的样子,好想夹口菜喂喂她……
下午两点的时候,我的好消息来了:高总打电话给我,让我过去商量一下我那篇稿子。
我马上骑车到工地找到小山,并且替他请了假,然后,坐公交车直奔报社。
车上人挺多。我们刚上去还没等找到座呢,司机旁边的女售票员就嚷嚷着叫投币。小山赶紧往兜里摸,但只有一个一元的硬币,就问她:“同志,我零钱不够,有张十块钱中不中啊?”
那女人一瞪眼:“下去!”
我掏出张两元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