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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日本领事大久保又来了。”
“就说我有事，不就是死了几个人，犯得着来得这么勤。”锡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既然秦宇要做这个出头鸟，那便让他来做好了，面对日军还如此强硬，比起旧军中大多数的软骨头，无疑是要强多了。若是朝廷多些这样的年轻人，满人的江山也不会衰微到如此地步，可悲的是在日本人的压力下，恐怕最终还是要给秦宇一些惩处。不过眼下有鼠疫这档子事，锡良决定将这件事往后再压一压。
85章 冰释前嫌
“道台大人，京城那边还是没消息吧？”伍连德看着于泗兴疲惫的从门口处走进来，只是见于泗兴的神态，也知道事情没有好转。
“这件事干系毕竟太大了些，我看估计要到年后才有决议了。”于泗兴嘴上如此说，其实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平时道台衙门有无数是非，此时却门可罗雀，这几年越来越热闹的哈尔滨此时街道上人少得可怜。各国领事馆均是闭门不出。
于泗兴让人拿了一壶酒和两个杯子过来，“来，伍医官，咱们今天一罪方休。”
“再过一两天就要过年了，于大人不在家里多陪陪家人，和我来喝什么酒。”伍连德道。
“现在谁还有心思过年啊，能过伍大人一起过年，也算是件幸事。”于泗兴苦中作乐道。
“于大人，伍大人，洮南秦大人的电报。”忽然门口的衙役惊声跑了进来。
“什么事？”眼下于泗兴也没心情去责怪衙役的失态。
“大事，出大事了，秦大人说要在洮南焚尸！”衙役的话让伍连德和于泗兴悚然一惊，双方各自难以置信地对望了一眼。眼下焚尸成了最后的自救手段，但没有朝廷的旨意，无论是于泗兴，还是伍连德都不敢走这一步。
“什么？你再说一遍！”
“秦大人致电总督大人，决定明日在洮南坟场公开焚尸。”衙役又说了一遍。
于泗兴手快，两步上前，从衙役手里抢过电报，快速扫了一遍，整个人怔在了那里，良久才叹声道，“好一个秦宇，老夫不如，老夫不如！”
伍连德看过秦宇发给锡良的电报之后也是久久无言，现在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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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这事要是瞒着姑妈，回头她非得剥了我的皮不可。”程明看到秦宇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交待一些事务，俨然是在交待后事一般，不由心头一酸，想到三姑对秦宇以前的溺爱，这会要是秦宇真染上了鼠疫，程明都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这事还说不准，大夫不是也说过了，不确定吗，我看这些事还是以后你自己去说。”
“那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算了，由他去吧。”秦宇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今天咳敕得更加厉害了，还发了高烧，整个人病恹恹的，提不起一丝精神，和那些鼠疫患者前面几天的症状颇为相像，由不得秦宇不往别处想。
“陈小姐在吗？”秦剑在王玉海的带路下，找到了陈心怡和她三舅家的住处。
“心怡在屋子里面休息。”陈心怡的三舅听到敲门声，半开着门，从里面探出头来。
“我是秦大人的堂弟，过来找陈小姐，有话要告诉她。”秦剑一脸着急地道。
“心怡自从前天回来之后，就没笑过，好端端地怎么就弄成这样子了，要是你家大人看我们小户人家不过来，这门亲事，我们也不会高攀的。”陈心怡三舅说了句气话。
“事情不是陈小姐想的那样，堂哥不让陈小姐去军营也是为了她好，你让我去见她，见了她就能说清楚了。”秦剑着急地道，“要不然再过一两天，说不定就没那个机会了。”
陈心怡三舅犹豫了一阵，还是放秦剑进了屋子。
“心怡，秦大人的堂弟过来找你，说有要事。”
陈心怡坐在窗子边，身子丝毫没动，脸色木然地看着玻璃窗子外面，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没有魂魄一般，比起前些天的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一大截，脸色苍白。
“陈小姐！”秦剑一连叫了几声，陈心怡才反应过来。
“其实堂哥这么对你是有原因的，他，他得了病，现在大夫也不知道到底是风寒还是鼠疫。”秦剑说的时候又犹豫了几下，终究还是决定讲出来。在他们看来，秦宇若是就这样走，未免也走得太孤单了点，至于陈心怡，若是不能跟秦宇在一起，是没什么地位的。
陈心怡有些凝滞的眼神中陡然有了些生气，陡然看向秦剑颤声道，“秦，秦宇沾染了鼠疫？”
“不清楚，这两天咳得厉害，还发了烧，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让进去，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没个人照顾，就算不是鼠疫，好生生的人恐怕也经不起这么折腾，虽然要求过份了些，陈，陈小姐你不妨去看看他。堂哥一直不让我们跟你说，我这也是偷偷过来的。”
“我现在就去。”陈心怡陡然站起身来，眼眶泛红，晶莹的泪珠子无法抑制的直往眼眶外涌。
“他现在不在军营，坟场今天焚尸，堂哥去坟场了，我在门口准备了马车。”秦剑看到陈心怡失态跑出门外，连忙在后面叫道，看着陈心怡毫不犹豫地钻进马车，秦剑不由感慨，秦宇说得不差，陈心怡这个女子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实则内心刚烈得很。
洮南南边的坟场，这段时间已经堆积了上万具尸体，这些尸体累积成了一座座的尸山，堆在里面已经有不少开始腐烂，只是由于气温低，再加上又上刮的北风，站在北面，不怎么闻得到那让人有种强烈呕吐欲望的恶臭。
“眼下形势已经严峻到了这种程度，不用什么前戏了，淋上煤油全烧了，这么多人，估计一两天也烧不完。要是我的运气不好，病发也就这几天的事。到时候也在这里火化，做人总归是要公平一点才行。”马车内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声音有些虚弱地道。
“大人！”丁成，王玉海，靠得近一点的杨兴，李承文，田和霖等人纷纷下马跪拜在地上，声音哽咽。后面的士兵此时大多已经知道秦宇的情况，纷纷跪拜下来。
陈心怡赶到坟场附近时，只看到成片跪拜在冰冷地面上的士兵，顿时鼻子忍不住一阵酸涩，同时，心里也有着一丝骄傲，除了秦宇，她还没有看到过有谁能得到过将士们如此的拥戴。
马车穿过跪拜的人群，陈心怡下了马车，一步步走近秦宇所在的车子。
“秦宇。”陈心怡在车厢旁边站定身体，轻唤了声。
“心怡，是你。”秦宇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秦剑和程明那两个混蛋？”
“别怪他们，是我自己要来的。”陈心怡抹着眼角奔涌的泪珠子道，脸上闪着一丝幸福的光芒，“你都占了我的身子，让我这辈子还怎么嫁人，想这样撇下我一个人走，我也不会独活下去。”
“你，哎…。。”秦宇不知道该说什么，许久之后，拉开马车的帘子，看着陈心怡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比以前清减了不少，秦宇跳下马车，解开身上的披风，披到陈心怡身上，看着远处熊熊烯起的大火吞噬着尸山。
86章 最后一面
说也奇怪，自从陈心怡来了之后，秦宇的病情居然出现了一丝好转，这点转变让所有人欣喜若狂。到目前为止，染上鼠疫的病情无一不是越来越重，直至死亡。病情有反复，说明有极大可能秦宇并没有染上鼠疫。
坟场的尸体还在燃烧，大火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丝毫没见停歇。
“大人，好消息，昨天死亡的人数下降到了一百八十人！”田和霖得到最新统计出来的数据，第一时间赶来向秦宇报喜，自从鼠疫爆发以来，单日死亡人数还是第一次出现下降，刚好是出现在焚尸之后。
“哈尔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秦宇问道。
“那边死亡和染疫的人数又有上升。”田和霖一脸喜色，焚尸秦宇的举动无疑触动了无数人的神经，可谓是把自己一生的前途都压在上面了，不过一旦押对了宝，获得的利益也是惊人的，从今往后，将无人不知东北有秦宇这么一号人物，在关键时刻铤身而出挽救了整个东北的危局。
“看来焚尸还是有作用的。”秦宇点头。
洮南公共坟场的尸体被烧完之后，接下来的数天时间里，洮南在焚尸之后，每日死于鼠疫的人数日渐减少。虽然每天仍然有人死去，不过跟以前每日活在恐惧当中相比，此时能看到希望无疑是最可贵的。每天染疫的人都在减少，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便不用再害怕这场该死的灾疫。
洮南焚尸前后的对比，立即让东北其他地方民情风起云涌，纷纷上书朝廷，要求焚尸。焚尸虽然有伤天和，但跟活着的人相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总不能为了已经死去的，把大家的命都送了吧。
眼下焚尸成了灾疫中唯一救命的稻草，地方上凶猛的疫情由不得朝廷再犹豫，之前朝廷也是担心焚尸是否真的行之有效，否则既担上骂名，又毫无用处，岂不是亏大发了，既然有秦宇走出第一步，后面有人跟上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秦大人，你来了？”躺在病床上的王启清看到秦宇时，顿时有些激动，病态的脸上有些浮红，“前段时间听说秦大人你也差点染上鼠疫，现在没事，真是老天开眼。”
“王先生，你病得这么重，就不要起身了，就坐下说话。”秦宇连忙按住想要起身的王永清。
“王先生好好休养身体，这几个月的时间鼠疫闹得太凶，整个洮南的建设差不多都停滞不前，等王先生病好了，还要再度挑起洮南的建设重任才行。”
“秦大人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佛渡有缘人，药医不死病。我活了半辈子，身无牵挂。唯有子良，印元那帮学生放心不下，还请秦大人务必帮我照顾那批学生。”
王启清道，王启清的学生有几个是在洮南招的，有的是焦作路矿学堂那边推荐过来的，加起来一起有十三人，有四个死在了鼠疫中，现在只剩下九人，和王启清一起参加过长洮公路的修建，有一定的实践经验。
“王先生放心，他们都是建设洮南的有功之臣，只要我秦宇还在，绝对亏待不了这些学生，愿意留在洮南的，洮南还有不少路要修建，优先请他们担任工程指挥。愿意继续深造的，国内不管是哪所学府，就是想去留洋，学费我也包了。至于那几个死于鼠疫中的，家中父母愿意搬到洮南来的，我优先给予安置，分给田地，不愿意来洮南的，也按士兵阵亡抚恤的标准，把钱寄到死难者家属中去，王先生你看可好。”
来之前，秦宇已经听大夫介绍过王启清的病情，知道王启清此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王启清此时还不到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其在建设上的才能出常出色，想不到年纪轻轻，刚要在洮南做下一番事业的时候，就要离世了。
“好，好。想我王启清苦学二十余载，略有学识，却四处碰壁，常常感叹报国无门，一生所学毫无用处。直至在洮南遇上大人才有一展所长的机会，只可惜老天给我的时间太短了。子良，印元，能在秦大人手下做事是你们的造化，做人不能忘本，今日受了秦大人大恩，以后一定要报达秦大人的知遇之恩。”王启清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又向旁边站着的席子良，肖印元两个学生吩咐道。
席子良，肖印元两人泣不成声的点头称是。
“老师！”看着王启清逐渐幻散的眼神，席子良两人悲声跪了下来。
秦宇叹了口气，从屋子里退出来，向等在屋外的学生道，“呆会我让人送一千银元过来，你们将王先生的后事好好操办一下，另外再留下一个班的士兵，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尽管开口。现在洮南的鼠疫已经过去，我破例让你们进行土葬，不必火化尸体了。”
“多谢大人。”剩下的几个学生感激地点头。
这段时间出现了太多的死亡，王启清的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卡尔先生，即使在这几个月没开工的时间里，我也照样支付了你薪水，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看到关于洮南的规划有丝毫进展，也许我是时候考虑将停止支付给你的高额薪水了。”
“不，不，秦大人，并非我们不肯做事，洮南的情况你也清楚，鼠疫闹得那么厉害，连门都不能出，我们也是没办法。”卡尔连连摆手，靠着秦宇这几个月支付给他们的薪水，卡尔还有两个朋友的生活一直过得不错，清朝的消费并不高，三五块大洋一个月在洮南便能过上不错的日子，更何况他们周新都远不止这个数。好酒好肉吃着，要不是有鼠疫，没事还能跑到长春那边的妓院去放松一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洮南这个地方还是落后了些。但卡尔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来之不易的高薪的。
“按照你们英国人BOSS的习惯，恐怕没有谁愿意支付高昂的薪水白养几个月的员工，不过这笔钱既然我已经出过了，后面要是再有什么让我不满意的地方，我会随时解雇你们，会城市规划，修建完善下水道体系的人很多。”秦宇提醒道，之前忙着在安置灾民，洮南确实有些脏乱，环境不怎么好，秦宇呆得也不是很习惯，闹了次鼠疫之后，秦宇也越发觉得一座城市的干净，清洁的必要性。所以在见了王启清最后一面，便把这两个鬼佬叫了过来。一个城市的环境好了，也更容易吸引到高端的人才，这是长期战略。
“当然，秦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在近期拿出一个让秦大人满意的方案。”卡尔连忙道。
87章 总督将调离
朝廷允许各焚尸之后，各地鼠疫闹出的风波才渐渐平息，只要有办法克制的疫疾，便不再那么可怕，一路上不少城镇开始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与生气，由于上次将日本人得罪狠了，深知日本人秉性的秦宇骑马赶往奉天城，并没有从长春坐火车经南满路。
赶到奉天城时，奉天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总督府看上去比往常要陈旧了一点，看得出来，锡良这个人是非常清廉的。
“站住！”士兵拦在了秦宇的前面。
“巡防营后路统领秦宇，奉命前来竭见总督大人。”秦宇道。
“原来是秦大人，请稍等，我马上进去通报。”此时秦宇的名头早就传到了奉天城，不说别的，单是把自己的官帽子砸上，使得东北战胜鼠疫，就是大功一件，否则现在他们这些士兵还在提心吊胆连门都不敢出。
士兵进去后很快又出来，让秦宇赶快进去。
“卑职秦宇，见过总督大人！”秦宇行礼之后，这才发现锡良虽然人比较精神，但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显得要苍老了不少，让秦宇吃惊的是伍连德竟然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