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肌肉扯了一下，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碎片，淡淡地说道：“那么，你现在明白了？”“可能吧。”他不说话了，把手中的玻璃碎片和女人的照片放在书桌上。他的动作非常郑重，看得出来，他非常重视她，非常在意她，非常珍爱她。他居然毫不顾及我的感受，他居然无视我的存在，他居然无此无情。翻手是云，覆手是雨，这就是男人的爱情。再一次沉默，死一般的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凝固了。
我讨厌这种沉默，我咬了咬嘴唇，打破了沉默，“DAVY，你为什么要对我隐瞒真相？”DAVY低着头，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如果不是HELEN的出现，你是不是想一直隐瞒下去？”
“不是，如果这令你难过，我很抱歉。”
“这不是一句抱歉可以弥补的。”
“对不起。”
“DAVY，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她？”
DAVY看了看照片上的女子，没有说话。我心底涌起一阵悲凉，我真是个十足的白痴。DAVY坐到椅子上，手撑着头，说道：“JUDY，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给我一点时间，以后我再跟你解释，我现在也不知道怎样跟你说这件事，我还没有作好准备。”他在赶我走，我看到了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我无足轻重，我不是她，我只是一个和她有着相似容貌的女子。同时我也看到了我的结局，看到了我的命运。我的眼眶湿了，但我没让眼泪流出来，我忍住了，让它在眼眶里打转，转过来，转过去，像一个哀怨的深闺妇人，想摆脱紧锁深闺的命运，但，无法摆脱。
“好的，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了。”
DAVY又说了句对不起，说得苍白无力。
多么可笑的“对不起”，谁都可以在伤害我之后，用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来打发我。我走到门口，停住了，背对着DAVY说道：“DAVY，我想告诉你，我不是她，我是我自己。”
背后静寂无声，也许他根本没有听我说话，我不知道此时他在想什么，没必要知道了。我走出了书房，走出了客厅，走出了别墅，走出了小区，走出了有DAVY的地方，走出了我曾经以为有爱、有快乐、有未来、还有幸福的地方……我拦了辆出租车，车上飘出一首伤感的歌：如果我逃不掉，男欢女爱的苦恼，可能是夜色太好，可能是我贪图一个依靠，不想再一个人飘。强颜的笑越来越显单薄，爱分明是圈套，步步险招，明知是深渊却往里跳。不想再一个人飘，不想再让寂寞追着我跑。
当我不再心高气傲，你将看到一种属于女人的潦倒和无可救药。
我的泪终于流了出来。
我知道，我和DAVY完了；我知道，我又一次被人欺骗了；我知道，我的感情又要流浪了；我知道，幸福从来都不会轻易降临在我身上。然而，我不知道，这样的流浪何时是一个尽头；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相信爱情，还能不能相信世间有所谓的真爱；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爱情在哪里，幸福在哪里……
我统统都不想知道了。
回到住所，感情的闸门打开了，委屈，沮丧，痛苦，失望，千般滋味，万般感慨，如潮水向我涌了过来，把我深深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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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错 了
朝来寒雨晚来风（四）
我看着窗外，淡淡地说道：“我们分手了。”SAM更加惊讶，不相信似的盯着我，问道：“真的？”“是的。”SAM一听，眼睛发亮，脸上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笑容，脱口而出：“太好了！”我一愣，盯着他。SAM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缓和了表情，抽了几口烟，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你们为什么分手？”我不想告诉他真实的原因，免得他觉得好笑：他娶了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而我却成了别人的替代品。我说道：“彼此不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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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我给AMY打了个电话，向她请了几天假。我和DAVY这种情况，去公司只会弄得彼此很尴尬。DAVY给我打过三个电话，我没有接，另外还给我发过三个短信，被我删掉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打过我的电话，也没给我发过短信了，他选择了沉默。沉默是金，沉默是最好的办法，你可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任由对方去猜测。
我也选择了沉默，可是后来，我忍不住了，我没有DAVY有经验，我不是他的对手，我赢不了他。我想给他打电话，我想听到他的声音，想听到他的解释，可我没有打给他，尽管我在手机上尝试了上百次，但是到了最后，我还是没有勇气拨出去，我不想把自己那一点可怜的自尊都抛弃。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DAVY不再拨打我的电话，不再叩响我的房门，不再呼喊我的名字。他似乎忘了我的存在，忘了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
我的世界安静得出奇，就连隔壁婉转的越剧这几天也没有唱了。我掉进了一个冰窟，寂静无声，冰冷彻骨。我忍受着DAVY的沉默，忍受着他漠然的忽视，忍得心痛，忍得心底泣血。然而我别无选择，除了忍受还是忍受，我不能哭着喊着要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来爱我。面对如此难以忍受的局面，我有些后悔听从HELEN的建议了，不该去揭开事实的真相，结果，如同剥了一个洋葱，把自己弄得泪流满面。即使当初的那种幸福是一种假象，也好过现在看到残酷的真相后绝望痛苦，至少在那种假象中我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在这种沉默中，我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DAVY并不在意我，并不爱我，他那些所谓的爱我的话都是谎言，他是说给她听的，他只不过把我当成了一个倾听的影子。
在这种沉默中，我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失落和茫然，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是继续留在这个城市还是回北京。留在这个城市没有什么意义了，没有了爱情也没有了未来。回北京呢，也同样没意义，同样没有爱情没有未来。我讨厌这种沉默，讨厌这种漠视，讨厌这种难以预测未知的煎熬，我像一头掉进陷阱里的困兽，找不到出口。我尝试着像以前一样用刺绣来平静自己波澜起伏的内心，然而拿起针，却无从下手。绣什么呢，我不知道，没有了爱，我的世界一片荒芜，没有了绿草，没有了红花，毫无生机。最后，针扎在手上，血流了出来，却不觉得痛，神经好像已经麻木。我想找“在路上”聊天，排解心里的烦忧，然而遗憾的是每次上网都没有遇见他，他的图像永远是灰色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不在了，他似乎和DAVY一样，也忘记了我。
忍得实在无法再忍了，我去了趟公司，我准备向DAVY递交辞职报告。我想DAVY也希望我主动提出辞职，依他的性格他是不会主动解雇我的，所以只能由我提出来。我走了，大家彼此眼不见为净，也不至于尴尬。那好吧，我就成全你，也成全我自己。一进公司我就感到了异样，同事们看我时神情古怪，特别是那个SUSAN，脸上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嘲笑，还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我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他们在看我的笑话。不过我对这些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是要走的人了，只要离开这家公司，大家以后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甚至可以装作互不相识。我没必要去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人，两片嘴唇长在他们脸上，随他们一张一合好了。我可以不在乎这些人，但是我不能不在乎DAVY。我害怕见到他，害怕面对这个我曾经爱过曾经给过我片刻幸福感觉的男人，害怕他一脸冷淡的神情，害怕他轻描淡写地告诉我他不爱我，他不在乎我，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我……总之，我心里有很多害怕，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也没有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来跟他道别，但是我已经来了，我没有退路。然而我的种种害怕都是多余的，因为我在公司根本就没有见到DAVY。AMY说他回香港了，也好，相见争如不见，见了只会更多尴尬。不过我心底还是涌起了一些遗憾，我没法欺骗自己，我其实很希望见到他，这些天里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想他笑的样子，想他说话的样子，想他拥抱我的样子，想他和我温柔缠绵的样子，想他和我在宓水河的情景，那似乎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我知道，我已无可救药，我已经爱上了DAVY，尽管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我还是爱他。可悲的是他并不爱我，他也不想再见到我，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躲避。我觉得自己太愚蠢了，不该再来公司的，其实对于DAVY来说，我要辞职的话，给AMY一个电话就可以了，他根本就不想再见我，否则他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回香港的。
我满心失落地把辞职报告给了AMY，让她转交给DAVY。AMY拿着我的辞职报告，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我，说道：“JUDY，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会真的和DAVY拜拜了吧，前两天DAVY脸色很难看呢。”
我没有说话，我没必要向她汇报我的感情。
AMY继续问着：“你们之间真没有挽回的余地啦？”
我还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AMY锲而不舍，“你想好了，真要辞职啊？”
我终于回答了她，“是的。”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即使你和DAVY在感情上没法挽回，但是在工作上还是可以继续合作的啊。现在竞争这么激烈，你去其他公司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好的位置呢。”
“我已经决定，你不用多说了。”
AMY耸了耸肩，说道：“那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只好把辞职报告交给DAVY了。”“谢谢。”“辞职后有什么打算，是不是找到新公司了。”
“我准备回北京。”我用一秒钟的时间作了去与留的决定。
AMY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说道：“不至于吧，除了DAVY，上海就没什么别的让你留恋的啦？”“北京有家公司对我比较感兴趣，所以就打算回去了。”
“你等到DAVY回来怎么样，他签完字了还有些手续要办。”
“他应该会签字的，没必要担心。”
“和老板谈恋爱真是件危险的事情喔。”
“你比较明智。”
“也未必，主要是我那位也不错，否则我也不会给你机会喔。”
“当初你对SAM也是这种想法？”
“对优秀的男人动点心又如何。你和DAVY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之间就翻脸了，是不是他还有别的女人？”“可以不回答吗？”“当然当然，我也就随便问问。真不等DAVY回来啦？”
“不等了。”
“那这个月的报销怎么办，不会留给我们当餐费吧？”
“打到我的工资卡里吧。”
“真小气。”
“有钱自然会大方。”
“待会一起去酒吧怎么样。”
“我不会喝酒，一喝就醉。”
“那就喝饮料喽，算是我为你饯行吧。”
“没必要这样吧。”
“说真的，和你共事这么久，觉得你人蛮好的，还真舍不得你走。”
我盯着她那张妆化得十分精致的脸，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笑了笑没说话。AMY不依不饶，“去吧去吧，不会这么不给我面子吧。”我只得同意，“那好吧，我请你。”
AMY笑道：“别把我看得那么小气，这点酒钱还是出得起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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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情
当五彩缤纷的灯光把夜晚装扮得暧昧迷离时，我和AMY去了新天地酒吧。
酒吧里拥挤喧嚣，灯光幽暗，音乐颓废，人影幢幢，烟雾缭绕，气味丰富，笑容暧昧，光影交错。有人在摇头晃脑地喝酒，有人在如痴如醉地调情……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给人从视觉到嗅觉都过于丰富的氛围，但我还是留下来了。我正要找座位坐下，被一个浑身酒气摇摇晃晃的女人撞了一下。我刚要指责她，定睛一看，那个女人居然是MAG，我不禁叫道：“MAG。”MAG一愣，摆正了身体，一看是我和AMY，也十分意外，淡淡地说道：“怎么是你们啊，好久不见了。”我也说道：“好久不见了。怎么，你一个人吗？”MAG点了点头，说：“是的。”
我说：“要不大家一起坐吧。”
MAG咧嘴一笑，说：“好好，我请你们吧。”
她摇摇晃晃地拉着我们在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AMY和我坐一排，MAG坐我们对面。我打量着眼前的MAG，她化了很浓的妆，脸上擦着厚厚的粉，看起来十分苍白，毫无生气，眼影涂得很浓，眼线画得很深，嘴唇涂得很红。身上的衣服穿得也很暴露，上身穿了件低胸吊带小衫，露出一大片白晰丰满的胸部，乳房若隐若现；我记得她以前胸部没这么丰满，也许是做了隆胸手术或者用了丰胸产品。AMY一直都瞧不起MAG，见了MAG这番模样，低声在我耳边说MAG怎么弄成这样子，是不是在做鸡，我给了她一个暗示的眼神，AMY于是笑而不语，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MAG看起来有几分醉意，慵懒地斜着身子，一只手撑着头，眯着小眼睛看着我和AMY，嘴角挂着自嘲的笑，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变了？”AMY笑了笑，没说话。我说道：“看起来好像有一点。”
MAG淡淡一笑，说：“人总是要变的啊，不过JUDY好像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漂亮，你是怎么保养的，真让人妒忌。”AMY一听MAG夸我而不夸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于是转移了话题，问MAG：“你现在怎么样？”
MAG嘴角一撇，说：“能怎么样，就这样，慢慢混呗。”
我问道：“你现在在哪家服装公司？”
MAG扬了扬眉，说：“我早没在服装公司做啦，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也没什么天分。”AMY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喔。”我给了AMY一个眼神，对MAG说道：“你设计的东西蛮不错的啊，SAM不是老夸你嘛。”MAG脸上浮起一丝苦笑，端起酒杯一干而尽。AMY问道：“那你，现在做什么呢？”
MAG抿了抿嘴，说：“能不说吗，个人隐私。”
AMY小声笑了笑，看了眼我。
本来我们三人的关系很一般，没什么交情，我也不知道AMY今天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想为我饯行。没想到在酒吧碰到MAG，AMY瞧不起MAG，MAG又不喜欢AMY，所以大家在一起并不痛快，别别扭扭。三人喝得不尴不尬，好在MAG有些醉了，没像以前那样行事。后来AMY的手机响了，她接完电话，说有个朋友找她有急事得先走一步。我知道是借口，与话不投机的人坐在一起喝酒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不过我没有和她一起走，留在了酒吧。
AMY一走，MAG的话就多了起来。
MAG喝了几口酒说：“听说你和DAVY好上了，是真的吗？”
我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隐隐一痛。
“你的运气真不错，好像每个男人都对你有意思。”
“我并没有什么好运气。”
“怎么没有，先是SAM对你大献殷勤，后来DAVY又看中了你。你呀，别不知足了，我连你一半的运气都没有，好不容易爱上了一个人，可人家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愁。“你喜欢的人是不是SAM？”MAG盯着我，沉默了片刻，说道：“是的，是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的。”
“你的直觉真准，他要有你这样的直觉就好了。”
“SAM不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MAG苦笑了一下，说：“告诉他了他会爱我吗？”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不试的话还可以留一点美好的幻想，一试就完了。他哪里看得上我这个乡下人，我既不漂亮也没有气质。人都说三分人才七分打扮，打扮得要钱吧，我又没钱，只好羡慕AMY她们天天穿漂亮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