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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看中的姨太太要舍得给才行。”老太太意味深长地说道，她头上的金簪摇曳着，在地上投下摇摆不定的阴影。
“行，只要老太太不是要吃了我，什么都行。”姨太太也别有所知地笑了，她伸手拢了拢鬓边的发丝。
“也让雪儿留下来听听，虽然说是新媳妇，也该学着办事了。”老太太看到了陈雪，对儿子说道。
“是的，母亲。”
言石和言澄亲自送母亲回房，然后大家才回到容厅商量事宜，陈雪一直在听，她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大事，感到既新奇又兴奋。
那晚她把所有人说的话都牢牢地记住了。
“你看着点，这是知府齐大人送给两位老太太的画屏，值不少银子，碰坏我看你拿什么赔！”秦荣和秦华正一个看着下人把礼品小心地抬进来放好，一个在账本上记录着。这几天都特别忙，言石交代他们不用去纺庄了，就呆在家里帮忙，因为两位老夫人的生日临近，许多亲戚和客户，甚至是官府的人都有送礼。天天进出的送礼和送钱的人络绎不绝。因为两位夫人说今年要热闹点，所以言石和言澄请人写了很多请柬。秦府没有人做官，不过纺庄每年的上贡数目不少，而且质量不错，上头还指名称赞，每年都指定要秦家纺庄的布匹。还有每年的“领织”，秦家从来都不拖欠，依时完成。所以官府的人和秦家的人关系很好，答应一定赴宴之余还各自送上厚礼。
家里到处都是忙乱的景象，连言箜也暂时不出诊，留在家里帮忙，家里除了孩子和两位老太太，大家都忙了起来。端婶一天进出十几二十趟，人来人往的，连饭都不能按时吃，晚上的灯常常是子时才熄灭。
到了两位老太太生日的前一天，大家送的礼物都差不多了，秦荣和秦华整理好账本和礼物，准备给老夫人过目。
老太太吩咐把所有的礼物都摆在容厅里让大家一起看看，因为秦荣回报说今年的礼物特别丰盛，所以想大家都看看，权当开开眼界。
“回老太太的话，今年送的礼物一共有一百二十三件，贺仪是两千七百两。”秦荣看着秦华手里的帐册回答秦老太太的问话。
“是两位老太太合在一齐计算的吗？”李夫人在一旁插嘴问道，她站在姨太太的身后，看道这么多的礼物眼都花了。
“是的，二夫人想听分开计算的吗？”秦荣恭敬地回答李夫人的问话。
“这……”李夫人不敢作声，偷眼看看两位老夫人的脸色，见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胆子大了些，“是啊，你把两位夫人的礼物分开说一下。”
“老太太的礼物有五十七件，贺仪是一千二百两，姨太太的礼物是六十六件，贺仪是一千五百两。”秦荣细细翻阅帐册，小心地回答道。
两位老太太的脸色同时变了变，大家都没有察觉，秦荣的话说完就不再出声，和秦华肃立再一旁等待吩咐。
“我记得，前两天我去看的时候，老太太和姨太太的礼物是一样，只是老太太的贺仪比姨太太的多了点，今天听起来，可能是那天我看错了，其实都一样，过生日大家都替老太太和姨太太高兴。”林夫人见气氛不对头，只好开言说道，她看着老太太的脸色，知道老太太不高兴。前两天她和老太太略略看过礼品，知道那个时候是老太太的礼物比姨太太的要多。现在这样，旁人不征调，老太太和林夫人心里都知道，肯定是姨太太让娘家的人多送了，而且都是贵重的礼品，要把老太太比下去。
“是啊，也是为了热闹热闹而已，礼物贺仪都是别人送的，我们自家什么买不起，就是别人赏的脸罢了。老太太，你看，这些东西里面，哪些你喜欢，尽管挑，我这就让人送道你房里，我们是姐妹，不要和我客气。”姨太太满面春风地接过林夫人的话，笑逐颜开地对老太太说，她亲自奉茶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勉强抿了一口 ，就放在桌上，“也对，生日嘛，年年过，来来去去都是些一样的礼物，我见多了，吩咐他们不要送那么名贵的礼物，说了也白说，还是照样送，嗯，谢姨太太的好意，我的也多的是，屋里摆不下，已经让言石媳妇给我往另外的屋子腾挪了。”
“老太太说得对，前两天我也交代子侄和我娘家让他们不要弄些什么虚招来，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可他们说人老了，过生日是件大事，礼物可马虎不得。”李姨太太依然笑容满面，她的笑很甜，每个见到的人都想起刚刚才吃完的椰子糖。
“姨太太谦虚了，看看这些，都是些稀世珍品，三尺高的海底珊瑚、半个拳头大的珍珠，这些个，我们就是有钱，也没有地方买去，我们这回，真是开眼界了。”老太太虚应着姨太太，手里轻轻转着碧玉手镯，这个手镯是老太太的大哥送的，价值五百两银子。
“老太太过奖了，只是娘家的子侄随便送的，回头我把礼物分开，送到大家的屋里，大家不要和我客气。”姨太太挥挥手说道，她的笑容没有挥掉，反而更浓了。
“也罢，石儿、澄儿，说说明天你们怎么安排。”老太太没有瞧姨太太，对儿子问道，她知道这个回合自己输了，再纠缠下去只会让姨太太更加得意，她不想让姨太太继续这个样子在她面前。
言石和言澄拿出一早就写好的单子念给老太太听，大家都注意到，姨太太的笑容一直都保持着，直到离开这个屋子。
“大嫂，今天你辛苦了，我看你来来往往地几乎一会也没有停，你歇歇，这些寿礼让我来点算好了。”李夫人扶着林夫人，微笑着说。 刚才的寿筵热闹非凡，两位老太太都非常满意，几乎大家都开怀畅饮，言石高兴到喝醉要拉着弟弟唱歌，要不是秦华力气大，把言澄的嘴巴盖住，他就要把一批货物廉价卖给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客人了。孩子们也借这个机会痛饮一番，结果除了几个大的，一个个连菜都没有吃上多少就回自己屋去睡觉了。
林夫人和李夫人都忙着招呼客人，不过大家注意到的更多是林夫人，因为她身边有个得力的助手，端婶。端婶的口才了得，她说的话比林夫人要多好几倍，李夫人在后面根本就搭不上话，最后只能看着端婶说话，只有吩咐丫头给客人倒酒的份，她忍到最后，等到最后，老太太和姨太太竟然说端婶今天太辛苦，各自赏了她一两银子和一匹布，大概老太太们喝多了，没有注意李夫人，没有人提起她。林夫人也没有得到老太太和姨太太的奖赏，她觉得自己做了分内事而已，她还想着等大家散了还要去清点寿礼。
等大家都散了，林夫人就提出自己留下清点寿礼，端婶自然要留下，李夫人也说自己不累，要帮忙，她对刚才那幕可是记得很牢。
“这样啊，也行，我也不去歇着，我坐坐，你有什么不行我可以帮忙，没有收拾清楚我不安心。”林夫人想了想，自己也确实累了，就顺着李夫人的意思说。
“端婶，来，你来帮我。”李夫人没有让自己的丫头随身帮她，而是呼唤站在李夫人身边的端婶，后者正准备给林夫人捶背。
“不用你捶了，快去帮忙吧。”林夫人开言说道，另一侧的云彩就赶上帮林夫人捶背，林夫人累了，虽然说是坐坐，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养神。
“咣啷、咣啷、咣啷”几声，惊醒了林夫人，她慌忙睁开了几乎要睡着的双眼，寻找声音的来源。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站了起来，看到几个花瓶和一个屏风摔倒在地，屏风已经被丫鬟扶起，只有花瓶已经破碎，散成片片瓷片在地上打转地躺着。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些花瓶都是很名贵的，姨太太特意交代今晚就要装好给她的，现在怎么打破了？”林夫人惊怒了，她之前就说过要小心，没想到还是有寿礼被打破，还是姨太太特意交代的，这下子她怎样向姨太太交代，明早她怎么和姨太太说，难道说自己很累，所以没有点数寿礼，任由寿礼打破了？当然，她也必须这样做，李夫人亲自说要清点，现在她自然也逃脱不了责任。
“端婶，我说了，要小心，你怎么还是把花瓶打破了？你要知道，这是姨太太亲自交代要包好送到她屋里的。”李夫人冷冷地盯着端婶，她捡起碎片，递到端婶眼前，她要看端婶还可以怎么解脱，就算林夫人要 保她也保不了，只有她一人站在碎片的旁边，她要看着端婶出丑，要看林夫人怎样处理她最亲近的陪房，老太太们也不在，要求情也无从说起，等到明天，一切都迟了。
“我很小心，可是刚好有一只老鼠跑过，小岱看到的，不是我。”端婶安然说道，她看着站在边上的小丫头对李夫人说。
“小岱站在那里，和她有什么关系？你别想狡辩！”李夫人的眉毛拧了起来，她不会允许这个机会溜走，她要好好治治端婶，她要让人知道，她是这个府里的二夫人。
“回二夫人的话，我是站在花瓶旁边，可是我没有碰到花瓶，要是我碰到花瓶，我最多碰倒一个，剩下，我会拼了命抱住，绝对不会让花瓶继续往下倒！我平时怎么办事大家都知道，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端婶猜不到李夫人的心思，但是她直觉知道李夫人不会让她好过，她看到刚才自己领赏时李夫人的脸色，她惯会看人脸色，虽然看不起李夫人骄横无理的样子，她也没有忘记，李夫人也算是主人，自己是下人，当中的界限不可超越。
“现在你说得倒轻巧，这些花瓶少说也值过千两，就你一个人站在那里，你怎么说也行，只要你想好怎么赔就行，哼。”李夫人把碎片摔在端婶身上，她算准了，无论端婶再怎么说，这次她都要负责，李夫人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我不敢说自己没有责任，可是二夫人站在那里，你也没有看到，小岱因为躲避老鼠就小跑到这里，她可能不小心就碰倒了花瓶。小岱刚才的确在这里，她是听到花瓶摔倒的声音才跑回去的，她个头小，这些花瓶又那么高，把她的身影遮住了，二夫人站在那里自然看不见她。”端婶的心里有点慌乱，她表面故作镇定，想起刚才的情形。
“小岱，端婶说的是不是，你怎么看到老鼠也不言语一声就到处跑，是不是？”林夫人转而瞪着站在一边的小丫头，小丫头已经吓到浑身发抖，根本没有听到林夫人问什么就双腿发软‘扑通’跪下，“夫……夫人，人，不是我，是老鼠，我，看见老鼠，……老鼠。”
“小岱的裙子湿了，大夫人。”虹梦轻声地说，她眼尖，看到小丫头因为恐惧，居然把裙子尿湿了，地上汪着一滩水迹，小丫头自己毫不知情，还在一气地磕头认错。
大家知道的确是有老鼠经过，至于是不是象端婶所说的那样，现在谁也不敢说，因为小岱被吓到只会磕头，连林夫人叫她起来也听不到，还是一个劲地磕头，嘴里不停地请林夫人饶恕自己。
林夫人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叫人先送小岱回房，等明天再查问。
林夫人让人收拾好花瓶的碎片，等到天明再请人来看看可不可以修复，至于端婶，林夫人让她带人去收拾其他东西，寿礼由自己和李夫人亲自点算。
第二天两位老太太知道后都没有说什么，老太太还说小丫头因此被吓坏就造孽了，还叫人送了几串钱和果子给小岱，端婶被林夫人扣了一个月的月钱。小岱过了好几天还是一见到林夫人就猛的磕头认错，看了就让人心酸。林夫人自责那晚太过严厉对小岱，李夫人却装作不知道。
李夫人知道处理端婶的结果，心里更加憎恨端婶，只是面上不便流露，她都记在心上，等待日后有机会一并算帐。
第十二回
求功名仲凌赴省城 为争气紫苏进染坊
端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李夫人，不过她记得自己的身份，往后更加小心处理和李夫人之间的关系，她很心疼被扣的月钱，但她不会开口求林夫人，因为这是当众处理的，她不会让林夫人难做，月钱是经过帐房，林夫人很少干涉，而且那晚老夫人和姨太太打赏的钱足够抵消她的损失。
寿筵过后大家都疲累不堪，特别是林夫人，除了要收拾好家什还要处理一些回礼的事情，虽然说有陈雪帮忙，林夫人还是觉得事情太多，处理完毕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正是夏末秋来之际，家里没有什么大事，她趁机好好休息，一些琐碎事就交代陈雪代为处理，
正是夏末秋来之际，仲凌准备进省城去应试，他平日里很看重自己秀才的身份，去书塾总是记得和同是秀才的几个同窗坐在一起，现在去应试，他知道到场的将全是秀才，自己的身份不再特殊，他知道自己不考中举人，就要再等待三年的时光，他不会允许自己再等上三年再给自己冠上举人的名称，他志在必得。
秦言石亲自过问儿子的行装和行程，除了仲凌自幼随身的笔中和笔上两个书童外，还派了两个深谙世事的老仆跟随。仲凌骑一匹在家里养大的灰马上路，其他人则是骑着青驴跟从。至于银两，随身带的并不多，因为路上有的是钱庄，只需要把银票带好就可以了。
这晚从书塾回来，意外地看到端婶站在门口处等他，说他母亲吩咐要他去她房间里吃饭，不用去饭厅和大家一起吃了。
仲凌有点奇怪，不过也很快把书包等东西放好，和端婶一起去母亲的房间里。
林夫人已经在房间里预备了丰富的菜肴等待儿子，而且菜肴都是自己亲手做的。端婶已经告诉他，为了和他吃这顿饭，就连平时很少离开母亲身边的妹妹霁凌也跟着老夫人去吃饭了。这让仲凌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家里的孩子很少会受到母亲这样的待遇，即使是大哥哥当日娶亲也不曾有过。
“孩子，你就快要离开家里去考试了，我们娘俩也很久没有好好地在一起说说话了，今晚我做了几个菜，我们好好说说话，来，快坐下。”步入母亲的房间，还没有看清楚，母亲已经在门口候着他，亲手拉着他坐在饭桌旁。
“怎样，我也很久没有做过这些菜了，记得你爱吃，也许不对你的口味……”林夫人温柔地看着儿子，把菜夹到他的碗里，轻声地说。
“母亲今天做的菜有点咸，不过还是很好吃，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母亲做的菜了。”仲凌端起碗，眼看着母亲，同样轻声地说。
“虽然常年在家里，可是家里的事情也多，我整天在打转忙着，霁凌小，老是跟着我还好，可是你们兄弟几个，我几乎都没有照料到。”林夫人歉意地望着儿子，停下了筷子。
“孩子，娘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想着要好好地看看你。听到你要离开家里去赶考，心里想着要和你说说话。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小心，虽说我对你们不曾怎么用心，但总算是在家里，有大家照料着，我不用太担心，兄弟姐妹之间即使有吵架，也还是兄弟姐妹。到了外面，自己要经心，不要什么事都靠笔上他们，好不好，你是少爷，他们还得看你行事，至于年叔和丰叔，他们是老经验，倒要多些听他们的话，不要太固执于自己的少爷身份。”林夫人伸手整理仲凌略微歪斜的衣领，拍拍衣领，停了停，“最重要的是，无论考得怎样，考完了就回来，让宋世伯给你留心放榜的消息，不要留在省城等。我知道你爹一直指望你考中功名，让家里可以光辉光辉。这也是我今晚只和你一个人说话的原因。”
林夫人突然伸手抚摩儿子的头发，轻轻地，一下又一下，“你爹在，我就不方便说。考乡试的人多，比你聪明比你好的人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你这次去考，考中固然是好，考不中也就算了，我们下次再考，实在不行也算了，我们家不缺你这个举人的头衔，读不了书，就跟你爹去做生意，头衔不是老先人挣下来的，也没说一定在你身上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