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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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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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她不上班。吃罢饭她又去洗手间呕了一次。之后坐回我身边。她的面孔当时非常苍白。她解释说那是因为胃病,之后再次提起跟我结婚的事:“咱们结婚吧。”她说。

    “结婚,干嘛跟我结婚?你看上我哪儿了?”

    “我能让你幸福,我了解你,我甚至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真的,我非常需要你。”她直视着我,态度诚恳,神态祥和,目光坚定,全无半分矫揉造作之意。但我却有些尴尬。自来都是男人追女人,哪有女人主动向男人求婚的呢!我浑身老大的不自在,甚至都有些要起鸡皮疙瘩了。因为我这时已然确信她不是在说玩话——她是认真的!

    我笑,脸上奋力挤出干笑。我不想示弱,不想让她看出我的不自在。我是谁呀,能让一个女人吓着了?我说:“呵,你道说说看,你怎么了解我了?”

    “我当然了解你。你是一个攻击欲望极强的男人,远看像一脉山岳,近看却怪石磷峋,犬牙交错,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狰狞,有些扭曲。所以一般女孩儿是不敢靠近你的。但无可否认,你古怪的性情会引来她们的好奇,特别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女生,更会因为你的捉摸不定而着迷。她们想探索你,明白你。但她们却不知道你像一匹受伤的野兽——她们无意间就会碰到你心底里鲜为人知的伤口或痛处,于是你的情绪就会变的恶劣,甚至会大发雷霆。这让她们害怕。她们没勇气真正走到你身边。她们只能站在远处,站成你遥不可及的一个个风景,一束束花枝——”

    我的心突然一疼。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能感知我心底里隐秘的伤痛与阴暗。我想否认,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因为我的确是在一个极其恶劣的环境中长大的,因为我的内心深处,的确潜藏着一种不为人知、尽乎疯狂的仇恨与孤独……我没时间想这些,也不愿去想。

    白素素的谈话还在继续:

    “你的内心时常会被一种不为人知的力量支配,那种力量支配着你,命令你去摧毁一切,甚至包括你自己。当那种力量支配着你时,你就会像一个完全丧失理智的拳击手,心里再没有比赛规则,你真正想要的就是置对方于死地或者被对方杀死——就如同泰森。他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拳击手。但当他面对霍利菲尔德时,却一筹莫展。因为霍氏那头老狐狸巧妙的利用了拳坛规则,每每用一种下三滥手段缠抱住对方,同时那些手段又是规则所允许的,没人能把他怎么样。这让泰森愤怒,狂性大发,最终扑上去咬住了霍利菲尔德的耳朵——他当然清楚这是规则所不允许的,要被判罚、禁赛、处以高额罚金、损失数千万美元的出场费,同时还会声名扫地,为世人唾弃和不耻,但他却控制不了自己。他宁可失去一切,也要发泻出心头暴怒,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的心底有一种兽性,一种不受羁勒桀骜不驯的兽性。你也一样,你和他性格非常接近。你们都是那种不问成败,不计得失,为了解气而无视规则的男人。你们身上有一种属于男人的最为可贵的精神。但在这个世上,在种种规则律条的束缚下,你们却寸步难行,甚至还要遭人非议,误解,谩骂——懂你们的人真的很少。”

    “呵,泰森若听到你说这番话,非乐死不可。连他你也敢喜欢!那可是个强奸犯。连强奸犯你也能理解,你真是太伟大了。”

    “要知道我并不是一般的女人。我是一个心理医生。我能理解你们男人,也能对症‘下药’,消去你们心头的暴唳和仇恨。而且我还知道本质上你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在你心里,原是有一根温柔诗意的神经的,只是那根神经潜藏的极深,一般女人的玉指是很难拨弄到你那根心弦的!”

    “那简单,我可以去找只猴子,猴子爪子长。”

    “这也是你的毛病,你害怕被人要看穿,每每有人要点破你时,你就会拿歪话来遮掩。”

    “是么?连这也被你看出来了。”

    “你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是。”

    “你自卑。”

    “对”。

    “别人夸你有才华,那是因为她们不了解你。其实你讨厌写作。而且不是一般的讨厌——你对写作有着一种天然的仇恨。”

    “嘿嘿,这你也知道?”

    “这是因为你不愿去面对真实的那个你自己。你是个力量型的男人。你讨厌思考。但你天性懒惰,随遇而安,所以就没能力去现实社会中施展你的报负。因此你才退回到被你鄙视的写作中来。你因此更加自卑,更加放诞。”

    “你真神了!”我笑,心里却越来越恼。她的这番话让我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就仿佛一个初次坐台的男妓,还不能适应那些女嫖客饱含情欲同时又非常挑剃的目光一样。

    “你是不是一直是这样,当别人分析你时,你不是全盘否定,就是全盘肯定。”

    “是”。

    “是不是别人说得越离谱儿,你就越夸别人说得正确。”

    “是”。

    “为什么?”

    “四七二十七正确,四七二十八该打!
五十二 她要嫁我(下)
    五十二她要嫁我(下)

    白素素茫然。她并不是完全看透了我,她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自信:“那我说的对吗?”她问。

    “你说呢?”我反问。

    “我觉得你不敢去面对真实的你自己,因为人都是有惰性,害怕改变的。你当然也不会例外,你害怕改变,你不肯去接受既定的真实,你活在一个自我编织的梦里,你不愿醒,不愿被人深入,你怕别人会来打碎你的梦。”

    “得了吧,大医生,我若真像你说的那么复杂就好了。可我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一个粗人,四肢虽不发达,但头脑却极其简单。我只知道有了钱就赶紧花光,有了好吃的就赶快香一下自己的嘴巴,我还知道无论多么精美的食物,一旦进了肚里,就变成稀屎。而稀屎又会重回大自然,被植物吸收,重又回到餐桌。因此我们吃得任何美味差不多都是直接或间接由屎变来的。因此我们吃饭也就等于吃屎!”

    我说这番话时,白素素正将一个苹果放在唇边,听了这话,却吃不下去了,忍不住又做呕吐状……我笑,大笑,不无嘲讽的说她:“大医生,我刚才所讲得可都是层层逻辑推理所得出的结果,跟你的精神分析、你的弗洛伊德、荣格可没什么两样吧?”

    “你这是诡辩。”

    “我是诡辩,谁又敢说自己不是呢?自来那些所谓的哲学家,心理学家,那些所谓的大腕儿、大师,哪个不是公说公有理儿,母说母有理儿,各执一词,吵个乌烟瘴气。但结果吵出什么来了,还不都是满嘴屁话,自认崇高,就仿佛只有他才是全人类的救世主似的——吊!读几本烂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少跟我充什么满腹经纶,你头脑中那堆破玩艺儿也就佩敝帚自珍吧,你用所谓的知识素毒害你自己我管不着,但请别拿它来亵渎我这良家妇男!为学日益、为道日损你懂吗?唉,让我怎么说你呢。干脆你别当什么破医生了,我有一个哥们儿,也叫小白,天生浪子,游历四方……不如你跟那位小白,去那辽阔草原、美丽山冈、群群牛羊什么的得了,那总比死读书,读死书来得快乐——便我敢保证,那个小白也不会稀罕你,你它妈已经病入膏肓了还不自知,还自以为你是医生呢!吊,表面上你虽客观,冷静,卓然不群,特立独行,但本质上你却只不过是知识的奴隶,理论的傀儡——书里那些废话、屁话能靠得住吗?也就是你这种蠢女人吧,但凡有点灵性有点女人味儿的女人,谁会整天抱着那些烂书过日子啊?完了,我看你是完了,不可救药了,朽木不可雕了!”

    “你想激怒我,你这是报复。这恰好说明我点中了你的要害,说到了你的根儿上。总之我不会被你激怒的。因为我从不会丧失理智。而且我也劝你不要感情用事,否则你会后悔的。”

    “去你妈的吧,我一直感情用事,我从来就没后悔过。”

    “那你没发觉你在现实的世界中寸步难行吗?”

    “我拳头那么硬,连警察都敢揍,我他妈还怕谁,我宁愿做疯子做浑障王八蛋你管得着么?”

    “我当然管得着,我是你的医生。”

    “你妈跟本就不是医生。你是二尾子。你看看你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看你那张全无血色人不人鬼不鬼的苍白老脸,还它妈想跟我结婚呢,我都怀疑你跟本就不是人,而是一架机器,你它妈外表虽像个女人,但说不定那都是假的,说不定只是虚有其表,说不定你真就没长卵巢、子宫和外阴……”

    我越说越恼,把平生所积累的侮辱人的经验、把所有的脏话全加在她身上。但她却依然声色不动,保持着她的所谓的理智。于是骂着骂着我就愕然了,停下了。我怔仲不安的望着她,恍恍惚惚中就走到了她面前。我摸她的脸,摸她的鼻子,抓住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脉搏,她的心跳——白素素大概被我的异常举动吓住了,总之她没动,就那么呆若要鸡一样的看着我。我却诧异的说:“不对呀,原来你是个人,你也有心跳……”

    说着一抬头,才发觉她的眼睛里已溢满泪水——她是人。她哭了。她把身体贴过来,我的手就触到了她的胸,又是一惊,一把将她推开——那胸部扁扁平平,既无凹陷又无凸起,就像我们家的华北大平原一样坦荡无垠——她不是女人,她也许是女扮男装!我想。

    她明白了我的惊愕。她缓缓脱下外罩,一层层的解去身上束缚——原来她是束胸的,她的胸脯被一层层带有弹性的带子勒的很紧。她解释说从十几岁时起,她就束紧了胸部,她不愿被人看到乳房,她觉得羞耻……

    这是我平生仅见的一个怪女人。

    怪的可怕。

    怪的不可理喻。

    ……

    一连几天,白素素时不时有恶心作呕现象。这肯定是妊娠反映。我有些害怕了,怕自己说不定哪次酒后,或者睡梦里一时不慎真跟她来过——这让我提心吊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了,鼓足勇气问她是不是怀孕了?她点了点头。我心里就开始打颤儿,问是不是因为我造成的?问这话时我舌头都短了,心里满是恐惧与绝望,我真怕跟她做过男女间的勾当,真怕被这样一个女人缠住不放。但她却凄然一笑,说没你什么事。我这才长嘘口气,默念弥托佛。但随即她又旧话重提,谈到要跟我结婚的事。我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你还是去找你肚里孩子的爹吧,我可不敢娶你,不然孩儿他爹非跟我玩儿命不可!

    “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她直视着我,面色非常平静:“你不是个笨人,你应该能猜到孩子的父亲是谁……”

    ☆☆☆

    小说第一部已近尾声,后边还有几千字的结尾。修改好后就传上去了。
五十三 透不过气来的尾声
    五十三透不过气来的尾声

    写到这里,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因为聪明的读者这时肯定已然明白。白素素肚里的那个孩子,其实就是跳楼自杀的那位王教授的!

    王教授是个好人。而且他已经死了。一了百了,对于死者,我更不应该说他的坏话。所以,在这里,我只想简要的说一下这件事情的经过,以及他与白素素之间的恩怨情仇。

    是这样的。其实最近一段时期,我只不过无意中做了白素素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她接我到她家,对我多方照顾,并要与我结婚,这一切,原来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为了给她腹中的小生命找一个适当的出生的理由罢了!当然,她这么做,多半也是为了隐瞒另一重真相——谋杀王院长的真相!

    是的。应该是谋杀。至少我认为那是一场精心策化的谋杀。但白素素却并不这么看。她认为自己没错。她觉得她只能那么做,别无选择。站在她的立场上,也许她是对的吧?谁又能说清呢?还是来看白素素的故事吧。

    故事很沉重。不细讲。只讲述故事的大至情形,删去那些恐怖和悲伤的细节。

    二十八前,一位年青美丽的姑娘读医大时喜欢上了她的老师。那位老师当年三十来岁,年富力强,春秋鼎盛,正处在男人一生中最有魅力的阶段。他当时已经结婚。并有了两个孩子。老婆孩子皆在乡下。他对那桩婚姻并不满意,一来因为老婆没文化,二来也因为那场婚姻是由父母包办,并非个人选择。这就给他的移情别恋埋下了伏笔。特别是当他大学毕业,走上讲坛,面对着那些鲜活而又年青的女学生时,想摆脱原有婚姻的那种愿望就来得越发强烈。

    详情不好说,总之他与班上一个女生弄出了火花儿。那女生爱他,爱的很痴。最终发生了男女间那档子破事儿。其后,她才知道那位老师已家有妻室。她觉得受了骗,或者是因为无法容忍那种不洁的爱情?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最后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化学系的一位男生。

    那男生就是白素素的父亲。

    女的当然就是白素素的母亲。

    第二年,两口子生下一个女娃——白素素。

    造化弄人。当时正值文革,也不知怎的,后来白素素的母亲竟与那位老师分在了同一个单位。当时那位老师已经离婚。

    他们旧情复燃,偷鸡摸狗又伟大起了所谓爱情,无非也就是男盗女娼那种肉体双向运动。

    没有不透风的墙。白素素的父亲后来就知道了这件事。一时气急,从工厂拿回毒药,竟跟老婆同归于尽了。

    自此,白素素成了孤儿。

    已经说了。当时正值文革,正是鬼笑人哭知识份子最不吃香的年代。所以夫妻二人的死在当时并未引起多大震动,甚至连个深究的人也没有。死就死吧,火葬场一送,拉倒……

    白素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因为自小缺乏父爱母爱,养成了她孤僻内向不苟言笑的性格。特别是进入青春期后,身体上的变化更让她心生一种无知的恐惧。她怕被人看到正在生长乳房,这使她从身体发育初期就养成一种束胸的习惯。同时她还认为自己身有异味儿,因此更不敢与人接近。好在她是一个安静用功的女孩子。这使她长大后成功的考入一所医学院。文革也在这段时间内结束了。各项事业百废待兴,那位导至她父母惨死的老师也重新走上工作岗位。

    不用问。那就是王院长。

    白素素考进医学院,本科,硕士一路读来,最终成了王院长的学生。王院长当时知不知道白素素的身世不得而知。总之他对白素素是格外关心照顾的。这大概是因为他在白素素身上找到了情人当年的影子吧?他是个痴情人,他应该是深爱着白素素的母亲的——自从白素素的母亲去世至今,他一直独身一人,再没成家。

    至于白素素,起初当然不知道王院长与她父母的那层关系。又因自小缺少父爱母爱,内心里极是渴望别人关怀,所以很快就把王院长当成了亲人,踏上了母亲当年那条路——她爱上了王院长……

    这种老少配式的恋情一直维持了多年。但因年龄上的差异以及其它一些无需细究的原因,她们的感情一直没有公开。

    再后来,也就是前不久,一个偶然的机会,小白翻检父母遗物,不经意间发现了母亲当年的一本日记,这才明白父母的真实死因——她惊呆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深爱着的这个人,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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