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因此他们谁也没有预知到,这短暂的一幕,却是导引了接下来那场战争的真正原因……
三个月后,未央宫廷,议事书房。
白玉的书桌后方,罗琳·安西雅捏住手中的报告,皱起了细柳般的眉毛。
“罗琳,出什么事了?”珠帘叮咚,雷欧从侧门走了进来,一眼就望见了老婆大人的神情,连忙问道。
“耀日国对迦陵国开战了……”罗琳·安西雅终于松手将报告抛在桌上,长叹了一口气。
“开战了?”雷欧上前一步,将报告取来细看,果然如此。
他扬起眉道:“迦陵是泰雅的附属国,耀日等于在向泰雅宣战呢,这是好事,反正他们实力相当,战场离我们又极远,我们只要看他们打就好了。”
“问题是,耀日究竟为什么开战?”罗琳眉头依旧不放松,疑问道。
“上面不是说,他们国家的旅人在迦陵国被军队杀死了吗?”雷欧弹了弹报告。
罗琳立刻哭笑不得起来,自己这个爱人啊,武艺虽然高强,但是政治上实在是太过幼稚,无法助自己一臂之力。
她心底暗自叹口气,回道:“那不过是借口,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莫名的,她一看到这个战争的消息,就立刻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不知是出于政治的敏感,还是女人的第六感?
“或许只是耀日风濯的一时冲动吧?”雷欧耸耸肩,轻松的说道。
在他的认知中,刚刚登基的国王难免想要建功立业,而那个人,雷欧清楚的感受到,尽管他有意压抑,仍不难发现其好战的本性,只是,能够想象得如此简单自如,不过是因为,雷欧完全没有感受到罗琳出于政治敏感上的紧张。
在他看来,毕竟迦陵国与耀日国的西北边境接壤,距离未央国足足需要横跨整个耀日的版图,更何况,未央与耀日之间,更有着天然屏障──寂灭平原。
那狭长广阔的平原,恰恰将地处西方的耀日国与大陆的东、南两方切断成两块,依靠着寂灭平原的未央等国,也才藉此免除被西方诸国虎视的危险。
但是,此刻的罗琳,却依旧挥不去那徘徊在心头的乌云,不过怎么也想不通的她,最后却只能放弃猜测。
她再度叹口气说:“父王最近的身体更差了,虽然事务已经渐渐移交到我的手上,但是,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出什么差错啊……”
望着她颦眉的美态,雷欧忍不住上前环住老婆纤细的腰肢,凑在她的耳边低语:“无论如何,我都会永远保护你。”
“我也很乐意受到你的保护……”
感受到一向耿直守礼丈夫的温情,罗琳·安西雅终于露出微笑,她心底不禁暗暗祈祷,希望自己的感觉只是一种多虑……
但是,真的只是多虑吗?这个问题只能由时间来解答。
当时得知这场战争消息的人们,谁也不会想到,那不过是点燃大陆战火的一个小小开端而已,追究起来,更可以说是引发后来连绵战火的一条小小的导火线……
此时,正当人界的佩特拉大陆拉开纷乱的序幕之时,魔界大陆西北方向的一片山林之中,凭空出现了两个身影。
让昏睡的少年靠坐在一棵树下,月灵活动伸展一下四肢,一贯英气的容颜中,也透出疲惫的气息,毕竟这趟空间之旅实在是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呜……”
痛苦的呻吟声突然自身旁传来,月灵慌忙回头望去,果然正是风岈的声音。
月灵上前几步,还未来到近前,突然一团血红的光芒从风岈的全身爆发出来,光芒中,月灵隐隐看到风岈脸上、颈上、锁骨间乃至手指之上,都浮现了一串又一串纵横交错的黑色神秘咒文,蜿蜒盘旋,顺着衣领、袖口延伸到了全身。
“这是……”
月灵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惊呼,害怕惊动了依旧昏迷中的风岈。
她怔怔的看着风岈全身的红光更盛,那黑色的咒文,居然一个接一个的,仿佛在光芒中溶解一般,消失不见。
渐渐的,那遍布的纹路,一点一滴的从他的身上褪去。而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只花了不一会的功夫,月灵已经无法从风岈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看到任何咒文的踪迹,下意识的,她松下一口气来。
然而就在此时,变化再度出现了!风岈消瘦矮小的少年身躯,突然开始“发育”,足足拉长了十几厘米,现在的身高大概与风歧一般。
同时,他少年的面孔也放大了一倍,却依旧是那样俊美无瑕。
一头金色的短发疯狂的生长、延长,最后,居然有了垂到小腿的长度,金发披散在身体两侧,月灵从对面看去,发现此时的风岈,活脱脱就是一个高挑得有些过分的长发公主,闭目躺在那里,分外的惹人怜爱。
“咳……”一声细微的喘息从他两片红唇中吐露出来,扇子似的睫毛微微颤抖,最后张开,露出一双迷蒙的银眸。
月灵深呼吸了一口气,方才平复了心中突起的波澜,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蓝洛会误以为风岈是女性,而对他如此痴迷。
“月月……我们到了吗?”风岈迟疑的开口,他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下一秒,他立刻尖叫的跳了起来,大叫道:“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这不是你原本的样子吗?”月灵听出端倪,问道。
“不是,绝对不是!”金发的双生王子几乎暴跳如雷,除去自己削尖的耳朵如以前一般无二,其他的,都完全不是自己之前活了九十六年的样貌。
“月月,你以前不是见过我吗?就是在亡灵公爵那里的时候,那个才是我真正的样子!”他慌忙解释道。
月灵顺着他的话语回想,那时候遇到的风岈,和人界的他,不过是头发长短、衣着有别罢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呜……难道人化大法还有后遗症吗?”嘀咕着,最先的火气褪去,体内的虚弱重新涌现,风岈晃了晃身子,及时被发现状况的月灵扶住。
“嘿嘿,我忽然觉得……变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当他察觉靠近自己的月灵只能到达他的肩头,而他此时长长的手臂轻易一搭,就可以将月灵“笼罩”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时,他不禁露出傻笑来。
“月月,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比较可靠?”
“你现在正靠着我……”月灵淡然的说道,装作不经意的躲开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她偏开头,转移话题道:“我想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重新换套衣服……”
风岈楞了楞,下意识环顾自己,愕然发现,自己原本一身衣衫,被突然放大的身躯撑得线头迸散,呈现土崩瓦解之势,短短的裤脚吊在小腿的位置,更是十足可笑。
因此,他立刻发出一声惨叫:“月月,不要看我!我要换衣服……”
“你撑得住吗?”
风岈满脸通红的点点头。
于是,月灵再次将他搀扶到树边,背转过身。
风岈连忙打开空间袋,取出一套衣物。
月灵只听见身后传来衣物摩挲的声响,过了一会,听见了风岈的声音说:“好了。”
月灵回身望去,果然他换上了一身绣着金丝的白色衣袍,宽松的剪裁,让脸色苍白的他更显娇弱……看到这里,月灵心中莫名的微微收紧,她依稀分辨出,那种感觉叫做心疼。
“我们走吧。”轻挑了一下眉端,月灵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端倪,她走了过去,贡献了自己的肩膀。
风岈怔了怔,从心底泛出一抹开心的微笑,月月关心他耶!
连忙将手臂搭上月灵的肩头,他此刻方才有空环顾四周,发现周遭树木的枝干是漆黑的色泽,而密密麻麻遮盖了天空的心型叶子,却呈现出宝蓝颜色。
这种树叫做“蓝心”,如果没记错的话,它们应该只生长在……
风岈暗自摇摇头,觉得不该这么倒楣,偏偏掉落在他想象中的那个地方,宁愿怀疑自己不过是记忆错误,更或者这种蓝心树已经可以生长在其他地方。
于是他说:“我们走出了这座山林,大概就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而后,二人的身影交错在一起,步履蹒跚的向着林外走去……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踏出山林,望见外面的世界,刹那间,月灵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黑土的广袤大地连绵向天的尽头,大地之上散落着数不清的黑与白躯体,金与蓝的颜色一片片的渗透在泥土之中,为魔界的土地涂抹上凄厉的色彩。
天空中,飞舞着贪食乌鸦的身影,空气中更是传来腐臭的味道。
“果然是这里……”
收回目光,风岈低低叹了一口气。
在魔界,只有两个地面空间薄弱,容易进行异界传送,一个自然就是魔都堕羽,另一个,当然就是这个天使与魔族的交战战场。
“是天使……”
月灵眯起眼,认出了那倒在不远处的白色身影,四对羽翼无力的垂在后背,一身白甲战衣上混合着泥土和血色,由此推论,那遍地的白色,无不都是一个个倒毙的天使,曾经洁白的羽毛片片散落在地上,泥泞而骯脏。
风岈深呼吸了一口气,解答了她的疑问:“这里是战场,自古以来,我魔族与天使族交战的战场。”
抬头仰望天空,紫红的天穹上方,有一团血红的云层凝聚在中央,隐约可见霹雳的电光,而那里,就是天使从天界来到魔界的通道。因此,地上那一个个黑色的残躯断体,自然是死去的魔族士兵。
“呀……”
月灵突然发出一声轻喘,拉回了风岈的神思,紧接着,他听到了她诧异的声音:“他们消失了?”
前方大地原本尸横遍野的景象突然出现了变化,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竟然渐渐透明,最后化作光粒、微尘、轻风,刹那消失在空间之中,留下的只有残破的旗帜,和被浸染上金、蓝色泽的黑土地。
“看来,战争已经结束有三天了……”风岈说着,忽然想起身侧的月灵并不明白这个景象的涵义,连忙解释道:“战争之后,为了防止污染和瘟疫,除去传统的火化方式外,有时也会在战场上播撒一种『化尸粉』,让死后七十二小时的魔族和天使化作虚无。他们现在消失,表示死亡的时间是在三天前。”
不过,由于化尸粉价值不菲,因此除非必要,一般不选择使用,而那个“必要”,常常就是战争发生得过度频繁,让战后打扫来不及进行。
“那没消失的呢?”月灵没有注意风岈若有所思的神情,突然凝起眼望着前方不远处问道。
“当然是还活着啦。”风岈顺口接了下来。
“还活着……你等等……”月灵从风岈的臂下抽出身子,让他靠在最近的树木上,她走向前方,原来之前细致打量过的那名天使没有消失,依旧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月灵来到近前,蹲下身子,伸手把天使翻转过来,露出一张秀雅无比的美丽容颜,月灵立刻浑身一震,他长得居然和她脑海中那个模糊的秀美容颜一样,这张脸,是属于她母亲的脸。
下意识,她向下看去,平板的胸膛显示了他的性别,在他前胸的白色战甲之上,有着一道长长的裂口,翻卷的伤口隐隐可见白骨森森,战甲四周,更是沾满了金色的血迹。
此刻的他,面色死白泛青,呼吸断断续续,且极为轻浅,如果不仔细观察,几乎看不出来。
月灵条件反射的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冰玉的小瓶,瓶中隐约可见绿色荡漾,这就是灵魅师父帮她把剩下的百草蜜精炼出来的药水,药效比原先更胜一筹。
“慢着!”风岈摇晃的走了过来,制止她的行动。
当他面对月灵疑问的眼光时,金发的魔族王子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来,解释道:“太危险了,战斗本能,会让他在苏醒的第一时间,把你当作敌人攻击。”
和天使交战过太多次的他,太明白这群自称神圣生物的性情,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提醒,因为他并不希望月月受到伤害。
“攻击?”月灵想了想,却没有放弃救治对方的打算,面对这张母亲的容颜,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见死不救!“我要救他。”
低低的声音却传达了她坚定的决心,风岈暗自皱起了眉头,不解一向并不是同情心旺盛的月灵,怎么会执意去救一名陌不相识的天使?但是,只要是她的希望,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
“绝艳……咳……”他想要召唤爱剑的行动失败了,感觉到右胸的魔核中刚刚涌出一道魔力,却立刻消散在虚弱的经脉之中,这刚刚恢复的身体,比人界的那具更加破败,一点力量都无法使出。
闻声回头,月灵当然看到他摇摇欲坠的模样,连忙上前将他搀到较远一点的石堆旁,放柔的声音说道:“不要担心,我会小心的。”
“月月……”劝阻的话在看到那双决意的绿眸时,咽回了腹中,风岈只能提高声音说道:“你千万要小心。”
月灵点点头,回身再度走到天使身前。
伸手拔开瓶塞,先将液体滴在他骇人的伤口上,然后捏住天使的两腮,撬开他的牙关,将玉瓶倾斜,小心的在天使口中滴入了三滴翠绿的液体,随即松手退到一旁。
奇特的事情出现了。
那显露白骨的伤口两旁,皮肉竟渐渐开始生长、交融,不一会,白骨不见,伤口处居然只剩下一道狭长的金线,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接着,天使脸上青气退去,渐渐浮出一层红晕,一声细微的轻喘居然从他的唇中吐出,下一秒,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一眼望见的是紫红色的天空,于是,他知道自己身在魔界。
第二眼,看到的是身侧一个模糊的人影,他下意识的反应,当然对方就是敌人……
跃起,出拳!
他将全身所有能够调动的能量,都聚集在这一拳上,泛着烁烁白光,一拳轰向月灵的身躯。
“当……”
一声巨响传来,月灵连退三大步,方才止住,揉了揉她瞬间麻木的手臂,等待一阵烟尘散去,露出了她手中那面巨大的金色盾牌,另一端,天使的拳头散去了白光,顺延手臂而回的反冲让他的神智清醒过来。
天使呆呆的望着对面的黑发女子,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人类?”
月灵淡淡的看着他,发现他没有再次攻击的意图后,她手腕翻转,巨大的盾牌刹那缩小,恢复成手腕上的金色手环。
此刻,天使再也没有了力气,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他很快察觉了自己的状况,望着月灵出声道:“是你救了我吗?”
月灵回答:“是的。”
“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魔界?”天使困惑。
月灵却无意解答他的问题,当然更不会说,他这张女性化的面孔与自己逝去的娘亲一般无二,她随意道:“救都救了,何必问为什么?至于我在这里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月月,我们可以走了吧?”
远远传来风岈的呼唤,天使闻声转头,看到风岈时,下意识散发出骇然的杀气:“魔族!”
“天使果然是恩将仇报的种族?”
空中飘来女子冷淡的话语,让天使赫然一惊,杀气散去,他微微抬高下颚,傲气的说道:“我们高贵的天使,从来不会做那种下贱的事情。”
“那你对我的同伴发出杀气是什么意思?”月灵挑眉,忽然觉得面前这个长得与母亲相像的天使,有些傻的可爱,那种似乎发自信念上的高傲,看在别人眼中,不过只是一种幼稚的表现。
于是,她开口逼问了这一句,果然天使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隐隐流露出一丝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