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市长又召来市委办副主任,市府办副主任和秘书科长。他们分别领受了为市长写讲话,为市委副书记写主持辞,准备会场会标主席台座位牌等紧急会务准备任务。
下午,在完成了分配给我的任务之后,与预防专家田教授和卫校校长议定,再办一期电视专访和发布一期平安与预防信息。
第2天,仍是晴天,但有点热,欲穿单褂。气温升上来是好事,听说SARS病毒怕高温。
A市非典防治工作会议顺利召开,完成预定议程,10:30结束。
到防疫站落实昼夜值班事,开通疫情咨询电话,以夷陵通握于疾控副站长和疫控科主任手中,确保每日24小时畅通。
中午快一点,回家巴了两碗饭,随郑局长、局医政股长、疾控股长一起赶赴宜昌,参加市卫生局召开的防“非”会。会上最大的收获,是听了宜昌市防“非”专家组于教授《关于“非典”诊疗的几个问题》的多媒体课。于教授没一点高知架子,满口A市话格外亲切,使我的接受率格外高。
散会后,宜昌市局的两位A市籍领导执意挽留共进晚餐,婉言谢绝。随车到宜昌市疾控中心,采购消毒剂过氧乙酸,84消毒液及口罩,隔离衣帽手套。市疾控中心上下都动员起来了,人家加班加点到8点多为我们办货。
9:30返A市,吃了快餐,便回局召开市防“非”专家组成员会,排查福寺镇卫生院上报的一例可疑病例。这名女病号虽从疫区刚回,发烧、咳嗽,但其血象、肺部X线征象和用抗生素后有效等不支持非典嫌疑。乖乖,排了一回险。
晴热天很快过去,第三天即变阴,干风中,梧桐絮漫空飞舞,有点讨厌。
A市卫生系统市、镇两级院长、城区各民办诊所负责人、驻A市的中、省、宜昌市企事业单位职工医院、部队医院院长齐聚七楼大会议厅。参会者的头在台下排满大会厅,像满盘的黑珠裹子颤颤抖抖。A市的抗击“非典”战,靠的就是这盘“珠裹子”啊。
郑局长主持会。他身架大,口气大,声音大,特能镇住会场。
给了个好氛围,我中气颇足地传达宣讲了宜昌市、A市防“非”会精神,通报说明了A市目前的防治工作情况。
郑局长作重要讲话,布置了下步必须抓紧落实的六个方面的防治任务。
晚上,女儿自北大打来电话:为防“非典”,已被“囚”寝室中。因北大一名教师的老母从内蒙赴京治病,儿子到医院看望后,即被隔离。该老人已去世。
有人称下周为SARS恐怖高峰期。
狼真的来了?
2.那边硝烟未散,这里疫魔伸拳动腿
自4月20日起,中央电视台4频道开设《关注“非典”特别报道》,邀专家坐于4台接受观众咨询。伊拉克战事让位于“非典”防治。
此战开局不凡。卫生部长张文康、北京市长孟学农因领导组织防非不力,被免职,以平民愤以祭刀。
一早,我正在防疫站召开防治非典战前动员会,市府一老同志急报郑局长:有一自广州打工归来女子,回乡后即发烧、干咳,居然宿于市府第53栋4楼,还常下楼来到牌场上“够经”。老同志气吼吼地:“快呀,我们怕呵,你们快来查,把她弄走呵!”
派出扑疫队。队长杨泽深,老成持重,既有当卫生院院长的经历,又具多年临床经验。一行4人穿上隔离服及防护鞋、戴上防护帽、防护眼镜和手套。像刚从宇宙飞船上下来的太空人。
早有后勤药械队往车后行李箱装入过氧乙酸和手压式喷雾器。
看着他们一个个如企鹅般钻入“110”联动车,我感觉是我在送他们去堵枪眼。倘若那位女子真是非典患者,我的4位同事该不会染上那疫魔?
我的心嘣到了喉咙口。
刚回办公室,又得两件急报:
市农行住宅楼一从海南打工归来的男青年,对外人称“已患非典,坚决不上医院,死也要死在家中!”
第二高中一老教师的孙女突起高烧后咳嗽,而老教师的儿子媳妇刚从北京打工回来。
调扑疫二队、三队出发,分赴农行和二高。该不会又是“枪眼”?
4月22日,昏浊的老天终于忍不住,又下起了雨,伴以气温下降,真是个瘟天气!
市委市政府防治非典领导小组及办公室都已于昨日成立。市长吕英年任领导小组组长。张汉直副市长和我们郑局长等人都是副组长,我任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第一次领导小组会议上已决定了办公室组成人员(从市直有关局抽出)。办公室今正式运作。
北京某大学一鄂籍学生从医院病房逃归,其所乘列车车厢被整节抛锚于孝感。循此,我们组建一个严堵入口专班,由公安、交通、卫生等部门精兵强将组成,分兵把守于高速公路道口、318国道道口和A城火车站,严防死守,稍有非典嫌疑即予以隔离留验和扑疫消毒,哪怕是显微镜也看不见的一纳米病毒,也要倾全力把它斩尽杀绝于A市境外。
下午参加全省防治非典电视电话会,市委书记方大为同志和吕市长都在A市分会场全程参加,方书记指出:我市的关键是严防病例乃至病毒输入,这就要求我们对外出返乡和流入我市人员,像篦子样梳一遍又一遍,而且要像搞费税改革一样,对农户和居民户逐门逐户登记排查,遇有自疫区返乡或流入人员一律实行疫情监测。
我们一出会场,即到市防治办打电话,下任务,按书记要求予以周密部署。
总算在家里吃了一顿安怡饭(是防非战打响后,在家吃的最后一顿饭,也是没有接到一个告急电话、没有接待一个告急报告人的唯一一顿饭——整理时注)。
正看新闻联播,手机响了,郑局长通知:“老柳呵,迅速召集专家组会议,在市医院传染科会诊,职教中心送在那里的一名学生,高烧干咳,胸片上有阴影,这学生又接触过从广州打工回来的人。快点弄清楚,啊?”颇有节律的声音中,音轴似乎有点颤抖。
我浑身一激凌,平添一种即将投入战斗的兴奋、紧张,还夹杂着一丝恐惧。身披暮霭,穿过市医院办公楼、住院部铁栅门和放射影像科大楼,一眼瞥见传染科大门里,身穿白大褂、头戴护士帽、脸蒙口罩的医护人员匆匆进出,其间杂有几个灰黑身影,是急急抬床、抱被、扛棕垫子的行管后勤人员。
见此,才想到自己居然连口罩都没戴一个。自己懂得防护,但基于20多年前当赤脚医生接诊了数十上百的肺结核、肝炎而丝毫未受感染的“老黄历”和自信,平常特疏于自保。“这一河水不是那一河汤”,媒体上天天在警告,还是要求专家组成员武装一下哟。
市疾控中心的专家给我发了一个18层的口罩,扑疫队把整个传染科大楼彻底喷洒了一遍过氧乙酸。
我们一行11人忍受着眼睛的薰刺难受,怀揣着一颗紧张蹦跳的心,貌似威威赫赫实则孱孱弱弱地步入病房。面对卷曲于白色被套中的尖脸男青年,视面容和全身状况,听呼吸和肺部情况,旋即退出病房,快步穿出隔离区,经半污染区直入传染科过厅,坐在条椅上后,才长舒一口气。
详细了解了患者的流行病学历史和其它相关情况后,专家一致意见:留院观察,续作两次胸片,血细胞检验后,再作区处。
第一仗就此收场。实现了与非典嫌疑分子零距离接触的突破。
紧张也就是心底的紧张,场景和故事其实平淡无奇,突破也是乏味的突破。
3.魔影一晃,春水激荡
清早。市委大楼前。清一色的黑得发亮的桑塔纳一字儿排着,仿佛列队整装待发的将士。
有着一头乌黑的自然卷发,娃娃脸,双下巴,双唇紧闭,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文人模样的中青年男子,在手持皮色、公务员模样的俊俏青年之后下楼来,随公务员打开车门的右手臂钻入停在最中间的一辆“豪桑”的警卫座。他就是A市的一把手方书记。
“方书记,A城昨夜已死了一名‘非典’啊?”
“瞎说!哪里有什么非典?是一个重感冒,住在市医院。”
“铜市镇有一个从北京回来的打工的,说是得了非典一归家就死了?”
“乱传!别个死在北京,父母连夜往北京赶去收尸去了。”
方书记的司机也是个娃娃脸,逢人未语先笑,特召人喜欢,我们都昵称他为“友伢子”。
在今日上午8:30开始的市委常委会专题研究防非工作的A市最高规格会议上,方书记的开场白,就是转述他与他的司机的一段对话。自然,前面的场景是我基于平时的所见想像的。
“我的同志们啦,你们切切不可掉以轻心,稍有疏忽要死人的呀!”方书记扬起他那特有的双下巴,眼睛越过金边眼镜上缘,似乎凝视着很远的地方,继续强调道:“美国议会形成决议,非典肆虐期间,凡到过中国的美国公民,倘若染上了非典,回去一律开除美国籍!大家想想,形势严峻到何等地步!你们各位把其它工作放一放,包括招商引资,放一放不会出大拐,而这项工作一放,就要成为罪人啦!”
我腰里的手机又响了。办公室报:“公安局有人通报,百纺公司院子里有个人死了,在办丧事,据说是刚从广东东莞回来的!”
“市委市府领导小组由我来亲任组长,吕市长任副组长、总指挥。各有关局的局长、各镇(街办)的党委书记为成员,卫生局长老郑,老郑哪,你任我的办公室主任,啊?”
真不好意思,手机又在叫,好在它音量较小,我坐得距方书记较远。还是防治办:“棉纺织公司报告,该公司一女工自东莞归来已亡,可能是非典。”
顾不得方书记在讲话,我即向城区卫生院和市疾控中心下达“上门扑疫并速报流行病学调查情况”的意见,最后一次履行市防非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职责。方书记任领导小组组长后,相应地,郑局长任办公室主任,我也相应地感到肩上的担子轻了一点。
中午在一楼卫生食堂吃盒饭,半个小时里收到不少信息:
过氧乙酸、丙种球蛋白、口罩、84消毒液脱销;
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推荐的预防非典中草药,排队限购两份;
全国非典已涉19个省市区,死亡已达100例。
刚上楼,臀未及椅,座机“笛笛”叫,银洲镇报:镇东村在太原打工的男青年赵某,因同室已患非典早夭,今已启程归乡!
即电传银洲防非指挥部:渡口堵截,守株待兔,遇即隔离,流调(流行病学调查)。电传火车站、高速路口:堵截,先消毒(车辆、行李、空间),再施以隔离,流调。
得空翻《峡江晚报》,知中国军事医学科学院研制的治疗非典的特效药——ω干扰素,已被国家新药评审委员会审评通过,即将批量生产。啊,沉沉暗夜岂无尽?一线曙光正飙升。
今起,卫生局、疾控中心、市医院东城分院所有人员全部投入防非工作,从有关局抽调来的18名副局级以上干部也全部到岗。把这些人员集中到市医院大会堂,郑局长激情高昂地传达了上午的市委常委会精神。对防非办各位工作人员作了分工,还明确了三个单位的各自职责:防非办,履行领导、指挥、协调组织职责;疾控中心;是全市预防控制非典和消毒流调中心;市医院东院为全市非典可疑病例的定点诊治医院。
会间,时有“疫情”报告:
沙佛寺组织38名信徒自浙江普陀寺等地朝拜,曾穿过几个疫区,今晚将归A市;
寮亭区卫生局转告,A市荆岭镇一可疑非典病人已死,当地未报告,当地农民极为恐慌,十分生气,多呈惊弓之鸟状;
白镇中学一男生已高烧干咳两天,在镇卫生院发热门诊医治无效,此前该生曾与其自广州回乡的舅妈接触过;
宜昌市某旅行社组织的“夕阳行”团队,经广州、深圳等地,今返,涉及A市5人;
……
刚把上午接报的两起个案查明(百纺公司个案和棉纺织公司个案原为同一人,死于肺结核),又来了新险情,且呈集束之状,唉!这个该还守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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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魔较量(二)
4.一梭梭子弹射向浓雾密林
到防疫站检查疫情应急处理机制,启动SARS应急预案:消毒大队、流调大队、药械大队、卫生监督大队、疫情信息大队和后勤保障大队同时成立。全市防疫体系全部进入紧急状态,各大队有一支小分队随时待命、听候调遣上“险段”。
请拨防治经费的报告已上送多日,市财政局也来核实过需求,但因经费紧张,至今分文未拨。险情就是命令,无奈,只得将4月20日前职工靠推广痢疾疫苗和为企业职工、学生体检挣得的收入,用来购买防非药械服帽,这笔钱原本是拟发4月份职工工资的。
下午参加全国“开展爱国卫生运动推动卫生防疫工作”电视电话会,亲耳聆听了严肃、干炼的*副总理的重要讲话,亲眼目睹了这位据说即将亲自兼任卫生部长的国务院领导的迷人风采。国家开完了省里接着开,省长罗清泉和副省长蒋超良讲意见。省里开完后宜昌市接着开,市委书记郑少山和市长李佑才作了特有针对性的讲话,并且把爱国卫生与防非典有机结合起来,说到了我们这些卫生人的心坎上。
最后,我们方书记转过身来,从第一排正中的位置上,面对我们这些在A市会场参会的同志们,苦口婆心地家长式地动员他的各路诸侯:“防非已成全党全国的一项重大政治任务与中心工作。你们都要把工作重点转移到防非工作上来。对发烧干咳的农民,你们各镇各村要造册观察密切注视,就近就诊。要把派出所干警和镇政府机关干部组织起来,下村下组,挨家挨户排查外出返乡人员,一天一报。交通、公安、卫生要组成联合检查组,把住A市的各个入口,筛子一样严格排查自疫区归来和流入的人员,予以监测。其中有发烧的,要留验,以防不测。对各学校的学生,要发口罩、量体温,教会他们预防,同时要把住校门,严防外出返乡人员和流入人员进入,保护我们的孩子们。劝人们最近都不要出市,各镇也不要出去招商,探亲访友和旅游的,最近都忍一忍,算了,一切从安全着想。要重点防范宾馆、饭店、旅社等地。对外来人员登记排查,作健康体检,一有异常即采取措施。千万千万!”
方书记烟瘾大,见书记一颗接一颗地吹,臣属中的瘾君子也不甘示弱,不顾左右地腾云驾雾起来。闹得可视会议室云山雾罩,在我眼里看起来像是硝烟。谁说抗非典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指挥部里今日该我轮值。昨天指挥部下达的几道“疫情”个案堵查、流调、诊查令,陆续反馈上来:镇东村太原打工者闻风未归;沙佛寺信徒38人经查均无异常,亦无非典病例接触史;荆岭镇那位病人死于肺癌;白镇中学男生是重感冒;“夕阳行”团队经过三镇五地协查终于找到,分别落实了健康跟踪措施。
新一轮险情频发:
卫星路多位居民举报“小天使*”女服务员自疫区来,躺在里屋高烧干咳,不看医生,见了医生就藏;
香垸小区多名居民报告:三巷中段张某儿子“五一”结婚,将有很多在疫区打工的朋友到场贺喜,怕把冠状病毒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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