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落(修改完毕)
第二天早晨醒来,先看见眼前的一片大红,竟不辨自己身在何处?愣了会儿,才想起昨晚已经嫁进宫了,再看身旁的另一个位子,鸳鸯枕上没有一丝的褶皱,这显示着昨晚主人确实不曾来过。骆瑾柔苦笑着,多么的可悲,在洞房之夜,竟是新娘独守空闺?
面对着这满屋的红色,她怎么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气?有的只是一股侵入骨髓的清冷,好冷,然而心更冷
她该拿他当什么呢?姐夫吗?可笑的是她已经是他的妃子了;那么是夫君?但试问有哪个自己新婚的夫婿是在自己姐姐的房中渡过的。一时间她忽然发现,她竟把自己逼近了两难的境地。
蜷缩着身子,骆瑾柔把头埋在膝盖上,扪心自问她是不是做错了?但是天意弄人,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照例在这个时候门外素烟的敲门声响起:“娘娘您起来了吗?”
“进来吧。”收拾好纷乱的心情,骆瑾柔答应着,即来之,则安之吧。
素烟听到声音,推门而进,身后跟着几个宫娥打扮的姑娘鱼贯而入,敏捷有序地上前伺候梳洗。一时穿戴完毕,褪去了昨天大红的吉服,换上一套颜色略浅的红色宫装。
到外头坐定,几个早已等在外面的仆妇丫鬟,连同素烟宝儿一起跪下行礼,算是向新皇妃照了面。
等到众人退了出去,早膳也已经备好,骆瑾柔看着满桌的丰盛菜肴,不禁纳闷,虽说这里是皇宫,一切用度自然是丞相府不能比拟的,但这样的奢华,未免也太过铺张,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
一旁的宫妇猜出她的疑虑,上前道:“娘娘,这是皇上派人送来的菜肴,是赏赐给娘娘的。”
赏赐?她不听倒好,一听便沉下了脸,冷笑着想,她昨天刚入宫,无功无德的,哪配什么赏赐,只怕是他想到新婚之夜让她独守空闺,心里
过意不去,给她在物质上的补偿吧。
这么一想,心里头实在舒坦不起来,等看到那宫妇一脸探询的目光,更加是心生厌恶,然而她的脸上依旧扬着淡然的微笑,自有一股高雅之气,“不知麽嫫如何称呼?”
那妇人听到她这么问,便恭恭敬敬地答道:“奴婢姓荀,大家都叫奴婢荀麽麽。”
“我记得好象在皇后的宫里头见过你?”
“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来毓华宫服侍娘娘的。”面无表情的脸上仅有恭敬,听不出什么热忱与亲近。
她叹了口气:“真是难为麽麽了。”姐姐也真是费心了,她派来的只怕是自己极放心的。
那宫妇未料到她有这么一说,到也有些微微动容,这宫里头,向来只有主子挑奴婢,哪有奴婢挑主子的份,可她这一说,到让她想到自己方才的别扭,只得回道:“能伺候娘娘是奴婢的荣幸。”这话听起来虽有些奉承的味道,骆瑾柔却满意地露出笑容,知道她心里的疙瘩已经慢慢的放下。
这厢正说着话,外头却传来了一阵骚动,骆瑾柔奇怪地往那边瞧去,去看到三四个打扮艳丽的女人往这边走来。
“那是各宫的娘娘。”荀麽麽在一旁悄声说道。
难不成她们这是来示威的,看来这宫里的消息传的到也真是快,这会儿都听说了她这个“失宠”的新妃子就迫不及待地来看她的笑话了?
“妹妹们给姐姐来请安了。”顾作娇柔的声音听起来就令人反感。
骆瑾柔到也是一脸笑脸迎人:“实在不敢当,理当我是妹妹才是,虽说我阶位高,但怎么说也比各位姐姐进宫晚,怎好居长。”言外之意自然
无须再说,但看她纯真,坦诚的笑容,让众人不得不怀疑是否自己多虑了?
骆瑾柔的目光不自觉得对上在众人身后的那个人,注意到她从进门便不曾开口,只是一味地瞧着,脸上似有似无地挂着那抹微笑,她细细地打量着,只见她不过二十三四岁左右光景,穿着淡绿的衣衫,外罩着薄如蝉翼的衣纱显出她不同一般宫女的身份,却也不是后宫妃子的装扮,生得明眸皓齿,五官秀丽,一付精明干练的样子。骆瑾柔不禁暗暗吃惊,这个是谁?
那女子看出骆瑾柔眼里的疑惑,微微一笑道:“奴婢如悦向贤妃娘娘请安。”
是她?这就难怪了,骆瑾柔了然,也不敢怠慢,亲自扶起她,“不敢当,快请起!”她复又打量了一遍,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可比。
此人到也曾听姐姐提起过,她本是前镇国将军的女儿,后来被接进了宫有太后抚养,本应当选妃子的她竟以出家为尼逼迫太后不得不改变这个主意,她的身份在宫中也是极特殊的,后宫的妃嫔们向来都忌她三分。
这边如悦也暗暗瞧着骆瑾柔,不愧是皇后的妹妹,果真是国色天香,娇柔中又带着一份典雅高贵,直教人不敢逼视。她的眼中闪过一道惊艳,但很快收敛了下去,只是笑着道:“皇后娘娘早打发着奴婢过来瞧瞧,只是不想今早太后稍起晚了,这不拖到现在才来,希望娘娘不要见怪。”
“不敢,瑾柔刚进宫很多事还不懂,如有不当之处,还有劳姑娘的提醒。”她客气有礼地道,这位如悦姑娘虽然表面上客气,但看得出她时时在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想必她也知道昨晚皇上并没有在此过夜的事了吧。
“提醒不敢说,只要以后用得着如悦的地方,如悦自当尽力。”她微微一笑方道。
在众人各怀鬼胎,一时闲谈完毕才纷纷告辞,等到大家都离开,骆瑾柔顿感全身乏困,做在椅上,喝着素烟递上来的茶,回头对她们笑道:“果然这宫中是不好呆的,就这会儿工夫让我都难以招架。”
“方才娘娘好厉害呢。”宝儿一脸崇拜地道。
“要说本事,怕如悦姑娘才是个中的高手。”素烟叹息着道。
骆瑾柔听闻她这话,难得露出了赞赏的眼光,素烟的心思一向细腻,自然也就比别人多了一份观察,正如她所说的,刚才那个如悦面上是客气,含笑,实则却处处同她保持距离,这种人却是十分的难拉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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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去慈安宫向太后请过安,骆瑾柔带着素烟和玉珠来到了坤秀宫。
待走进里屋,发现皇后的两个孩子都在,长子熙云已经7岁,生得眉清目秀,俊朗丰逸,到和他的父亲有十成九的像,小小年纪就显得如此尊贵高雅,王者之气以初见睨端,看到她进来,瞪了她一眼,到也满是孩子气地转过头,不叫人,也不理人。骆瑾柔有点哑然失笑。
到是幼子,还是3岁的熙炎挣拖了小哥哥的手,摇摇摆摆地朝她扑来:“姨!”这个孩子眉目如画,粉雕玉琢,漂亮得竟是有点惊心动魄。
骆瑾柔抱起他软软的小身子,爱不释手。
皇后看着她对孩子的喜欢,也很是欣慰,只是云儿这个孩子比较早熟,似乎对骆瑾柔嫁进宫的事有些误解,她轻皱眉头,对长子道:“云儿,
你怎么不叫人,不认识小姨了吗?前一段日子,你不是还念叨着她怎么不来看你,怎么现在她来了,你到情怯了?”皇后试图用轻松的语气
说道。
骆瑾柔也朝着熙云柔柔一笑,谁知熙云把头一瞥,冷冷地道:“谁知道要叫她什么,是小姨还是姨娘?”
骆瑾柔有些尴尬地僵住笑容,皇后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呵斥道:“是谁叫你这样说的,奶娘?!”她剧烈地咳嗽,手指却是气愤地指着熙云的奶娘,吓地奶娘连忙下跪磕头求饶。
熙云尽管年纪小,但也知道不能连累他人,他硬是高高地扬起头,不服气地说:“没有人叫我这样说,也不用别人教我说!”竟是这般的倔强!
“你!…你!…”皇后恨恨地指着他,一时急气攻心,竟呕出一大口血来,显得如此地触目惊心!
“母后!”“姐姐!”“皇后娘娘!”
“传太医!”
一时间众人皆涌向皇后的病榻,坤秀宫里乱成一团。
第四章 彷徨(一)
皇后病重吐血的消息不胫而走,为此有人担忧,有人疑心,但更多的人则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毕竟皇后一旦去世,后位空虚,在没有人特别恩宠的情况下,大家都有希望成为正宫之主,所以那些有心之人都盼望着这一刻。
此时,太医都聚集在坤秀宫里,皇上烦躁地来回跺着步,骆瑾柔捏着手中的丝帕,不时往里头张望,皇后的两个孩子则是相依抱在一起,这时候的熙云已没有了方才的锐气,眼里强忍着泪,硬是没有滚下来。
过了很久,太医们终于出来了,还未开口,都先纷纷下跪。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皇上忍住心中的恐慌,厉声喝道。
“皇后娘娘病势过重,臣等已经尽力了,但是…”一个太医诚惶诚恐地回答,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皆低下了头。
皇上死死地盯着他们,似乎不相信他们的话,“你们说什么,朕怎么听不懂?”
“请皇上恕罪!”太医们齐刷刷地喊。
“恕罪,恕什么?!”皇上忽然发疯似地抓起其中一个太医的衣领,吼道:“朕不要你们恕罪!你们都给朕起来,去救皇后,去把凤儿救好!起来啊!”
“皇上饶命啊~~~”那太医已经被吓得全身发抖,谁也不敢惹现在的皇上啊。
“你们全是帮饭桶吗?朕养你们干什么!为什么不救凤儿,为什么不救她?!”他死命地摇晃着可怜的太医。
“皇上!”众人都拉住失控的皇上,他们可以理解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但是人是不能胜过老天爷的啊。
小皇子熙炎看着父亲疯狂的举动,害怕地哭了起来。骆瑾柔则是第一次从这个贵为帝王的男人身上看到了真情,原来他不是不爱,而是一旦爱了就不会放手,这到底是姐姐的福气,还是她的悲哀呢?明明有个如此深爱她的男人,为何老天却剥夺她享受幸福的权利,而自己得不到他一次的回眸,却要被困在这个深宫中?
忽然间一桶冰冷的水泼向皇上,众人惊鄂地回过头,见到了站在门口,神情凛然的如悦,虽说她在宫中的地位不一般,但也不该这样放肆啊,再说她泼的人可是当今的圣上!她是不要命了吗?
如悦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没有看到众人眼里担心的目光,直到皇上冷静下来,她才不慌不忙地下跪,郑重地道:“皇上,皇后娘娘现在需要您。”
皇上这才回过神,强忍住内心的痛楚,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迈开步子,走向里屋,其他人紧跟在他身后进去。
骆瑾柔等人进去,看到皇后清醒着,却也知道这仅仅是回光返照,便有着说不出的悲伤。
“母后!”两个孩子一看到她,便扑上去,伤心的哭声惹得旁人都忍不住落泪。
“乖啊,不哭”皇后温柔地抚摩稚子的头,作为母亲她有万般舍不下自己的孩子,皇上见到母子别离的辛酸,也不忍地转过头。
皇后看看周围的人,然后目光定住站在稍远的如悦,如悦会意,上前一步,依旧恭敬地问道:“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云儿和炎儿拜托你待为照顾了。”皇后淡淡一笑,口气仿佛在谈论什么天气一般,在场的人却无不吃惊,明明皇子有奶娘和其他人照顾着,为什么皇后要这般郑重地说,即使要托故也该找个信任的后宫娘娘啊,如悦在宫中的身份虽然特殊,但毕竟她什么也不是。
如悦略微迟疑了下,恍然间明白,她不得不佩服皇后的深思熟虑,这样一来,即便将来皇子真的被其她娘娘抚养,说服了她也就等于有太后额外的关照,那些个娘娘也不至于玩出什么花样来。想到这里,她抬头对皇后心领神会地道:“娘娘请放心。”
她果然是放心了,忽然间有股无力感袭向她,令她靠卧在床上的身子软了下。
“姐姐!”骆瑾柔心慌地连忙扶正她,让她靠着自己,皇后对着她会心地笑笑,这个妹妹,她怕是亏欠她太多了,小时侯因为她的存在,妹妹就被忽视,进宫后,又因为自己,妹妹把自己的幸福赌在了她的身上,这份恩情,让她怎么还啊?
皇后凑进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喃道,骆瑾柔一听忽然抑制不住地潸然泪下,有这声对不起就足够了,她满身的委屈都化解在
这一刻了。皇后轻柔地拍拍骆瑾柔的肩膀,像小时侯一样,每当柔儿受了委屈,她都会在自己的怀里哭泣发泄,然后走出去后,又是一个淡然的仿佛什么都不关心的骆瑾柔,为此,她常常为这个过早看破的妹妹感到心疼。
目光触到站在一旁沉默的男人,皇后深情地望着他,朝他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我很幸福啊。”
皇上迷惑地望着她,不解她为何露出这般凄迷又艳丽的笑容,不由得一阵心慌,“我真的很幸福。”皇后喃喃地重复着方才的话语,然而她的眼眶渐渐地浸染了晶莹的泪,化作一道美丽夺目的光彩。
“晟煜…”皇后忽然向皇上伸出手,像要抓住什么,皇上也恐慌地伸出手
两手慢慢地在空中向对方靠拢,眼看就要成功,一只手忽然间滑落…
时间在这刻停止,一只手依旧伸在半空中,却茫然地不知道要何去何从,皇上震惊地盯着自己的手,僵硬着身子,像被着了魔似的一动不动,直到一阵响彻天际的哭声拉回了他茫然若失的神志,看着床塌上的骆瑾凤,她像个安睡的落凡仙子,她闭着眼熟睡着,一朵绝美的笑容停驻在嘴角,宛若一只蝴蝶般绚丽,倾国倾城
昭文五年,孝惠皇后骆氏过世,宫中的人不管是受到过她的好处,还是没有受到过的人,想到她身前宽怀待人,和蔼可亲,无不伤心地落下泪。
皇帝为了感怀皇后,下旨罢朝三日,举国同悲,这自然也是没有前例的,也足以证明皇上的用情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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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江城子》
又过了三个月,皇后的过世就像一阵悠悠的清风飘散,宫中又恢复了原来的氛围。
在宫中的人眼里,他们只是失去了一位皇后,决不会因为骆瑾凤这个人的离去而难过丝毫,至高的地位才是后宫女人追求的目标,被权利的欲望蒙蔽了眼的人,怜惜与同情已离她们远去。依稀只有几个还记得皇后的好的宫女,还会常常缅怀起这位宽厚仁德的女人。
这天,又像往常一样,后宫的嫔妃们陆续来到太后的慈安宫请安后,留下来聚在一起说着话。
骆瑾柔此时坐在太后的身边,只是静静地听她们说,并不插嘴。她一身淡色的宫装,头上亦没有复杂的装饰,如此素雅的打扮在一群浑身艳丽的女子中反而显得卓而不群,如一个遗世凡尘的翩翩仙子。
“怎么不见童昭仪啊?”太后喝着茶,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底下的妃子们却听出太后的不满,童昭仪仗着皇上的宠爱,在宫中肆意而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自然有很多人看不惯她,现在太后这么一问,心里都在偷笑,恨不得再火上浇油。
“昨儿个听说她病了,想来是起不了床来请安了吧。”一旁的安贵人故意说道。
果然,太后一听,冷笑了声:“又病了,什么时候童昭仪变得这么娇贵了,哀家怎么不知道。”
“听说她这几天晚上都到皇上的御书房,想必是晚上天冷冻着了也说不定。”许容华想到她每次去都遭到皇上的拒绝,就觉得好笑,想她童昭仪也有今天。
太后不再说什么,心里却在冷冷发笑,对这种仗势她也看了几十年,看得麻木了。只是对坐在末位的淑妃道:“你和她住得近,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她吧。”
骆瑾柔也抬头看着淑妃,只见她恭敬地答应着,心里不禁奇怪,这个淑妃怎么说也是四妃之一,身份高贵,为何这般的胆颤怯懦的样子?看
她的装扮也没有其她妃子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