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语四下里打量着:“别废话了,看着点儿有没有绿豆地。”
路两沿儿……桐树一棵接一棵,有足够的树阴让我免受夕阳的小晒。说实话,虽然我是农村长大的,但我并不是象书上写的那样什么我来自土地我热爱土地,我热爱太阳,相当年,它把我烤惨了。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不接,一接就是一块多,我给摁断了。这年月,没脑子的人越来越多,就象进厕所,总有些男入女厕女入男厕的事故零星发生,总是有人拨错电话。
走了好一段儿,寻摸了半天,没发现一块绿豆地。小语擦着额前的细汗问我:“你不是说漫山遍野全是绿豆吗?绿色植物不能算是绿豆吧?”
我哈哈乐:“我主要是把你逛出来玩玩,一开始就在骗你,你自己没理解出来,不能怪我。”
“怎么骗我?”
“我说‘漫山遍野’,我们这儿根本就没有山嘛……别拧别拧……”我躲闪着,“放心,一定能找到。我也闹不太懂了,以前漫……呵呵……漫田遍野的全是绿豆,这会儿咋这么少啊?”
“嗨!稻草人!”小语忽然拍着手欢快地叫了一声,用手一指——
前面不远处的一块什么地里,真就竖一个白呼呼的东西,是有点儿人形呢。
我们趟过一片棉花地,走过去——那稻草人,站在一片蕃茄地里,红红的蕃茄,熟得正盛。
我看着那一人多高、绑在一根黑呼呼的什么木棍上的的稻草人直摇头:“这位游客,你看这稻草人儿,可是不沾稻草的影儿啊你看,全是用棉花杆儿和破塑料布裹的,怎么看怎么象灵幡。”
小语用手抚着草人的木腿:“童话与现实总是有一段儿距离,我想象中的稻草人的确不是这样。但,我也知足了,因为在都市,它只能算是垃圾。”
“不过,咱们可以把它美化一下……”我弯腰在地里寻了些狗尾草、破碗子花,绕成把儿,让小语插在草人的腰间,一番小折腾之后,我们退后几步再看——虽说夕阳一照草人有了几分印第安人的滑稽,但真的别有风趣。
小语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果然生动了许多,你也算是个有心人,懂得稻草人苍白的心事。”
我手里捏着个个大蕃茄,看着小语,认真得直摇头:“你知道你的心有多纤细多敏感吗?你说的这些语言,真的让我这写文章的都羡慕呢。我的直觉是,虽然你从没认真地写过一篇文章,从你以前网上发的那些贴子,到平时你由体会而发的言论,都有很深的生命体验,而这,是一个作家写出好东西的必须品。”
“你是说,我也可以当作家是吗?”小语自嘲地笑着。
“是。”我咬了一口番茄,甜酸,就用嘴嗯嗯着示意小语也摘个尝尝。
小语敛眉看看我,伸手去摘蕃茄——
“哎!恁(你们)俩!弄啥哩!”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传来——
扭身一看,两个人正从地头走过来。
我笑:“完啦,让人家抓了现行喽!”
走在前面的是个小伙子,二十来岁,高高大大的,穿着辍满口袋的西式裤头,后面的是个女人,或者说是个女孩儿,身材小巧得折叠手机一样,别说,长得弯眉杏眼儿,挺可人的,只是神色忧郁,而且,大热的天,居然穿着件牛仔裤,也太爱美了吧?也不怕捂出一身的红痱子。
我迎上去,给小伙子简单说了我们在干么。
小伙子一边细打量小语一边笑着说没事儿,我以为是偷番茄的呢。
那女孩儿看着变得漂亮许多的草人儿,用一种很软的外地口音叫着小语姐姐,说你真懂生活呢。
小语冲她笑笑,用下巴一戳我,说全是他的美化。
我问男的:“这一片儿哪儿有绿豆没有?成块儿的?”
那男的啧了一下:“不好找吧?不说它多少钱一斤吧,种绿豆忒麻烦主要是,摘多少茬儿都摘不完的豆角子,这会儿都慌着打工,庄稼都捡省事嘞。要不是有事儿,俺这会儿还呆广州嘞。”说到这里,男的很幸福地看了女的一眼,女的低下头,看不清脸上有没有幸福的表情。
小语看看我。我提了提越来越重的旅行袋,问那男的能不能帮我们在村子里找个住的地方,可以出钱的。
男的又看看小语,很爽快地说住我们家都管(就行)啦呗,要啥钱哎。
第107章 使了个诡计,夜里回家找老婆
走在路上一拉呱儿才知道,这男的叫大梁,那女的叫玲,湖南人,他们在广州打工认识的,并谈起了恋爱。这会儿厂里活松闲,两天前,大梁就带着玲回老家叫爹娘过过眼儿。他所在的村子叫果子园,也是一个打工村,家里大多是一座楼房两个老人外加一群孩子。
天闷热得厉害,走到大梁家时,一身粘汗,水洗一般。
大梁家是一座楼房,上下十间。楼顶上居然也安了太阳能热水器。
我们进院时,大梁的爹正给一个小孩子打点滴,小孩吓得哇哇直哭。而一只公鸡正无聊地站在二楼栏杆的上,拧着脖子学全球第一男高音“怕瓦落地”发音。
我们被安顿在二楼,挺干净的一个房间。很大一个双人床,一个大蚊帐。多好的地方,却叫我为难。
晚饭还算可口,红的绿的心啊肝儿的很多的菜,估计全是为玲准备的。
但吃饭的时候,因为玲脸上的笑很少,所以气氛有点压抑。我真后悔来大梁家住了。
饭后,已是8点了。
小语低声说她想洗澡了,还没等我问大梁,玲拉住小语,说,姐,我想和你一块儿洗行不行?
小语疑思(迟疑)了一下,看看我,点点头。
大梁一看她们出去了,也不避我了,马上低声对他娘说,今个黑喽说啥也不能再叫玲和她一个床睡了。
她娘有点紧张地说那管(行)不乖?
大梁有点恼火地说,我说管(行)就管,接着打开电视机,找了个唱歌跳舞的台就跟着潇洒起来。
有点儿无聊。顺手掂起沙发上的一本破杂志,是本《打工时代》,哗哗翻了几页,一篇文章看得我眼瞪多大:《性压抑压坏了什么》。越看越紧张——文章说,夫妻间短期分离之后再来个“金风玉露一相逢”,那可以提高性能力和性趣味,但如果是长期的,没有规律的性生活,则会让性能力下降。最主要的是,长期性生活的压抑,会对人的心理上产生影响;甚至会产生心里障碍,产生“我还行吗”这样的疑问。而且,凡事不进则退,海绵体的充血量也会减少。虽然自慰可以缓解最直接的性需求,但却无法满足心理上的需求……看来陈述那家伙没胡侃呢
哥的,问题严重了,我这会儿可不就是没有规律和长期的性压抑吗?照这么说,我他哥今后的床上生活就会由“水深火热”搁浅成“清汤挂面”了?——脑子里冒出一个巨大的水龙头,锈迹斑斑,一拧,等了半天,渗出了几滴浊水……
这可不行!不行怎么办?和小语过一种正常的性生活?只怕一次过不完不是她死就是我死了,只能找老婆。何不现在就去找老婆啊?我现在的位置,离老家不过五六十公里吧?
我拿定了主意,并且,想了一个主意。
我马上到了院外,给志远打了个电话。
天躁热得灶膛子一样,莫非要下雨?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玲才从洗澡间里出来,穿着件蓝裙子。
灯光下,玲的眼睛灰蒙蒙,好象哭过呢。不会是给小语说了什么伤心事吧?我问她小语呢,她说小语刚开始洗。把我急得,她不出来,我的“欲望号”就不能起航啊。
大梁一看穿着裙子的玲,眼就亮了,上去就拉她胳膊,玲一甩,没甩开,让大梁半拥半抱地就亲热进一间房了,门一关——给我这个结婚男人留下了充分的单独思考的时间和空间。
我没闲着,又打了个服务电话。
又等了十几分钟,小语终于出来了。穿着白裙子,灯光下一站,静美得马蹄莲一样。要是能象大梁一样抱人进房间多好啊……瞎想什么呀,想想都犯法。
我悄悄按了个重拨键。
过了不到一分钟,我的手机响了。
嗯嗯啊啊地接了几句,我马上作出万分焦急这就急死状:“我得马上去趟新城,志远从深圳回来了,说有急事儿要见我。”
小语一愣:“这么晚了,怎么去?还回吗?”
我装作十分不情愿地说:“回来不回来不一定。但一定不会误了明天找绿豆。车,志远已经给我联系好了,一会儿就到村外,我先往外走着。”
小语黯然地点了一下头:“好吧,我去休息了。”说完,就上楼了。
站在院子里,看小语的背影,孤单得让人心疼。可是,谁又心疼我呢?
心底一声愧叹,我扬头小声对小语说:“把门关好。”
小语停下,轻轻回头,“嗯”了一声。
我一溜小跑出村,满头大汗地站在柏油路和土路相交的地方,跺了几下脚,觉得这两种不同的路更象是一对交融男女。
我等车。几十分钟前打了一个出租车公司的服务电话,如果守信,车会来的。
我看手机:9点半。
再看四周及天上,黑得鏊子底一样,分明是阴天了。可千万别下雨!
还好,等了不到10分钟,出租车就来了。
上车我只说了四个字儿:老城,快点。
车到新城,手机响了,是小山的。我说有事吗,小山蔫得滚水浇头的白菜心儿一样,问我能不能瞅空去工地一趟,有点儿事。我心里说,你小子又用到我了,嘴里说,我在外地跟踪采访,只能回去再说了。小山很谨慎地说,好的张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我边敲院门边看手机:10点半。
隐约,传来隆隆的机器轰鸣声。那是金老板在连天加夜地赶工地吧。
我边亲老婆便捶自己的腰——我不再压抑了,但负压力也会让人短暂地不舒服噢。
“黑灯瞎火的……你咋又回来了?”老婆用手抚着我的脸,用一种还没从惊喜交加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残缺不全的娇嗓子问我。
“我们到中原市采访,他们一班人吃过饭去按摩了,我就回来找你了。”我哄抬自己的品质。
“一百多公里呢,累了吧?”
“是累啊。我这样和你做……”我又在老婆身上晃荡了几下,“真是英雄不要命呢。”
“是不要命……还有点儿不要脸呢……”妻子轻轻地笑,“以后再做这事儿,我就说‘拿命来’……”
我哈哈地笑出声来,刚想冒几句酸词儿——
外面忽然一闪一亮,我赶紧从老婆身上斜滑下来——不会是有人在偷拍吧?
老婆咯咯地笑:“打闪呢,吓得你吧……不会是在外边偷情偷出的毛病吧。”
我的手在除我以外其他男人一碰就属违法的位置轻薄了妻子一下:“早知道你这样败坏我这莲花瓣儿一样的清白男人我就在外面放开量地偷啦。”
妻子说你真烦人,整身子却又奉献过来。
窗外又是一闪,接着是叽哩骨噜一串闷闷的远雷。
“打雷了。”老婆含糊不清地说。
我也没多想,调笑说:“古人说,打雷刮风下雨皆不宜‘拿命来’,其中,说要是在打雷的时候敢作那事儿,就会五脏六腑翻过来,性命不保。”
老婆全身肉一紧:“真的假的啊?”
我乐:“当然是真的,不过,只需一个简单办法儿就可保命。”
“啥法儿啊?”
“当然是再做一次啦,让五脏六腑再翻过来嘛……”
说着,我就把老婆打开成一朵夜来香,肆意作为起来……
突然——
第109章 绿豆好比相思树?
村后无人处。我追上小语:“什么大事儿啊?是玲的事儿?”
小语吁了一口气:“是,她说大梁*了她。”
“不会吧?她为什么自己不报案,而拐个大弯子告诉你啊?”
小语说:昨天洗澡时,玲告诉她,说大梁一直在追求她,当时她还拿不定主意。两个月前,她被一个蒙面人*了,她就把这一事实告诉了大梁,没想到大梁并不嫌弃她,她很感动,就接受了大梁的追求,但一直没把自己的身子给她,并在两天前跟着他回到了老家。而昨天夜里,玲经不住大梁的纠缠,和他发生了关系,她竟然发现,那个*者就是大梁!
“有铁证吗?”
“只是一句话。当初玲被人*时,那恶徒在得意时说了一句话,说是‘玩着你真得’,而昨天夜里,她听到大梁也说了同样的话,语气,完全一致,玲说,她到死都忘不了那种龌龊的腔调。”
“好吧,报案。”我拿出手机,拨了110。
报完案,我们去村后找绿豆。
暑气蒸腾,又闷又热,全无雨后的清凉。一动身上就是汗,挺反常的。
田间大多是高大的玉米,它们喝饱了雨水,抽了天樱,正喀嚓喀嚓拨节呢。
我说:“惩恶扬善,咱这也算是功德无量吧?”
小语:“是。”
“希望菩萨能因此保佑咱们平平安安。”
“菩萨只保佑不作恶的人。而作恶越多念叨菩萨就越多。”
“什么意思,我作恶多啊?”
小语笑而不答。
一阵小孩子的笑叫声从身后传来。
回身看,两个光着上身儿的小男孩正你追我赶地跑过来,更远处,是一个老太太。
我提议停下,问问老人。
老人走得很慢,背驼得厉害,挎着一个篮子。
我迎过去,问哪儿有绿豆地。
老人很奇怪地问找它弄啥,说前边,她就种了一块呢。
大喜过望。
我问:“大娘,好多人都嫌种绿豆麻烦,你怎么还种它呢?”
老人叹气:“绿豆能解毒啊,俺儿子儿媳妇儿都在南方一个啥厂打工,年数多了,开始掉头发啦,俺儿听人家说嘞,喝绿豆茶能掉头发的毒。”
说话间,一个小家伙呜呜地哭着跑过来,拽着老人的衣襟:“奶奶,哥哥又打我啦……”
老人给孙子擦着泪,叹了一口气:“唉,两个孩子都交给我,我都快七十了,还能招呼几年啊……”
老人灰白的头发,极象被人踏过几千遍的碱土小路的颜色。
我看小语,小语看我,心酸。
“一下雨草就成荒,虫就成精,薅草,还得逮虫……”老人说着,抬头看看天,用一条破毛巾在脸上抹了一下:“这天也改行市了,热嘞不对劲儿啊。”
我关切地说:“杂草打打除草剂,虫子打打甲胺磷,天这么热,你年纪又大,还费这事儿干什么呀?”
老人摇头:“这药有毒啊孩子,我这当娘的不能叫小孩再吃有毒嘞绿豆了。”
沿一条小路,穿过一道沟,到了绿豆地。
地头,小语弯下腰,细细地看着它们,不时伸手去触摸那涩涩的叶子。
豆荚子长满了棵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摘绿豆了。
“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绿豆吧?”
“没有。除了你种出的那两棵绿豆芽儿,我没见过成长状态中的绿豆。也是因为你种出的那两棵绿豆,才让我对这种很平常的植物产生了渴望。”
小语出神地看着满眼的绿豆,脸上全是汗。
“哎,你看这两棵绿豆,”我指着其中一株,“你看,它和这一棵离得这么近,你说,在这两株上面,会不会有两粒绿豆因为某个原因看到了对方,而象人一样相视相知相爱,并且渴望有一天在一起?”
小语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也许吧。我也……我们替它们在佛前求那缘分吧。”
我说,好,双后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天真热天真热天真热……”
小语笑出声来,脸上脖子里全是汗。
“哎——大刚二刚——过来招呼得给奶奶薅草!”
老人直起腰来,喊孙子,但那两个小家伙坐在地头柳树下玩泥巴,头也不抬。
小语:“走,咱帮大娘薅一会吧?”
我抬头看看太阳,刺得眼珠子疼,担心地说:“不行吧?天太热了,你受不了。”
小语说没事儿,就趟进去了,弯腰薅草——这丫头,真是天生的善良。
大娘慌得赶紧来劝回去,说别晒坏了我们。
装样子也得装一会儿啊。我一弯腰,汗就淌下来了,顺着手臂。
远处的树梢明明在摇动,但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玉米挡住了带来凉意的风。
刚拽了不到两分钟,我忽然看到小语身子一斜,赶紧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