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算了算了,鼻涕淌进自己嘴里,吃亏占光没外人,别争了,今天我来有大事好事给你们说。”
几个人偎过来问是啥好事儿。
我说了李教授来给大家心理讲座的事儿,叫胖子他们到各个宿舍去叫些民工参加讲座。
胖子说:“这算啥好事儿啊,讲得天好咱也没有日天的本事啊。”
四喜儿不满地:“你就知道日。”
我说:“不能日天看看天也好嘛,去吧去吧,听了保证不叫你们后悔。又不要钱,总比赌钱输了强。”
江儿第一个走出去叫人,接着,一屋子人全出去了。
过了能有十几分钟,稀稀落落地来了能有二十个人,脸上全是新奇而好笑的笑。
8点不到,李教授就到了。
气氛很热烈——能不热烈吗,二十多个人,上铺下铺,席上,还有的坐在自己的一只凉鞋上,就等着听课呢或者说看热闹呢。
李教授说大家辛苦了,刚说完,汗就从他脸上挤出来了。
胖子话多,他站起来问李教授:“李教授,听张作家说你是来给俺讲床上事嘞是吧?”
李教授点头:“也算是吧。”
胖子看看大家,笑笑唧唧地说:“我知道,教授都是学问人,那我给你破个谜你能猜出来不?”
李教授没想到民工这么活跃,看看我,笑了笑,说:“试试吧。”
胖子得意地:“抱住头,搂住腚,一口一口往里送。谜底是啥吧你说?”
李教授噢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
四喜儿嘻嘻地笑:“李教授,你这有学问的人可白(别)想歪喽,这可是小媳妇给小孩儿喂奶,不是上床啊。”
众人好一通笑。
江儿又站起来了:“李教授,我也给你出个谜猜猜吧。说是‘肉丁儿对肉缝,白水往里送,拍拍屁股蛋,舒服得不想动’……”
李教授难堪地看看我,他这百灵鸟儿是对付不了这群黑乌鸦。呵。
我解围:“好了好了,就这糟谜还想难住李教授啊,这不和胖子那个一样吗,也是喂奶。”
李教授笑着擦汗,连说厉害厉害。
我又说了几句,把场子静下来,李教授正想讲呢,三喜儿进来了。
胖子说:“哎?你个傻吊,不搂着媳妇儿过瘾。又来找我们这群光腚儿汉子啊?”
三喜闷头灌脑地说:“出来拉个夜活儿,恁(你们)这是弄啥嘞?”
……
又小闹了一阵儿,大家的情绪总算稳下来了。
李教授很认真地问大家:“你们说,什么是生活?”
三喜儿塌没着眼皮说:“不就是活着干活儿吗?”
李教授看看我,我看看他,我们,相视苦笑。
“那什么又叫性生活呢?”李教授继续问。
大家用大笑回答了他。二十多个青壮汉子的笑掺在一起,雄味十足,一屋子都是他哥的英雄。
江儿很哲理地总结了一句:“性生活就是民工不能正常过的那种床上生活。”
胖子:“为了好生活,我们只能不过性生活了。”
四喜儿:“不过性生活能长好生活吗?”
李教授感慨得连连点头:“说得好说得好。”
“咦,恁(你们)这是弄啥哩?”
花狗惊异地走了进来,穿着条格子裤衩儿。
我迎过去,这啊那啊地给他简单解释了一下,说有空儿了我会给胡总说的,是好事儿。
花狗不高兴地噢了一声,叫杰儿出去喝啤酒。
杰儿,这一回没去。
花狗就哼哼地往外走,一身的好肉,白白地晃荡着。
7月7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小暑。听起来和“小叔”一个音儿,凶巴巴的。天热才刚开头儿啊。
一睁眼我就开始琢磨李教授给民工讲课这事儿该如何报道才有意义,是讲李教授的奉献精神还是讲民工性压抑的普遍情况,还是简单地就事儿论事儿。最后,我决定把它写成一个连续报道的建议稿,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民工,为解决民工性压抑乃至其他困难而出点儿实招儿,而不是搂着自己的老婆发几声快意之后的呻吟加感叹。当然,有关民工性压抑的专题新闻还要写,井水河水我都得舀几瓢。
吃过早饭,打发走了小语,我满怀希望地写李教授给民工上课的新闻。
正写到兴头儿上,胡长建打来的电话,问昨天夜里李教授讲课的事儿是咋回事儿。
哥的,一定是花狗胡哇哇没添好言。
我很轻易地就给胡长建说明那是一件多好的事儿。我说,军心不稳打不赢仗,民工要是老想那事儿,把高楼给你盖成柱子状你说你卖给谁去啊?要不是看咱们是老乡,我还真不让李教授到这个工地上去讲呢领呢。胡长建说就是嘞,好事儿好事儿,有空我我还得请你吃饭。对了,手机费打完了吭一声。
新闻,精打细敲的,上午我只写了一半。
下午,接着写。一直到下午三点,我才把新闻完成了,又选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李教授讲课的,另一张是胖子充满渴求的眼神的特写,说是色迷迷的也成,呵呵。
传过去之后,我给苏江南打电话,说明了稿子的情况。
苏江南:“你这家伙真是快手加高手啊,选了这么个有现实意义的题材。对了,你写的那个民工在火车上猥亵的稿子我给编了二版头题,够意思吧?”
我说:“谢谢,有空儿请你吃饭。”
“还有啊,小山的诗歌半个月里边我又给发了三首了。”
我开着玩笑:“我替他谢谢你,有空儿让他请你吃饭。”
他嘿嘿地笑:“咱不是外人,我绝对不让你请客,但小山嘛……说饭就免了,在北京这么多年我什么没吃过呀,钱都让饭店赚了,你呀,不如让他瞅空儿给我买几张手机充值卡吧,我手机都快欠费了。”
我说:“好好,没问题。”这家伙,爪子越来越尖了,见谁都想挠出点儿血来。
第九十一章 鱼没有胳膊腿,如何享受肉体快乐?
晚饭后,我给小山打电话,准备说苏江南让他买充值卡的事儿。按他号码的时候我心里挺得意:我混得还不赖嘛,至少充值卡有人硬送。
接完电话,小山迟疑了一下,同意了,问我买多少。我说买五张吧,北京不比地方,五百块钱不能再少了。
他又同意了,问我上哪儿买去。我真想把我那五张卡卖给他,可是,我要是那样做了也太他哥的那个了吧。我说,一般在话吧都有代卖的。他噢了一声,挂了。听得出,他有些失望。诗,在他的心里一定开始脏了哪。唉,可怜的诗,可怜的诗人啊。
心情忽然变得乱乱的,象小时候臭水沟里的沤的黄麻劈子,缠得我难受。坐下来,打开电脑,敲点素材吧,好几天没整理小说素材了。
我打的速度很慢。隔壁的小语在读佛经吗?如果真的有佛,那小语一定是尊肉体的菩萨吧,欲望为零,无争无求,虫子飞不进眼里,更飞不进心里。可是,真的希望我能钻进她的心壳里啊……小语,如果你能留给我一条门缝,我该多么地……多么地快乐还是多么地幸福?快乐,肉体更多,幸福,精神更多。如果我是个无耻之徒,也许我早就敲了她卧室的门了,冒着被驱逐的危险,可是,我尚知耻啊。眼前就矗挺出那棵窗外的杨树,它安静的样子让我神往——
拉开窗,杨树,依然如昨地站在那儿,几束灯光,同时从几家的窗户中射出来,散落在杨树上,就象,一把把白棋子落在厚厚的雪里,无声地。那先行的黑棋呢?偷偷点在了谁的地盘?
在这个时刻,是谁打破了谁的平静,是谁侵入了谁的心灵?侵入,有时很疼,但是,侵入之后,就有快乐……至少有一方。
我突然渴望侵入,谁的心灵,要不就肉体吧……我想用这方式报复小语的平静无我!
我想等一个暧昧的电话,比如阿兰或蔷薇。我不能打给她们,打给她们,我就是自己推开了地狱之门,她们打给我,则是把我推向地狱之门,那样,我还有拯救自己的机会。
狠狠地关上窗户,几乎能听到框里的玻璃发抖的声音。
隔壁的小语,一定能听见我这充满欲望失落的一合……
我已白白地坐了好久。一阵潺潺的水声忽然传来——好久不工作,电脑上的屏保,那两只热带鱼,也许是一对吧,又游出来了。看着它们交颈接尾的动感和欢乐,我就坏想:它们,没有四肢,怎样享受肉体的快乐呢?如果鳞片一挨就有了欲望和快乐,那未免也太简单了吧?我不要做鱼,不要鱼那样,我想要一种拥抱得喘不过气来的情欲……如果非要做鱼,就让我做一条电鳗吧,有着长长的充满了电量的尾巴,和另一条雌电鳗相触,激发出上万伏的快乐,肉体的快乐!
我为自己的狂想激动不已,我渴望刺激——
小灵通于是便通人性地响了,人工的铃声从没有过的动听——
我抓起小灵通:是阿兰的。心里先是掠过对阿兰的感激,后又感激曹操:你死了多少年了,说你的时候还是那样灵验啊。
刚8点半。
心里热哄得棉絮里的红虫一样,口气却出奇地冷静。
女人心,细如针。阿兰马上怯怯地问我:“你不高兴啊?是不是怪我打早了?”
我说:“不是,你打得正好。”
阿兰吁气:“我没事儿干,就想给你打打电话。”
“谢谢你。”
“怎么谢我啊?”阿兰笑了一下。那笑让我光说出那种可以挑动心尖尖儿的话,我能说出几百句那样的话,可是,现在我有最恰当的感谢她的方式——
“你打长途多少钱一分钟?”
“三毛三……对了,今儿个我不能给你长聊了,手机里边没多少钱了……”
“现在,你拿个笔,我给你样儿东西……”我拉开抽屉,从纸下边捏出一张充值卡,用耳朵和肩膀夹住小灵通,用手指快速刮开密码。
阿兰不信:“电话里你能给我啥哎?还要给我针灸啊……上一回害得人家……”说到这里,她又吞儿地一笑,笑得我心花爆爆的。
“现在,你记下我念的号码……”
“你说清亮啊,这是啥呀,要不我不记……”
“这是充值卡,你把我说的号输到手机里面就能充一百块钱话费了。”
“我不要……这跟要钱一个样儿哩,我,凭啥要你钱啊哥……”阿兰叫哥时的声音最好听了,真的。
“要了吧,省的手机费你可以买点儿其他的。再说,这卡是别人送我的,要是我自己,我才不舍得给你买呢……”说实话,要是我出钱,我真是不舍得给阿兰投资。
阿兰哼哼唧唧地还是不要,我开着玩笑:“你要了就等于帮我洗黑钱了……好了好了,别黑钱黑钱了,要是让黑社会的老大知道我一回就洗一百块钱的黑钱,他会出一万块钱路费找人杀了我,这也太坏他名声了……”
阿兰咯咯地笑了:“那好吧,我帮你洗黑钱吧……唉,要是你在这儿就好了,我能帮你洗衣服呢……”
我唔了一声,没说什么。我说什么呢,一个女人肯主动提出为一个男人洗衣服,这能说明什么呢?是不是能说明你就是脱光了衣服站在她面前,她也只会含羞低头而不是大喊着流氓去打110?
7月8日
做了一夜的梦。梦的什么,一睁眼全死光光了。这样也好,别好啊坏啊的要查什么周公解梦。
头有点疼。
拿眼一瞟,看见那张充值卡了,唧了一下嘴,我开始为昨夜的行为不安。这会儿我才觉得自己不该给阿兰充那一百块钱话费。这会给她送去错误的信号。说实话,我绝对不可能爱上她,她,顶多是一个电脑屏保,在无聊的时候让我有点儿聊。而,我对于她,则完全不同,虽然我不出色,但她在结束了少女时代的梦境而成为一个少妇之后,在她遇到的男人里,可能再没有我这样叫她真正动心的,我,毕竟是一个有着文化作武器的男人。
随他哥的吧,说句粗话:该死该活什么朝上吧。
只是,总觉得对不起老婆。对不起了老婆,我这就给你补点儿话费,这样我心里就不难受了。
又从抽屉里捏出一张充值卡,刮开,然后打通了家里的电话。
老婆刚起来,一听是我,惊奇得直哟哟:“这是咋了呀,大清早你可没给我打过电话呀。”
我逗她:“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你睡一块儿了,人家都说梦是反的,我想请教一下,你昨夜和哪个男人睡一块儿了。”
“当然是和你儿子啦……哎,这几天又想我了吧?”
“我是天天想想时时想,想得我的脑细胞都成雌性的了我……别光笑,找个笔,记几个号,我给你充一百块钱话费……别人送了我两张,我不能一个人全充了吧?”
老婆说:“是吗是吗,你真好……开开,把你铅笔拿来,你爸电话,叫我记东西呢……”
开开,我儿子的小名儿,我起的,*,张开,省得喂不活。
说完了顺序号和密码,我问老婆儿子又考试了吧,考多少啊。
老婆马上来气:“数学考了,98,错了一题。”
“那两分咋回事儿,不是一直一百吗?是不是特别难啊?”
“叫你儿子说吧……”
“开开,那题是不是很难啊?怎么错了啊乖?”我温柔得象我妈在叫她孙子。
“爸爸你好……是很难啊。”
小家伙儿真有礼貌,我更耐心了:“说说是什么题啊?”
“是一道大题啊爸。”
“有多大,有你眼珠子大吗?”我给儿子乱侃着。
“比我眼珠子大啊爸,是一大堆小花,印了一大片呢,还都不成行不成排,乱。”
“一大片小花儿?这是什么题呀?怎么要求的?”
“叫查清共有多少片小花……”
“乖乖,这一个一个查你都查不对啊?你查的答案是多少?”
“66个。”儿子委屈坏了。
天,这么多啊!
“正确答案多少?”
“67。”
哥的!这什么题啊,一个一个叫人查,太折磨人了。这是谁出的题啊,这不糟蹋我儿子的智力吗?
我安慰儿子:“你能查到离正确答案只差一个,也不容易啊,对了,能查个68也是不错的……不过呢,说实话,象这样的一个一个去查的题最简单了,怎么还能查错啊?人家主要想考你有没有耐心嘛。”
“可是我最烦查东西了。”
“烦查东西?你烦查钱吗?”
儿子嘿嘿地笑了:“不烦。”
“为什么不烦?”
“因为我喜欢钱。”
唉,我没词儿了,连一个七岁的孩子都说喜欢钱,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在北京狠挣啊?
“爸爸,‘才不是’是个词吗?作业里边叫用‘才’组词呢。”儿子问我。
“也算是吧。不过,你组个‘才是’不是更好吗?”
“可是,我已经组好了……”
这小子够懒的啊。我让他去叫老妈接电话。
老妈说这一崩子(阵子)你电话少了乖,又求主没有。我说求了求了,放心吧妈。我心里说,另一个年轻的女人让我信奉你信奉的那个神的对门儿邻居,你不会生气吧妈?
低着眉梢子听老妈好言好语地哄着感觉真好。只有在妈妈声音的翼护之下,你才会觉得你是多么地脆弱,多么地想回家,看着她脸上的皱纹,感觉时光的无情,感觉母亲的爱,宽过大海……
老妈说了一小会儿,意识到了什么,说,挂了吧乖,长途贵呀,你出门在外挣钱难呀。
还没等我挂呢,小灵通就响了——
看看,我就知道得给阿兰错误的信号,这不,早上也打了——
匆忙地给老妈说了个“有空儿再打”赶紧合上手机,抓起小灵通。
是蔷薇的!没想到。
“姓张的,你真狠啊你!”蔷薇第一句话就象根绳儿一样,一下就把我勒晕了。
“我狠?怎么狠啊我?”
“夜里做梦,你给我针灸,把我一身全扎满了!把我给疼醒了!”蔷薇的声音娇得如花露欲滴。
我哈哈地乐:“全扎满了?你的意思是,身体所有的表面吗?包括不是穴道的地方……我可没有这么狠,我心软着呢。”
“你真坏……结过婚的男人都坏……”蔷薇咬牙,鼻息听得清晰可见,让我心里好一阵躁动。
“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儿。”
“什么事儿?”我真记不起来了。
“给我针灸啊。不定什么时候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