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抢。老大说:“张雪给你带的我们要是抢的话,那还叫银(人)哪!”
我没搭话,问:“小儿呢?”
“找他妹去了!”老三向自己的床上爬去,屁股冲着外,让我以为他正用屁股说话。
〃我不知道吴与桐有个妹妹呀。〃
“就是陈菲!”老四一句说得我心里咯噔一下子。
“我看他是贼心不死!”老三评论了一句,就和老四戗戗起老小到底是贼心不死还是屡败屡战这个关你鸟事的问题。我没听清,因为心里感觉挺慌的,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二哥儿!”老四突然冲我开口道。
完了,这帮人一说好听的准没好事。
“别价,四哥,您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咽了口唾沫。
“我想借你那双新鞋!”
“如果你穿三双袜子的话,我可以考虑。”反正我这段日子有一双拖鞋足以。
“没问题,我穿三双新袜子,好找秀丽去!”
哟,他对孙秀丽这么上心,大夏天的捂三双袜子。
“她不是不同意和你好吗?”老三问道。
“那是她对北京人有偏见,我要为北京人正名!”
“咱们北京人也被人鄙视了?”老大也来搀和。
说到这儿,捎上几句关于孙秀丽的事,就是跳楼跳到老四怀里那位。
自从老四被她砸了个正着之后就着了魔。也搭上闲话传的快,没多久,跳楼的前前后后以及女主角的故事就传到了老四的耳朵里。内容俗得可以,却从来没有让我们如此近距离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至少是物质方面的差别。
孙秀丽,1981年出生于安徽省境内的某小山村,小老四一个月。按当地标准,此人家境富足,什么叫在当地算富足呢,就是吃得上饭,两个孩子里有一个可以把学上到高中。还有,孙秀丽他爸在她们村是村长,说话还是管点用的,去上县高中之前,孙秀丽相当的安于现状,成绩只在中位游荡,属于一努力就上来,一松劲儿就下去的那种。
上了高中之后,她发现,原来有人不光能吃饱三顿饭,偶尔还能出去下顿馆子,穿的衣服也不用每件都是别人剩的,还能是成品,女生还可以带些小饰物什么的。意识到自己的家庭不能给予她这样的生活之后,她开始发奋,说要走出这里,去传说中的首都上大学,从而彻底地摆脱现状。
尽管把想象力发挥到了极限,但在她以高出本科线20多分的成绩考进北京XX学院计算机系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晕旋。不光是因为北京严重污染的空气让她不适应,还有在她们那里只有县长才能坐的汽车在这里却多如牛毛,并且趴在马路上走得比自行车还慢的“奇景”,以及不计其数的高得可以让人在跳楼的过程中饿死的大厦。
当然,压力绝不仅仅来源于此,她费尽心力地争取到助学贷款之后,还得为根本不可能属于她的奖学金而拼命。为什么说不可能,她学的是计算机,在见识过什么叫奔腾之前,她触摸过的只是与计算器没有什么大差别的连286都算不上的古董。说是触摸,是因为整个高中只有老师才可以用那古董,她是在帮老师擦桌子的时候用抹布胡捋过。据说第一次上机的时候,因为不会开机还被急哭过。学了一个多月才可以用两根食指以外的其他部位敲打计算机。
游戏?MP3?我操得嘞。都说大学是象牙塔,在这里不用理会社会上的一切。我在这里要操这句话他大爷,大学就是不理会什么外面的事才苦了像孙秀丽这样的人。在这里,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只要成绩不好,奖学金什么的想也别想,任凭你费了牛劲儿也是白搭。补助?也要看成绩,妈的,什么世道!她只能生活在贫困生的圈子里,最初要与大城市的孩子做朋友的梦想和县理科第3名的光环早已被坚如磐石的现实碾的粉碎。
这样的日子让她的脸上满是忧郁,多少有了些“一支梨花春带雨,我见犹怜何况他”的味道。就在这时,一个北京男生开始有意地接近她,为她无助的生活带来些许安慰。不是老四钱亮,而是大我们一届的一个社会渣子。于是,孙秀丽用自以为美好的爱情麻痹自己,本来就不高的成绩被她整的跟自由落体似的。
就在孙秀丽以为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之后,那渣子提出要与之用下半身做进一步的交流。被拒绝之后,丫打了孙秀丽一个嘴巴,骂了一句:“贱货!”当然,最后我们哥儿几个不但原数奉还,连利息也替孙秀丽给了他。
祸不单行,学了快一年,班里一排名,从前面开始找起自己,孙秀丽半天没发现自己的名字,从后面数,呵呵,不费吹灰之力。
打击一个接一个,让她在喝了三杯啤酒之后选择了从宿舍的窗户跳下去,想一了百了。酒精壮了她的胆,同时让她忽略了她住在二楼,就是跳个百八十回也死不了的事实。最终,她砸到了老四身上。
老四自此迷上了她,但孙秀丽却对他的存在熟视无睹。而老四呢,知难不退,撞了几次南墙就是不回头。人家还放下话了:“只要是撞不死我,我就追,追到为止!”
老大逗过他:“追到之后呢?”
老四说:“没想过。”
老三突然说话:“追到再甩,再甩再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玩儿呗!”
这时候,老四光着脚爬到老三的床上呆个3分钟,让老三做一宿掉进粪坑里的恶梦。
第五章 名自过活
各自过活(3)
老四穿上我的鞋正准备出门,差点与面无表情的老小撞上。老小进了屋直奔我床前,怪异的行为让我大气不敢出。
突然,他向我扑了过来,好在老大和老三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儿,立刻过来架住他。手不能动了,老小的两条腿开始乱蹬。老四返回来架住他的腿,这样,老小就成太字状悬在了半空。一看哪儿都不能动了,他开始喊上了:“冯绍涛,你王八蛋!”
“小儿,到底怎么回事?连残疾人你都要打?”老大问道。
“你问问他,他那天晚上没回宿舍,都和陈菲干什么了!”
晚上,一男一女都做什么了,这问题还用回答吗?
“咚!”一声,一个装着洗完衣服的盆掉在了地上。
张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现在愣在了门口。
老大他们一时还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老小看准机会,用上了他惟一可以活动又能够作为进攻武器的部位———嘴!他将脖子伸到我旁边,此时,我正注视着张雪,没注意。
“我杀了你!”说完这句,丫也真下嘴了,照着我肩膀就是一口。
“啊!”我惨叫一声。
老大他们回过神来,赶快拉开他。一阵混战之后,我再朝门口望去,除了散落一地的衣服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回来!”我突然发狂,完全不记得我腿有伤这回事了。跳下床就要追张雪,刚迈出一条腿,就摔在了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我放弃了追她回来的念头,追上又能怎么样呢?
我转而冲向老小:“今天我不打扁了你,我对不起党中央!”别说,还真有点铁拐李的感觉!
这回轮到老大他们来架我这个残疾人了……
熟练的业务———相互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及其双亲,不熟悉的结束方式———平时斯斯文文的老大给我和老小一人一大耳帖子。
“他对不起我……”老小嘶吼着,眼里噙着泪水,就等着某一时刻的突然决堤。
“陈菲不是说不喜欢你吗?你非得往前哄,她想和谁睡觉是她的事,你管得着吗?”老大急了,说得很粗俗却一针见血。
“还有你,有个张雪你丫还四处招惹,这么大个人了,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
同样,骂我骂得一步到位。我只得简单扼要的将那天发生的事给他们讲了一遍。最后问了老小儿一句:“陈菲为什么告诉你了?”
见我如此坦白,老小也撂了实底。中午他去找陈菲的时候,看见她叨着一支烟,脸好像也几天没洗了。
老小跑过去,跳起来从陈菲嘴里夺过烟,摆出特爷们儿的架式问她:“你不知道抽烟不好呀?”
陈菲没理他,又掏出一支烟,老小又抢了过去。
正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祁宇从后面捂着脑袋跑了过来,跟老小点了点头,就转过去问陈菲:“我又没说不给你,犯不着抢了我的烟,还给我脑袋一下吧?”
“她怎么了?”老小问祁宇。
“我哪儿知道,突然就堕落,课不上了,头发不梳了,脸也不洗了。”
陈菲冷笑着回答祁宇:“哼!谁让你一根一根地掏的,真费劲儿!”
“废话,这是反包装的中华,我偷我爸的,能一下都给你吗?你到底怎么回事?”
说话间,张雪拎着一个保温瓶冲她们走了过来。
“此路我开,此楼我盖———嘛去呀?”祁宇跟个土匪似的挡在张雪面前。
“看看涛子去,这笨蛋把篮框揪下来,还把屁股给摔了。”张雪答道,然后和陈菲、老小打招呼。陈菲露出几天没刷过的牙勉强地笑了笑,就转过头问老小:“他受伤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这是什么?”祁宇指着保温瓶问张雪。
“给他炖的肉……”
“我能吃吗?”
“不能!”
补宇突然作势要向操场跑,张雪问:“哪儿去呀?”
“我也把篮框揪下来,然后也摔一个!”
“没空和你逗咳嗽!走了啊!”说完,张雪就快步离开了。
祁宇撇撇嘴,也想走的时候,听见陈菲交待老小把她的ZIP…PO带给我的时候,祁宇愣住了。
他一把拉过陈菲:“冯绍涛和你怎么回事?”
原来,祁宇管陈菲要过那支ZIPPO,陈菲不给,说那支ZIP…PO是给她男人的。祁宇说她不害臊,她说她乐意。
“那天晚上你和他那什么了?”祁宇问。
“那又怎么了?”陈菲不耐烦了。
“不怎么,张雪怎么办?”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老小知道那天我没回宿舍,再傻的人都知道那什么是什么了。老小不傻,相反,他还经常为他的身高辨解,说是聪明。为什么?他说太高的人,心脏到大脑的距离太远,供血不快,别人用两秒,而他用一秒就够了。
这样,老小了解到是怎么回事之后,就回到宿舍咬了我。
听他说完,忽然想起哲学老师说过:许多事都不能用简单的二极模式思考,就是说不要以简单的对与错来作为其衡量的标准,任何事的发生都有矛盾,矛盾的两端是对立,但很难说谁对谁错。刚开始我还觉得他扯淡,现在依然觉得是扯淡,扯到我心里去了。
老小不再闹了,说着说着,居然上下眼皮直打架,就这样,真实又不可思议地倒头睡去,我却有种不祥的预感,下面祁宇该来了吧。
提心吊胆的过了两天,老小除了对我视而不见之外,没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我也放弃了去打狂犬疫苗的打算。祁宇也没来,一切都很平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似的。也好,这样我有时间准备期未考试。以前有张雪的时候,我总是千方百计的在她眼皮底下偷懒,现在我却主动拿起了已经布了一层灰的课本,还借来了老大的笔记。
第五章 名自过活
各自过活(4)
说说补考,以前,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没及格,只要交50块钱补考就行了。现在呢,如果你是作弊被逮着了,您得交100块。这么一来,走旁门左道的人就得冒着多交一倍补考费的危险进行违规操作,让本来就哆嗦的手更加颤抖。
于是,那些在考场上跟得了脑血栓似的主儿总受到老师的加倍呵护。双重威慑下,他们大多成了落网之鱼。学校通过这种方式又有了一笔可观的收入,据可靠谣传,老师逮得多了还有提成,怪不得人家恨不得在考场上拿个放大镜呢。
我一直觉得作弊其实是一种不想放弃自己的行为,就是说,最起码作弊的人还在想办法确保自己可以顺利升学,希望继续混在学校里。因此,我倒觉得学校在某种意义上要对这些人提出表扬,至少不应该让本来就饱经风霜的心脏再受一次打击,当这些人以100元为一个单位去教务处交补考费的时候,仿佛脸上被刻了字。
考试前一个礼拜,宿舍里的人除了老大,一概过着兵荒马乱的日子。老大说:“我只不过比你们平时认真一点儿,笔记全一点儿,自习室去得勤一点儿,如此而已。”
当时我们一个个对他是顶礼膜拜的,发誓以后一定向他学习。等考完试后,嘿嘿,就变成:明天一定认真,明天一定记笔记,明天一定去自习室,一直说到下次考试前。
其实,我觉得他还真没打算让我们学好。因为这样一来,考试的时候我们少不了他的帮忙,而考试之后也少不了请他一顿大餐。
考试前一天,我决定不看书了,连作弊的念头也没了,我彻底放弃了自己,爱谁谁吧。
睡觉前,颤颤悠悠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已经三个星期没回家了,电话也没打,借口只有一个:考试要复习。连摔伤的事都没告诉他们。
其实我是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我和张雪的事,我更不知道老妈抄起棍子之后会先从哪儿下手。用她的话来说是:我生的,我愿意怎么打怎么打。好像我只是某种行为之后产生的附属品,而出品商拥有最终所有权。
两个礼拜以来,我每天都在等他们打来,到时候我就不得不面对了。但他们始终没有打。
“涛涛,怎么想起给家里打电话了?”我妈在电话那头语气颇为兴奋。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平时,定会一句“你个小白眼狼,还想得起来我和你爸呀”作为开场白。
“没事吧您?”
“没事,我和你爸都挺好的,你别太难过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别记恨雪儿……”我对这次通话的印象到此为止。稀里糊涂应了几句:“是,好的。”之后就放下了话筒。
又出什么事了?该问谁?能问谁?
成绩不算特糟,只挂了两科,这个暑假应该不会太忙。
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老四一脸沮丧地进了屋。
不用问,又是因为孙秀丽。
“又撞墙了?”我逗他。
“对,墙!”老四直视着我。
“啊?”
他没再说话,走到书架旁边,对着墙挥起了拳头。
“咚!咚!咚!”还真诚实,一拳一拳打得真结实。
宿舍里就我和他,按理说咱得拉着去。
不成!就我和他俩人,万一我一拉他,他不打墙了,改打我了,怎么办?干脆帮他数着点得了,也算是我没闲着。
“10,11……”还没喊出10,进来了个瘦子,一脸的白灰,冲着老四喊:“小赤佬!你撑着没事做是不是?”
“哥们儿,怎么了?”我拦下他。
“怎么了?你看看我这一脸的灰,他打那面墙后面就是我的床,还有,我睡觉是张着嘴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说着,吐出一条花白的舌头!
老四挥着血淋淋的拳头问他:“你丫说谁撑着了?”
我又拦住老四,同时对那瘦子说:“对不住啊,我们下回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